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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朋友就朋友之

秦安真是要昏頭。

他的手按在江聲的床沿, 下意識地追問,“那我們能怎麼親?”

夜風送來後花園輕飄飄的玫瑰香味。

房間裡,幽暗的光線閃爍,江聲隱隱聽到幾道遠處悶悶的雷聲。

他笑了聲, 放在秦安肩膀的手摸到他的臉上。

秦安頓時緊繃。

男生眉弓高眼窩深, 眼睛淩厲有神, 身體在江聲手下硬得像是熱雕像。

“怎麼親?”

還能怎麼親,大嘴巴子親親。

但是看著秦安這種傻狗樣子, 江聲眨眨眼睛。

“我想想。”

他皺著眉毛, 很壞很故意地在秦安緊張到吞口水的表情下佯作深思, 然後很正經,也很嚴肅地說,“最多也就是貼貼嘴巴而已!”

秦安看著他,搞不懂江聲這張臉怎麼做什麼表情都這麼可愛。

真的很沒救,他心軟了一片,“啊。啊。”

江聲:“不能更多了,更多就不合規矩了。”

秦安硬氣地說, “那好吧。親親嘴巴也可以了……朋友之間是這樣的……”

江聲對秦安勾勾手指, 秦安心臟就頓時劇烈跳動一下。目光從他的手挪到江聲的眼睛,不自覺地就湊到江聲跟前去。

江聲湊近。

漂亮乾淨的臉上有些單薄的影子。睫毛耷拉下來的影子都好長, 頭發絲從肩膀垂下來晃動著。

秦安覺得這一刻的江聲像是華麗古堡裡的幽靈。

雪白,透明,有著一種破碎的模糊,靠得再近也不會被責怪、被發現, 所以有些習以為常的惡劣。

秦安都要昏厥。

幾乎覺得江聲頭發晃動的影子都是一根根美杜莎的黑蛇, 蛇信子吐息的聲音纏繞他,他在江聲的目光中都要石化。

他手指死死抓在床沿邊上, 繃著臉維持冷酷,還在想他待會被江聲親到,要露出怎樣一種表情顯得更加沉穩。

光是想到那一點點會碰到嘴皮上的柔軟觸感,他就開始頭皮發麻,漿糊腦袋漸漸像是攪打上勁的麵團。

又想到江聲在秦安……哦不是……在楚熄懷裡被親得眼皮紅紅嘴巴紅紅的樣子……

秦安呼吸急促。

絕對不能像上次綜藝上被親到那麼傻了。

他們朋友,親親嘴,那都是感情深切的表現。和那些愛人啊,情人的,是不一樣的。

他比楚熄高貴。

他和江聲的吻,是純潔的吻,是情義的吻,是——

“啪。”

臉上挨了不輕不重的一下。

秦安第一反應甚至是,江聲的手這麼冷,怎麼卻把他打得火辣辣的。

秦安沒反應過來,遲鈍地捂著臉:“啊?”

“啊什麼!”江聲掐著他的臉扯來扯去,甚至還在嘲笑他,“還真親啊,腦袋裡想著什麼呢?”

秦安疼得直叫喚,又委屈,又茫然,“怎麼了!不是都說好了嗎?”

江聲折騰了他一把,心情痛快多了,又彎著笑眼拍了下他硬邦邦的臉,把人推開,“謝謝你今晚給我帶來的娛樂項目,現在可以滾了。記得把門帶上。”

秦安:“啊?”

江聲眨眨眼:“嗯?”

秦安:“啊??!”

窗外的雨聲開始淅淅瀝瀝地響起,秦安迅速地站起來。

人高馬大,體型健碩。

秦安是學體育出身,之後家裡看他闖禍太多,還丟進軍隊裡練了兩年。一身腱子肉,站起來的時候,陰影都鋪到江聲的身上臉上。

他表情凶狠起來,在江聲眼裡愈發像是一隻發怒甩著尾巴、指甲把地板撲得劈裡啪啦的哈士奇。

嗯?

等等。

江聲聽了聽,原來劈裡啪啦的是外麵的雨打到窗戶上的聲音。

下雨了。

今晚是很靜謐的雨,雨水混合泥土味與花香,很緩慢地鑽進窗縫。

秦安低吼,“我們不是朋友嗎,你怎麼能騙朋友!”

江聲回過神,愣了下,“?”

秦安紅著眼睛,很受傷,“說好要親的,說好嘴巴貼嘴巴,我都接受了。可是你現在這樣突然反悔,還給我一巴掌,真的很傷哥們兒的心。”

江聲好整以暇,笑了聲,“所以你要怎樣?”

江聲要是現在冷著臉發脾氣,秦安這個欺軟怕硬的東西就會軟下去。但看到江聲溫溫柔柔還在往下問,他就忍不住得寸進尺,心臟又開始該死地亂跳。

“既然顧清暉可以,既然楚熄也可以,沒有道理我不可以。”他硬著頭皮說。

江聲:“你是直男。”

“轟隆——”

悶悶的雷聲響起。

秦安靈光一閃。

好。這雷,打得真好啊。

他抓著江聲的肩膀,發狠,“卜繪不也說他是直男,不也在和你談戀愛?大家都是直男,你與其和他談,不如和哥們兒我談……”

他說著,吞咽了一下。

“我們才是朋友。他不知道要利用你乾什麼,他就是饞你身子,我就不饞,我們才是朋友。”

江聲:“……?等等,不是。”

江聲開始皺眉,被秦安握著肩膀晃了下,表情空空。

巨大的衝擊讓江聲必須要有段時間來反應。

談戀愛?直男?朋友?不是,這都什麼啊。

秦安的腦袋,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構造,為什麼江聲跟不上他的思路,也根本就想不明白。

他茫然地望著秦安,一時間思緒開始混亂,天馬行空的一切開始在他的大腦亂飛。

窗外的雨聲劈裡啪啦的。

一向江聲在這種天氣心情都不會太好,但也許秦安真的太蠢了,蠢得讓江聲覺得他一思考上帝都發笑,以至於根本都關注不到這該死的天氣。

秦安的思路相當清晰,他甚至覺得自己一語道破天機,愈發萌生出自信來。

沒錯啊,沒錯。為什麼之前沒有想到?

卜繪也說他是直男,他都和江聲談戀愛。他也是直男,他也想和江聲談戀愛。這說明什麼?說明直男就是可以和江聲談戀愛的。

“作為兄弟,如果僅僅隻拘泥於擁抱和親嘴,實在是太遜了,弱爆了。”

他越說越堅定,十分硬氣的帥臉有著快樂和釋然。

“真正的直男,真正的朋友,真正的兄弟,就是要和江聲談戀愛的!”

江聲氣笑了,“你要不要聽聽你都在說什麼??”

秦安不解但誠實,“我在說我的心裡話。”

江聲:“……”

不是,有點沒招。有點好笑。

江聲:“你再說一遍你是直男。”

“我是直男。”

江聲拽著他的領口把他拽近,逼近到距離隻剩零星一點點。

“再說。”

秦安聞到一股霧蒙蒙的香味。恍惚了,硬氣的氣勢弱下去,濃眉闊目地怔怔盯著江聲,輕輕說,“我……我是直男。”

柔軟的嘴唇落到臉頰上。

“再說。”

過電一般的爽。

秦安嘴皮都在抖,目眩神迷,都快沒腦子了,稀裡糊塗地說,“我、我……我,我是直男。”

到這份上還能說自己是直男的?不應該啊。

江聲有些困惑了。

秦安的腦回路和江聲完全不一樣。

他根本沒意識到江聲是在逼問他,直男難道能忍受被同性親吻這件事。

他瓜子腦袋裡麵,隻會想,哦哦,原來如此。

原來一直說自己是直男,就可以一直被江聲親。

那誰不說誰是傻子。

他就是直男,他今天哪怕死在這裡也是直男。

江聲撒了手。

秦安不懂他怎麼不問了,也不親了,他就差把嘴巴撅起來等著。

有句話是這麼說的,當一個人太過堅定,彆人就會懷疑自己。

江聲現在就在想,不是,難道秦安真是直男?

他長到這麼大,當然也是知道的,有些直男就是很讓人混淆。

呃……也許……他隻是對朋友比較沒有界限。或者,隻是對江聲朋友的占有欲模糊了一點界限。他說的這些,都是劍走偏鋒想吸引江聲的注意。其實他本質還是直男?

“轟隆——”

雷聲響起。

秦安回頭看著閃爍著白光的窗戶,自覺地去把窗戶縫隙合上,把窗簾也拉上。

然後回到江聲身邊,爬到他的床上來。

江聲愣了下,抵住他的肩膀,“你上來乾什麼?滾下去。”

秦安:“兄弟,我陪你。”

江聲討厭下雨,更討厭打雷。

但今晚其實還好,雷和雨都有聲音,卻讓人覺得很靜謐。

江聲抬頭看著秦安的臉。他背光,深邃的輪廓有些陰沉似的,那張臉沒有什麼表情的話,的確十足的硬朗。

他嚴肅地點頭,“放心,這個雨夜有哥們兒在,保證讓你暖暖的。”

江聲:“。”

油油的。

但是江聲確實不喜歡打雷。

之前這種天氣,楚漆陪他比較多。江聲不喜歡讓江明潮陪,江明潮抱他會抱得特彆特彆緊,身上溫度又不高,不暖和。

好吧,秦安做個平替也不是不行。

大家都朋友。

朋友,睡一起也沒關係。

他往裡挪挪,把被子掀開。

沒想到自己真的沒被拒絕,秦安心臟都在拚命泵血,他沉默寡言地滾上床。

秦安側過頭,就能看到江聲的臉,閉上眼,就能聽到江聲的呼吸。唯一的遺憾就是床有點太大,而且江聲有點太講禮貌。

都朋友了。

他就算抱抱秦安,拱到秦安懷裡來又能怎樣呢。

又或者再親兩下,摸兩下,又能怎樣!又會發生什麼!

什麼都不會發生。秦安隻能無能無力地忍受著,隻能當個啞巴。

好早以前,秦安就在想,要是能和江聲一起睡覺不知道會有多幸福。

可是在以前,這都是江聲的男友、或者好朋友,又或者哥哥才有的特權。

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

現在終於也輪到他了!

秦安忍不住去抓江聲的手,江聲睜開眼瞥了他一眼。

誰知道這個神經直男又要乾什麼,他沒管。

兄弟的手比他小,比他軟。

沒有反抗的力道,秦安捏捏他的手心,都沒有挨打。

秦安安詳地閉上眼,想起他從宴會結束,江聲靠在門框目送楚漆和楚熄一起離開的時候。

說實話,楚漆這種天選之子,能和江聲走到今天這種地步沒有人能想到。

所有人都以為楚漆會是最後的唯一,都覺得,就算楚漆不是贏家,江聲在兜兜轉轉回來之後還是會靠近他、選擇他的,他在江聲那裡特殊的地位有目共睹。

江聲聽到秦安問,“現在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了嗎?”

江聲睜開眼睛,覺得秦安還真奇怪。

前不久還在說他不和楚漆比,他不是高檔朋友,是普通朋友。現在又在問這種問題。

他轉過腦袋靠近,有些溫熱的手落在秦安的臉頰上,“你想聽我說什麼?”

兩個人擠在一個被窩,蓋著一床被子,說話聲音小得像是悄悄話。這種親密讓秦安有種說不出來的恍惚和安心,心臟砰砰直跳,和他看到江聲被楚熄抱著親的時候,是不一樣的心悸。

江聲的手在摸他的臉。

秦安覺得兄弟真的很奇怪,長這麼好看也就算了,手都是香的,忍不住抓著貼住臉。

江聲烏黑的眼睛裡麵有著一點很淺的笑,懶洋洋的,很溫柔,又像是那種會耐心講道理的小老師。口吻都帶著點零星寬慰。

“你比不上他。”他說,“還差得遠呢。”

他毫不遲疑的回答讓秦安有些受傷。

楚漆到底哪裡好,也就一般般。

他能做的,彆人未必不行。他的臉也就那樣,性格也就那樣,要不是碰巧和江聲一起長大,現在都不知道在哪裡打醬油。

他犟著問,“他都做過什麼,我全部做一遍,他沒做過的,我也都做一遍。這樣的話,是不是我就是你最好的朋友了?”

江聲有些困了。

“你可以試試。”

半夢半醒中,江聲一直感覺有人在摸他的臉,摸他的頭發,拽他的睫毛。

好鬨騰。

像真的養了隻狗。

還夢到半夜江明潮真的來查房了,秦安叫他大舅哥,還問他知不知道怎麼和江聲做好朋友。

江明潮在夜色雨幕中看著江聲。

淅淅瀝瀝的雨聲吵雜有寂靜,白色的雷光隱約閃爍,江聲靠在秦安的胸口睡得很好。

江明潮靠近,身體冰冷又慘白,雨夜中,像是活生生的一具屍體。

他彎下腰,手掌錯開秦安,撫摸江聲臉頰的時候,江聲皺著眉毛就往秦安脖子裡鑽。

秦安都不敢吭氣。

一臉的通紅,幸福到快死掉。

他的溫度太冷了。

江聲不喜歡。

江明潮垂眸注視著江聲,手指蜷緊往回收。他壓著喉嚨裡的咳嗽,聲音沙啞,很輕地微笑,說:“我當然知道。”

*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江聲和秦安抱得好近。

秦安儼然剛去衝過澡,一張臉上濕淋淋的冰冷,冷氣夾雜著清涼須後水的味道。

他顯然等江聲睡醒已經等了好一段時間。所以江聲一睜開眼睛,他就立刻積極主動地說。

“兄弟,我幫你。”

江聲困困的迷糊著,根本沒有做出反應的能力,“什麼?”

秦安看著他,嘴唇抿得很緊,顯然也在做心理建設。

江聲不懂他,也懶得去問他在想什麼,一睜眼被秦安突過來的大臉嚇了一跳,現在又緩回勁兒了,眼一閉挨著枕頭就要睡個回籠覺。

恍惚中還在想呢。

好安靜啊。

養狗的人應該會懂的,家裡忽然安靜下來總是會給人不妙的預感……

這個想法才剛剛從腦海劃過。

他的要害,就忽然被一把捏住了。

江聲一激靈,迅速把腿夾起來,猛地抬起頭睜大眼。

秦安很緊張,喘著氣。

江聲更不明白了,他都這樣了,怎麼還要那麼那個!

“你乾什麼?”他的大腿夾住秦安的腕骨,手也抓住秦安的肩膀推攘。

秦安目光炯炯,堅定地看著他,“我要做你的好朋友!”

“啊??”

“你放心,兄弟。我這個人從來不會做蠢事,我網上查過了,朋友之間互幫互助也很正常的,大家都這樣。”

江聲悶哼一聲,喘氣都急促起來,慌張地阻止他,“都說了你不要去奇怪的網站上查,也不要問奇怪的網友!你交的智商稅還少了——”

“嘎吱——”

門被推開。

江聲的聲音戛然而止。

房間裡的氛圍一瞬間僵硬住了,秦安和江聲,保持一種扭曲的姿態齊齊朝外看。

許鏡危愣了下,若無其事地走進來,把手裡托盤上的早餐放在了兩個人旁邊的桌子上。

“早上好,哥。”

他仿佛沒有看到秦安的手摸在哪裡,燦爛的金發散落捋在耳後,一張俊美臉上仍然有著和煦的微笑。

“雨停了,您看,又是一個美好的早上。”

江聲在這種怪異的正常中狠狠亂了。

或者說,他又開始有點崩潰。

不是……你沒長眼睛嗎……你不知道現在發生了什麼嗎……

他低頭看看。

是幻覺,是夢?

秦安停手了,耳根紅透,表情嚴肅沉著,大概在彆人麵前他也不太好意思。

但江聲還是很崩潰,忍不住地在想,莫非不正常的其實是他自己?!

第202章 寬容就寬容之

下過雨的花園還有些濕淋淋的, 花香混著雨霧味道顯得很是清爽。

江聲的房間視野很好,拉開窗簾就能看到花園。園丁拿著巨大剪子踩著梯子修剪一些雨後凋零的花朵。

哢嚓哢嚓。

把一些壞東西修剪掉,把胡亂生長的枝節剪下來,當然是很賞心悅目。

江聲喝了一口紅茶, 心情已經平靜了下來。

秦安跪在床上, 頭低著, 聲音低沉悶悶的,“對不起, 對不起!兄弟, 我錯了。”

江聲支著臉轉過頭, 窗台吹進來的風掠過他漆黑的頭發,一張好看的臉上有著微笑。

“沒關係啊。”他的睫毛落著點早晨的金光,注視秦安的目光看起來溫柔極了,寬容道,“你沒有錯,我們是朋友。你想親近我的想法怎麼能說是有錯。這樣評價你的話,我會不會太殘忍了?”

秦安被他說得一愣一愣的, 急急地問, “真的?你不生氣了?”

江聲輕笑,清晨的陽光落在桌麵纏繞他的手指, 鳥叫聲盤桓。他話音緩慢,“我不生氣啊,我們不是朋友嗎?我原諒你了。這次,下次, 每一次。”

秦安感覺不太對勁, 可是江聲這樣實在太溫柔了,他簡直目眩神迷神魂顛倒, 感到難以抵抗。

“過來吧,朋友。”江聲放下手裡的茶杯,對他伸手。

秦安還以為自己死定了,跪在床上咬牙想了自己一千萬種死法和一百萬種那群狐朋狗友對他嘲笑,冷汗淋漓。

惹江聲生氣,下場肯定不會太好過的。

可沒想到江聲竟然這麼好說話,根本就,一點都沒有對他發脾氣。

有點太溫柔了。

在許鏡危蹙眉冷淡的注視下,秦安暈暈乎乎地走到他麵前,根本沒意識到江聲這種手勢明明是彆人家召喚小狗用的。

他高大的身軀側站在江聲身邊,江聲手拽著他的睡衣領口把他拉下來。

他說話溫柔,目光神態都溫柔,可是力度卻粗暴得很,像是很不耐煩。

秦安因此又開始感到不對勁。

江聲還是生氣了嗎?

可是江聲的味道緩緩地縈繞他的周圍,幾乎要把他整個人包裹起來。他的腦袋開始不夠用,遲疑地抬頭看江聲,迎接他的仍然是江聲的微笑。

江聲的手指冰涼,捏著秦安的耳朵就把他再拽下來一節。

秦安:“嗷嗷嗷!”

還沒有來得及慘叫完,就眼睜睜看到江聲靠近,然後臉頰輕飄飄地熱了一下。

他瞳孔猛地擴散了下,呼吸快要停滯。

許鏡危也下意識地往前一步:“哥——”

江聲的吻香香熱熱的順著他的臉頰親到他的嘴角,那種觸感過電一樣讓秦安脊背都麻了一片。

頭腦發木。

手腳酸麻。

一時間魂也丟了,命都要沒了。

秦安比江聲高,結實的大個子被江聲訓狗一樣按得低下頭。有些狼狽地撐在江聲背後的桌麵上,修長的手死死抓著桌麵,慌亂又緊張,結結巴巴地說:“江、江江——”

嘴巴張合,都會碰到江聲還沒有挪開的嘴唇,他頭皮發麻感到冒犯,於是又趕緊閉上嘴。

秦安不知道為什麼江聲要親他這麼久,這完全不是江聲會做的事情。

可是現在做這個事情的人就是江聲。

還是說他在夢裡,他其實沒有醒來?

腎上腺素的飆升確實讓他暈暈乎乎地產生夢幻感。手指緊緊抓著桌沿,本來該痛的,可是一點痛都沒有感覺到。

是夢的話,要是能一直做這個夢就好了。

朋友,這才是朋友應該做的事情。

許鏡危眼睜睜地看著秦安開始從蠢狗變成煮熟的蝦,渾身都開始發燙發熱,暈乎著震撼著,腦袋裡麵一團漿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直到江聲鬆開他。

“怎麼了?”江聲輕輕問他,“你剛剛想說什麼?”

秦安的目光不受控製地落在江聲的嘴唇。

紅潤的色澤,漂亮的弧度。因為剛剛喝了紅茶,口腔裡的一點細細密密的香味,剛剛溫馴地鑽進秦安的嘴裡,像小魚鉤一樣掛著他就往上釣。

江聲問他,“不是你說的,朋友之間親吻是很正常的?”

秦安真的要死了。

“但你、你不是說朋友之間是不能這麼做的嗎?你說兄弟是不可以這麼親的……”

江聲:“所以我沒有伸舌頭啊。”

江聲又說:“是朋友的吻,你不喜歡嗎?”

江聲還說:“不喜歡就算——”

“喜歡!”秦安立刻說,“一天能親幾次?不對,每天都有嗎?”

其實說這些話的時候秦安一直都很緊張。

他在想,江聲有時候真的陰晴不定。昨天晚上也是,說好要親,結果不僅反悔,還給了他一巴掌。

現在哪怕江聲故技重施,他都不會覺得很意外,這就是江聲會做的事。

而且給一巴掌也行啊,他不挑的。彆人沒有的他有,這不是勝利還能是什麼?

他忍不住殷切地盯著江聲。

江聲黑發落在肩膀上,愈發襯得皮膚蒼白。臉上唯一鮮豔的顏色就是眼角和嘴唇的一點紅,像水彩一樣洇開。

他說:“當然了。”

秦安:“沒關係我——啊?!?”

江聲:“當然了,你是我的朋友,我對你好也是應該的。隻要你來見我,你想要的吻,當然每天都能給你。”

許鏡危又忍不住了,“哥——”

江聲轉過頭,“出去一下好嗎?”

許鏡危的眼睛眯了下,很快又微笑起來,“好的,哥。”

他的腳步聲很輕,很快關上門,發出輕輕“哢噠”的響聲。

房間裡隻剩下秦安和江聲兩個人,距離近到呼吸交錯,心跳鼓噪。

秦安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他真的沒有做夢嗎,可是他的夢裡怎麼會出現許鏡危呢。可是的可是,如果不是做夢,江聲怎麼會這樣對他呢?

他想不明白。

他說:“那我現在還想要……還會有嗎?”

江聲又在笑,他又用溫柔的表情、不禮貌的力道把秦安拽下來。

嘴唇熱了一下。

過電般的爽幾乎讓秦安激靈起來。

他滿頭大汗,緊緊盯著江聲,額角發絲都濕透黏在臉上,不知道過了多久,他下意識地張開嘴,咬住江聲的下唇。

“我。我。”秦安說,“我想伸舌頭。”

江聲寬宏大量地抬著眼睛看他,“不可以,兄弟是不能這麼親的,你忘了嗎?”

秦安說不出哪裡不對,他隻是無措地呼吸著,“我——”

江聲的手撫摸他的頭發,按在他的肩膀上。

“再說了,你是直男,這樣強人所難的事情我不會做的,你放心吧。”

秦安感覺那種不對勁的感覺愈發強烈。

可是他還是說不出,哪裡不對。

又或者和江聲的親近,對他來說就如同某種迷藥。江聲放縱他俯身低頭,和他嘴唇相貼,縱容他像頑皮的小狗一樣急促地呼吸,磨蹭,甚至偶爾伸出粗糙的舌頭舔舔。

他不阻止。

隻是仰著頭半睜著眼睛看著他,食指上的藍色戒指閃著光亮,冷冽的光澤愈發讓他顯得溫柔起來。

像個太溺愛小狗的主人了。

*

到江聲要走的時候,秦安都沒有回過神。

他把江聲嘴巴都磨紅了,可是江聲都沒有說他。還摸摸他的腦袋,親親他的臉,說沒關係,好朋友這樣是正常的。

秦安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竟然很彆扭。

好朋友是可以這樣的嗎。

他和楚漆在做戀人之前也是這樣的嗎?

以後江聲有了彆的好朋友,也會這樣對待他嗎?

明明得到了想要的,明明一直都在被江聲的吻困惑著,明明一直都在控製不住地索求著。

為什麼現在親到江聲,也被江聲承認是朋友,明明應該讓他感到滿足和炫耀的一切,隻會讓他覺得茫然呢?

秦安摸著嘴巴,嘴唇有些燙,酥麻的勁兒還沒有過去,心臟砰砰得跳得厲害,硬朗的臉上卻有些失落。

“啪。”

臉上砸來了什麼有些冰涼帶著水跡的東西。

他愕然地抬頭一看,江聲在前麵對他丟花。

又一朵花扔過來,秦安盯著那朵飛過來的花目不轉睛,仰起腦袋晃動瞄準,一張嘴就精準咬在嘴裡。

江聲靠在車裡,身後江明潮完全籠罩陰影裡,男人的目光透過車窗望出來,有些說不出來的陰冷。

江聲支著臉笑起來,“不愧是我的好朋友,真厲害。”

秦安又爽了,尾巴又開始搖起來了,“是吧是吧!”

江聲:“我走了,朋友。再見。”

秦安狂搖的尾巴又低落地垂下來,眼睜睜看著江聲的車窗升上去,車漸漸起步,從他麵前離開。

心裡咚咚的聲音愈發強烈。

不適感加劇著。

秦宴在後麵毫不留情地諷刺他的哥哥,“跟狗一樣接東西。”

一直到江聲離開,秦宴都沒來得及和他說上幾句話。

煩死了。

可是他又不是秦安,他都不知道怎麼和江聲搭話。

秦安回過神,英俊硬氣的一張臉上五官怔忪扯動了下,看著自己的弟弟,“差不多就行了,大早上在這裡做花孔雀,你不是更蠢?”

秦宴咬著牙:“……不是啊,哥,我在家裡不是每天都這樣嗎?”

雖然他現在穿了一身華麗的燕尾服,身上還噴了江聲代言的那瓶香水,但是這和他平時穿衣風格就是這樣也沒有衝突。

秦安拍著他的肩膀,得意,“得了吧。你想在江聲麵前顯擺!沒用,江聲和我才是好兄弟。但你也不錯了,你是好兄弟的弟弟。”

秦宴皺眉盯著他的嘴巴看。

“哥,你嘴巴怎麼這麼紅?”

秦安和秦宴關係很好,他們是什麼都可以分享的關係。

所以秦安一咧開嘴,就想說他和江聲的朋友之吻。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江聲那張在陽光下微笑著的溫柔的臉在眼前閃過,他有些不明不白地頓住了。

“哥?哥??”

被秦安催促好幾聲才回過神,他:“早上喝茶的時候……燙到了。”

秦宴也沒有懷疑。

秦安拿起手機,翻翻找找在曆史記錄找到了昨晚打開的那個帖子。

【論壇/晉江耽美小說主頁/討論/和好兄弟互幫互助是正常的嗎?會不會太奇怪?】

【?又是哪個姐妹在玩……行行行,正常,太正常了,我們大家都這麼做。都好兄弟了不互幫互助算什麼好兄弟?!】

【對啊,哪裡怪?這麼多年一直都這樣哪裡奇怪,互幫互助是好兄弟的傳統】

【樓主是不是沒什麼經驗,我推薦你幾本好好觀摩學習一下怎麼樣】

想了想,秦安又發了個新的帖子。

【論壇/晉江耽美小說主頁/討論/我說我想親朋友,朋友也真的給我親了,我們是不是天下第一的好朋友?】

【又是你啊樓主,當然了樓主!好朋友就該這樣,一點都沒錯!】

秦安茫然。

是不是哪裡不對。

【可是我是直男啊?】

【直男不是更好?】

【啊?】

【樓主,朋友之間的感情,怎麼能用直不直男來定義呢?就算是直男,也是可以親朋友的呀。你想想,你都是直男了,你卻還是想親朋友,這是不是證明你們之間的友誼比愛情更深厚!】

秦安覺得很有道理。

【是啊,直男怎麼了,直男就不能親親朋友,摸摸朋友,蹭蹭朋友了嗎?你把直男看得比友誼還要重要嗎?我們好朋友之間這樣是很正常的】

遠去的車裡。

江明潮手裡的文件合上,修長的手指上有一枚藍色尾戒,“好玩嗎?”

江聲支著臉眯眼吹風,聽到他的聲音,轉過頭來。

食指上的戒指閃爍著海洋般的光澤,他看著江明潮,“你為什麼是這樣的表情?”

“不開心?”

“為什麼啊?”他眼睛裡有著茫茫一片黑,笑起來,輕輕的聲音像是吐出一口縹緲的煙,“哥哥。”

第203章 可愛就可愛之

下雨後的天氣很是清爽, 暖色調的陽光很和煦,落在車內不規則的光影在不斷流動。

“你叫我什麼?”江明潮黑色的眼眸望著他,“再叫一聲。”

江聲一時間都沒有反應過來,“啊?呃?什麼?”

江明潮耐心地說, “你剛剛喊我哥哥。”

“江明潮, 你的耳朵用來乾什麼的。”江聲捂住頭, 一時間有點無語,“這根本不是我說的重點!”

江明潮笑了聲, 壓著咳嗽吸了口氣。江聲剛發完脾氣一頓罵, 他一咳嗽, 又開始覺得他虛弱得可憐,活不久的病秧子。

想到這裡,江聲又覺得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點過分,對一個病號態度都這麼壞。

但江明潮似乎並不在意。

他笑了聲,聲音還是很淡,隻是啞了些,轉移話題說, “對他這麼好, 為什麼?對哥哥都沒看到你這麼好過。”

“很好嗎?也就一般般。”

江明潮想得到的答案明顯是“沒有啊我對你不是也很好嗎?”

江聲知道,他偏偏不說, “他既然要做朋友,那就按照他說得來,我倒要看看他說好的朋友又能堅持到哪一步。”

“……”江明潮不再說話,低頭重新翻開文件。

江聲翹著腿在旁邊坐著, “秦安其實長得不錯, 你發現了嗎?”

“秦安性格也不錯,對我也挺好的, 犯蠢的樣子也很有意思,就是親的時候笨得像隻狗。”

“秦安……”

“秦……”

江明潮的手指放在文件上,忽然說,“他要親你就給他親,他如果要彆的呢?”

江聲:“不知道。”

“不知道?”江明潮輕聲重複。

耳邊是路上呼嘯的風聲。

“看我心情。”江聲的聲音很輕快,“我們不是朋友嗎,朋友之間稍微親密一點也很正常吧?”

“玩得開心就好。”江明潮笑了聲,黑色溫柔的眼眸中有了些冷意,“我隻是覺得,他想怎樣就能怎樣的話,會把他慣壞的。”

江聲烏黑清澈的眼睛盯著他,有些困惑的,歪了下腦袋。

什麼人啊……

他都不管江聲怎麼玩,但是他見不得江聲對彆人好。

恨不得所有人在江聲麵前都是小狗,恨不得江聲凶狠囂張把所有人踩在腳底下沒有一點好臉色。

真是個奇怪的人。

“可是秦安很乖。”江聲反駁他,“他很聽話,寬容一點也沒關係。”

時間仿佛靜止兩秒。

“何況。”江聲的戒指在風裡和戒指纏繞在一起,放手的時候拽到了,疼得他頭皮一麻,語氣也壞了起來。

“何況我沒有對彆人太好,有的人也會被慣壞。”

江明潮呼吸急促了下,又很快地克製住。

他手指在文件夾上叩擊,睫毛垂著,盯著尾戒上的藍色看了兩秒。薄唇抿了下,抬起頭,好聲好氣地問,“在說我嗎?”

江聲專心解救頭發,滿臉不耐煩,沒有搭理他。

戒指上的光芒落在他的臉頰,一點羸弱的藍色,愈發讓他看起來純淨清透了起來。

江聲有時候真的很好懂,什麼情緒都擺在臉上。不開心,不情願,不樂意。

有時候也真的不太好懂,因為他會刁難人,會折磨彆人,會故意把臉彆過去不讓人看,把所有情緒都留下來讓人猜。

裝模作樣蹩腳的溫柔,哄騙秦安那種沒腦子的蠢貨是很夠用,在江明潮看來明明就是在發脾氣。

明明知道秦安就是喜歡他,明明什麼都看出來。又因為對方無厘頭的做法氣急敗壞咬牙切齒,想知道秦安到底有多蠢,想知道現在這荒謬到不符合正常人腦回路的一切到底是不是裝的。

但也不止於此。

他還在對江明潮發脾氣。

寬敞的車廂,隻有他們兩個人。

前麵的隔板擋得嚴密,司機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更什麼都看不到。

手背一涼。

江聲愣了下,轉過臉,看到江明潮握住他的手。

江明潮盯著他食指上的戒指看了又看,裡麵似乎有一個小小的亮點。

他輕笑了聲,輕輕攥緊,身體更貼近江聲,輕快的幾下,就幫江聲把頭發從戒指的縫隙裡拽出來。

江聲的手指蜷縮了下,“乾什麼?”

聲音不情不願,但倒也沒有躲開。

“是在懲罰我?”江明潮抬起頭,“因為我半夜對秦安說了不該說的話,覺得我的作風太強硬,讓你不快。覺得我不該管著你,不該安排你的玩具,所以故意對他那麼好,又這樣冷落我,讓我看著。”

江聲故意說,“我沒有很生你的氣。”

江明潮很上道:“但我還是應該有所補償的,是不是?”

江聲的心情愉快起來,他講完道理,裝完冷漠,又開始恐嚇起來。

“是因為你是我哥哥,你才有這樣的待遇。換成彆人,現在早早就被我甩開了。”

江明潮笑著,“是嗎?”

“你再這樣,我以後再也不會理你,你在我這裡,就會變得一點都不特殊。”

江明潮輕輕地笑起來。明明是江聲的警告,卻還是讓他反推了一些東西。

你的待遇和彆人不一樣,你是特彆的。

他有些愉快,又忍不住在想,那楚漆呢。

他是依靠著江聲“哥哥”的身份得到特殊的地位,楚漆的特殊卻不需要什麼額外的理由。

他是朋友的時候,就已經足夠特殊。不是朋友,還是所有人心裡巨大的威脅,一麵警鐘。所有人看到楚漆,都會帶著一點譏誚和酸味,夾槍帶棍地嘲諷就算是楚漆也得不到江聲的全部,可又明明白白地清楚,楚漆擁有的東西甚至無法和他們對比稱量。

江明潮把自己視為哥哥的時候,逃離不開的對比,就是在他出現之前,被江聲用“哥”稱呼的那個人。

硬要說的話,他搶走的是誰的身份。

他又想起在那件病房,透過窗戶看到的綠色葉子隨風吹動,他看著葉子新綠的顏色,想到的是趴在窗台看著花園的江聲。

而那時候的江聲,心裡想的人會是誰。

江聲又在看窗外了。

流線型的綠色吹起他的頭發,風好像有了春天的顏色。

肩膀忽然一重。

一隻手搭在他的肩膀。冰冷的,刺骨的溫度扶著江聲的側臉,把他看著窗外的臉強行轉了過來。

江聲漂亮的臉皺著,濃墨般的眼珠有著光亮,嘴唇抿起,一臉的不痛快,“你乾什麼?”

江明潮的身體朝他倒去,湊到他的麵前。

江聲嚇了一跳,又被壓得發出一聲短促的悶哼,眉毛皺起來,難受得直推江明潮的肩膀,“好重!走開!”

江明潮輕聲說:“靠一會兒,心口疼。”

剛剛還在拚命把他往外推的江聲一下子就不敢動了,清瘦的手指抓著一點他肩膀的布料,緊張地小聲震撼道,“被、被我氣的嗎?”

口吻有些遲疑。

江明潮笑了聲。

真是受不了。

他想不明白,江聲怎麼能這麼可愛。他站在這裡隻是呼吸,江明潮都覺得他好可愛。

他抬起頭,和江聲的眼眸對上。

呼吸交錯。

和秦安之間,江聲也是這樣的距離吧?

他想。

和秦安都可以接吻的話,和哥哥又有什麼不可以?

眼看他越湊越近,江聲惶然,手推著他的臉,眼睛瞪大,又不敢使勁,隻能咬牙切齒地叫起來,“江明潮!”

江明潮的手還掐著他的臉,手指頭一挪,看到江聲的側頰上已經紅了一小塊。

真可憐,明明他根本沒有怎麼用力氣。

屬於江聲的溫度一點點浸染他皮膚血肉骨頭,一種快慰、一種平靜的浪潮,在陽光下波動著。

他垂著眼皮,有些薄繭的手指輕輕摩挲。

他不想總覺得江聲可憐的。

可事實上就是,江聲總是可憐。

身體總是這樣脆弱,一不小心就留下印記。和彆人親吻磨著嘴皮的紅腫,到現在都在殘留。被人欺負了,還覺得在欺負彆人。

江聲反應很大,用力掰著他的手扭頭。

他似乎覺得江明潮會做什麼壞事似的,慌亂著急,呼吸悶悶熱熱,甚至用威脅的語氣說,“江明潮,你是我哥!”

江明潮心口一簇火焰倏然燃燒起來。

“我當然是。”

他鬆開手,手臂撐著玻璃低下頭,吻輕輕碰到江聲的額頭。

江聲被親得後仰,眼睛都眯起一隻,呼吸急促間,屬於江明潮的味道包圍過來。

一點高雅清幽的熏香,一點焚燒後的餘調,還有江聲很熟悉的清苦藥味。

他忍不住叫起來,“你是真的在疼還是在耍我啊?!”

車裡這麼大,江明潮硬是要和他貼在一起,幾乎把江聲擠成一個脆弱的薄餅。

貼得太近,江聲幾乎感覺江明潮的軀體裡空空的,心跳的聲音回蕩著,幾乎有了回聲。

這種感覺讓他有些恐懼,他總是……不止一次地感覺到,江明潮真的是個病人。他虛弱,他沒有強健的體魄,他不會有江聲活得久,甚至能活到現在都已經很不容易。這樣的一個人,把他當做哥哥到底有什麼好的,他是沒辦法一直陪著江聲的。

江聲有些後悔,有些煩躁,還有些難過,忍不住張開嘴,緩了幾口氣,用力一口咬在江明潮的虎口。

江明潮好像感覺不到痛,空閒的手把玩著江聲的頭發。柔軟一縷黑發在他慘白的手指間繞來繞去。

“再叫一次,叫哥哥,江聲。”

他的聲音輕輕的,很正經,掐著江聲的臉搖晃了下。

江聲的牙齒還咬在他的手上,有些茫然地皺著眉:“哥哥?”

說話的時候,牙齒和舌尖都忘了挪開,濕潤的一點溫度,像小動物在手心舔舔。

江明潮的呼吸一滯。

江聲一無所知,一張臉上有著紗霧般的縹緲,眼尾有些紅,嘴唇也是。

“這個稱呼到底哪裡特彆了。”

江聲不理解。

江明潮盯著他,黑眸溫和,聲音有些啞地笑了聲,大手輕輕蓋在江聲的臉上。

江聲被擠著本來就透不過氣,現在聲音更是悶悶的,氣流被悶擠著從指縫裡流淌出來,“我看不到啦!”

江明潮的聲音很近,輕輕地:“嗯。”

江聲抓著江明潮的手指,完全不清楚發生了什麼,隻知道,不到一秒江明潮就放開他。

他的手落在江聲腦袋上揉了兩下,搞得他東倒西歪。

江聲愣了兩秒,“江明潮!”

正好車停了下來。

司機解開車門鎖,江聲聽到哢噠的一聲,立刻拽開車門跳下去,差點摔倒。

他穩住身體後呸呸兩聲,感覺口腔裡都還有點惡心的血腥味。

江聲忍不住張開嘴呼吸兩口空氣,有點頭皮發麻,回頭凶狠瞪著江明潮,沒能說出話來,隻能乾巴巴地吐出一個字,“你!”

一張臉好紅,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要說什麼,還是氣的,又或者急的。

他剛剛都快被擠成一張餅了,腦袋都要被搓成稻草團子了,現在江明潮怎麼還好意思笑!

他一甩頭要走,打定主意不會再搭理江明潮,不然江明潮還真以為他沒脾氣。

雖然他是哥哥沒錯,但是也不能讓他太過得意。

他走了一截,抬起頭,又看到嚴落白在不遠處等著他,鏡片反光看不清他的眼神。

江聲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一時間,莫名地感覺被人看低了似的。腦袋登時一熱,轉頭跑回去就朝車踹了一腳,抓著江明潮的領子晃他,拿頭使勁撞他的腦袋。

像隻小羊。

江明潮頭好疼,忍不住有些愕然。愕然之後反而笑起來,一隻手撐在車窗頂上護著江聲的腦袋。

江聲:“煩死了!討厭你!!”

江明潮笑得越發大聲,以至於都咳嗽起來。他彆過頭咳嗽了一陣,再回頭的時候,蒼白清瘦的一張臉都有些紅,不知道是咳的還是笑的。

他捧著江聲的腦袋,漆黑的眼眸溫柔得要滴出水,冰冷滲透藥氣的氣息靠近,在江聲的一瞬怔忪中親親他的臉頰。

“真可愛。”他的吻也是沒有溫度的,輕輕呢喃,“我的弟弟,真的很可愛。”

這是親情嗎?

他的母親,看著他的時候,也會覺得他可憐又可愛嗎。這樣的心情,到底是從哪裡迸發出來的,有什麼原因呢?

和江聲相處的時間總是太過短暫。沒一會兒,嚴落白就站在車門前,接江聲離開。

江明潮一時間覺得,江聲是離開他去上幼兒園。嚴落白就是幼兒園的老師。

等到了時間,江聲還是會回到他的身邊。

他一直目送他們的身影消失在道路儘頭,又目送屬於江聲的房子亮起燈來。

“走吧。”

他低頭,手攤開放在腿上。心口的鈍痛一陣陣,嘴唇愈發蒼白,他卻有心情垂著眼皮欣賞手背上的牙印,甚至笑起來。

完美的藝術品。

第204章 商議就商議之

到了江聲和顧清暉約定好的日子, 江明潮準時來到江聲家裡準備接他。

敲門沒人應,他拿出備用鑰匙打開門。一瞬間,被房門隔開的噪音頓時撲麵而來。

“像他這樣的朋友,你到底還有幾個!”

江明潮的眉眼微微挑起, 他側過頭抬手示意, 身後的保鏢立刻沉默著往後退遠。

室內, 卜繪死死揪著秦安的領子把他按在牆上。

男人側臉緊繃臉色憔悴,但那點憔悴被憤怒掩蓋, 表情便顯得愈發凶戾。

他無力地喘息, “江聲, 你彆把我當傻子。”

江明潮信步往前走,然後停下,看到房屋中間試圖勸架,但嘴巴張開卻沒能發出聲音、甚至表情已經有些放空的江聲。

沒錯,卜繪看到秦安稀裡糊塗親他了。

沒錯,當時秦安還用那套朋友說辭昏頭昏腦搪塞了。

沒錯,卜繪是個正常人, 他一眼就知道這一切的發生和理由都太過荒謬!

呃啊啊, 江聲就說吧,正常人都知道秦安是不正常的蠢狗!!

秦安使勁掰著卜繪的手。

他被卜繪撕扯得麵目猙獰, 但一身腱子肉也不是蓋的,迅速踢腿給卜繪踹了一腳,又急忙問,“不是, 不是, 江聲。你們分了啊,真分了啊!”

卜繪踉蹌了一下, 迅速穩住身體。嘖了聲,抿著唇呼吸都重了些,“我們隻是冷戰,不是分手。”

“我不信,你假裝。”

“誰管你信不信!”卜繪聲音冷沉,“你不覺得你才是惡心的那個人嗎?你明明知道江聲很單純,對朋友很好。還借著朋友的名義哄騙他和你接吻。”

他們又撕扯起來。

他們跟鬥舞似的撕扯起來,一個比一個迅猛,江聲兩眼空空。

等下。

卜繪在說誰單純?

在說誰對朋友很好??

誰?

我?

江聲忍不住低頭看了眼手機。平麵漆黑光滑,映照出江聲的麵容。

手機裡,麵容無害的男生在看著他,黑漆漆的頭發軟踏踏地落在肩膀,一張臉白皙乾淨,江聲茫然,他也跟著茫然。

江聲承認自己的基因的確有一點好。但是卜繪不是一開始就知道他是什麼人嗎,還和他吵架,看不起他討厭他。

後來在一起了,都被他這樣那樣,那樣又這樣,分手還是那樣離譜的理由。

到底怎麼還會對他有這樣的濾鏡?!

秦安:“我們本來就是朋友。你沒有好兄弟,你不懂,好兄弟哪有不親的!”

卜繪眼眶越發充血。

他之前都做了什麼。

他明知道江聲是和秦安一起出去玩,卻還隻顧著自己的情緒,絲毫沒有考慮江聲會遭遇什麼。

甚至他還把秦安的微博加入特彆關注,還盯著秦安的微博更新。

背地裡秦安對江聲做了什麼他都不知道!

把江聲親透摸透了江聲都茫茫然不知道拒絕,他作為男朋友,什麼都做不到。

他忍了又忍,額角青筋跳起。氣息粗重,咬著牙,轉頭逼問,“你離開我和他們出去玩的時候,他難道也這樣對你?”

江聲努力蜷縮,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呃?沒有!”

“兄弟,我早說他根本不適合你。他也太敏感,連和好兄弟親嘴也要在意。”

說著,秦安又被卜繪揍了一拳。

口腔內壁刮出血沫子,他頓時有些不耐,擰著卜繪的胳膊就狠狠還了回去,同時嘴巴還在說話。

“我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我問了許鏡危他覺得我是不是小三,他說不是。”

江聲:“……啊?等等……”

“我想也不是,我隻是喜歡親親你而已,怎麼就是小三了。”

卜繪整個人紅溫,越氣就越是笑。

一張和江聲分手後迅速消瘦憔悴的臉上掛著青黑眼圈,眼眶通紅,呼吸急促,手指充血。

“你做的事情和小三有什麼區彆?”

秦安恨恨的。

“話說得這麼難聽乾什麼。你和江聲分手,他難過,我親親他、安慰他,怎麼了?”

秦安又說,“就算你和他還在一起,我親個嘴也不叫小三。我們朋友之間就是這樣的,你不懂不代表這不正常。”

卜繪:“正常?”

秦安聲音冷沉,“親親算什麼,什麼都沒發生呢就小三了,小三難道是個什麼很好聽的稱呼嗎!”

他這句話本該帶著鏗鏘的質問,但不知道為什麼秦安說得很興奮。

好像還真是什麼很好聽的稱呼似的。

他的口吻。像是發自內心地這樣想。

江聲:“……”

卜繪:“……”

秦安咳嗽了下,“總之,還好你和他分手了,不然我當小三也是遲早的事。”

空氣頓時一片死寂。

江聲震撼的目光已經投射到他的臉上。

秦安一愣,“不是我真的想當小三的意思,是我願意為了兄弟的幸福犧牲我的名聲,假裝當小三促進分手進程而已。假裝!”

江聲:“……”

不是,救命,救命啊。

萎靡了,真的萎靡了,他要死掉在這裡了。

什麼和什麼!

秦安到底是怎麼一邊說著這些話、一邊狗一樣湊過來抓著江聲的手指扣住指縫嘴巴在他嘴巴上使勁磨蹭,一邊還能鏗鏘有力地強調自己和江聲的朋友身份的!!

他捂著額頭。

這兩隻狗,要是分開應付,江聲完全輕鬆拿捏!

偏偏他們兩個湊在一起互相撕咬,一隻狗憤怒大叫“小三小三”,另一隻狗殷切地叫“朋友朋友”,江聲生怕自己湊進去勸架,會被他們抓著問,“你到底喜歡那隻狗!”

恐怖。

嗚嗚嗚。

他假裝自己其實是虛弱不堪的紙片人,努力繃緊身體趁他們不注意磨蹭到客廳角落的書桌。

手握住嚴落白的桌麵,然後臉也趴下來。他蒼白著一張臉,抱著腦袋脆弱道,“嚴落白,我頭疼,我要去醫院。”

嚴落白剛停下敲電腦的手,推了下眼鏡,眸光冷淡,“現在知道讓我來給你收拾爛攤子了,剛剛不是看得挺開心的?”

江聲:“頭疼,嗚嗚,頭——”

“咳咳。”

聽到咳嗽的聲音,江聲茫然抬頭。

把房間打量了一圈,最後看到江明潮靠在門邊。男人頎長身影有些壓人的氣場。長發捆在腦後,抱著手臂,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都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江聲:“……”

江明潮對兩隻狗打架的戲碼並不感興趣。

他隻是在欣賞他可憐的弟弟在混亂現場手足無措的樣子,順便看看他到底什麼時候能看到他。

他走進來的一瞬間,房間內的爭端瞬間被畫上了休止符。嚴落白嘴角本就淺淡的弧度徹底壓下去,鏡片後的銳利目光聚焦在江明潮的背影。

“走了。”他冰冷的手指戴著晃人眼睛的藍色尾戒,拿著一副墨鏡駕到江聲的鼻梁上,手指挑了下鏡框。

江聲立刻扶穩,火速爬起,“走走走!”

江明潮看著他輕笑了聲,拽著江聲就走,哪怕一句話都沒有和其他人解釋都顯得合理。

江聲被江明潮按著腦袋,但還是努力回過頭看了兩眼。

江聲一走,卜繪和秦安頓時像兩尊雕像那樣站立在原地。兩秒後,又打了起來。

現在問題完全丟給嚴落白了。

剛剛那算什麼爛攤子,現在才是!

“你好厲害啊哥哥。”

從窘境中被解救出來,江聲這時候嘴巴又開始甜甜的了。

江明潮忍不住聲音很輕地笑了聲,手搭在江聲的肩膀把他推進車裡去,話音平和,帶著微不可察的戲謔,“也不知道前兩天是誰在車上凶神惡煞地叫我的名字,把頭當電鑽用。”

江聲:“是你太莫名其妙。”

江明潮看了看他,倒是不可置否。

江明潮跟進車裡。

車廂內的空間最夠大,有機械臂撐起茶幾,上麵甚至擺放了一支玉瓷花瓶。一朵白玫瑰在裡麵孤零零地隨風動蕩著。

江聲把墨鏡摘下來,拿墨鏡腿輕輕撥弄了下。

“真漂亮。”

簾子晃動,窗外的綠影在細雨下影影綽綽。

蕭意輕輕喟歎。

修長的手指放下茶杯,收回視線,溫和的眼眸漆黑,淚痣洇濕般透出淡淡冷意,“我說的事情,顧導考慮得如何?”

“蕭先生不缺劇本。”

桌麵的清茶散發著熱氣,顧清暉疊著腿坐在椅子上,戴著手套的一隻手按在暗紋華麗的桌麵,“小廟容不下大佛,這件事,您沒有必要……”

蕭意的目光在他的手套上劃過,輕輕笑起來。

“不是綜藝裡夾槍帶棒的時候了,真想不到你現在對我的態度還算客氣。”

他西裝革履,身材挺拔,整個人的氣質卻十分平和溫馴,並不會讓人感到過強的攻擊性。

“我確實不缺戲拍。”

少年成名的影帝,找他遞本子的人隻多不少。何況蕭意現在已經在淡圈,有的人千請萬請都請不出來。

“可我也並沒有彆的意思。有我幫忙宣傳,這部片子也許能夠走得更加長遠。何況我並不需要什麼重要的角色。”

“影帝,來短片劇組跑龍套?”

“顧導不也在拍從未涉獵過的短片。”

沉默兩秒。

顧清暉的手指搭在桌麵輕輕叩擊,聲音冷淡,“想合作,總要拿出誠意。”

蕭意的聲音和緩,“顧導,我想進劇組,也有彆的辦法的。”

顧清暉看著他。

“之所以來找你麵談,”蕭意溫和地道,“隻是我覺得,你需要幫助。”

江明潮拿著劇本找誰拍都可以。江聲就是流量話題人氣的代名詞,熱度無論如何都下不去,到現在他的個人超話日簽到都有匪夷所思的人數。

他不找顧清暉也可以,名流導演不僅僅隻有顧清暉一個人。

但是他就是要找顧清暉。

他知道,顧清暉會接這個本子。江聲的初戀,江明潮參與不了的那段故事,現在要反過來,讓顧清暉眼看著。

“劇本我看過了。”

兄弟殺人犯,賽博犯罪背景,複仇主線,常出現的意向是雨。在脈衝光幕下,雨、霓虹燈,神教元素,混亂的光暈和順著汙水一起流淌的血液。一路快節奏的廝殺複仇,再到被追逐逃亡,背叛、分離,伴隨血腥的孤寂。

聽說原劇本的結局,是哥哥入獄,弟弟住在精神病院療養。對哥哥執行死刑的那一刻,護士沒能抓住弟弟墜落的衣角。

江明潮對這個結局並不滿意,改成他們一起離開,去到無人認識他們的地方,開始新的生活。

蕭意修長的手指捏著茶蓋輕刮杯沿,嫋嫋茶煙升起。

江明潮改定這個結局的時候,應該覺得很痛快吧。

他笑了聲。

“這部短片播出後的反響和輿論反饋,顧導應該有所預料。”他溫和的眼眸抬起,淚痣冷淡,“總需要有人來轉移一下江明潮身上太過集中的注意力,是不是?”

耳邊是幽微的雨聲。

“他也不想被人真的看出來,他不是阿聲的親哥哥吧。”

顧清暉薄唇冷淡地勾翹了下,“但他很喜歡被人這樣猜測。”

窗外的雨聲靜謐,落在庭院的水池。金魚或者錦鯉?江聲也不知道是什麼魚種的東西甩著尾巴躲在荷葉底下。

江聲在地上拾起一粒小小的石頭,往裡麵丟。

“噗通——”

魚往泥巴裡鑽,攪起一團烏黑。

江明潮走在他的身邊,手指懶散落在他的肩膀,“怎麼這麼壞。”

他低頭看著江聲,看他單薄的肩膀,黑漆漆軟塌塌的睫毛,挺拔的鼻尖,抿起來的嘴唇。

有點紅。

秦安親得有點過火。

江聲又丟了一顆,哼哼,“就是這麼壞。”

帶他們往裡走的是個老婆婆,已經看著他們一路,笑嗬嗬地問,“你們感情真好,是男朋友嗎?”

江明潮仿佛聽到心臟傳來齒輪又或者發條的聲響,雨水讓他的心情有些濕潤。

他輕輕咳嗽起來,有些沙啞的聲音微笑著說。

“是哥哥。”

第205章 初遇就初遇之

顧清暉的工作室並不在南城, 他們見麵約在一處私人庭院。

環境幽靜,走進去像是走進一片古代園林,木板橋橫叉入一道起伏的上坡,竹筒流水擊打在森森白石, 竹葉種在白石子的沙灘上。

顧清暉已經坐在了裡麵, 竹製屏風外是綠幽幽的雨。他穿著的衣服十分休閒, 戴著一副銀色框架的眼鏡,整個人都顯出十足性冷淡感。

木質茶幾很厚重, 線香的香味很緩慢又沉重地漂浮起來。

“江先生。”他看到江聲和江明潮一起走來, 站起身, 先對江聲頷首,然後才看向江明潮,“江總。”

江聲可沒有他這麼禮貌,一開口就是抱怨,“你約人也不知道找個好點的天氣。”

他甩甩掛著點水珠的頭發,把墨鏡摘下來,隨手塞進江明潮的胸口。

一點輕微的力度在胸膛擠壓了下, 江明潮捂著胸口, 下意識看向江聲。

江聲卻已經走向顧清暉,高大冷峻的男人為他拉開椅子, 一疊精致的茶點就被白手套推著挪到江聲麵前。

顧清暉冷冷道:“嘗嘗嗎?江先生。”

腳步聲輕微。

江明潮攜著一陣冷風坐在江聲的身邊,他把玩著江聲的墨鏡,玩笑似的輕聲開口,“一來就對我的弟弟獻殷勤, 當著我這個哥哥的麵?”

顧清暉看著江聲拿濕紙巾擦手, 然後吃茶點。

江聲吃沒嘗過的東西很謹慎。他好像在怕這些東西裡忽然伸出個拳頭揍他似的,第一口總是皺著眉毛小心翼翼, 隻肯咬一點,牙印還沒有貓大。

像是沙漠裡毛茸茸的動物,爪子探出來弓著背準備吃掉比體型大數倍的獵物,又怕對方沒死透,隨時準備咬一口就跑掉。

等發現是好吃的,皺著的眉毛才會鬆開,警惕心才會放下,開始快樂地享受起來。

見著江聲的表情一點點變化,顧清暉不知道為什麼,心情也隨著屏風外綠色的雨輕飄飄了起來。

頓了頓,相貌冷淡的男人才緩緩轉移視線看向江明潮。

江聲的哥哥。

清瘦蒼白的男人彎著黑眸,雙腿疊放,手指轉動著一枚藍色寶石的尾戒,溫和而冷漠地注視他。

他和江聲長得完全不像。

可是大眾都被他愚弄哄騙,以為他們之間有著切實的血緣關係。

顧清暉坐回椅子上,視線集中在茶杯泛起的漣漪上,輕聲道,“沒有,隻是想起一些過去的事情。”

話音落下,顧清暉看到江明潮的眼神更淡了些,“什麼?”

顧清暉修長的手指捏著茶杯轉了兩圈,還有些燙手的溫度,白色的茶煙嫋嫋升起。

“在海城和江先生遇到的那段時間,他就是很難將就的小少爺脾氣。”

江聲開始不爽:“……喂。”

“是嗎,那段時間,我並不總能看到他。”江明潮嘴角翹起,咳嗽了一聲,目光看向江聲。

他要改變楚魚的決定,把已經流放出去的江聲撈回來,也廢了不少的心力。又總是被監管著,生病,痛苦,不斷累積的課業幾乎叫他喘不過氣。

他的所有行程都會被助理事無遺漏地報給楚魚,他不像楚漆,他甚至連去見江聲一麵都很難做到,當然,對立的立場也給不了一個合理的理由。

他查過,從南城到海城需要坐四個小時的飛機,轉到江聲所在的城市,又需要坐兩個小時高鐵。六個小時的時間,不算長。

他總在想,從現在開始去見江聲,隻需要六個小時。

可事實上,他隻是用了六個小時的時間去心亂如麻無法靜心地想念。

江聲去了那麼遠的地方,會遇見誰,遊覽什麼地方,發生什麼故事,是否討厭那裡的氣候、飲食、方言,是否會遇到新的麻煩,有沒有人會幫助可憐的他。

會不會,忘記無足輕重、帶來麻煩的他。

等江明潮做好充足的準備,毫無遺漏地蒙蔽母親的視線,去見江聲的第一麵,就發現顧清暉出現在他的身邊。

早戀。

他輕輕把這兩個字含在唇齒間,輕輕地笑了聲。

窗外的雨聲輕微,與水渠潺潺流動的聲音混雜在一起,整個世界好像都是潮濕的。比起顧清暉在海城待著的那幾年,少了一些鹹濕的海腥味。

“江先生應該在搬來後幾天才認識我。”顧清暉喝了一口茶,鏡片洇開些白色霧氣。他放下茶杯,摘下眼鏡,線條銳利的眼睛垂下,“可我在第一天就在知道江先生的名字。”

江聲支著臉眨眼睛,“我這麼有名嗎?”

顧清暉嘴角有了似有似無的笑。

“長得好看,不愛搭理人,清高又傲慢的,大城市的公子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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