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這張地圖不算很大, 這麼大的一個宮殿被縮放在這麼小的一張紙上,結構和道路自然就不會很清晰。
時城把這地圖湊近了些,隔著一個手掌的距離看著這張地圖。
看著看著, 他忽然發現這地圖上的筆跡越來越淡了。
短暫的怔愣後,趕緊戳了戳身邊還在悠哉悠哉閉目養神的人:“傅遇安,彆睡了, 這地圖有時間限製的, 等會兒就什麼都看不見了, 快點記下來。”
傅遇安被他一戳, 明白過來他在說什麼後,骨節分明的手指捏了捏眉心。
什麼糟心事兒啊都。
看著他不緊不慢掏出地圖,時城心道這人是真的相當心大。
傅遇安的地圖並沒有在他手裡待很久, 幾乎在時城收起自己的地圖的一瞬間, 這人也就收了起來。
“你記住了?”時城有些驚訝。
“嗯。”傅遇安老神在在的,“這有什麼難的嗎?”
這話說的, 不知道的以為是凡爾賽的皇親國戚。
時城看著他滿不在乎的表情,忽然想到了這人之前找不到路的樣子。
彎唇笑了一下, 他躺在床上心情頗好地活動了一下脖子, 扭頭戲謔地看著身邊的人:“你該不是看不懂地圖吧?”
傅遇安:“……瞎說什麼呢?”
時城:“看了也沒用,所以乾脆就不看了是嗎?”
傅遇安:“……你彆說話了。”
被戳到了痛處,這人原本吊兒郎當的樣子瞬間破功, 跟被戳破的氣球一樣, 興致缺缺地翻了個身。
床墊隨著他翻身的動作晃動了兩下,時城看著這人用後腦勺背對著自己。
他挑了下眉。
“生氣了?”
那人聲音悶悶的:“沒有。”
時城:“彆氣了,我記著路就好了。”
傅遇安慢慢轉動腦袋, 回了四分之一的臉對著他, 聲音裡滿滿都是稀罕:“你還會哄人?不太正常啊, 這副作用還能影響你的個性?”
時城心說我還有話問你,當然現在要哄哄你,生氣可以,但至少不能是現在。
這想法要是被傅遇安知道,那免不了是要被氣死的。
於是他很自覺地把心裡想的藏得嚴嚴實實:“可能吧。”
緊接著,他又自然而然問:“這副作用會一直持續加重嗎?一直到我出去?”
傅遇安點點頭:“是的,所以這幾天儘量吃好喝好,好好休息,不要浪費體力,你這副作用的情況有點嚴重,注意點。”
時城看著他慘白的臉色,客氣道:“你這情況也沒比我好到哪裡去。”
傅遇安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現在的時間應該是晌午,他們現在所處的這個房間朝陽,地理位置很好,床邊是擦得乾乾淨的落地窗,這會兒窗簾沒有拉上,隻有一層薄薄的紗簾擋在窗戶前,遮陽的作用微乎其微。
陽光就這麼大大咧咧灑了進來。
時城睡的那一邊離窗戶很近,他整個人都在陽光下,曬得渾身暖呼呼的。
而傅遇安隻有半邊身子被照著,還有一半被陰影擋著,那分界線還挺涇渭分明。
看著這人不老實的翻來翻去,時城擰了下眉,往床邊挪了挪。
“往這邊來一點。”他說。
傅遇安因為一直都沒能削弱的疼痛正心煩意亂著,聞言抬頭看向身邊這人:“怎麼了?”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裡沒有剛才的輕佻,叫人很明顯的能看出來他快抑製不住的不愉。
時城沒有計較他的語氣,直接選擇視而不見。
“你在那邊睡著,不覺得自己受熱不均勻嗎?”他輕嗤一聲。
“……”傅遇安原本還不耐煩的表情瞬間隨著他這句話崩盤。
他無奈歎了口氣;“你這人真是……”
時城拍拍身邊好大的一片空隙:“過不過來?”
這張床粗略估計一下應該是兩米寬的,他比較瘦,這會兒貼著床邊一睡,中間跟那人的距離瞬間就被拉開,起碼還能再睡下一個人。
傅遇安看著這人撐在床上的手。
這床墊挺樸素的,不像宮殿裝飾的浮誇和奢靡,而是簡簡單單的黑色。
身邊的這人特彆白,現在那隻白得幾乎沒有血色的手放在床單上,給人的視覺衝擊感……強烈到讓人有點看不下去。
他收回視線,一邊挪身子一邊問:“你在帕維什待了很久了嗎?”
時城收回自己的手:“為什麼這麼問?”
“你太白了。”傅遇安很坦誠,“而且白得不太健康。”
時城嘴角抽了抽。
這人老說他話語殺傷力大,倒是一點都沒有他自己也不遑多讓的自知之明。
傅遇安:“很像是……常年不見陽光。”
時城這才側目看他。
“也沒有很久,”他說,“百十年吧。”
傅遇安:“……帕維什建成才一百年。”
時城莞爾:“我知道。”
見他沒有繼續這個話題的打算,傅遇安很有眼力見的把剩下的疑問咽回了肚子裡。
他躺在床上,兩條胳膊交疊枕在後腦勺下麵,不知道在想什麼。
這個位置已經讓他完全可以受熱均勻了,兩個人跟曬魚乾一樣,並排躺在床上的陽光下。
時城現在沒有觸覺,感受不到陽光的溫暖,但因為太過刺眼,困意倒是被曬出來了。
他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問:“現在幾點了?”
“十一點四十。”傅遇安說,“再有二十分鐘,我們就要下樓去吃午飯了。”
說到午飯,時城把手放在了胃上。
早飯沒吃好,經曆了一係列活動的身體已經開始感覺到饑餓了。
他發著呆,突兀地開了口:“我們為什麼一出來就會回到房間裡?”
傅遇安沒打算瞞著他:“暗箱操作。”
“又是你?”
“什麼叫‘又’?是我你很失望嗎?”
時城搖搖頭:“隻是覺得,你是不是太能耐了一點?”
傅遇安無言片刻:“你這是在誇我還是在說反話?”
時城眉心一擰:“我在你心裡到底是個什麼形象?”隨便說個話竟然都要被揣測?
傅遇安心中冷笑。
自從跟這人認識後,不知道被他往身上戳了多少刀,人身攻擊一句接著一句,他心態好沒自閉就不錯了,現在這棒槌玩意兒竟然還不滿自己的多慮?
什麼霸權主義?
他抬抬下巴,哼了一聲:“沒有,你形象好著呢。”
手從腦袋下抽出,比了個很長的尺寸:“高大,偉岸。”
時城:“……我說真的。”
四個字蹦出來,大有這人再廢話一句就會把他腦袋璿掉的恐嚇意味在裡。
傅遇安見好就收:“是啊,我就這麼能耐。”
時城無視他開屏的尾巴:“那你不是在這個係統內無敵了?”
“怎麼可能?”傅遇安牽起嘴角,但那雙黑漆漆的眼睛裡並無笑意,“我可不比你們安全。”
時城默然。
這句應該是真話,他想。
雖然不知道這人的目的是什麼,但起碼,他們應該都不是係統那邊的。
“過十五分鐘記得叫醒我。”
撂下這句話後,他閉上了眼睛。
在副作用的情況下,吃好睡好確實很重要。
傅遇安用鼻音應了一聲。
看著時城那雙暗紅色的瞳孔被濃密纖長的睫毛遮住,他放緩動作,沒驚醒這人坐了起來。
長腿曲起支在床上,姿態好不愜意,但再仔細看看,就會發現那隻搭在膝蓋上的手正微微顫抖。
傅遇安擰著眉,渾然不在意地用袖口擦去了額頭上的冷汗。
這情況……該不會一直持續到七天後吧?
他數著鐘表秒數,滴滴噠噠時間流逝的聲音分走了他的注意力,從一定方麵減輕了痛感。
等到第十五分鐘的第一秒響起時,他闔著眼睛,推了推身邊躺著的人。
那人毫無動靜。
傅遇安霎時睜開眼,低頭看了眼時城。
SVIP麵色還不錯,不像是出事兒的樣子。
他臉色不太好看,手腕微動,捏了捏這人的左手腕。
這人依舊毫無動靜。
依著之前因為碰手腕而差點被暴走的經驗,這還不醒,絕對不正常!
傅遇安眼神徹底冷了下來,喉結滾了滾,沉聲道:“時城。”
意料之外的,隻這一聲,時城就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睛和表情沒有平時那般淡然,帶著一股剛睡醒的迷糊。
睫毛撲閃幾下,確定了現在的狀況後,時城回過神準備坐起來。
結果剛換了個動作,就看到了對方捏著自己手腕的手。
那隻手握得很緊,自己的肉都被捏出了紅印子。
他沉默片刻,說:“你是不是跟我手腕有仇?”
一次兩次也就罷了,這都是第幾次給他腕部留下印記了?
上個副本在河邊給他捏出來的青紫色他還沒找這人算賬呢。
他說完,傅遇安卻沒鬆開手。
久久未等到回答,時城歎了口氣;“鬆開了,馬上來不及下去了。”
傅遇安盯著他,目光沉沉:“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
“裝傻?”傅遇安諷刺一笑,舉起了握著他手腕的那隻手,“你這是怎麼回事?握你的手你都不醒,換成之前,我今天就沒命下你的床了。”
“……”時城的臉色有一瞬間的古怪。
什麼叫下不了他的床?這人說話,不太得體。
清了清嗓子,0001就著被拉著的這個姿勢坐了起來。
他用了個巧勁兒從傅遇安手裡掙脫出來,下床整理身上因為躺下睡出的褶子。
傅遇安在他整腰間的衣服時就已經站在門口抱著胳膊了,一副隨時可以走的樣子。
但在時城走近他的時候,他卻伸出手把人攔了下來。
時城看著麵前肌肉線條流暢有力的胳膊,好心提醒道:“還有兩分鐘,我們要遲到了。”
傅遇安短促地笑了聲。
呼出來的氣莫名的冷。
時城裝作沒看見沒聽懂,瞧著對方的胳膊鬆了力氣,順手一抬,就給自己辟出一條路。
身後某人的目光如芒在背,他走得坦然,完全沒有解決的打算。
他們之間的氣氛好像又回到了上個副本。
傅遇安跟在他身後,盯著前方那顆腦袋的發旋,心情有點鬱悶。
明明是自己帶進來的,有什麼事情有什麼問題給自己說不行嗎?之前不是說信任他的嗎?
嘖,小騙子。
如果能讀心,那聽到這心聲的時城應該還挺委屈的。
他其實並沒有不信任傅遇安,隻是……不習慣。
如果告訴傅遇安現在自己已經沒有觸覺了,就相當於是把自己的缺點暴露出來了。
他對傅遇安的信任目前隻處在“他和自己站隊暫且一致”這個階段,要說百分百全身心的信任,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時城從沒有過主動暴露軟肋的習慣,這或許不是什麼大事,但現在,應該還沒到必要告知的階段。
……雖然後麵那道視線確實很難讓人不分心。
眉心輕輕皺了一下,又瞬間鬆開。
算了,等等再說吧。
一路無言。
兩人就這麼一前一後,踩著點來到了餐桌前。
從早餐開始,桌子上的二十張客位就已經變成了二十二張。
有了早上盧田和另一個女人遲到的經曆,大家來得都早了很多。
時城掃視一圈,發現還有四個位置是空的。
他抿了抿唇,隨便選了個不是很起眼的位置。
身後的傅遇安頓了頓,最終還是坐到了他身邊的空位。
時城手撐著下巴,麵朝著右側的兩個空位出神。
傅遇安說,三樓那個拿地圖的地方有六個房間,這是不是就說明,一共有六個人可以拿到地圖?
房間兩兩想對,互相影響……
想到自己和傅遇安當時遇到的情況,時城撐著臉的手指微動,敲了敲下頜。
刨開他們兩個,應該還有四個人可以有機會拿到地圖。
但他們不是傅遇安,不能在解決完自己的任務後還能相互通氣,那麼……下場隻有一個。
那兩個空位上該坐的人。
或許已經死了。
死得悄無聲息,或許連殺死他們的人,都不知道自己殺人了。
這麼看來,想從剩下的人中找到另外兩個活著的有地圖的人,難度還不小。
神遊間,主位上的人姍姍來遲。
公主看了一圈餐桌,不出意外也發現了那兩個空位。
她嬉笑一聲:“哎呀,怎麼就剩下十九……”
話語中斷,公主不可置信地目光又掃了一圈後,才收了開心的笑臉,鬱悶而遺憾道:“……二十個客人呢。”
沉浸在自己思緒裡的眾人這才回過神,駭然地看向那兩個沒有人的位置。
這才第一天……
就有人死了?!
“好啦,你們快把那兩套餐具收下去吧!”公主揉了揉臉蛋,重新換上了燦爛的笑容。
她開心地拍拍手,對著杵在一旁的仆人下了命令,“快些把菜送上來吧!我親愛的客人們餓著肚子都快等不及啦~”
公主的尾音還帶著獨屬於小女生的嬌俏和軟糯。
數十名仆人和服務生來來回回,端著盤子穿梭在大廳中。
時城正在用紙巾擦拭刀叉,忽然,不知道誰碰了他胳膊一下。
左手的叉子碰到了桌子上的高腳杯,發出了清脆的“鐺——”的一聲。
這一聲在沉默的餐桌間,顯得尤為明顯。
下一秒,時城就接收到了來自其餘包括公主在內的二十一個人的注視。
“……”
淡定地吐息一下,他平靜地視線若有若無地從左側對他關切注視的女人身上掃過。
這是早上遲到的另一個人,討得公主喜笑顏開的那個女人。
……剛剛,應該就是這人碰的他胳膊。
他撥弄了一下額前的碎發,低頭的時候,掩蓋住了眼睛裡的殺意。
說這女人是不經意的,打死他都不會信。
仗著他現在沒觸感就玩陰的?
就算女人不知道他現在沒觸感,那也不行。
“哎呀,”主位上,公主清越的聲音再次傳來,“眼睛這麼漂亮的客人,我之前怎麼沒注意到呢?”
這一刻,時城和傅遇安的脊背瞬間繃直。
……要命。
到底還是引起主要NPC的注意了。
時城反應極快,換了最讓人看不清麵容的角度,壓了壓眉眼遮住瞳孔,對著公主輕笑頷首:“我的榮幸。”
早餐送祝福的時候,時城坐得遠態度勉強還好,公主當然沒在意,但現在,他們的位置可是在中間。
距離這麼近,加上剛剛發生的意外,足以讓這個NPC對他“另眼相看”。
公主看著時城的眼神很溫柔,很……狂熱。
她雙手托腮,笑眯眯道:“客人,我真的……好喜歡你的眼睛啊。”
這一刻,時城猝然想到了剛剛在玩具房,用手摳出來的那雙真的眼珠。
——“公主最喜歡仿真的東西了。”
——“最好越像越好。”
可有什麼東西,會比真的……
更像真的呢?
作者有話要說:
傅遇安:(氣鼓鼓)
時城:……(陰陽學大師不會哄人)
感謝支持!愛你們,比心~
——
第42章
公主並沒有抓著時城的眼睛不放, 好像真的隻是簡單的讚歎和欣賞,誇完後就揮揮手,宣告了午餐的開始。
時城餘光從身邊的那個女人身上掃過, 對方正跟什麼事兒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默默切著牛排。
他左手叉了一塊米糕送入口中,慢吞吞咽下。
女人還在切牛排。
她好像是不會用刀叉, 動作生疏僵硬, 刀刃劃在玻璃盤底, 時不時發出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的“吱啦”聲。
時城注意到, 這人有點心不在焉。
他戳了戳右邊的人。
傅遇安正在撬烤全羊肉的羊腿,察覺到動靜頭也不轉,低低“嗯?”了一聲。
“你知道, ”時城的身子慢慢蹭到他身邊, 用隻能兩個人聽清的聲音小聲問,“我左邊的那個人是誰嗎?”
不算很熱的身體貼到了左胳膊上, 傅遇安撬羊腿的手一頓,叉子從骨頭中被崩出來, 帶著一點肉沫飛起, 精準落在了時城的鼻尖上。
時城:“……”
傅遇安垂眸,看著他鼻尖的一粒白:“……我不是故意的。”
說著就伸出手,用食指指尖輕輕勾走了那粒肉沫。
時城跟他的距離挨得太近了, 傅遇安想往右邊撤一撤, 但是對比了右邊肥頭大耳的大叔後,還是沉默地沒有動。
想象一下貼著這大叔的場景……
算了,跟時城貼貼也挺好的。
他繃了繃後背, 低聲道:“她叫薑綺寧, 一年前被抓進的局子。”
沉吟片刻, 又道:“具體是因為什麼進來的有點複雜,我回來再給你說。”
時城點點頭,把身子晃了回去。
緊迫的空氣瞬間隨著他的動作流動開,傅遇安鬆了鬆渾身緊繃的肌肉。
但很快,他就又摸了摸脖子。
某人來得突然撤得也突然,都不給人反應的機會。
想到半小時前這人防著自己死活不開口的樣子,他又在心底冷哼一聲。
防著他還來問他消息,把他當什麼了?
人形萬能工具嗎?
剛想把鬱悶的心情發泄在餐桌上,傅遇安下一秒就看到自己麵前的牛排被一隻修長纖細的手端走了。
傅遇安:“???”
他眼睜睜看著身邊這人把牛排放在他自己麵前,優雅從容地一刀一刀切成了完美的形狀。
“?”
這是什麼意思?主動給自己切牛排表達謝意還是為之前的事情賠罪?
傅遇安受寵若驚地抬起手準備主動接過來,順便準備口頭客氣客氣,就看到這人把切好的牛排放到了那個叫薑綺寧的女人麵前。
“……”操?
他微微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
時城沒注意到右側某人殺人的目光,隻輕輕頷首,看著女人投來的茫然的眼神,溫和一笑:“牛排切得很不順手吧?”
薑綺寧愣住:“?”
時城做了個“請”的手勢:“幫您切好了,慢用。”
薑琦寧:“???”
這人是不是有大病!
自己剛剛還坑了他,現在他竟然給自己切牛排?!
她混亂了,盯著這牛排,宛若盯著鶴頂紅。
這莫不是下了毒吧?
一句“謝謝”從齒縫中擠出來,薑綺寧看著麵前這牛排,心中思緒亂飛。
不然扔掉吧?反正坑都坑了,鬨掰也……
“這是怎麼了?”
清脆的聲音忽然從左側響起。
薑綺寧條件反射地渾身一抖,抬眼看了過去。
公主正不悅地看向這邊。
她瞬間換了一副恭敬的表情,笑道:“沒什麼殿下,隻是身邊的這位先生主動幫了我個小忙。”
特意強調了“主動”兩個字,生怕不知道是身邊的人先惹的事。
但公主隻是嘟了嘟嘴:“助人為樂是良好的行為,他幫你了,為什麼你不吃?是不喜歡我的招待嘛?”
說到最後一句話,那聲音明顯沉了沉。
薑綺寧心中頓時警鈴大作。
她不動聲色低了低頭:“不,味道很好!我……很喜歡。”
公主沉默不語。
這意思就太明顯了。
薑綺寧深呼吸一口,心下一橫,一口戳了三塊切好的牛肉塞到了嘴裡。
所謂食如嚼蠟也不過如此了。
牛排確實是好牛排,入口/爆汁,鮮嫩的口感順著味蕾爬上大腦。
但此時吃它的人卻不覺得這是什麼人間美味。
她寧願從未碰過這牛排!
公主看著她狼吞虎咽三兩下光了盤,才終於勉強地收回視線。
轉而,又對著時城說:“食不言,寢不語,餐桌上是享受美食的,最好不要多事。”
喲,還是個懂得古華國傳統的異國公主。
看來華國以前對外的文化交流做得是相當不錯。
她對時城的態度比之前冷淡多了,但那一雙漂亮水靈的眼睛還是死死盯著時城的臉。
時城並不介意她的熱情降低,這對他來說還是意外之喜。
原本抱著“引起注意都引起了不如更作一點”的想法,打算對這位叫薑綺寧的女士換以其人之道,結果沒想到,這還減弱了一點公主對他的喜歡。
這樣,這人對他的注意應該就不會很多了吧?
他想著傅遇安之前“不要太紮眼”的警告,難得有些心虛。
摸了一把耳朵,時城紮起了自己麵前的一份牛排。
結果這會兒他才感受到,某股強烈的視線。
“……”
傅遇安的視線死死盯著他,看上去想把他剮了。
時城猶豫了一下,忽然發現了他麵前比自己空了一個盤子的曠地。
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剛剛端了這人的牛排,他沉默了。
思忖半天,試探問道:“不然……我的給你?”
雖然自己之前已經吃了一塊了,但都是男人……應該不介意吧?
時城對食物一般要求極高,這個牛排還算是和他胃口。
故而能做出讓出自己的牛排這個決定,也是非常的有誠心了。
但傅遇安隻是扯了一把臉上的肌肉,對他露出了一個嘲諷又陰沉的微笑。
然後有骨氣地挪回腦袋,再不看他一眼,認認真真跟手下的羊腿做鬥爭。
時城:“……”
原來潔癖這麼嚴重嗎?
龜毛。
他暗歎一聲,突然伸手,又端走了這人麵前的羊腿。
傅遇安瞪他,氣得都說不出話了。
0001頂著他刀人的視線,慢條斯理地拿起了刀叉。
他手指很靈活,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麵前碩大又複雜的羊腿。
盤子左邊是肉,右邊是還飽含湯汁的骨頭,涇渭分明,看起來特彆舒服。
時城剃好肉後擦乾淨了手,把盤子放回到了右邊這人麵前。
他問:“你喜歡吃羊腿肉?”
傅遇安已經被他這一通操作搞傻了,聞言乾巴巴應了一聲:“嗯。”
其實也不是很喜歡。
但他沒說。
因為他看到時城又剃乾淨了自己麵前那一份羊腿骨,並且放在了他這邊。
時城說:“那都給你。”
傅遇安食指指腹忍不住擦了擦叉柄。
他戳了塊肉塞到嘴裡,等咽下去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謝謝。”
羊腿肉味道不錯……之前的事,他大度點就不計較了。
時城沒有聽出他的未儘之言,見他不生氣了,隨意說了句“不謝”,便繼續埋頭跟自己的餐盤作戰。
一旁的薑綺寧看他倆這互動都傻眼了。
尤其是看到身邊這位還在若無其事挑魚刺,心態更是直接垮掉。
她很想問問:你到底給我下了什麼藥?!
但瞥了一眼主位上心不在焉吃小蛋糕的公主,又硬生生忍下了這股衝動。
兩個多小時前,她作為第一個刷好盤子跑去三樓的人,親眼看著那個身邊的這兩個男人瞬間消失在走廊。
那一刻她就認定了這兩人一定有貓膩。
是不是從那門內得到了什麼消息?
那手腕上纏著繃帶的男人臉色不太好,而早早等在門外的男人看上去也是不在狀態,不難猜到,那門裡一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但薑綺寧還是進去了。
她不是那種膽小怕事的人。
但走進門內,卻隻見到了一片黑暗。
不管怎麼出聲都沒有人應,像是一條沒有儘頭的路,往哪個方向走都碰不到邊界。
甚至連一開始進來的那個門都消失不見了。
好在薑綺寧不怕黑,除了煩悶不耐煩也沒覺得有彆的啥。
她等了許久,就在快要掉熵值的時候,四周終於被一陣白光包圍。
強烈的光線讓她的眼睛疼痛了半天,等緩過來,才看到了自己當下的處境。
大腦還沒完全回神,忽然,一道聲音就告訴她:這是公主的臥室。
一開始,薑綺寧還不知道自己將會麵對什麼。
但很快,等到第一根手指失去知覺的時候,她才終於意識到了這裡究竟有多可怕。
怪不得,那兩個男人的臉色這麼難看。
她親眼看著自己的半邊身子逐漸麻痹,喪失了味覺和嗅覺,包括反應能力。
薑綺寧從門內出來得很狼狽,她拖這半邊麻痹的身子,幾乎是扶著拐杖挪到一樓客廳餐桌旁的。
這也是為什麼她切牛排切得這麼生疏的原因,兩隻手的一半都快失去控製力了,能切好才怪。
不過進一次門,倒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獲。
想到幾乎快印在腦子裡的地圖,她太陽穴突突跳了兩下。
完全不知道這地圖有什麼用,難道隻能亂跑找線索嗎?
那之前先從門裡出來的兩個應該也有地圖、也有線索,再加上他們看著……不像是很蠢的人。
薑綺寧心裡的小算盤打得響,她想到的第一個法子就是坑了身邊這人,再用好處作要挾,換取對方的依附。
畢竟她有獨一無二的信息——
公主討厭的人,晚上會有意想不到的奇遇。
隻是人生無常……
誰他媽能想到身邊這個男人簡直不按套路出牌?!
她忍不住咬牙,心道完了。
原本看到公主喜歡這個男人,她就咯噔一下,現在變成自己被討厭了,這就更慘了。
晚上……
她忽然有點不敢去想晚上了。
薑綺寧不知道,她不明顯的微表情全都落在了時城眼裡。
時城在她放下刀叉後就收回了注意力。
對方表情簡直差點把“後悔”兩個字寫在臉上了。
看來,自己暫時應該沒什麼大事。
一頓飯就這麼戲劇性的在沉默中結束了。
時城填飽肚子後就沒在原地逗留,他選擇直接上了樓,去地圖中標著書房的那個地方。
傅遇安原本想跟上,但剛轉身,就看到公主離開的時候,目光從時城的背影上輕輕掃過。
“……”沉默幾息,他收回了朝著時城走過去的步子。
時城是來到樓梯口才發現後麵那個人沒有跟上來的。
他擰了下眉,轉身開口:“傅……”
後兩個字沒有說出口,就被咽了回去。
身後除了不認識的還沒離開大廳的人,連那人的影子都不見了。
……不是出什麼事兒了吧?
他臉色微微凝住,走到了一個熟悉的人身邊。
盧田係好鞋帶起身看到他的時候差點嚇死。
“哎喲我操!”他壓著嗓子叫了一聲,“你……您又有什麼事兒?”
“見到之前跟我一起的那個男人了嗎?”時城開門見山問道。
麵前這人剛剛離開餐桌得很晚,如果他都沒見到,那還真沒有什麼人會見到了。
但盧田搖了搖頭:“那個姓傅的?沒有,沒見到。”
時城點點頭,心道真是見鬼了。
斂下思緒,他忽然又想起來了什麼似的,猛地看向麵前這人:“你怎麼知道他姓什麼的?”
盧田:“……”
口水在口腔內分泌出來,他咽了一下,潤了潤嗓子說:“上個副本,聽你們談話的時候我聽到了。”
“是嗎?”時城語氣透露著不加掩飾的狐疑。
“真的!不騙你。”盧田連忙舉起手自證。
時城沒說話,不知道信沒信,反正是轉身離開了。
身後,盧田輕輕呼了口氣。
還好,糊弄過去了……
要是被那個男人知道了他透露了這,自己有十個腦袋估計都得掉……
時城上樓梯的時候,心情遠沒有五分鐘之前好。
傅遇安到底去哪兒了?
會是遇到了不可抗力嗎?
但這也太突然了。
可要是那人自己走的……也不會走之前不跟自己打聲招呼。
他捏了捏眉心。
姓傅的本事他知道,就算遇到什麼意外,應該也不會出什麼大問題。
頭頂的燈光忽然昏暗了下來。
副本沒有告訴他們這個宮殿裡有什麼規則,隻能靠他們自己摸索。
燈光暗下來,是不是就宣告著這裡不歡迎客人了?
時城半倚著樓梯扶手,看著光亮一點點消失。
客廳中的人越來越少了,他們從樓梯走上去,見到一動不動的時城,不由得都多看了幾眼。
被看的人不為所動。
因為他看到,本該離開的公主忽然出現在了前方黑暗的拐角。
大抵是未曾料到他還沒有上樓,公主的表情僵硬了片刻。
緊接著,那緊緊閉合的嘴角倏然裂開,對著這邊露出了一個燦爛的微笑。
時城看得分明,這公主的肚子……比剛剛在餐桌上還要大一點。
像吃了什麼撐得……
時城來到四樓的時候,腦子裡還回響著公主剛剛的表情。
她為什麼要返回來?
站在黑暗中……窺視他們嗎?
可窺視的目的是什麼?
這個任務是活到公主的成人禮結束,但……為什麼副本的名字叫“公主的菜單”,而不是公主的成人禮?
如果說活下去,那他們隻要觀察公主的喜好吃食就夠了。
但這個宮殿裡顯而易見還有很多的東西,譬如那張地圖,譬如整座迷宮一般的樓梯。
看上去好像隻要老實本分不惹事,這個懲罰副本就很容易過去了。
不過這種東西,看上去的事,九成都是假的。
現在摸不著頭腦,但今晚過去……
或許就會有一點頭緒了吧。
這麼想著,時城停下腳步,站到了一扇緊閉的門前。
這就是地圖上標著書房的地方了。
他斂下思緒,抬手放在了門把手上。
就在準備推門而入的時候,身邊忽然傳來輕微的“咯噔”一聲。
緊握門把手的手指瞬間鬆開,時城動作迅速地朝著左邊跨了一步!
角落裡那人被他嚇到了,直到脖子被卡在掌心,都沒有下一步動作。
時城歪了歪脖子,看著麵前這人,意外道:“是你?”
蘇延剛顫顫巍巍:“是、是我。”
他這狗狗祟祟的樣子真的很容易猜到是在乾什麼。
時城看了眼四下無人的環境,輕笑一聲:“跟蹤我?”
蘇延剛眼神飄忽:“沒、沒有。”
沒有就怪了。
但他目的其實很單純,無非是覺得這人很牛逼,自己跟著他,說不定能摸索出什麼生路。
時城不置可否挑了下眉,鬆開了抓著他脖子的手。
“跟蹤我的事,我不跟你計較。”
蘇延剛滿臉的不相信。
“但是,”果不其然,這人接著說,“上一副本的事,我還記著。”
蘇延剛:“……”
要命。
他態度良好:“我不是……”
“好說,我知道你不是。”時城打斷他,也不管他打算說什麼,好脾氣而敷衍地表示理解,“你改過自新的機會來了。”
蘇延剛:“?其實我不……”
“開個門去吧。”時城側身,給他讓出一條路,溫和有理,“請。”
蘇延剛覺得自己造孽了。
這不是上趕著給人當球踢??
剛想著硬氣拒絕,就見時城嘴角揚了揚。
“……”不妙。
還不等他做出反應,就聽時城說:“你是撿起機會改過自新,還是倔強到底堅持自我……”
他聲音不輕不重:“我都尊重你的選擇。”
好一個“尊重”啊!
蘇延剛臉色鐵青。
給自己打了打氣,從對方讓出的那一條路走過去。
時城笑眯眯地站在他身後,看著那門把手被壓下,門緩緩打開……
下一秒,成千上百張白紙從裡倏然飛出!
“啊!”
白紙糊了蘇延剛一臉,他沒忍住,叫了一聲。
時城“嘖”了一下,趕忙上前踹了他一腳。
喊叫聲被中止在了喉嚨裡。
唰啦唰啦——
好半天,那些白紙才飛完,洋洋灑灑羅在地上,跟鋪了一層地毯似的。
時城踢了踢腳邊的白紙,把前麵那人翻了過來。
麵對麵的那一刻,他沒忍住,轉過了腦袋。
一聲悶笑從他唇齒間漏出。
蘇延剛:“……你是人嗎?”
他問得真心實意,趕得上推心置腹了。
可以對方當不起他的一腔真心。
時城雖然迅速恢複了平靜的表情,但那眼睛裡的幸災樂禍還是那麼囂張。
不能怪他,實在是這人滿臉被紙邊緣刮出的血痕太狼狽了。
那些血痕不深,除了疼一點血流多一點,對人本身是沒什麼傷害的。
他拍了拍這人的肩膀,歎了口氣。
“辛苦了。”
說完,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閃了個身,溜進了門內。
“啪。”
在他進去後,大門被毫不留情地合起來,掀起的風帶著門口的白紙,再次包圍住了呆若木雞的人。
蘇延剛:“……”
你媽!
你這麼不做人的嗎?!
作者有話要說:
與正文無關的不負責小劇場:
時城:給你,都給你。
傅遇安:OoO他給我剔羊腿肉!他心裡有我!
(傅某顯然是忘記了,他的牛排是被誰奪走的)
滿課人倔強碼字中TvT……
感謝大家支持!愛你們,比心~
第43章
公主的書房看上去和彆人的沒什麼區彆, 但出乎意料的不是和她本人一樣清新可愛的風格。
屋內黑白棕三種簡約配色,大氣優雅,讓人很難把這和剛剛看見的那個清秀可愛少女聯想到一起。
時城開了燈, 入目就是很大的一扇窗戶。
窗戶是木質的框,風吹進來,帶著窗簾一閃一閃抖動著, 還順帶掀起了桌子上的幾本書。
如果傅遇安在這裡, 一定能一眼就看出, 這書房和他之前去的那個一模一樣。
時城拿起了桌子上的筆筒, 壓住了書頁亂飛的本子,緩步走到窗前。
一大片金黃的向日葵就這麼洋洋灑灑落在了他的視線裡。
他擰了下眉。
這向日葵,和他之前在玩具房的第四麵牆上看到的那幅畫很像。
那畫畫的就是窗外的景象嗎?
某位姓傅的之前說的那句“選擇窗外配色”的話再次回響在耳邊, 時城曲起指關節, 敲了敲床邊。
看來自己沒猜錯,拿地圖時隨機的六個場景, 應該就是線索所在地了。
而且那場景……應該跟現實中宮殿內的幾乎一樣。
書房是公主的,那麼畫出這幅畫的人, 應該也就是公主本人。
畫上的女人會是公主的母親嗎?
想到這, 時城的思維頓了一下,一個莫名的好奇出現在腦子裡。
公主的母親叫什麼?
王後還是王妃還是皇後?
這個毫不相乾的糾結點實在是很不合時宜。
他搖了搖頭,強行壓下了這擰成一團的好奇。
正事兒再次被想起來, 桌子上被壓住的本子可算是得到了某人的注意。
桌子上有三本筆記本, 封麵是兩本黑色一本白色,和書房的風格很搭。
但時城的目光卻落在了筆筒上。
這個木質筆筒裡插著一支羽毛筆。
羽毛筆的筆身是花紋很多的木質芯,筆尾的羽毛是彩色的, 摸起來手感很好。
拋開個人喜好不談, 對於小女生來說, 這個羽毛筆稱得上漂亮。
或許這才應該是樓下那公主的正常審美。
時城把玩著羽毛筆,手指轉了一圈,重新放回了筆筒內。
這間屋子的裝飾配色,好像就隻有這一根筆是正常的。
這麼想著,他開打了桌子上的本子。
這是三本日記本。
裡麵的措辭非常的青澀,封麵一打開,撲麵而來的就是一股青春氣息。
時城被這牙痛的文字糊了一臉,耐著性子,看了好幾遍開頭才勉強繼續看下去。
日記一共有三本,分彆是童年時期、少年時期,還有快要成年的青春時期,每本都是一個時間段,前兩個時期都是黑色的本子,最後一本是白色的。
嚴格來說應該不能算是日記,年記更確切。
童年時期的那本記錄了公主生命中第一個六年。
在這個六年中,公主出生在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中,她在第二年早早的失去了她的父親,但好在,她有一個非常愛她的母親。
母親對她很好,教她學習,教她禮儀,一個人帶她長大……充斥了她的整個童年。
平平無奇,這本除了文字措辭生澀一點,看不出什麼彆的問題。
接下來是第二本,六到十二歲。
第二個六年,公主長大了,她變得更加漂亮,學習成績更加優秀,也遇見了一群很優秀的玩伴,有男生,有女生,他們會嬉笑打鬨,都對她很好。
母親還是一如既往地愛她,宮殿中的下人也對她寵愛有加。
公主像是團寵一樣的存在。
……看到這裡,時城捏著書頁腳的指腹搓了搓。
頓了好久才放下,拿起了第三本。
這一本的公主字跡已經好看很多了。
她在逐漸長大,卻在長大的過程中因為一場意外失去了最愛她的母親。
消沉和頹廢陪伴了她好久,公主變得越來越像她的母親,美麗、優雅、落落大方……
時城終於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對於一個主要的NPC來說,這人生未免也太過平淡了,洋洋灑灑三本寫下來,除了父母雙亡這個信息,其餘百分之九十都是廢話。
包括父母的死亡,包括這些年發生的事情,平淡到根本就不像是一個出生在宮殿中的公主。
這日記本甚至沒有出現除了公主和她的父母以外的第四個人。
甚至連她的父母姓名都沒有提到過。
太不正常了。
他撚著那幾張書頁,有一搭沒一搭地翻著。
紙張翻過的“沙沙”聲在空寂的房間響起,過了一會,突兀地停了下來。
時城看著第一本日記的第一頁第一行,久久沒有移開視線。
那一行上寫著——
今天是七月一日,我出生在了一個幸福鳳美滿的家庭中。
……稀了奇了。
有誰寫日記,會從自己出生開始寫?誰會記得自己出生的那一刻?
接著往後翻,是兩歲、三歲、四歲的記錄……
這些都是很小很平常的小事,乍一看還挺溫馨。
但也正因為記錄如此溫馨細微,此刻來看才會更加的滲人。
童年的小事,記得這麼清楚,真的是正常人能做到的事嗎?
捫心自問一下,時城自己都記不太清五歲之前的事情了。
或許是因為他活得久,一百多年過去了回憶不起五歲的記憶很正常,但就論進監獄之前的事情,他不仔細去想,也都不會主動回憶起來了。
認真考慮一番,他覺得那個公主應該沒有自己腦子好。
那問題肯定就出現在日記本上。
線索太少,一個房間裡看不出彆的什麼了。
不過傅遇安在拿地圖的時候去過書房,這些日記對方肯定也是看過,那等那人回來再問問好了。
這麼想著,時城就打算把日記本帶出去。
結果剛收到懷裡,門口的鎖就發出了“哢噠”一聲。
有人!
他臉色一沉,四下看了一圈,並沒有發現能夠躲起來的地方。
有個窗戶倒是可以跳下去,以他的能力,四樓下去應該也不會出什麼事情,但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心理,0001選擇了正麵硬剛。
門被打開露出公主身姿的時候,頭鐵的某人正像個大爺一樣坐在書桌前。
甚至在公主怒瞪過來的時候,還很愜意地略一點頭:“殿下,好久不見。”
公主:“……”一小時之前我們還在餐桌上見過。
她清越的嗓音壓了下來,隱含怒火:“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時城沉思一下:“走錯路了?”
公主:“……好大的膽子!”
時城心說他膽子確實不小。
但眼下顯然不是皮一把的時候。
SVIP自認會看眼色、懂得人情世故。
麵對這麼一個怒發衝冠還比他小了一百多歲的小姑娘,他選擇了讓步。
“抱歉,我這就離開。”
那公主一哽:“我讓你走了嗎?!”
時城脾氣很好:“那您要怎麼樣?”
公主氣得翻了個白眼。
一時間竟然說不出什麼話來。
時城倒是很有耐心,對方不開口,他也不出聲。
乖巧站在原地,跟真的在等對方開口一樣。
公主深呼吸一口,一邊走過來一邊冷聲道;“你不要仗著我喜歡你的眼睛,就胡作非為無法無天!”
時城垂了垂眸子,看著麵前這個距離他一米、比他矮了一個頭的少女。
公主一進來並沒有著急看日記,看來並不是很在意彆人有沒有觀察到或者打開日記本。
說來也是,要是真的在意,不可能放在那麼顯眼還容易被發現的地方。
真正重要的東西他應該還沒找到。
明確了這個結論,手裡的日記就顯得不那麼重要了。
他泰然地從懷裡掏出了日記本遞還回去:“手誤了,不小心拿錯了。”
公主:“?”
神他媽的手誤!!你說瞎話可以再不走心一點嗎??!
“你!!!”
“物歸原主了,”時城彎了彎眼睛,“我可以離開了嗎?”
公主從進來視線就沒有亂飄過,看來從她身上下手去找重點是行不通了。
那麼就沒必要再這裡耗費時間了。
而他這麼囂張的原因,一是因為實力夠硬,不怕發生衝突。
二是因為……
他很好奇,公主會不會對他出手,這個主要NPC的實力到底怎麼樣?
果然,那公主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肆給氣著了。
但卻依舊沒有出手。
隻是強行擠出一個咬牙切齒的笑容,給他讓了一條路:“請、走。”
時城心中有了答案。
他頷首輕笑,輕飄飄略了過去。
門鎖再次發出“哢噠”一聲,將公主隔在了書房內。
時城微微側目,就看到了嚇得瑟瑟發抖還在觀察他的蘇延剛。
他輕輕扯了扯嘴角。
蘇延剛直覺捂耳朵。
但已經來不及了,他動作遲了一步。
那人漂亮形狀完美的薄唇輕輕張開,吐出了兩個字。
“真廢。”
這一回人身攻擊,並沒有警報聲響起。
SVIP滿足了,一直憋著的氣終於順利呼出,神清氣爽地離開了此地。
隻剩下原地滿臉還未來及擦去血跡的蘇延剛,連生氣的勁兒都起不來了。
沒辦法,麵對不是人的玩意兒,他真的是沒辦法。
某位不做人的玩意兒一路悠哉來到了公主的臥室。
但這回他沒能進去。
因為門口已經有人了。
時城看著麵前麵無表情卻眼神戒備的薑綺寧,輕挑了一下眉。
“好巧。”他說。
薑綺寧扯了一下臉部肌肉,語氣冰冷:“不太巧。”
頓了頓,又覺得不明確,還補充了一句:“很糟糕。”
時城看了眼她身後明顯被重新打開又關上的臥室,心下了然。
他點點頭:“那我走。”
說完都不給對方反應的機會,轉身就朝著樓梯口走。
正準備跟對方大戰三百回合的薑綺寧:“???”
為什麼這人始終不按套路出牌?!
角落中走出來一個人。
薑綺寧聽到腳步聲,頭也不回:“你確定他身邊那個男人是忽然消失的?”
盧田遲疑了片刻,又肯定地點點頭:“確定。”
“他們身份肯定不簡單。”
“尤其是那個男人。”
薑綺寧木著臉轉過頭,無聲看了他片刻,忽然笑了一下。
“好。”她說,“彆讓我知道你騙我。”
話是溫和的語氣,但從這女人嘴裡說出來,盧田隻覺得從腳底竄上來一股寒意。
他臭著臉,默認了這句話。
其實他也不確定那個姓傅的男人是不是無緣無故消失的。
之前時城問他看到沒有,他說“沒有”其實是撒謊了。
具體來說是有看到過的。
那個姓傅的男人去了走廊,但隻是拐個彎的功夫,等他趕上去,那人就不見了。
走廊是空空的一條,五十米內根本沒有房間和可以拐彎的地方。
當時盧田的第一反應就是,這人憑空消失了。
但要具體說來……他其實也不確定。
所以這是騙了時城,也騙了薑綺寧。
想到這,盧田的臉色青了青。
跟薑綺寧這個女人合作無疑是與虎謀皮,但時城他們跟自己有仇,顯然也不可能會再跟自己……
思緒亂飄間,肩膀忽然被一隻柔軟卻冰冷的手搭上。
不好的預感直升大腦,他驚愕回首,看見了一雙水靈的眼睛。
公主仰著小臉和他四目相對,咧嘴笑了聲。
那嘴角裂至耳根,親切又陰沉的話語從對方嘴裡冒出。
“客人,你們在這裡乾什麼啊?”
……
時城離開後站在樓梯口遲疑了一會兒,在繼續去玩具房和回自己臥室的兩個選項中選擇了後者。
這會兒四處亂竄的人應該有挺多,他現在自己身份都不明確,還是儘量不要跟彆的人發生正麵交集了。
一路回到1065,路上偶爾遇到的幾個人都是在到處找線索的。
大家都匆匆忙忙,加上時城有刻意降低存在感,注意到他的人並不多。
第一天剩下的幾個小時過得很平靜。
時城小睡了一會兒,醒了後下樓吃個晚餐就又回到了臥室。
要說特彆的地方,應該是那個叫盧田的男人。
那人晚餐的時候臉色特彆難看,整個人狀態都是魂不守舍心不在焉的,一看就是有心事。
他忍不住多看了公主兩眼,隻瞧見公主頻頻看向了一個不知名的男人。
那男人長得雖不能跟時城比,但也勉強算清秀。
不過看不出什麼特殊特彆之處就是了。
飯後,回到房間的時城躺在1065的床上,等窗外的月亮冒出來。
直到窗外的烏鴉飛到樹梢叫了幾嗓子難聽的咿呀,宮殿內沉悶的鐘擺聲才響起來。
duang——duang……
月光被擋在窗簾外,預示著黑夜的來臨。
十二點了,該夜安了。
等到最後一聲尾音的餘波散去,躺在床上的0001坐了起來。
SVIP總是很特殊,活動時間專挑彆人睡著了才開始。
興許是白天睡得太久,時城這會兒一點睡意都沒有。
貓著腰來到六樓,公主的臥室大門緊閉。
手指在門把手上懸浮了好半天,他又悄無聲息收了回來。
這會兒公主應該也在睡覺,第一天……保守一點先不忙著作了吧。
“循規蹈矩”的0001顯然是忘記了,下午的自己是怎麼對待公主的。
換了個方向,時城摸索到盥洗室。
路上也有遇到一些跟他一樣想趁著夜色做點不安分的事情的同行,但為了不誤事,這些人大都被他打暈了送到公主臥室門前。
故而一個人站在盥洗室的時候,時城格外悠哉。
雖然很多人都被他打暈送走了,但保險起見,他進門後還是“咯噔”一下落了鎖。
這下能不動聲色進來的除了公主和到現在都不知所蹤的傅某,應該就是沒有旁人了。
他靠著牆,食指戳了戳開關,盥洗室霎時被暖黃色的燈光充斥。
這間盥洗室不大,當麵就是一麵鏡子和梳妝台,往裡走一走才是浴池和衛生間什麼的。
時城先是轉到了裡麵,看到了陽光角的晾衣架上全都是濕漉漉的布偶洋娃娃。
這些娃娃都沒有眼睛。
原本逼真的娃娃因為這兩個窟窿,顯得有些駭人。
思及之前摳出來的兩個真眼珠子,胃部湧起淡淡的惡寒。
他沒再多看,回到梳妝台前,從櫃子裡翻騰出一堆的化妝品。
很奇怪,明明化妝品是女孩子常用的東西,但這會兒看到,總有一種說不上來的違和。
一個一個瓶蓋擰過去,白色的乳液黃色的膏,雖然聞著都奇奇怪怪,卻並沒有發現什麼異樣的物品。
不過這些化妝品他也沒見過沒聞過不認識就是了。
無聲歎口氣,時城重新蓋上蓋子,把這些瓶瓶罐罐整齊有序地擺了回去。
在放到第二個抽屜的時候,他停住了動作。
那是個裝著美瞳的瓶子。
純黑色的美瞳片浸泡在瓶內液體中,水光反射下,還bulingbuling閃著光。
莫名的,公主中午在飯桌上誇他眼睛好看的回憶重新浮現在眼前。
時城鬼使神差地把那小瓶子留到了自己手上。
或許……萬一以後能用到呢?
美瞳瓶子被轉著塞到了褲子口袋裡。
他在這盥洗室掃蕩一圈,有用沒用的信息都記了下來。
看了眼窗外,估計著現在大概是淩晨三點左右的樣子。
那人還沒回來。
下意識往腰間摸去,時城忽然想起,自己現在是沒有顯示屏的。
手心落了空,虛虛垂下貼在身側。
他在原地滯留片刻,步子一邁,從窗口跳了出去。
盥洗室就在1065房間的樓上,這麼跳下,剛好可以回到房間的陽台。
時城沒有回去睡覺,徑直走過去陷進了陽台的懶人沙發裡,仰著頭看不怎麼明亮的月牙。
今晚是彎月。
打從進帕維什,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天空了。
被關在那個純白空曠的屋子裡一百年,猛的被放回到外麵,還有點不習慣。
作者有話要說:
與正文無關的不負責小劇場:
傅遇安:今天又是沒有我的一天QvQ
時城:我不是給你增加戲份了?==
感謝大家支持!愛你們,比心~
第44章
時城當晚沒有回到臥室, 他窩在沙發裡,半夢半醒睡了一會兒。
睡前他還想,可惜了在上個副本丟掉的致幻劑。
那致幻劑原本是給自己用的。
在帕維什關久了, 難免會想一想以前在外麵的日子,往常監獄總會每月給犯人送一支致幻劑,當做安撫犯人情緒的手段。
時城其實從未用過那些致幻劑。
不是沒興趣, 而是這些藥對他來說沒用。
他體質跟常人不太一樣, 東西注射進身體裡, 就好像是在輸入葡萄糖, 起不到任何效果。
當時在道具櫃子裡看到致幻劑的時候,他選得很堅決。
沒有經曆過,所以對這種東西產生了好奇心, 結果倒黴在自己還沒用上, 就犧牲在了上個副本裡。
直到大早上被一聲尖叫吵醒,他對於失去道具的遺憾還沒有徹底散去。
不爽的心情配合著起床氣, 0001幾乎是踹門出去的。
“吵什麼呢?”他靠在門口,看著所有房門都冒出了一個腦袋, 嗓音低低沉沉地問。
“不知道。”對門那人說, “好像是1034房間傳出的聲音吧。”
1034?
時城眉心輕輕蹙起。
他之前好像在盧田的口袋裡見過這個房卡。
那人出事了?
“哎我操!”一個正在往這邊小跑而來的姑娘氣喘籲籲,“我操,你們去看了嗎?1034那場麵太壯觀了!”
時城眼尾輕揚, 對她笑了一下:“可以展開說說嗎?”
臉好看的人在這種事情上總是有很多的優待。
那姑娘原本也沒打算瞞著, 聽她問了,就停下了回自己房間的腳步,站在時城麵前扶著膝蓋喘氣。
時城體貼地回屋拿了一包紙一杯水遞過去。
“謝謝。太久沒鍛煉了, 失禮失禮。”姑娘接過來一口喝完, 這才終於緩過來, 直起身拍拍心臟口,“1034全是蜘蛛絲!”
這一句話,直接引來了周圍不少人的關注。
大家都聚在了1065的門口。
時城往外邁了一步,關上了身後的臥室門,將眾人看到屋內的可能性隔絕在外。
不知道姓傅的某人什麼時候會回來,為了防止大變活人的戲碼引起恐慌,還是把門關上吧。
怎麼說他們兩個現在也是合作關係了,互相打個掩護也是應該的。
抱著胳膊倚在牆上,他繼續聽姑娘講故事。
姑娘說,1034隔壁的客人是被一陣“簌簌”聲吵醒的。
客人敲了兩下1034的門沒有反應,這才強行闖了進去。
一進門,就被蜘蛛絲糊了一臉。
而臥室正中央的大床上,已經有一個蠶蛹被死死粘在床上了。
至於蠶蛹裡麵是什麼……
不用姑娘說,時城也能猜到。
應該就是1034原本的住客——盧田。
他“唔”了一聲:“那裡麵裹著的人還活著嗎?”
姑娘搖搖頭:“不知道,沒人能進去,那蜘蛛絲粘性太高了,第一個進去的人丟了一雙鞋子才逃出來。現在大家都在門口圍著呢,誰敢進去啊。”
時城點點頭:“我知道了,謝謝。”
“小事兒。”姑娘擺擺手,打趣道,“你們應該也去看看,那場麵是真的壯觀,我這輩子第一次見這麼多的蛛絲。”
這話說完,果然有不少獵奇的人都蠢蠢欲動了。
大家都不是什麼好人,對於根本就沒有過交集的陌生人更是一點同情心都沒有,聽到這消息,大多數都是好奇,根本就不會有人願意冒著自己被困著的風險去救人。
周圍的人陸陸續續離開,姑娘對時城眨眨眼:“你不去嗎?”
時城看了眼四周,決定從眾:“這就去。”
1034的情況果然和那姑娘說的差不多。
有吃瓜的人不信邪,脫了鞋子往裡一扔,果然,那拖鞋剛沾到地上就被牢牢黏住,一動也不動。
時城拇指摸了摸下巴,看到這情況,打消了嘗試著進去看看蠶蛹的念頭。
算了,盧田是否還活著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為什麼晚上隻有他一個人遇到了這種情況變故。
他趁著人群擁擠,悄無聲息退了出去。
許是觸感的喪失和副作用導致他敏銳度降低很多,時城沒發現,在他轉身的時候,一雙眼睛直勾勾地在盯著他。
薑綺寧回憶著昨晚發生的事情,臉色很難看。
她沒想到,自己和盧田的短暫合作結束得這麼突然。
昨天在公主的臥室門口遇見公主,她反應快,在那粉色泡泡裙出現的一瞬間就溜到拐角處躲了起來。
公主果然沒有發現她。
借著縫隙和隱約的視線,薑綺寧看到盧田和公主在談話。
具體談了什麼聽不清,但看著盧田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垂在身側的手一直在不停握拳,就能猜測那一定不是什麼讓人心情愉悅的談話。
她本以為公主會對盧田做什麼。
沒想到公主隻是厭惡地掃了盧田一眼就離開了。
想到之前那句“公主討厭的人晚上會遇到意想不到的事情”這一信息,薑綺寧壓下了準備上前關心慰問的打算,悄悄跟在盧田身後,觀察著對方。
出乎她的意料,接下來的幾個小時中,盧田沒有遇到任何意外。
包括她大半夜守在盧田的房門前都沒聽到什麼彆的動靜。
薑綺寧最終還是沒能熬過困意,在淩晨的時候回到了自己的屋裡。
沒想到一起來,就聽到了1034這邊傳來的尖叫。
現在看來……
應該不能惹公主討厭自己。
公主討厭的人晚上會遇到意想不到的事情。
這個意想不到的事情,應該就是會意外死亡吧?。
時間已經到了早餐的點了,時城慢悠悠溜下去吃了個早餐,又散著步來到了公主的臥室。
總感覺這個房間裡有什麼特殊的東西。
但大概流年不利,這一次他依舊沒能進去。
因為蘇延剛在臥室門口等著他,把他約到了廚房。
“有事?”他問。
“嗯。”蘇延剛做賊似的四下到處看,確定了附近沒有人,這才撚手撚腳帶著時城來到了冰箱旁邊。
“那個……”他支支吾吾,手死死按著冰箱門,眼神飄忽地看向身邊的人。
他比時城矮了一個頭,時城懶散地把手抄在口袋裡,就這麼無情地看著他局促不安地動來動去:“把我喊來廚房看你表演活體扭秧歌?”
蘇延剛:“……”
被這麼一罵,什麼糾結的情緒都沒了。
他深吸一口氣,打開了冰箱。
“你看,這把刀……不太對勁。”
冰箱門上放著一把菜刀,刀刃飽經風霜,已經坑坑窪窪不成樣子了。
時城不了解菜刀,坦白開口:“什麼問題?”
蘇延剛拿出了那把刀,指了指刀刃的豁口:“這把刀刀柄很新,應該歲數很小,但是刀刃的損傷卻這麼大,這很不正常。”
頓了頓,又道;“而且你看,那邊的碗架旁的刀,一個個也是這樣的問題。”
時城瞥了眼那邊的刀架:“為什麼這把刀在冰箱裡。”
“我放的。”蘇延剛撓了撓頭,手指拂過刀身,那上麵因為冷氣生出的水汽就被抹掉了一道,“因為有水汽的話,有的痕跡會更明顯,我想看看有沒有什麼彆的發現。”
這人說得終於不是廢話了。
時城饒有興趣一點頭:“那你看出什麼了嗎?”
蘇延剛頷首:“看出來了。”
“這把刀應該是用來砍人頭骨的。”
他說完,下意識挺了挺胸脯,為自己的機敏而驕傲。
但麵前這人一點震驚的表情都沒有,甚至還接受度良好地“哦”了一聲。
“……”蘇延剛的自信心被打擊到了,不可置信道,“不是,你都不給點反應的嗎?!”
“什麼反應?”時城奇怪地掃他一眼,見他被氣得臉紅脖子粗,才後知後覺鼓了鼓掌,“好厲害啊。”
啪,啪,啪。
三個巴掌,可謂是把敷衍做到了極致。
蘇延剛一股氣直衝大腦,底盤一個不穩,慌了兩下。
時城嫌棄地後退一步,生怕他倒在自己身上。
“……”這可就太傷人了。
沒有心的人不會懂得體貼人,蘇延剛隻能自己加固脆弱的心臟。
“你早就猜到了?”他問。
“猜到一點,但沒得到證實。”時城沒有吹牛,實話實說。
之前看到公主奇大無比的嘴和尖銳的牙齒就隱約猜到了,但一直沒有彆的證據能夠佐證這個猜測。
“你可以表現一下了。”他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示意麵前這人自由發揮。
蘇延剛無力再怒了,老老實實道:“我看了一下我們最近吃的飯,沒看到什麼需要刀很用力切的東西,牛骨羊骨什麼的應該也不會用小刀。
這種大小這種損傷,除了人骨,我想不到還有彆的什麼了。”
“而且你看,”他摸了摸豁口,“這一塊凹槽,特彆像腕骨的形狀。”
時城眯了眯眼睛,接過了刀。
下一秒,他當著蘇延剛的麵拆下了手腕。
蘇延剛:“?我操?”
“不要大驚小怪。”時城淡然地用刀口比了比自己的手腕。
他已經算是比較瘦的,骨架相比正常這個身高的男人來說也偏細,而這個豁口比他的手腕還要小。
看來應該是女人或女孩的。
堪堪回神的蘇延剛顯然也看出了這一點,猶豫說:“會不會……是公主吃了自己的媽媽?”
“有可能。”時城裝回手,沒有直接否認,“但原因呢,動機呢?”
“這個,”蘇延剛看著他裝手,感覺自己的手腕也生疼,彆開視線,“我不知道。”
“那就找找原因吧。”時城說得漫不經心。
其實蘇延剛這個猜測很合理,因為之前看到餐後返回來的公主,她肚子撐著的樣子,很像是吃了什麼東西。
重新纏好繃帶,暗紅的眸子忽然盯著對方的眼睛:“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依照自己之前對這人的報複程度,他不恨自己就不錯了,還會主動來送線索?
這種情況,圖錢圖色,總得有一個。
果然,蘇延剛正了正神色:“那個,不然我們,合……”
話沒說完,他看到時城似笑非笑的表情,想說“作”的聲音臨時改了個口:“合力過關吧?我想活,你有能力,我……能幫到你的。”
時城挑了下眉。
蘇延剛被他看得頭皮發麻:“我說真的!”
時城:“我憑什麼信你能幫到我。”
蘇延剛也不瞞著他了,自我介紹張口就來:“我是五十三年前因為拚屍案進的帕維什,對於人體結構和刀材器具這樣的很了解!”
鑒於剛剛的事情,他這話可信度還蠻高。
時城思考一番,覺得自己之前“仇”也報了,此時無名無分的自己多一個有身份的人幫忙也可以。
他點頭:“行。”
蘇延剛一喜:“那大哥我們接下來乾什麼?”
改口倒是快。
時城把刀放回原處:“你畫畫水平怎麼樣?”
“還行。”蘇延剛說,“比較擅長平麵圖。”
“夠了。”時城說,“你去一趟公主的臥室和玩具房吧。”
那個叫薑綺寧的女人現在防他防得緊,好像就盯著臥室不鬆了,既然如此,那就換個人去。
“把這兩個地方的裝修和結構記住,儘量詳細畫下來給我。”他說,“一定要儘量詳細。”
他表情這麼認真,搞得蘇延剛也忍不住立正站好:“放心。”
說完拍拍胸脯,一臉嚴肅地走了。
時城目送著他離開後,倚在冰箱門上,輕聲道:“彆看了,出來吧。”
陰暗的角落裡,走出來一個人影。
時城一眼就認出了這人:“管家。”
是從副本剛開始就一直站在公主身邊的管家。
管家已經很年邁了,稀疏的頭發白色居多,眼睛深邃,叫人不太能看清裡麵的神色。
他走出來,對著時城微微欠身:“公主她是個好女孩。”
時城有點想笑。
這是什麼蒼白無力的解釋?
我吃人喝血但我是個好女孩?
他想了想,問道:“拋開您長輩的濾鏡,您再評價一次?”
管家:“……”
管家又重複了一次:“她真的是個好女孩。”
時城微妙地眯了眯眼睛。
他笑了一聲:“知道了。”
管家看著他,半晌,彎腰鞠了一躬,離開了這地方。
時城走在去更衣室路上的時候,還在回響剛剛管家說得話。
那老人的聲音一遍又一遍在耳畔回響。
出神間,更衣室的門已經被他推開了。
左腳剛踏進去,他忽然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虛無到幾乎看不清,像一陣風略過,掀開了麵前的衣櫃。
衣櫃滿滿當當的衣服顯現在麵前,而那影子卻隨著風一起消失不見。
時城愕然怔住。
他終於知道為什麼那管家給他一種微妙的感覺。
“傅遇安,”他低聲道,“是你嗎?”
作者有話要說:
傅遇安:驚不驚喜?!我無處不在!
時城:……好大的驚。
感謝大家支持!愛你們,比心~
第45章
門窗闔動了兩下, 似乎是回應,但卻沒有聲音。
時城垂了垂眸子,自問自答:“是你。”
那木質櫃子“吱呀”一聲, 好像在說:嗯。
時城問:“你遇到麻煩了?這是情況暫時的?”
櫃子又發出了一聲聲響。
“我知道了。”他說,“什麼時候能解決?”
這一次,房間內沒再發出什麼彆的動靜。
“傅遇安?”靜默片刻, 他嘗試著喚了一聲。
依舊是無人回應, 沒有動靜。
時城暗暗“嘖”了一聲。
看來又不見了, 也不知道那貨怎麼變成這樣的。
不過依著那人的本事, 回來也是遲早的事。
知道對方還活著就行。
他安了安心,把注意力放回了被打開的衣櫃上。
既然剛剛借用管家給自己說話的人是傅遇安,那那句話應該也是真的。
公主是個好姑娘。
這就否定了之前蘇延剛和自己的猜測。
那他的判斷就要換個方向了。
時城看著麵前滿滿當當優雅知性的禮服, 目光一頓。
公主喜歡穿的難道不是泡泡袖公主裙嗎?
他稍一思索, 又抬手打開了另一個衣櫃。
這也是小裙子,但偏向於輕熟風, 明顯也不是公主最近常穿的那種泡泡袖。
衣櫃一個一個被打開,不同風格的衣服展現出來, 卻遲遲沒找到該出現的那款。
時城翻箱倒櫃找了許久, 終於在一個不起眼的小箱子裡,找到了零星幾件泡泡袖。
這些公主裙皺巴巴的,不知道的會以為是被主人厭棄準備丟掉的。
可公主的照片和最近的衣著都顯示著她明明最喜歡這種裙子。
時城手指輕輕撫平袖子上的衣褶, 又起身將櫃門一個個合上。
等到這屋子恢複如初, 他才滿意地離開這裡。
拿地圖的時候,傅遇安告訴他有六個房間,分彆是公主的臥室, 書房, 盥洗室, 玩具房,更衣室,還有花園。
書房盥洗室更衣室都已經去過了,臥室和玩具房也讓蘇延剛去了,那他今天隻要再去花園轉一圈就好。
花園就在正對著書房的一樓。
一進那花園鐵門,就能看到滿滿當當的向日葵。
這向日葵的花期好像永無儘頭,現在這個點了,開得還這麼歡。
它們非常積極向上地麵朝太陽。
花園裡的人不少,大家都圍坐在一個老伯旁邊。
時城在小路轉了一圈,也跟著大家一樣,來到老伯身邊坐下。
“喲,帥哥,又是你啊?好巧。”早上在門口遇見的那個姑娘見到他,熱情地打了個招呼,“你也來聽故事?”
“故事?”他看著人群中心還在呼呼大睡的老伯,好奇道,“他等會兒會醒來講故事嗎?”
“會呀,每天到時間了都會講的。”姑娘說,“我昨天聽了後半段沒聽懂,今天再來聽一次?”
“每天講的都是一樣的?”時城漫不經心道,“大家都知道老伯到點就會講故事嗎?”
“是不是一樣的不確定,但到點就會講故事這點昨天聽到結尾的應該都知道吧。”姑娘說,“老伯在結束的時候說的。”
具體說了什麼,時城沒問。
因為那老伯伸了個懶腰,悠悠轉醒了。
他像是習慣了被一群人圍著,沒有半點不適應,拖著調子直接開了口。
“話說我剛來這裡的時候啊,公主才剛滿周歲。”
時城曲起腿,把自己縮了縮,儘量保持著和周圍人的距離。
他把下巴放在膝蓋上,懶洋洋看著老伯口若懸河。
原來老伯是國王送給公主的周歲禮物。
他來這座宮殿之前是一個名滿天下的園丁,種花技術了得,國王尋遍了全城,才以高薪聘下他來給自己管理花園。
公主周歲當天,被王後放到了空蕩蕩的花園中,四處擺滿了花的種子。
小公主四處亂爬,抓來了一堆向日葵種子。
於是老伯的工作任務就定了下來。
這座花園漸漸被種成了向日葵的海洋。
“公主當時抓到種子的時候呀,哭得可真是慘烈,小小孩子的哭聲真是吵得人耳朵疼。”
老伯嘟囔著:“大概是沒看到花開吧,等我後來種成花來了,公主才漸漸止住哭聲。”
這老伯驕傲的語氣已經不加掩飾了。
時城歪著腦袋,百無聊賴地用手指敲了敲小腿。
嗯,他現在知道公主的母親應該被稱呼為“王後”了。
“不過說來呀也是巧,”老伯又說,“這母女到底是母女,就連喜歡的花也是一樣的。王後也喜歡向日葵,每次下午都會親自來這裡澆花呢!”
時城敲擊小腿的手停下來了。
……這麼巧嗎?
他壓低聲音,問身邊的姑娘:“這和昨天的故事一樣嗎?”
姑娘也正在思考老伯的話,聞言點點頭,沒多搭理。
“啊,到點了,該睡覺了。”老伯看了眼天空,“明天再說吧。”
說完,他就又恢複了醒來之前的姿勢,沉沉睡去。
周圍有第一次來這裡的人上前試圖將其搖醒,最終還是徒勞而返。
時城沒再湊熱鬨,站起身,拍了拍身後的灰。
他心不在焉轉回了1065房間,腦子有點亂。
這裡的副作用對他影響越來越大了,這種感覺並不痛,而是……
像被什麼蒙住了大腦一樣。
他頭疼地按了按太陽穴,看著麵前門上“1065”四個數字,忽然想到了之前傅遇安然他說自己是1066的。
那個房間現在沒人嗎?
時城看了看隔壁,步子一錯,轉了個目的地。
1065的房卡是傅遇安之前給他的,1066卻沒有房卡。
等確定了這一層沒有人,他才握著拳頭,砸開了1066的門鎖。
門內黑漆漆一片,應該是沒有人住。
他剛走出一步,忽然,一陣眩暈裹住他的大腦!
踉蹌兩步,時城慌忙扶住身邊的牆,卻不想眩暈的感覺並沒有得到緩解。
視野裡的東西開始扭曲,視線逐漸模糊。
他雙腿沒了力氣,漸漸軟下來,頗為狼狽地跪倒在地上。
虛虛靠著牆,意識徹底消失之前,他看到麵前出現了一雙熟悉的鞋子。
操。時城心底暗罵一聲,中招了。
不等多想,就因外力強行閉上了眼睛,徹底陷入混沌……
時城醒來的時候,睜開眼睛就是一片黑暗。
他抖了下睫毛,臉色不太好看。
哪個傻逼把他眼睛給纏上了?
因為觸感的消失,他覺察不到自己現在是個什麼情況,隻能憑借著自己的姿勢做個初步判斷。
現在他應該是被人綁在椅子上了。
還是以一種非常被動的姿勢綁的。
他木著臉,動了動手指。
不想說話,但好歹得讓綁他的人知道自己已經醒了。
果然,在他動了之後,就聽見一個女聲:“感覺怎麼樣?”
這熟悉的聲音讓時城緊了緊後槽牙。
是薑綺寧那個女人。
他琢磨著這句沒頭沒尾的話,冷聲道:“不怎麼樣。”
“嗤,”薑綺寧冷笑出聲,“你不是很拽嗎?怎麼不繼續了?”
聞言,時城勾了勾唇角。尾音上揚:“哦,你這是報複?”
末了還評價一句:“心胸真小。”
薑綺寧:“……”
她怒目瞪著麵前這個被她五花大綁捆在椅子上的人。
麵前這個眼睛上綁著黑色綢帶的男人身上粗魯的綁著麻繩,那繩子粗糙的表麵讓對方白皙到透明的皮膚都開始有了青青紅紅的痕跡。
房間內燈光昏暗,除了兩個活人的氣息,氣流便是死寂的。
明明她現在才是主導,為什麼這男人姿態這麼悠哉?!
不過綁著這人來可不是為了聊天的,不然白費了她一張技能卡……
薑綺寧活動了一下手腕,走上前,在對方椅子旁蹲下。
銀色的小刀從袖口滑出,她根本就沒帶猶豫,直接一刀紮進了男人的肩膀上!
沒有觸感隻會讓時城皮膚表麵的感官遲鈍,對於這種程度的疼痛還是能感受到的。
雖然這疼痛對他來說無關痛癢,但這麼被人拿捏的感覺……
實在是不太好。
他臉色冷了下來。
不知道這女人用了什麼手段,自己現在雖然醒來了,但四肢卻根本使不上力氣。
薑綺寧滿意地看著他表情變得難看,笑眯眯道:“你要是沒長嘴,我還能對你好點。”
她指尖從時城的下頜線摸過:“你去了哪地方?有什麼線索?”
“你還真直白。”失去觸感的0001完全沒察覺到這女人在對自己上下其手,歎口氣說,“你要是長了腦子,或許我還能給你透露點信息。”
他又不是什麼小氣的人,少耍點花招,分享個線索還是可以的。
沒料到對方到了這個地步都在嘴硬,薑綺寧麵容扭曲了一瞬,直接扯了下了對方眼上的綢帶。
一張大臉就這麼毫無預兆地出現在了時城麵前。
看清當下情況的時城瞬間黑了臉。
薑綺寧以為這人是怕了,傲然抬起下巴:“勸你還是……”
“打斷一下。”時城措辭禮貌,語氣冰冷,甚至還帶著點厭惡,“離我遠點。”
問話用刑他都可以理解,但為什麼要貼這麼近?
見對方無動於衷,他又說:“男女授受不親,自重。”
薑綺寧:“……”
薑綺寧要氣炸了。
她眼睛惡狠狠瞪著這人,抬手拔了插在這人肩膀上的刀,又是一揮手,紮進了對方的大腿上。
獻血順著時城深藍色的褲子滲出。
嘀嗒——
地上蔓延開一朵猩紅的血花。
時城麵無表情掃了眼傷口,短促笑了一聲。
“你在怕什麼?”
薑綺寧眯眼:“我怕?你跟我開玩笑呢?”
“我沒興趣給你開玩笑。”時城語氣慵懶,甚至還有閒工夫找了個舒服點的姿勢,“怕我找到線索?我很好奇,你為什麼這麼針對我?”
薑綺寧心中響起警鈴:“看你不順眼。”
時城搖搖頭:“你不會這麼蠢的。”
“你知道我不好惹,但還是處處針對我,要說我沒有讓你害怕的東西,你自己估計都不信。”
薑綺寧皺眉:“彆自以為是地……”
“讓我猜猜,”時城彎了彎眼睛,“你第一天看到我拿到地圖了是嗎?”
薑綺寧臉色一僵。
“我猜對了。”時城輕笑出聲,“再猜一下,你是要針對每個拿到地圖的人嗎?”
“沒有。”薑綺寧迅速道。
時城點頭:“我又猜對了。” ?這人怎麼回事?
薑綺寧快繃不住表情了:“我說了沒……”
“那你為什麼要針對每個拿到地圖的人呢?”時城一雙暗紅的眼睛,無波無瀾地看向她。
薑綺寧打了個寒戰。
她已經……很久沒有從彆人身上感覺到這種被洞察盯上的膈應了。
時城闔了下眼睛。
目光被遮掩,讓他麵容柔和了幾分。
溫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或許……你知道了這個副本需要死多少人,所以你想讓大家先你一步死掉,這樣你就能活了。”
他聲音輕飄飄的,但薑綺寧聽著隻覺得遍體生寒。
“什麼毫無根據的猜測?”她佯裝鎮定,諷刺道,“我還不知道你一大男人這麼愛想入非非。”
“如果我猜錯了,你早該讓我彆廢話,順便再給我一刀了。”時城無奈歪了歪腦袋,用下巴指了指腿上的刀,“要再來一刀嗎?我傷口都快愈合了。”
他之前點的自動凝血加速技能已經很大程度減少他血液流失了,不然就衝這刀的深入尺寸,現在地上大抵該血流成河。
薑綺寧選擇如他所願。
刀被拔出血肉,發出沉悶的“噗嗤”聲。
時城眼見著第三刀要落下,兀然開口:“公主臥室裡是不是有什麼可以控製晚上發生事情的東西?”
薑綺寧控製不住的手腕一抖,那刀落的力氣失去控製,貼著刀柄,整個刀刃都刺進了時城的腹部。
時城擰了下眉。
這次是真的疼到了。
好在問話效果不錯,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一直沒有力氣的手這會兒終於開始逐漸恢複控製了,被綁在身後的手腕動了動,趁著對方不注意,乾脆利落掰下左手。
纖細的手腕成功被抽出繩結,他迅速地又裝了回去,在薑綺寧沒反應過來之前,直接鎖了她的脖子。
“呃!”
薑綺寧眼睛瞪得滾圓,不可置信地失態道:“你?!”
“噓——”時城空置的手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抬手抽出腹部的小刀。
銀色的小刀被他在空中甩了個花,隨後穿過女人的腳踝,狠狠紮進地板。
“!啊——”
“都說了,”時城冷聲道,“彆出聲。”
他扯過地上原本捆著自己的麻繩,綁住了薑綺寧的嘴。
“你對我用道具了?”
薑綺寧額角冷汗直冒,沒吭聲。
時城有點不耐煩了:“點頭,或者搖頭。”
說著,還動了動穿透腳踝的小刀。
薑綺寧痛得牙齒磕碎了舌頭,血腥味從麻繩上溢出來。
半晌,屈辱地點了點頭。
時城鬆開卡住脖子的左手。
長時間的缺氧讓重新得到空氣的薑綺寧無聲大口大口喘息著。
“我不為難你,”時城蹲著跟她平視,“我問你答,能接受嗎?”
似乎是接受了當下的局麵,女人妥協地點點頭。
時城拽掉了她嘴裡的麻繩:“公主臥室裡的信息是什麼?”
薑綺寧氣息不穩,不知是被氣得還是怎麼:“公主討厭的人晚上會有意想不到的奇遇。”
聯想到1034的慘狀,時城頷首:“這個副本要死幾個?”
薑綺寧:“七個。”
七個?一天一個?
是根據什麼來判斷的?
“你怎麼知道?”
“……臥室有七張織夢網。”
時城笑了一聲:“這樣啊。”
薑綺寧麵色不虞。
這男的笑得怎麼這麼嘲諷?
時城當然想嘲諷她。
這姑娘太自以為是了,看到織夢網都武斷了一定會每晚死一個,還搞出這麼匆忙的行動。
難道沒看過這個副本的題目嗎?
“菜單”兩個字那麼大,因為自大和狂妄而忽略,真是瞎得實在。
他活動了一下胳膊,把人像自己之前那樣,捆在了椅子上。
“多待一會兒吧。”紮在腳踝上的小刀劃過地板,發出刺耳的刮痕聲。
“我走了,自便。”時城紳士地對綁在椅子上的女人一欠身,毫不猶豫地走出了門。
1066的房門被重新合上,時城煽了煽睫毛,強打精神修好鎖。
門鎖落上的那一瞬間,他頭貼在門上,重重呼出一口氣。
還是太勉強了。
強行抵抗係統的道具藥性,真的很難。
凝血功能隻能加快恢複,不能一下痊愈。
腹部的刀口太深,現在還在往外滲血。
時城看了眼已經黑下來的天,心想自己這是錯過晚飯了。
他搖了搖頭,回到了1065。
1065的房門口有兩張塞在門縫裡的圖紙,想來應該是蘇延剛來找他發現他不在留下的。
但現在這情況,他看不下去這圖紙了。
不管是失血的身體還是副作用的傷害都讓他疲憊不堪,當下想乾什麼都有心無力。
算了一下利弊關係,他決定先補個覺。
一腦袋紮進床上的那一刻,時城猛然睜開眼睛。
不對勁,床的塌陷程度不對勁。
他倏然掀開身側的被子,果不其然,裡麵躺了個活人。
活人臉色很差,不僅臉色蒼白,嘴唇也沒有一點血色,應該是在夢中都不太舒服,眉頭緊鎖,額頭冷汗直冒。
這是怎麼回事?比他狀態還差?
時城探出手指,按了按對方那能夾死人的眉心:“傅遇安。”
傅遇安哼唧一聲,沒醒過來。
時城指腹微微用力,語氣加重些:“傅遇安。”
“在……”活人終於真的像個活人了,悶哼出聲,艱難地睜開一隻眼睛看他,“你回來了。”
“你之前怎麼弄到?”時城說,“現在這又是怎麼回事??”
“嗯……等我緩一緩再給你說。”傅遇安有氣無力的。
他現在真是疼到想死了,連多說兩句話都會有顫音出現。
努力牽動了一下胳膊發現徒勞,歎口氣,無奈道:“我腰上的東西,你拿著。”
時城奇怪地看他一眼,摸向他腰間。
手碰到那硬物的時候,他表情微頓。
一言難儘的心情湧上心頭:“……顯示屏?”
“嗯,你的。”傅遇安疲憊地閉上眼睛,“帶在身上吧,等到明天,你身上的‘副作用’就會消失了。”
時城抿了下唇。
“你是為了拿顯示屏,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
他覺得自己這人情要欠大發了。
“是啊。”傅遇安也覺得自己有病。
他用金屬紐扣鑽了係統的bug,強行扭曲了數據回去拿顯示屏,回來的時候係統果然覺查到了他的操作,差點被抹殺。
關鍵是他腦子一抽,在被發現的情況下還操控了管家給時城透露不小心發現的消息……
現在恢複了因為被係統盯著疼得像個傻逼,圖啥啊?
他是菩薩再世吧?
時城想再說點什麼。
但傅遇安製止了他:“睡吧,其他的明天說。少爺,祖宗……讓我休息會兒。”
什麼亂七八糟的稱呼?
時城閉了口。
這人狀態真的是差狠了,話音剛落,呼吸就漸漸平緩下去。
時城在黑暗中注視這人片刻,也躺了下。
滿室沉寂間,他忽然想到,上個副本盧田對他使用道具的時候,道具過期是有消息提醒的。
但這次薑綺寧對他使用,卻沒有提醒。
為什麼?
他視線落在身邊的某個男人身上。
這人跟係統,絕對有點仇。
之前傅遇安的種種表現都說明,他們兩個偷摸著來這裡的人不能引起係統注意。
現在是自己被察覺到了,傅遇安冒著險回去拿顯示屏,給他安了個正經身份嗎?
照這麼說,顯示屏現在就相當於是身份證,他們走到哪裡都得有這個,不然就會被視為“偷渡”。
可傅遇安……一開始就沒有。
那就說明他從一開始進到這個係統裡來,可能就是偷渡。
至於風險……看看這人現在的樣子就知道了。
不過他又是怎麼附到管家身上的?
他心想,不管怎樣,對方真的是在幫自己。
這下,他欠的有點多了。
思忖間,傅遇安死死握緊的拳頭吸引了他的注意。
……指甲都快嵌進肉裡了,握這麼緊是想自殘呢?
他心中微諷。
窗外的烏鴉忽然叫了一聲,等時城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把自己左手拆下來了。
“……”
操。
傅遇安半夢半醒之間,感覺有個什麼微涼的東西被強行塞進了自己手中。
他隱約聽到有人咬牙切齒地在他耳畔說——
“之前欠你的,先還一點。”
欠什麼了?
傅遇安迷迷糊糊地回憶著。
哦,應該是上一次某人答應改天把左手給他玩玩。
……
原來不是“小騙子”。
還挺守誠信。
作者有話要說:
40章傅某:誰再引起係統注意誰是冤大頭==
本章傅某:我是冤大頭QwQ
看姑娘們上章評論都很震驚,為了不讓你們等太久,本章字數就多一些讓老傅出來啦~
感謝大家支持!碼完字準備通宵畫十五張作業的禪酒愛你們!比心~
——
第46章
時城早上醒來的時候, 傅遇安還在一旁睡得不省人事。
這人下半張臉都在被子裡,他撩了一下被褥,發現裡麵自己的左手正被抓得幾乎變形。
時城:“……”
眼不見心不煩, 他果斷把被子放下來,不去看那糟心的手。
現在是早上六點多,距離早餐開飯的時間還有一陣兒。
他靠在床頭, 有一搭沒一搭地擺弄著某人昨天剛給他的顯示屏。
不知道這人用了什麼手段, 現在他的顯示屏上麵已經完完整整顯示著他的編號和懲罰副本的內容了。
而且經過昨天一晚上的休息, 他明顯感覺到自己的狀態好了很多, 應該是副作用在慢慢消失了。
操作這些……不簡單吧?
應該是不簡單的。
不然這人也不會成這樣,代價這麼大嗎?等出去了,會恢複如初嗎?
僅剩下的右手指尖摩挲著顯示器的邊緣, 時城餘光瞥到一旁熟睡的人額角, 發現了細細密密地冷汗。
他心情複雜地看了會兒,到底還是伸出手, 抵著對方額角輕輕擦過。
不省人事的某人感受到動靜,眼皮動了動, 還閉著眼就忽然抬爪抓住了他的手腕。
力氣大得像是要把人骨頭捏碎。
但時城沒什麼表情變化, 從善如流地停下手,低聲道:“是我。”
那隻手微微一頓,緩緩鬆開。
手腕活動空間重新恢複自由, 時城按照原本的目的, 拭去了那些汗珠。
傅遇安睫毛顫了顫,撐開了有些沉重的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