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晴天,南風和煦。
隨寧看楚及徽站在麵盆架旁擦臉,慢慢走過去,捏著帕子給他擦發上水珠,問:“我隻是湊巧路過,你好像很累,最近是不是太多事?要不要去我那裡坐坐?”
太子書房用於辦公,有文書折子,古籍孤本,清幽淡雅,卻不適合休息。他若是不累,一般不會進內室。
“和以前一樣,沒什麼大事,”他笑了笑,“還是你會心疼表哥,彆人都沒你這眼力見,等我以後有空再去尋你。”
隨寧和太子關係如何,外界各有想法,不少人覺得隨寧會被許配給沉王是太子的主意,畢竟比起隨家,東宮也可以是隨寧的娘家。
隨寧輕收回手,知道他不是那種人。
或許他當初和沉王提續弦一事時,根本沒想過皇帝心裡選的那個人會是她。
她輕聲開口問:“表哥是不是舍不得我走?”
他動作一頓,又擦了擦手,把帕子丟回架子上,道:“明知故問,我說舍得你也不會信。旁人出嫁要精心準備一兩年,你這時間加上去殳州,滿打滿算也就兩二個月,隨隨便便,成何體統。”
他說得隨便,仿佛所謂的舍不得隻是因為不成體統。
隨寧堂姐上輩子也差不多是這個日子,隻不過那時候她堂姐陷害蕭玉的事被揭露,差一點就要被關進大牢再也出不來,遠嫁是將功補過,不敢有過多怨言。
他去倒茶喝,隨寧慢慢跟在他身後,她說:“沉王與我父親是故交,性情又是穩重,即便不論這些,單憑我是表哥的表妹,他都不會虧待我,這樁婚事旁人求都求不來,你怎麼還覺得這是不好的?”
青瓷茶杯精致貴重,易於把玩,沉王不是善類,隨寧卻是這易碎瓷器。
楚及徽喝一口茶,道:“我與他另有約定,這樁婚事不過是個憑證,用不著犧牲你。”
這便是沒有回旋餘地。
他要保她。
太子是個連太傅都誇讚過的聰明人,聰明果敢,他幾乎沒做過會毀自己利益的決策。
除了和隨寧相關的事情。
所以大皇子才會挑著在太後壽宴對隨寧下手,因為人多口雜,太子為了遮事,會做錯事。
軟肋若不是弱點,那也不是軟肋。即便是前世的隨寧,在沒惹怒太子前也是他的心肝。
可是聯姻這一樁事,利大於弊。
隨寧手指輕捏著手帕,輕輕問道:“我若是喜歡沉王呢?”
楚及徽喝茶的動作倏地停了下來,猛地望向她。
隨寧隻是站在案幾旁,靜靜和他對視,道:“這婚事乃陛下所賜,就算沉王抗旨不遵也會是大事一件,何況是你我?我知你心心念念都是我過得好,可陛下若是知道你在這裡麵做什麼手腳,心中定生嫌隙,表哥,我也想要一個尊貴的身份。”
如果她沒說後麵這段話,楚及徽就要以為那一句喜歡是認真的。
屋裡隻有他們兩個人
,楚及徽單手按著案幾慢慢倚住,開口道:“你當真是年紀小,這種話都能亂說,隨寧,你似乎太小瞧我了,若我真要動手腳,怎麼會讓皇宮發現痕跡?”
他的確有這個本事,換一個蠢笨些的皇子,現在這個太子之位早該換人坐。
可隨寧知道未來攝政王是誰。
隨寧不說話,楚及徽也不言語,屋外有太監過來稟報說馬車備好了,這才打破了兩個人之間的寂靜。
楚及徽應了一聲,他離開要出去前,對隨寧道:“我隻需要你隱姓埋名二年,回來之後,我會給你一個更尊貴的新身份。”
隨寧會喜歡他,有部分是因為他待自己的好,但更多的,是他本身給人的安全感。她看他離去,輕輕呼出一口氣。
太子得皇帝信賴,被予以重任,但皇帝對其他皇子亦另有派遣。
前幾年大皇子和二皇子聯合起來打壓太子,他們年長於太子,又早接觸朝政,最開始直讓太子舉步維艱。
但後來二皇子在祭祀祖先時打碎長明燈,大庭廣眾之下醉酒失敬於祖宗,引皇帝震怒,被囚禁至今,大皇子也受牽連,反省一月,才讓太子能喘口氣。
二皇子的事情是不是太子設計的,隨寧沒有問過。但皇子鬥爭並不是玩笑的小孩子過家家,是凶險到會見血的爭奪。少了沉王的信任和支持,不是小事。
他不喜歡她這種事,在這些大事上不值一提。
……
隨寧被賜婚到現在,也不過半個月。她和太子在書房裡沉默的那片刻,讓他們開始了少見的冷戰。
隨寧要嫁,太子在想方設法讓她避開這場聯姻。
貴嬤嬤來了一趟,隨寧那時候在刺繡,隻說他們沒什麼。
貴嬤嬤皺眉道:“你風寒才轉好沒多久,這又要走了,他怎麼還舍得跟你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