南方十二月的天氣很冷,但不足以滴水成冰。屋簷積蓄的雨水時不時地滴落。和間或的冷風一並被隔絕在窗外,室內溫暖安全,像一個避難屋。
江聲洗漱完栽倒在床上,轉著圈裹上被子昏昏欲睡。
這一天真的過得太累也太漫長,如果他的一生是一本小說,這一天就足夠寫整整十章。
還有好多事情沒有解決。
江聲的大腦在疲憊地緩慢運轉,做出最後總結。
首先脖子上的吻痕和咬痕一定要藏好,被任何人發現都可能麵臨新一輪發瘋。
雖然他們都是前任或者無關人士本來是沒有任何理由發瘋的,但是沒辦法,有錢有情有愛的人發瘋似乎被視為一種戲劇特色!想瘋就瘋愈來愈趨近一種社會潮流!
一個個的都是名流人士,不能像他一樣精神穩定一點嗎?雖然他也很崩潰,但他知道自己是人,不是狗或者喪屍。
其次迄今他依然不知道這些人來到這裡的目的是什麼,亟需試探。
給錢的男菩薩摩多摩多;想搞小黑屋play的恕難從命;看熱鬨的也不是不行,但是人家小醜表演都還要收門票錢呢。
沈暮洵的《安妮》還要找時間和他解釋,當然他忘了就算了。
以及需要一點時間和楚漆關係破冰,當然破不了就算了。
楚熄也很麻煩,雖然卡哇伊但是真的狗。還不是普通的狗,這種泥腿子小狗狡黠纏人不好哄。總之和他的相處江聲還需要再拿捏,當然拿捏不了就算了。
明天還要和他們約會。
那就選楚漆吧反正小狗生氣咬人也不是咬他。
……可惡,但是又有點小愧疚。
江聲有時候真的恨自己還有一點不多的良心。
還有誰來著?
蕭意今天好像因為破相就破防了。笑死,他怎麼不給臉上個保險?那沈暮洵可以直接宣布破產了,和他一起肩並肩步入人生低穀。
不知道蕭意的金絲雀協議能給多少甜頭。其實江聲也不是不能考慮,但一想到那多半是偽裝成金絲雀協議的小黑屋play就想鯊人。
這世界上是不是沒有好心人啊?他的意思是直接給錢讓他不勞而獲的那種。
還有誰……啊顧清暉、阿爾文。
越念叨越熟悉,江聲的直覺一直在宣告不妙,感覺他一定和他有關係……該死的但是他記不清了。
算了,記不清就算了,人要學會釋然!
還有嚴導和嚴落白什麼關係?關係戶?
嚴落白那家夥該不會背地裡是個財閥大亨吧,一擲千金為了捧他搞了個奇葩綜藝……算了不可能,他住一居室,是個摳搜窮鬼。衣服都不超過一百塊,信他是有錢人不如信江聲是清純男大。
他爸江庭之不知道死哪去了,希望直接死彆活著了。
還有他繼兄,雖然江聲已經把他拉黑了,但希望他識趣點還記得自己有一個快窮死的便宜弟弟。
一連串的名字在腦海中蹦蹦跳跳,江聲把他們全都串起來,很快就被過熱的cpu靠得滋滋作響。
好多人啊。
江聲覺得像在數小羊,數著數著眼睛就閉起來了。
緊閉的陽台門被一道影子敲了敲。
江聲迷糊睜開眼反應了一會兒。
這個陽台間距這麼小是用來給他們串夜門用的嗎?導演組沒有巧思他真的一點不信。
不對不對,重要的是一開始他來參加這個綜藝的時候也沒有人和他說要上夜班啊!
他煩悶皺起眉毛,把被子掀開蓋在頭上,成為一個聽不到任何動靜的死人。
過了一秒兩秒還是三秒,很短暫的時間,陽台滑軌玻璃門被推開。
又過了一會兒,江聲感覺有人站在床邊。
他放在被窩外麵的手被攥住,有熱烘烘的手指貼著手腕摩挲,順著手腕的凸出來的骨頭一路輕撫,到手背,到手指。
動作很輕,但粗糙的指腹像是火熱的沙子,有些磨人。
他想縮回手,但是被用力按住了。對方低下頭用鼻尖頂開他的掌心,好把自己的臉頰送到他的掌心讓他摸,嘴唇印在手腕,似乎是一個濕漉漉的吻。
像一隻大狗,呼吸帶著潮濕的熱氣。呼出之後冷卻又是寂寞的涼意。
江聲下意識像摸一隻半夜湊過來要貼貼的小狗一樣摸他,手指穿行在他順滑的發絲間。
對方像是被摸得很舒服,倒在床上如同巨大的死魚一樣把江聲壓得死死的,悶頭埋在江聲身上,鼻尖抵在上麵嗅聞。
胸腔被壓著幾乎喘不上氣,江聲劇烈咳嗽,眼珠都要瞪出來。
這下不清醒也得清醒了。
他像是複活的死魚一樣掙紮起來,咬牙切齒地推少年的肩膀,“起開,楚熄!你好重啊!”
楚熄笑了一聲,翻了個身從他身上挪開,擠進他的被子裡開始說話,聲音啞啞的,“你知道是我啊。”
他在亂亂的卷發間隙半睜著眼睛,有些闌珊的懶意。眼皮上淺色的疤豎著一隙,像是從深淵中綻開一抹墨綠色如玉的光彩。
廢話!
養尊處優的楚漆沒有一雙滿是老繭的手,也隻有楚熄這個壞狗還沒開始親就會喘氣。
他明知道他的特點在哪,他明知道江聲不會認錯,但他還是要這麼說。
就像把標準答案送到他手裡讓他抄,還怕他沒抄對。不止如此,抄完還要裝模作樣判個全對,然後還誇他“你簡直是個百年不遇的天才!”
江聲爬起來,按亮了房間內的小燈。不晃眼的暖黃色暗光充盈整個房間,像點了一隻蠟燭。
“你來乾什麼?”江聲揉了揉眉心,“千萬彆告訴我你又怕黑,怕鬼,怕下雨怕打雷怕空氣,怕楚漆突然竄出來掐死你。”
“彆的可能是假的,最後一個肯定是真的。”楚熄抓著他的手縮進他的被窩,眼珠在光下認真看才能瞥見一絲綠,耳朵邊一串耳飾還沒來得及拆卸,亮晶晶的一串。
他和楚漆有點像但不那麼像。他們混血兒大概都這樣,五官深邃,身材高大,身上到處都有骨節的量感在。楚漆長得蠻凶的,但楚熄不是,少年氣很足,英俊中帶著靈逸。
他臉上帶著傷口。這很正常,他和楚漆畢竟打了一架。
隻是江聲之前沒注意,現在一看才發現他脖子上一圈的青紫尤其明顯。
少年留意到他的目光,皺著眉毛摸上脖頸,疼得輕嘶一聲,然後順理成章地抱怨,說話的聲音都沙啞,很費力似的,“好煩,我以為我打得贏的。”
江聲靠在床頭,困頓讓他眯起眼睛,“你沒有打贏?”
楚熄睜大眼,脖子剛梗起來就繃著肌肉疼得齜牙咧嘴,聲音倒是半點不見降低,有些咬牙切齒不甘不平的意味,“你看看我這個身板,再看看他的!正常人再怎麼會打架,也打不過雙開門冰箱啊!”
江聲回味了一下,流露讚許的微笑,“確實,他胸肌也很大。”
彆人規規矩矩穿襯衫扣到頂是禁欲,楚漆不一樣,他禁欲不起來,因為他要爆扣。
楚熄下意識摸向自己的胸口,抓了兩下。
江聲眼睜睜看他表情幾經變化,最後帶著些怨氣地咧開嘴,後槽牙咬得很緊,“我不是在跟你探討他的身材。”
江聲忍不住笑出聲。
楚熄終於找回正題,意有所指地說,“我的房間離楚漆太近。你知道的吧,他那麼凶,那麼殘暴,看我那麼不爽!我在那裡住一晚一定會被他暗鯊,明天你起來隻能看到我孤零零的一具屍體了……”
少年脖頸帶著青紫的痕跡,縱橫交錯在他布滿傷疤的皮膚上。
楚熄留意到他的目光,“乾什麼,不相信?覺得是我自己動手做的?”
江聲立刻反駁:“我沒有這麼說。”
“嘴上是沒有。”他煞有其事地開口,“但你會想啊。你覺得楚漆怎麼會做這樣的事?會做這樣的事情的隻有那個不那麼乖,心機深沉想著爭寵的小狗。”
江聲往後閃躲,搖頭,黑發晃動了下,“哪有!”
“不怪你這麼想。怪我確實是個不那麼乖,心機深沉想著爭寵的小狗。”楚熄笑著聳肩,腦袋也搖了搖,耳墜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