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哥哥。”璀璨的水晶燈下, 公主對他笑了一下,“你需要先練習練習嗎?”
公主笑起來明媚動人,跟向日葵花海那張畫裡的女人完全就是兩個人。
明明才十七歲的姑娘, 在向日葵那張畫裡,卻顯得年老憔悴,讓人誤以為那是個中年婦女。
而且現在離近看, 才會發現, 原來公主的頭發也不是黑色的, 而是暗紅色。
時城不會跳舞, 並沒有選擇這種無意義的事情。
他輕輕拂去公主肩膀上的幾根碎發:“我不練了,我看你跳就好。”
公主歪了歪腦袋,樂道:“哥哥你好有耐心!”
說完, 她麵上又浮現出遺憾的神色:“不過可惜啦, 母親喊我有事情,現在可能沒法練習了。”
時城靜靜地垂眼看著她:“什麼事?需要我幫忙嗎?”
如果傅遇安在這, 他一定會懷疑麵前這個SVIP被人魂穿了。
他認識的SVIP從未這麼溫柔地說過話。
此時享著SVIP的SVIP待遇的小公主卻並不知道自己遇上了這麼一件稀奇事,“唔”了一聲, 說:“那哥哥, 你能幫我煮個湯嗎?”
時城沒說話。
[十五歲。
我不喜歡吃腦髓。
可母親說,吃了腦髓才能讓大腦變得更聰明,我不願意, 被趕去了後廚, 專門為她煲腦髓湯。]
日記本上清秀的字跡重新在眼前浮現。
他看著公主眼底的抵觸,笑了一下:“好啊。”
公主好似沒想到這個回答,顯而易見的愣住了。
時城拿起一旁的披肩披到她身上:“愣著做什麼?走吧。”
今天是七月一日, 夏季, 公主的生日。
但屋內的空調溫度開得似乎太低了, 時城穿著一件長袖襯衫都覺得涼颼颼的,這個十五歲的小姑娘還穿著無袖的舞蹈裙,他看著都替她冷。
公主手一頓,攏了攏披肩,輕聲道:“好。”
她拎起裙子,小布朝著廚房走去。
時城看了眼她因為提裙子露出的鞋。
那不是舞蹈鞋,而是漂亮精致的小皮靴。
這時的公主應該還是受王後的擺布,那麼她身上大多東西應該也是王後的喜好。
他心裡暗暗記下了“王後喜歡皮靴”。
來到這個夢境,其實目的就是找王後的喜好和討厭的東西,隻有找到這些,才能找到活下來的方法。
至於公主……
在不乾擾主要目的的情況下,他不介意對這個小姑娘好一點。
“哥哥你看,”公主來到了廚房,指了指桌子上一顆腦袋,“這就是母親要我做的食材,把腦髓取出來就好了。”
她仰起小臉,有些期待地看著時城。
但時城的表情沒什麼變化,突然彎了彎腰。
在公主的注視下,他輕輕拉了一下地上的裙擺:“小心點,沾到血了。”
像是在印證他這句話,就在裙擺被拉扯過來後,就聽到地上“嘀嗒”一聲,菜板上的頭顱滑下一滴獻血,濺在腳下的大理石上。
公主“啊”了一聲,看著那滴血,好半天未能回神。
這人怎麼和前幾天見到的那些人都不一樣啊?
之前見到的那三個人,哪個進來不是東逃西竄找活命的機會?一個個躲她跟躲追債的似的,連好好說句話都不會。
她摸了摸鼻子:“那我們……開始吧。”
時城把她的神情收入眼底。
這公主現在有自己意識的嗎?死去的公主留在了夢境裡嗎?
他看了眼菜板上血淋淋的腦袋。
“你想煲這個湯嗎?”
公主搖搖頭:“我很討厭這些。”
時城輕聲道:“如果不煲,你會怎麼樣?”
這話觸及了公主的什麼回憶,打了個哆嗦,小聲說:“母親會懲罰我,讓我在小黑屋裡過一個星期。”
時城問:“你怕黑嗎?”
公主搖搖頭:“以前是不怕的。”
以前不怕,後來被王後關進小黑屋了,所以就害怕了。
這也是後天培養出來的恐懼和討厭。
那王後討厭的應該是黑漆漆的東西了。
纖長白皙的指頭撥了撥那腦袋,時城好奇:“你母親能嘗出腦髓的味道嗎?”
公主想了想,誠實地說:“我不知道。”
“那就試驗嬰一下好了。”時城淡淡說完,又低頭看著小姑娘,“彆擔心,受罰的話,我陪你一起。”
公主看著他金色的眼睛,笑了一聲:“好啊。”
答應得還挺爽快。
時城莞爾一笑,摸摸她腦袋,從冰箱裡找了很多的食材出來。
茄子和香菇一起剁成沫,再和肉泥混在一起,從外表看起來跟那腦髓長得還挺像。
他手法嫻熟地處理完食材,一股腦丟進了鍋裡。
小公主看直了眼:“哇,哥哥你好棒啊!”
曾經炸翻四個廚台的0001臉不紅心不跳地“嗯”了一聲。
其實按照0001的廚藝,就算不刻意去作妖,做出來的飯也未必是人能吃的。
他嘴挑,以前也想過去自己學做飯給自己吃,那時一向自詡天才的他第一次意識到,原來老天是公平的,給人打開一扇窗,必定也會關上一扇門。
時城在廚藝這方麵是真的沒天賦。
對著食譜小心翼翼放調料調整火候,最後的菜品賣相也是慘不忍睹,頂多還能下咽。
後來被關進了帕維什,這所監獄正常勞改也是有廚藝的,但就在他炸飛第二個廚房後,就引得帕維什的典獄長親自在手冊上寫了個新內容——
0001與動物不得踏入廚房半步。
對此,他深感遺憾,可惜了一項打發時間的休閒活動。
至於這個“休閒活動”可能會對他人造成生命威脅這件事,就被0001選擇性忽略了。
廚藝不好這件事,0001清楚,但他不服。
他相信總有一天,自己能做出一道人吃的菜。
過去的記憶一閃而過,時城回神的時候,麵前鍋裡的湯已經開始焦了。
他明顯感覺到,小公主看他的眼神從欽佩變成了質疑。
時城麵不改色眼不斜視,隨手抓了一瓶調料就往湯裡放,看著那湯裡水快燒沒了,還接了點自來水倒進去。
公主:“……”您這毒殺是不是有點太過明顯了?
但0001也是個天才。
他雖然做的飯賣相不好,味道也難吃,但經過一番調料對付,整得這聞起來還真不錯。
黏糊糊的湯被盛到了碗裡。
時城把碗遞給公主:“拿去給你母親吧,端碗的邊緣,小心燙手。”
公主小心翼翼接了過來。
複雜地看看這湯,又複雜地看看湯的創作者,重重歎了口氣,踏著小皮鞋跑走了。
時城在站在原地看著那一鍋湯。
他拿了個小勺,挖了一勺湯,仔細吹了吹放到嘴邊,卻又停了下來。
……算了,不為難自己了。
“做出一道人吃的飯”的夢想再次告吹。
他心情不太美妙。
以前不進廚房的時候也就罷了,這次重新摸到灶台,執念就又出現了。
時城暗暗把這個夢想提上了日程。
他扔掉手裡的小勺子,朝著公主離開的方向追過去。
還是跟著看看比較好。
現在確認了公主應該是十七歲死亡後被留下來的意識,還要確認一下,這裡的王後是不是現實中的王後。
王後在主臥,這個點剛剛午睡起床。
時城腿長,三兩步就追上了公主,他看著公主輕輕敲了敲門,在得到應允後,才貓著腰推門而入。
從門縫中可以看到床上的女人。
王後明明是個中年女人,但那張小臉看上去也就是少女,跟公主差不多,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們是姐妹。
時城身子一閃,也跟著鑽了進去。
他人高馬大的,一進去就吸引了王後的注意。
女人眯了眯眼,抬抬下顎:“放肆!你一個舞伴,有什麼資格進我的臥室?”
這反應不是現實中差點被他氣死很多次的那位。
時城垂了垂眼睛:“那我走。”
正準備大發雷霆的王後:“……”
一口氣憋在胸口差不多就是這種感覺了。
時城在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答案後就一點都不留戀地推門而出,站在門口等小姑娘,順便偷聽牆角。
他聽到公主把碗遞給王後,輕微的玻璃器具撞擊後,王後不悅的聲音傳出:“今天的怎麼這麼難吃?”
時城無聲“哼”了一下。
公主顫顫巍巍的聲音說:“食材不太新鮮了……”
王後沉默了會兒,因為不相信聽話的公主會騙她,竟然信了這個說辭:“下次壞了換新的。”
時城心情有些微妙。
這王後竟然真的能吃下去他煮的湯。
但他的夢想是“做出人能吃的”,這王後不算是個人,所以還是仍需努力。
“對了,”王後又說,“你記得自己去盛一碗喝,不許剩下,不許扔掉,我等會兒會去檢查。”
說到後半段的時候,那聲音已經陰惻惻的了。
不一會兒,公主從裡麵出來了。
小姑娘關上門,一直低著的頭昂起對他露出一個笑容:“謝謝你!”
聲音很小,像是蚊子嗡嗡叫。
但時城聽清了。
他也小聲道:“不客氣。”
公主拉著他的衣袖,說:“你可以等我一會兒嗎?我先去解決一下廚房裡的那鍋……湯。”
“湯”這個字說得有點勉強,感覺不是很想承認那鍋不明物質是一鍋吃食。
時城再厚的臉皮此時在這小姑娘麵前也有點掛不住。
他輕咳一聲:“算了,扔掉吧。”
“不行啊,”公主皺著小臉,“母親要檢查的。”
時城語氣緩慢:“那就讓彆人幫你吃。”
死道友不死貧道,這句缺德話到底是被他搬出來了。
公主沮喪道;“但如果我不喝這個湯,這裡的仆人會告訴母親。”
“他們接到的命令應該是把你不喝腦髓湯的事情告訴你母親,”時城拍拍她腦袋,帶著她往廚房走去,“但如果你給他們喝的是茄子香菇肉沫湯,就不會被告發了。”
公主聽到這句話,眼睛微微亮了起來。
“對啊!”新世界的大門被打開,“哥哥你真的好陰險!”
時城:“……”
他扯了扯嘴角:“小公主,‘陰險’這個詞不是這麼用的。”
公主紅了臉:“你懂我意思就好啦!”
時城:“……”
行吧,他跟一個孩子較什麼真?
不是人吃的茄子蘑菇肉沫湯很快就被公主分出去了。
時城一點的視線都沒分給那些對著碗一臉苦大仇深樣子的人,他被公主拉到了後花園,那個漂亮的玫瑰花海中。
公主躺了下來,壓倒了一片玫瑰花。
她仰視著靜靜站在小路上的男人,笑了一聲:“哥哥,你會彈鋼琴嗎?”
時城輕輕搖了搖頭:“很久之前學過,都忘了。”
公主歎了口氣,很快對這個小遺憾釋然了:“那哥哥,我彈給你聽好嗎?”
時城坐到了一旁的竹製秋千裡,他倚著藤蔓扶手,垂了垂眼皮:“可以。我很期待。”
公主一下就笑了。
玫瑰花海的鋼琴聲響了一整個下午。
期間王後來過,她試圖去阻止這討厭的琴聲,但被時城不動聲色地趕走了。
要說來過這裡的人,那還是0001最囂張,趕把NPC趕走的也就他一個了。
因為武力值高,所以無所畏懼。
他坐在玫瑰花海中的秋千裡,聽鋼琴聲不知疲倦、不重複地奏響了很久。
時城忽然想到了一個人。
那人也喜歡彈鋼琴,可惜他不讓時城彈。
時城當年學鋼琴沒多久,左手就出了問題。
當時他還不適應新的義肢,鋼琴彈得磕磕巴巴,雖然不至於噪音程度,但也不怎麼悅耳。
那人覺得吵,就砸了他的鋼琴。
時家很大,是一整個莊園。
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跟那人明明是住在兩棟不同的房子裡,自己彈的琴聲卻還是會影響到那人。
那原本是兩架配對的鋼琴,是當時著名設計師兼音樂家的封山作。
就因為彈得不是很完美,被毀在了一個晴天的下午。
自那以後,時城再也沒有碰過鋼琴。
最開始是因為沒機會碰了,後來就變成了,因為那個人,所以連坐遷怒了鋼琴,自己再也不想碰。
鋼琴音戛然而止。
時城回過神,懶懶躺在秋千上,看向鋼琴前坐著的小姑娘:“怎麼不繼續彈了?”
長時間的彈奏讓公主的手腕微微顫抖,但她心情很好,笑道:“因為時間到啦,該跳舞了。”
時城掃了眼天空。
已經是落日了。
可能是因為玫瑰花園的原因,傍晚的天空有些瑰麗紅色的晚霞。
時城站起身:“那走吧。”
時間不多了,他已經在這裡感情用事白費了一個下午,不可以再白費剩下這一點時間。
七天時間,王後要選擇七個她喜歡的人,這些人每個都對應一個王後喜歡的點。
紅色頭發,沒有缺陷的皮膚,仿真的眼睛……加上剛剛看出的向日葵和小皮靴,已經有五個了,剩下的兩個會是什麼?
他現在不怎麼好奇王後討厭的東西。
畢竟按照目前的情況看,王後最討厭他。
隻要他能活到下一天,那第二晚被帶到這裡來的還會是他。
就在他準備回到宮殿內的時候,公主叫住了他。
“哥哥。”
時城駐足,微微側目:“嗯?”
公主說:“我母親喜歡桃花眼,還喜歡漂亮雅典的衣服。”
時城微微一愣:“你在幫我嗎?”
“嗯。”公主走過去,輕輕牽起了他的手,“我之前也想幫那三個哥哥姐姐的,但他們不信我。”
“哥哥,你信我嗎?”
公主說話的時候,兩隻漂亮的桃花眼蓄著淚水,好似受了很大的委屈。
這要換成彆人,心軟了也說不定。
但時城不是彆人。
他甚至沒什麼感情起伏,薄唇微啟:“不信。”
公主握著他的手僵硬了一瞬。
她有些納悶:“為什麼?”
時城任由她抓著自己的手:“我不信你沒一點怨恨。”
在這樣的環境家庭下,還能一點怨恨都沒有嗎?還會這麼好心的幫助陌生人?
他不相信。
果然,公主笑了起來。
清脆的聲音很紮耳,但比起王後的笑聲,還是順耳很多的。
時城聽到女孩說:“是啊,我恨極了。”
“我恨不得,你們全都去死。”
說完,她握著時城的那隻手驟然握緊,指甲狠狠嵌進了時城的肉裡。
好在這是假手,而且時城現在沒有痛覺。
他輕輕掰開了公主的手,把自己被抓爛的手抽出來:“放心,等會兒我就死了,你不用著急。”
公主:“……”哈?這人怎麼不按套路出牌?
時城目光平靜:“死之前,我會先殺了你母親。”
即便在夢裡也要報仇。
不是什麼人都能坑他的。
公主:“……”
時城像個人丨販子一樣輕聲哄道:“一起嗎?”
公主:“……”日,心動了。
作者有話要說:
0001不僅會陰陽人,還會忽悠小孩!
感謝大家支持!通宵人疲憊……愛你們,比心~
——
第52章
公主厭惡王後, 但因為長期被壓抑,她的潛意識裡依舊不會主動去反抗王後。
如果這時有一個人主動對她說出這個想法,她九成會答應。
這個夢境截止在時城“死亡”的那一刻。
公主說他會在晚上八點半被水晶燈砸中, 算一下時間,現在距離截止還有兩個小時。
可惜的是,時城沒有從公主的口中翹出王後喜歡什麼。
這小姑娘表示不坑他就已經是最大的仁慈了。
時城也沒有繼續在她身上浪費時間, 跑上跑下把整座宮殿都轉了一圈, 還真叫他發現了點彆的東西。
這座宮殿裡的傭人不少, 但王後身邊的, 大都是黑皮。
就剩下一個喜好沒有摸清楚了。
大廳的鐘聲忽然響了起來,他抬頭,看了眼燈光倏然暗下來的燈光。
公主站在大廳中央, 正在對他招手。
時城斂了眉目, 抬腳走了過去。
不會跳舞是真的,跟著晃兩下好了。
至於隨時可能會掉下來的水晶燈……
“喲, 你豔福不淺啊。”一聲陰陽怪氣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
時城腳步微微一頓,心裡沒由來地鬆了鬆。
他在黑暗中彎了一下唇角:“你在哪裡?”
傅遇安輕哼一聲:“原來在哪裡現在就還在哪裡。你現在隻是能聽到我聲音而已。”
“那你能看見周圍嗎?”時城放緩腳步, 壓低聲音問。
“能。”傅遇安說, “你綁在腿上的顯示屏,就是我能看到的視線區域。”
“你這樣……”時城擰了下眉,“不會引起係統的注意嗎?”
這人已經疼成那個樣子了, 現在竟然還在作?
傅遇安詭異地沉默了兩秒。
等到時城在公主麵前站定, 才聽到這人悠悠道:“我這是擔心我的合作夥伴鋌而走險,但沒想到擔心多餘了,合作夥伴跳舞跳得開心得很。”
時城沒忍住, 樂了一下。
麵前的公主不明所以:“怎麼了?”
“沒事。”時城收了表情, 裝作咳嗽的樣子用手掩唇, 低聲道,“你羨慕了?”
傅遇安秒回:“我能羨慕什麼?”
時城:“羨慕我和小姑娘跳舞,你隻能在床上躺著。”
他說完,就聽到耳邊傳來一聲重重的呼吸。
不用想,也知道是傅遇安快被他氣死了。
越來越多的客人都聚集到了舞池中,時城借著嘈雜聲,笑道:“未成年小姑娘你都想下手,是人嗎?”
“我沒有!”傅遇安被他氣得氣兒都不足了,“少說話了行不行?跳你的舞吧!”
時城非常坦然:“我不會跳舞。”
傅遇安:“……”
他驚奇道:“還有你不會的東西?”
“我又不是萬能的。”時城話裡沒有一點為此低落的意思,“你會嗎?”
傅遇安肯定道:“會。”
“那好。”時城放下手,對著公主微微欠身,行了一個標準的禮。
同時,低聲說:“教我。”
顯示屏綁在時城的大腿上,按理說傅遇安是看不見這人的。
但顯示屏的攝像頭非常高端,可以三百六十度旋轉,傅遇安雖然礙於位置看不清時城整個人,但餘光還是能看到一點情況的。
他心想:這人架勢還挺足,不知道的以為他是什麼專家呢。
歎口氣,說:“知道了。”
原本就是怕這人沒有分寸自己作死才來的,所以對於再次當了工具人幫忙這件事,他沒有任何的異議。
時城對他來說還有用,可千萬不能死。
有這人,他的行動會方便很多……
傅遇安沒有想太多,他現在隻是覺得時城不能出事,就來了。
低沉的聲音緩緩在這人耳邊響起。
“先左後右,慢慢往後退。”
“餘光看著腳下,注意不要踩到女生裙子。”
“身體往前傾一點。”
時城集中注意力聽著,第一次跳,竟然還挺像回事。
傅遇安看著這人努力避開和公主肢體接觸的手和腰,聲音帶上了自己都不易察覺到的輕快,但偏偏說出來的話還是那麼欠揍:“離那麼遠,你倆擱這跳單人舞呢?”
時城:“……”
他這會兒已經開始後悔讓這人出聲指導了。
傅遇安囉嗦起來真能把人腦子吵炸。
狹長的眼睛不自覺半眯起。
現在不方便出聲,等回去再算賬。
黑膠唱片從留聲機傳出,一陣一陣,朝著高丨潮遞進。
在無數的腳步聲和歡笑聲中,時城聽到了什麼裂開的聲音。
是頭頂的水晶燈。
還沒做出反應,就聽那一直喋喋不休的人忽然出聲:“向左!”
來不及多思考,他條件反射帶著公主朝左邊跨出一步。
啪——
一塊水晶掉在了他原來站著的那個位置上。
動靜不大,在這人群中並未激起一絲波瀾。
時城餘光中,看到了在某個角落的王後。
王後的牙齒毫不掩飾地裸丨露在外,對著他們這邊笑得誇張。
時城微微俯身,朝著公主那邊湊近些許。
傅遇安忽然咳了一聲。
時城沒搭理她,在公主耳邊輕輕開口:“我等會兒就要死了。”
公主跳舞的動作微微一頓。
時城繼續說:“我不會去主動殺她,殺了她會不會出現一些超出我掌控的事情,我無法確認。”
“所以我現在會製造混亂,讓你貼近她,在我被砸中後,你自己去報仇。”
公主目光沉沉看著他。
男人一雙金色的眼睛無波無瀾,口中說得“快死去”的人仿佛不是他自己。
她抿了下櫻紅的唇,輕輕點了點頭。
時城安撫地笑了下,順著轉身的動作,從地上踢了一塊水晶碎片拾起,調整好角度後塞進了公主手裡。
“戳進她胸口或者太陽穴,”他聲音溫柔又帶著蠱惑,“一擊斃命。”
已經閉口裝啞巴的傅遇安這會兒又笑了一聲。
時城這人……真狠,那碎片角度調整的真是堪稱完美,這要是不能一擊斃命,除非公主手下留情。
時城無視他作妖的動靜,在得到公主肯定的眼神後,欣慰地一腳踹趴了身邊的某個人。
是誰不重要,反正這人一倒,周圍瞬間就混亂了起來。
“哎哎哎!這是怎麼了?”
“他媽的哪個王八羔子踹我……”
“你先起來……”
燈光昏暗,大家都看不清發生了什麼,手忙腳亂摸索著互相攙扶。
時城就趁著這會兒功夫,把公主帶到了距離王後不過一米的地方。
他鬆開了扶著公主的手。
但公主卻拽住了他的衣袖。
時城垂眸:“時間快到了。”
八點二十七分,距離半點還有三分鐘。
他從不懷疑,被水晶燈砸中這件事無可避免,就算他躲過了一個,也會有無數個水晶燈掉下來,早晚會砸中他。
公主看著他的眼睛,動了動嘴唇:“哥哥,燈。”
時城眼裡帶著笑意:“我知道的。”
王後最後一個喜歡的是水晶燈。
這也是他剛剛才意識到的。
來到這裡的目的達成,現在靜靜等著這燈砸中自己脫離夢境就好了。
雖然回到現實中不知道會被什麼困住,但時城對自己能出去有絕對的自信。
他穿過舞池,來到了一塊麵前算是空地的區域。
這裡的天花板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有一個水晶燈了。
時城隨手倒了一杯紅酒,抿了一口就放回去了。
太澀了,不好喝。
他目光輕飄飄落在不遠處的公主身上。
八點二十九分。
還剩下半分鐘。
十五秒的時候,頭頂的水晶燈裂開了。
時城聽到傅遇安問:“你不怕嗎?”
他散漫回答:“不會死的。”
還剩下五秒的時候,他看見公主把頭轉向了自己。
小姑娘說了兩個字,從口型看,應該是“謝謝”。
她在謝謝什麼呢?
時城心想,他又不是專門幫她的,
原本王後也是要被他報仇的,借他人之手省點自己的力氣,雙贏的事情,實在是沒必要道歉。
最後一秒也過去了。
頭頂傳來“哢”的一聲,眾人都未能反應,就見時城頭頂深紫色的水晶燈掉了下來。
時城平靜地看著這一切,同時也看著公主撲到王後身邊,用他給的水晶碎片,刺進了王後的太陽穴。
他閉了閉眼睛。
但意料之中的水晶燈卻並沒有砸到身上。
察覺到不對勁,他眉心微蹙,睜開了眼睛。
下一秒,他怔愣半晌沒有回神。
——周圍全都是代碼。
他來到了一個由代碼組合的世界。
無數的光柱支撐著這個地方,讓人有些眼花繚亂。
時城隱約猜到了這是誰導致的。
果然,一陣腳步聲從身後響起。
時城轉身,就見傅遇安站在麵前,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問:“好看嗎?”
這麼龐大的數據海洋,還有無數光腦光柱,當然是好看的。
他直接問:“這是哪裡?”
傅遇安故作神秘地對他勾勾手指。
時城麵無表情湊了過去。
就聽這人附在他耳邊,小聲說:“我的世界。”
時城:“……”
時城:“……你中二癌?”
傅遇安傷心地撫了撫胸口:“你怎麼一點都不信我。”
時城靜靜看著他,大有“你繼續演我繼續看”的架勢。
一個人的獨角戲很沒意思,傅遇安摸摸鼻子,收了表演興致。
他咳了一聲:“暫時不告訴你這……”
“是顯示屏的數據世界嗎?”時城語出驚人。
傅遇安嗆了一下;“……操?”
“啊……”時城眼睛不壞好奇地彎了一個戲謔的弧度,“我蒙對了啊。”
頓了頓,又說:“再讓我猜——唔!”
傅遇安果斷上前兩步,捂住了他的嘴,惡狠狠道:“祖宗,彆猜了,再猜我他媽底褲都沒了。”
這是傅某人難得爆粗口的時候。
時城抿了抿唇,眼睛裡的笑意不加掩飾。
傅遇安隻覺得兩片柔軟溫暖的唇瓣劃過他的掌心,手指微微一縮,送開來。
被時城嘴唇觸碰過的那隻手垂在身側,虛虛握著,他覺得自己現在兩隻手溫差有點大。
咳了一聲,說:“現在有些不知道要不要告訴你,你等我……想一想。”
他要確定時城到底是不是那個人,才能決定要不要坦白一點。
時城對此沒什麼異議,攤了攤手:“那現在乾什麼?”
“回去。”傅遇安頗為心累,“你還在這裡吃上癮了?回去無所事事過完這幾天,就可以離開這個副本了。反正該明白的你都明白的差不多了不是嗎?”
時城點點頭,又搖搖頭:“你說對了一半。”
傅遇安:“哪裡不對?”
時城:“我沒法無所事事過完這幾天。”
傅遇安頓時心一梗:“你還要作妖?!”
時城頓時**臉:“作你家的妖?”
他解釋說:“你不覺得,我之前得罪王後得罪太狠了嗎?”
傅遇安:“……”
行,他懂了,就是接下來兩個晚上還得被拖到這個夢境中來唄?
他時城就是不惹點事不安生啊!
傅遇安食指曲起,抵住太陽穴使勁摁了兩下。
糟心,太糟心了。
“傅遇安。”時城的聲音又傳來。
他疲憊抬頭:“怎麼?”
時城似笑非笑看著他,親昵走到他麵前,為他理了理衣襟。
傅遇安直接打了個哆嗦。
這……不像是好事兒啊!
果然,在某人不老實的指尖劃過自己腰際後,再抬上來,食指和中指就夾住了一個精致的小東西。
傅遇安看著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被順走的金屬紐扣:“……”
這人之前還因為自己撬鎖而鄙視自己,那他搞扒手搞這麼順溜又是怎麼回事?!
時城把玩著這枚金屬紐扣,眼底晦暗不明:“我很好奇,你是怎麼做知道這個副本到底發生了什麼的?”
傅遇安一顆脆弱的心重重下沉:“……我說我不知道你信嗎?”
時城嗤笑:“你自己品品你之前說的話你再來問我。”
[回去無所事事過完這幾天,就可以離開這個副本了。反正該明白的你都明白的差不多了不是嗎?]
……得,還真他媽是他自個兒親自把底褲掀了的。
傅遇安一陣窒息,總覺得自己在這人身邊處處都是坑。
他走過的最長的路,就是時城的套路。
“你是怎麼知道的?”時城又問了一遍。
傅遇安已經麻木了:“你猜猜?”
他讓猜,時城就真猜:“你利用這個不知道是什麼玩意兒的高科技,把自己帶到了我的顯示屏世界。”
金屬紐扣在那骨節分明的手指上轉了一圈,被輕輕放回了傅遇安腰間。
“然後,竊取到了我顯示屏的信息。”
時城微微抬頭,望進對方一雙漆黑不見底的眼裡,笑了笑:“傅遇安,我猜的對不對?”
傅遇安唇角帶著笑意。
但心裡已經在罵娘了。
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拍了三下手。
“時城,”他一字一頓,皮笑肉不笑道,“你真是,扒底褲的天才。”
可以的,夠狠!
作者有話要說:
傅遇安:QwQ
時城:啊,隨便猜猜而已。
傅遇安:操。
感謝大家支持!愛你們,比心~
——
第53章
傅遇安帶著時城回到了1065房間。
時城在一陣眩暈後, 就見到了滿屋的水晶。
……床上還有很多道長出來的尖銳水晶。
毫無疑問,時城如果用常規手段從夢境死去後回來,那肯定會被這滿床的水晶紮個透底。
就算不死, 也得沒個半條命。
他看著麵前這一幕,忽然福至心靈,喚道:“傅遇安。”
傅遇安這會兒還在鬱悶, 聽到這一聲, 下意識緊繃肌肉:“在。”
時城看穿了他的緊繃, 心裡好笑, 拍拍他後背:“彆緊張,這次不是坑你的。”
傅遇安還是保持著懷疑的態度:“那你喊我名字做什麼?”
據他所走過的路,時城喊他的名字, 十次中九次是在挖坑, 還有一次是想揍他。
時城見他這樣,自我反省了一下, 最終沒有總結出自己的錯誤。
他選擇性忽視了這人收到的創傷:“你帶我從數據海回來,是不是知道這裡這裡的樣子了?”
傅遇安“嗯”了一聲:“你看那幾個錐, 你要是躺著回來, 起碼……”
他伸處三個指頭:“身上多這麼些個窟窿。”
時城眼神忽閃。
嗯……那就說明,傅遇安冒著風險來讓他避免受傷,然後他還很不留情麵的揭了人家的老底。
他這表情可不常見。
傅遇安眯著眼打量一會兒, 就知道這人在想什麼。
不免嘲諷“哈”出聲:“喲, 自省呢?小天才您這還挺有人情味啊?”
時城薄唇闔動,最終還是緊緊閉上,沒說話。
理虧、理虧, 饒他一次, 這次就不懟回去了。
終於在口舌之爭上贏了陰陽大師一次, 傅遇安頓時神清氣爽。
反正老底都沒了,他也不介意多說點:“我走之前,這裡就這樣了,所以猜到的你回來可能會被捅穿,才把你用一些特殊手法帶回來的。”
時城抱著胳膊,瞥他一眼:“你身體好了?”
傅遇安搖頭:“好多了,但沒有完全好。”
時城皺眉:“怎麼好的?” 。“”
傅遇安說得模棱兩可:“副本已知的東西越多,對我越有利。”
時城明白,這是因為這人暫時還“不能說”。
他收起了自己的好奇心,轉了話題:“蘇延剛和那個男生呢?”
傅遇安劃拉一下自己的脖子:“我給他們打暈了。”
這語氣裡還帶著點驕傲。
時城嘴角微抽,忽然想到了什麼,說:“對了,我在那邊遇見了薑綺寧。”
“你是不是想問她怎麼過去的?”傅遇安彎了彎眼睛。
時城一噎:“……嗯。”
傅遇安笑道:“我送過去的!”
這句話裡的驕傲比上一句隻多不少!
但時城這回沉默了。
他不太自然地摸了摸脖子,淡淡道:“謝謝。”
這人跟薑綺寧也沒什麼仇沒什麼怨,費勁兒把她送過去除了害人掛了以外,沒什麼彆的好處。
這很難不讓人聯想到,他是為了給自己報個仇。
對於幫他報仇這件事,傅遇安也沒藏著掖著,坦然接受了他的道謝:“我這麼費勁幫你,結果你還這麼殘忍地扒我信息,你覺得你這良心過得去嗎?”
時城語氣沒了之前的理直氣壯,維持著最後的淡定說:“你自己送上來的信息,是我不想扒就可以不扒的嗎?”
說得跟真的一樣,傅遇安直接被氣笑了:“我是不是還要誇誇你特彆聰明啊?”
時城摸了一下鼻子:“那倒也不必。”
“不過,”他轉了話題,“你進了我顯示屏的數據海裡麵,難道沒有看到我的信息嗎?”
傅遇安板著一張臉:“我是這樣的人嗎?”
時城似笑非笑:“我記得不久之前,我的顯示屏數據被拷貝了一次,你覺得是誰乾得?”
傅遇安:“……”
地位顛倒,他不自覺摸了摸腰間的金屬紐扣。
“我確實拷貝了。”他小聲道,“但我沒看。”
時城意外地挑了眉:“為什麼?”
“這不是人與人之間基本的信任嗎?”傅遇安戰術咳嗽一聲,“好了彆管這麼多了,現在你要乾什麼?”
“不乾什麼啊,不是你說的,混日子,等到這幾天過去嗎?”
“你……”傅遇安語氣遲疑,“不打算救那些人嗎?”
時城笑了一聲:“我為什麼要救他們?我看上去很像是聖人嗎?”
傅遇安啞然。
之前看這人的種種操作都很像是好人,導致他一時忘記了,這人也是帕維什的。
何況……
他還很有可能是那個人。
傅遇安坐到床邊沒有水晶的地方,兩隻手交叉在一起,隨性搭在膝蓋上。
時城走過去,微微彎下腰,跟他平視:“你要救他們嗎?”
傅遇安失笑:“你不像聖人,難道我就像了?”
時城勾了勾唇角。
“也是。”他說,“但我也不欠彆人的,蘇延剛那邊,我去透露點信息。”
傅遇安對他點頭:“去吧。還有,我等會兒去1066房間了,這裡沒法睡人。”
時城揮揮手示意他隨意。
他來到了蘇延剛的門口,因為裡麵那兩人都被傅遇安打暈了,他也沒敲門,直接撬了鎖進去。
那兩人躺在地上,宛若屍體。
時城嫌棄地踢了踢蘇延剛:“還活著嗎?”
蘇延剛迷迷糊糊睜開眼,猙獰著表情扶著腰站了起來。
見到時城,他差點跌回去:“哎喲我操!您這神不知鬼不覺的,嚇死人了!”
“這不是還活著?”時城坐在床上,“給你說點信息,接下來能不能活著就看你自己了。”
蘇延剛腦子都還沒徹底清醒,聞言強行集中了注意力:“您說您說。”
時城把目前知道的信息都告訴他了。
但僅僅隻是告訴他發現的信息,這些信息能推出什麼結論,最後的結果是什麼,他都沒有說。
這已經是很仁慈了,接下來就看這人自己的造化了。
一口氣遖可以渢說完,他也沒過多停留,轉身出了門。
臨走前還看了地上躺著的另一個人一眼,輕輕笑了笑。
這人裝睡的本事還不如洛問九那小子。
想到那小白毛,他就忍不住皺了皺眉。
那小子不簡單,而且……為什麼對自己這麼親近?
一見麵就好像很信任他一樣,怎麼想怎麼奇怪。
傅遇安認識那小子,等會兒問問好了。
他沒跟這個裝睡的計較,各憑本事,反正他這個被討厭的肯定能活下來,其他人怎麼樣並不重要。
畢竟這裡的人罪孽重大,死刑都不未過,他沒必要去救人。
回到1066,推開門,就見某人正蹲在地上,打量地上的一灘血跡。
時城眼尾抽了抽;“你這是在乾什麼呢?”
傅遇安指了指地上:“這些都是你的血?”
他可沒忘記那晚時城渾身是血的樣子。
時城搖搖頭:“還有薑綺寧的。”
傅遇安呼出口氣,起身去衛生間拿了拖把。
時城震驚了:“你好勤勞。”
傅遇安抿唇沒說話。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就覺得這些血跡特彆的紮眼,看著不舒服。
明明以前見過的血也不比這少,但這次就是格外的不喜歡。
一聲不吭拖完地,他才伸了個懶腰,躺在床上。
還有兩三天,這個副本就能結束了。
時城閉目養神的時候感受到身側的床墊凹陷,保持著閉眼的動作問道:“洛問九……是怎麼進來的?”
“小白毛嗎?”傅遇安說,“我知道的不一定對,等我回頭去摸索一下他再給你說。”
時城想了想,說:“摸索的時候……注意安全。”
這人之前那半死不活的樣子可真是太讓人記憶猶新了。
傅遇安樂了一下:“你這是在關心我?”
時城嗤笑一聲:“常規提醒而已。”
都是合作夥伴了,提醒一下屬實正常。
雖然這也是0001第一次提醒彆人注意安全。
傅遇安心情還不錯:“趁著這會兒有空,給你說說上個副本那個死在河底的男人?”
時城睜開一隻眼睛瞥他:“之前你不還咬死不鬆口,現在肯說了?”
“都說了這個懲罰副本會告訴你答案,我這人一向說話算話,你對我有點正麵印象行嗎?”傅遇安無奈。
時城沒說答應也沒說不答應,聳聳肩,示意他開始。
傅遇安開口就是語出驚人:“那男的是我殺死的。”
時城手微微一頓。
或許是想到了一些糟心事,傅遇安抓了一把頭發,指關節抵住眉心按了按;“但也不能完全說是我殺死的。”
“他要是沒這麼作,也不會死。”
“那個副本沒有那麼簡單,原本不死個十分之九你們是出不去的。我進去後就發現了兩個陣營,好像還有彆的陣營,但要是摸索清楚會很麻煩,我就沒去管。”
“那個矮胖男人就是單獨一個陣營,他就相當於是場景布置者,按照係統發布的任務去做一些事情。但是對你們很不利,我去偷了一下他的顯示屏,發現裡麵有一個選擇是主動害死你們就可以獲得翻倍的評分。”
“我這麼行俠仗義,當然看不過去了。就稍微下了套,他要是不選擇這個也不會死,但是選了,自然就掛了。”傅遇安說完,猶豫道,“這應該也不算是我殺人了吧?”
時城壓了壓嘴角,沒讓笑意顯露出來:“你還在意自己有沒有殺人呢?”
“那肯定啊!”傅遇安歎口氣,“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誰想手上沾血?”
他這話落在時城耳朵裡,讓0001表情淡了很多。
是啊,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誰會想手上沾血呢?
“不算你殺的,他原本就該死。”
淡淡的聲音不帶什麼波瀾,那人聽著,輕聲笑了一下。
傅遇安彎著眼睛看他:“這算是安慰嗎?”
原本做好了被懟的打算,但不料時城隻是看著他,輕輕點了下頭。
傅遇安愣了。
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這……被你安慰一下還真不容易啊。”
時城沒說話,依靠在床上看前方牆壁上時鐘秒針一格一格的走。
在帕維什的很多年,他也經常看鐘表數秒。
慢慢的他就精準掌握時間了,就算是鐘表不在身邊,他也可以做到計時和秒表分毫不差。
傅遇安看他興致不高,也就收了調笑,繼續說。
“就像你之前看到的那樣,周瑩變成了NPC,但奇怪的是,原本這個副本應該是有NPC的。”
時城把視線從鐘表上收回:“是我在地窖裡殺死的那個人嗎?”
“你在地窖碰到了?”傅遇安想了想,“應該是的,所以我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原本的NPC被犯人頂替,係統這是圖什麼?”
時城搖了搖頭,這人都不知道,他更是一頭霧水。
兩人一時安靜了下來。
現在已經快到早上了。
黎明來到的時候,從1066的房間往外看,能最早看到天邊的魚肚白。
那魚肚白在外麵大片大片的向日葵花海映襯下,泛出微微的黃色。
時城忽然想到,他進到帕維什以來,不僅很少見到星空和月亮,也很少見到日出了。
如果等到結束後,他還沒死,或許可以出獄……
這個念頭沒想完,就被扼殺在了搖籃中。
0001躺在床上,睫毛輕顫,半眯起來的眼睛沒讓任何人發現裡麵的自嘲。
忽然,他想到了上個副本在盧田那裡發現的事情。
轉過頭準備戳戳某人,卻見這人睡得正香。
剛伸出去的胳膊懸在了空中。
這人靠在床頭就睡著了,姿勢很是彆扭,讓人不由自主就會擔心等他醒來會不會落枕。
時城跟他距離離得很近,差不多一隻手臂,稍微仔細看,就能看到這人額頭上細密的汗水。
……還是疼的吧。
這人說得副本通關完整度越高,對他來說就越有利,這話不會假,沒必要用這個騙他。
但現在還沒有完全過關,這人一定還是疼的。
心裡跟被什麼東西抓了一下似的,時城緊鎖眉頭,不知道現在該是什麼心情。
有必要嗎?
對一個不知道底細的人,有必要這麼好嗎?疼成這樣還專門去夢境裡找他一次?
他當然不相信這人真的是單純怕他死,彆有所圖是肯定的,但就算是有目的……
這操作也有點讓人搞不懂了。
他歎了口氣,在儘量不驚動這人的情況下,調整了一下對方的睡姿。
傅遇安累狠了,再加上他現在對時城還算熟悉信任,被碰到身體隻哼唧兩聲,到底沒醒來。
快到早上下去吃飯的點了。
時城最後擦去這人額頭上的汗水才下樓。
果不其然,在餐桌上,他收到了來自王後的怒目相視。
但這種無關痛癢的怒目相視並不會影響他吃東西的興致。
對於吃食,最高的禮遇就是專心致誌。
從小到大,時城最開心最放鬆的地方就是餐桌上,吃東西的時候。
但後來,餐桌上也不能安生了。
知道進到帕維什,才重新恢複享受美食這一興趣愛好。
蘇延剛和那些人都沒來再找他,應該是知道他不會在幫他們了,所以很又自知之明的在自己摸索。
他樂得清淨,從書房找了本書看,無聊的時候就坐在窗邊讀一讀,順便照看一下狀態不是很好的傅遇安。
直到晚上傅遇安醒來,他才上床。
“我睡一會兒,”拉了燈,時城把剛從書房熱好的飯遞給他,“等會兒晚上還得被帶走,你去那邊桌子上打開書燈吃。”
飯盒熱乎乎的,隔著塑料盒子都能感受到溫暖。
傅遇安頓了頓,輕輕“嗯”了一聲。
他怕擾著這人休息,沒開燈,找了個月光充足的地方吃飯。
一邊吃還一邊想,SVIP其實是一個很矛盾的人。
要說他善良,但平時的所作所為甚至是思想都是這麼冷漠無情,輕視人命,感情淡薄。
可是在某些方麵,傅遇安又覺得這人其實很溫柔。
除了嘴上不饒人這一點,時城其實算得上脾氣好了。
不管是對那個白毛小孩的縱容,還是對女生的紳士,甚至是……對受傷的他各種照顧,都溫柔到了細節。
他清楚自己平時很欠揍,這人臉色雖然一直都不太好看,對他冷嘲熱諷的,但其實真的從來沒切實發過脾氣。
好像隻要不觸及這人的底線,他就永遠不會真的生氣。
傅遇安有些納悶。
到底是哪家養出來的這麼矛盾的脾氣。
偏偏……好像還挺討喜。
他仗著這人觸感沒了,又暫時不對他設防,肆無忌憚地用視線打量著這人。
越看,越覺得這人長得好看。
沒多久,他視線就停頓在了這人的嘴唇上。
……好熟悉的感覺。
傅遇安心下微微沉。
時城的下半張臉,給他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像在哪裡見過。
可他分明不曾見過這人,也沒見過這麼好看的人。
就在他思忖的時候,門傳來了輕微的動靜。
躺在床上的時城無聲無息睜開眼坐起來整理衣服。
這一動,餘光看到了月光下支著腦袋看這邊的某人。
他靜默片刻,問:“吃完了?”
“嗯。”傅遇安不動聲色把剛剛那個疑問藏到心裡,“要走了?”
“差不多到點了。”時城看向咯吱咯吱亂動的門,“你這次還來嗎?”
傅遇安笑了:“你讓我去嗎?”
“你要是想來,你就來。”時城站起身,朝著他這邊走來,也站在了月光下。
暗紅色的眼睛帶上了美瞳,像是也給他本人隔了一層紗,叫人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什麼。
他平靜道:“但我,不建議你去。”
傅遇安兩隻手撐在膝蓋上,仰頭看著他,笑道:“為什麼?怕我偷窺你的數據……”
“因為你身體還沒好。”時城說,“你很疼,我知道。”
傅遇安的笑容僵在了嘴角。
這人……到底是怎麼把這樣的話說得這麼直白坦誠的啊?
一向沒臉沒皮的,現在竟然有些招架不住。
時城接著說:“我知道你不讓我死有你的原因,現在這個原因不成立了,我不會死,你不用冒著風險來找我。”
傅遇安咬了咬後槽牙。
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想反駁,但這人說得又是實話。
門終於被打開了,管家站在門口,準備衝上來抓他。
結果被時城一腳踢飛了。
他從容收回腿,最後對傅遇安說了一句話:“以後,不要對我太好。”
傅遇安微怔。
時城跟著剛站起來的管家往外走。
在出門的那一瞬,到底還是停了下來。
側目的時候,傅遇安隻能在黑暗中看到他修長的頸部和美得過分的眼睛。
然後,他聽到這人說:“我不喜歡欠人情,不管你是出於什麼目的,不要讓我產生跟你有牽扯的感覺。除了兩清共贏互不相欠,我不接受其他的任何合作關係。”
傅遇安猛地攥了一下拳頭。
哢噠。
門被重新關上,落了鎖。
作者有話要說:
放心不會虐!
本禪·甜文愛好者·酒不會寫虐文的OvO
明天有萬字副本收尾肥章~
感謝大家支持!愛你們,比心~
——
第54章
還是一樣熟悉的流程, 時城再次被帶到了公主的夢境。
王後不是沒想著在這裡直接把他殺了,但沒有成功,時間到了, 他睜開眼,再次看到了笑顏如花真正的小公主。
但現在這個空間,卻不是他熟悉的宮殿裡的任何一間房間。
眼睫闔動兩下, 他把視線放在了蹲坐在床邊的公主身上。
“這是……”
“我的夢裡。”公主笑了一下。
時城坐起來, 看到了身下的床。
很小, 很矮, 是一張嬰兒床。
他這才環顧四周,圍觀這間房間的裝飾。
其實和他知道的公主的臥室相比,構造一模一樣, 有區彆的地方就在於裝飾。
這是一間嬰兒房, 全都是玩具布偶的裝飾。
日記上那句“我夢到了父親”,看來就是現在這個夢裡了。
時城按了按太陽穴。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總感覺這次醒來後,要比上次暈了不少。
是因為來到的夢中夢嗎?
公主坐在了陽台上, 晃了晃腿:“哥哥, 你知道你這次會怎麼死嗎?”
時城回憶了一下那本日記:“你夢到了你父親,他讓你追尋你自己,但卻在你想要出逃的那一天, 把保護你的侍衛殺了。”
公主彎唇一笑:“你記性真好。”
“事發時間是下午四點, 哥哥,你時間不多了。”
時城回過神來,這才發現現在已經是中午一點了。
他皺了下眉:“這次, 很匆忙。”
“是啊, 你可以理解為, 我的母親等不及想要你死了。”公主站起身,在他麵前轉了一圈,“哥哥,我身上的裙子好看嗎?”
她身上不再是泡泡裙,而是精致秀氣的小禮服。
對於十六歲的女孩子來說,有點成熟了,但因為人長得好看,所以並不會很突兀。
時城沒怎麼猶豫,直接點頭:“很漂亮。”
公主就笑了。
她來到床邊,語氣滿含期待:“哥哥,今天還去殺人嗎?”
殺哪個“人”,不言而喻。
時城無奈道:“你還上癮了?”
公主努了努嘴:“才不是,如果上癮,我現在就該殺了你了!”
時城不在意這麼危險的話,轉而問:“這是你的夢境,你夢到了你的父親,又沒有夢到你母親,怎麼殺?”
他說完,公主仿佛才回過神,失落道:“對哦。”
時城曲起一條腿支撐在床邊,一條胳膊懶懶搭在上麵,微微側頭看她:“你的父親……為什麼要殺了保護你的人?”
這句話將公主從失落和遺憾的情緒中抽回。
她伸出手,想去碰一下時城的手。
但還未觸及到,時城原本隨意搭在那的手就收攏了五指,攥緊不給人牽住的機會。
公主的手頓了頓,滯留在空中片刻後,有些難過地收了回去。
她問:“你很討厭我嗎?”
時城不答反問:“你很喜歡我嗎?”
公主果斷地搖搖頭:“不喜歡。”
時城語氣平靜:“那就不要對我動手動腳。”
疑惑慢慢爬上的公主的眼睛:“可是,父親和母親不喜歡對方,他們還是互相動手動腳了。”
時城看了她半晌,終於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發:“那是特例。”
“大多數的人,隻會讓喜歡的人對自己動手動腳。”
公主似懂非懂,這超出了她活的十幾年的認知。
時城說完了這句話,就站起身朝外走去:“還有三小時,你想乾什麼?”
公主滯留在原地,難得沒有搭理他。
時城依靠在門邊,不催,也不急。
他現在隻要活過兩個晚上就好了,對於這裡曾經發生的一些事情,他並不感興趣。
沒有他,這個副本也會在時間中漸漸的豐富完成度,而且這是個懲罰副本……
他下意識的不想把這個世界剖析得太明白。
但公主好像不肯放過他。
像一尊雕像一樣站了許久,她才轉過頭,對時城說:“我想,讓你幫我看看,我父母的故事。”
時城沒說話。
公主也不需要他的同意,衝過去拉住他的衣角就往外走。
原本是想拉手的,但想到剛剛聽到的那些話,她轉了方向,拉住了衣角。
時城跟著他來到了影映廳。
“皇室人員平生的記錄在這裡都有。”公主打開投影屏,“哥哥,你看完後能不能告訴我,他們……到底愛不愛我?”
時城拒絕的話停在了嘴邊,
不是他心軟,實在是……
算了,無關緊要,打發時間看看好了。
隨著他“嗯”了一聲,投影被打開了。
這個投影儀確實見證了皇室人員的一聲。
從王後設計讓國王娶了她,再到因為無趣剩下了公主,想要把公主養成自己喜歡的樣子……全都一覽無餘。
而國王,他並不在意這個女兒,隻是因為太過懦弱,所以被王後掌握,被控製,他逃不掉這裡,隻能寄希望於女兒。
可就在準備把女兒送走的那天,他卻又改變了想法。
憑什麼女兒能走,他卻不能走?
於是他握著公主小小的手,把尖銳的水果刀送進了自己的胸膛。
十一歲那年,國王心口的血湧出來,侵染了一片枯萎的玫瑰花海的瑰麗。
他走的時候,眼睛裡沒有一點眷戀,就算是看向麵前被鮮血濺了一臉的女兒,也隻有解脫。
他走了,宮殿成了王後的天下。
國王死去的事情超過了王後的掌控,於是更瘋狂的掌控欲,落在了剩下的公主身上。
國王給了公主希望,卻又把她推進深淵。
所以在公主生無可戀的時候,夢到了曾經給過她希望的國王。
但就算是夢裡,她還是沒能逃出去。
時城麵無表情看完了整個電影。
還有十分鐘,就到時間了。
公主也坐在他身側,十六歲的姑娘卻不問世事一般,看完後還期待地看著他:“哥哥,你覺得怎麼樣?”
時城動了動嘴唇。
良久,他說:“他們……”
後半句話在看到公主期待的眼神時,沒說出來。
“他們什麼?”
“他們……”時城閉了閉眼睛,“或許某一刻,是愛你的吧。”
或許國王在送他到玫瑰花海的時候,是真心希望她離開的。
公主笑了。
下一秒,一柄利劍穿過了時城的胸口!
時城倏然睜開眼睛。
但他沒什麼意外,隻是靜靜看著胸口的穿心而過的劍。
……公主的夢裡,是她自己殺死了保護她的侍衛。
因為逃走的時候,她會親手殺死國王,比起後來發生的事情,她更不想殺死自己的父親吧。
所以公主把希望扼殺在了搖籃裡。
“對不起啊。”公主歎口氣,“我也沒辦法的。”
視線逐漸模糊,時城眨了眨眼:“不能違抗?”
公主搖了搖頭。
時城“嗯”了一聲:“知道了。”
他最後的尾音很輕,輕到讓人根本聽不見。
公主看著麵前這人慢慢倒下,深吸了一口氣。
她漂亮的眼睛慢慢變了顏色,若有若無的淡粉紫色顯現出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等夢境開始崩塌,她才小聲用氣音說了一聲:“謝謝。”
腳下的地板炸裂,投影屏幕撕碎開,漫天煙霧吞噬了整個夢境。
……
時城醒來的時候就感覺不太妙。
他低頭一看,果然看到了紫色水晶已經消失、全是鋼針的1065。
沒了傅遇安把他從特殊通道帶回來,他隻能從正規途徑逃離這裡。
傅遇安應該還在1066睡覺,並不知道他回來了的事情,想出去隻能靠自己。
他深吸一口氣,一下下拔出了紮進身體的鋼針。
痛覺沒了,觸感也沒了,不知道的可能會以為這就很輕鬆。
但時城知道,這才是最危險的。
因為這兩個感官都消失,所以他對自己身體的了解情況大幅度降低,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無知無覺因為身體失血而死。
一根根鋼針擦著衣服拔出,帶著血肉落地。
時城小心翼翼拔了半天,才終於全都**。
怎麼走出去就又是一個難題了。
他頭疼地拆下手腕上的綁帶,草草給流血比較多的傷口包紮了一下,小心翼翼往外挪。
不等他打開門,門就從外麵被打開了。
傅遇安睡眼惺忪地站在門外,看到近在咫尺的時城還愣了一下。
預估錯誤,本以為這人要很久後才能醒來的。
他視線停在了這人渾身是血的襯衫上。
時城對他擺擺手:“我先出去,讓開點。”
傅遇安無聲側了側身子。
看著這人疲憊地回到1066的沙發上,他終於開了口:“疼嗎?”
時城正努力感受著自己的身體狀況,聞言搖搖頭:“不疼,痛感沒了。”
傅遇安擰了下眉:“你這是寧願血流乾了也不願意欠我人情?”
這叫人怎麼回答?
時城心底“嘖”了一聲:“流不乾,都說了不會死。”
傅遇安冷笑一聲,倒在床上繼續補覺。
時城聽著他呼吸逐漸平緩,小心挪到了衛生間處理傷口。
他渾身是血,也沒有能換洗的衣服了,也就沒上床去打擾這個人。
處理完後倒在沙發上,能多睡一會兒是一會兒。
他沒看到,在他閉上眼後,床上本該睡著的男人悄無聲息睜開了眼,隔著黑暗默默注視著這邊。
傅遇安等了好久,確定這人是真的睡著了,才匿著聲息朝著那邊走去。
有些人觸感沒了就是方便,隻要他不發出動靜,碰一碰還是沒問題的。
快日升了,窗外細碎的陽光照進來,惹得這人睡著了眉頭都是緊鎖的。
傅遇安琢磨了一下,覺得把這人挪到床上的方法,除非這人是暈了,不然以他的警覺心,不可能不醒。
無聲歎了口氣,隻好拉上窗簾,又把被子抱到了沙發上。
過了好久,這人的眉頭終於重新舒展開了。
傅遇安坐在離他不遠處的地方,出神似的盯著虛空某一點發呆。
半晌,他輕輕嗤笑了一聲。
床上那人夢裡翻了翻身子。
傅遇安餘光瞥著他,心想:誰要你欠人情了?
時城當時頭也不轉留下的話跟魔咒似的在他腦子裡重複播放,他越想越氣。
不喜歡吃虧的又不止你時城一個,他傅遇安也不會吃虧,做什麼還要這人管?
這麼一想,他抓了一把頭發,直接就奪門而出了。
走路的架勢非常囂張,跟趕著去殺什麼人似的。
但關門的那一瞬,還是仔仔細細小心翼翼,用儘量輕的動靜合上了門。
房間很安靜,時城這一覺睡過了頭。
醒來後已經快到午飯的時間了。
他摁了摁額角,等作息不規律導致的眩暈勁兒過去後,才發現這間屋裡少了一個人的身影。
那人又不知道瞎跑哪裡去了。
他現在已經是注定被討厭拉到夢境中的人了,於是乾脆也就破罐子破摔,少下去吃一頓飯,王後也不會對他更討厭了。
本想再眯一會兒,門就被人從外麵打開了。
傅遇安端著打包盒進來,擺在了他麵前。
“吃吧,還熱乎。”
時城意外地看了眼飯菜:“你下去了?”
“那不然還能是偷的嗎?”
時城:“……王後看到你忽然又出現了沒什麼表示?”
傅遇安搖頭,理直氣壯:“我直接去廚房拿的,她沒見到我。”
時城:“……”
你這和偷有什麼區彆?
吃人嘴短拿人手軟,他動了動嘴唇,到底還是沒有人身攻擊。
熱乎乎的飯下到肚子裡,空蕩蕩的胃部好了很多。
傅遇安見他吃得差不多了,開口說:“今晚我跟你一起去。”
時城愣了一下:“為什麼?”
傅遇安:“今晚,比較危險。”
時城敲敲桌子:“為什麼?”
“今晚,我會把這個副本崩掉。”傅遇安語氣很平靜,如果不是說話的內容如此驚天動地,會讓人覺得他在聊剛剛下去散了個步。
時城差點被送到嘴邊的啤酒嗆到。
沒忍住詫異道:“這又是怎麼回事?”
傅遇安捏了捏鼻梁:“我需要在生日宴到來之前,把這個懲罰副本造成混亂,然後強行中止,核算的分數截止到目前就離開。”
“不然生日宴到了,那些人真的就會被係統拉去當NPC。”
這是想救那些人?
時城複雜地看著他,由衷道:“原來你才是聖人。”
傅遇安:“……我不是。”
時城:“不用解釋,我懂。”
傅遇安:“……”操。
他深吸一口氣,對時城比了個暫停的手勢:“祖宗,你能聽我把話說完嗎?”
時城納悶:“我不讓你說了?”
“……”傅遇安牽動嘴角,扯出一個很勉強的弧度,“時懟懟,你真棒。”
時城垮下臉:“亂叫什麼呢?”
“我這是亂叫?我這是對你貼切的形容詞。”傅遇安說,“好了好了,你先彆生氣,聽我說。”
時城勉強點了下頭。
“我不是想著救他們,而是不想讓係統占便宜。”傅遇安說,“這個世界的誕生不是什麼好事兒,你想想,帕維什關著的人死刑都不為過,憑什麼活過了這些日子就可以無罪釋放?”
言罷,他頓了頓,想起什麼似的尷尬補充了一句:“當然,你的情況我不知道,另說。”
時城沒在意他說的那一句“死刑都不未過”,玩著手指精準抓住重點,“所以你的意思是,那些人如果在平時死了就死了,但最起碼,不可以在懲罰副本變成NPC?”
傅遇安對他比了個大拇指:“這不僅是為了不讓係統順心,還有一點是因為我們以後指不定會遇到這些人變成的NPC的副本。”
“難度提高了不說,NPC如果是非殺不可……時城,你是殺還是不殺?”
“就算是現在崩掉這個懲罰副本,我也不確定那些已經被盯上的人會不會繼續成為NPC,但至少該試試。”
時城沉默了。
這人倒挺敏銳。
連他進到這個世界後一個人都沒殺過都看出來了。
他動手的隻是NPC,甚至上個副本殺死盧田,也知道那隻不過是讓他在副本內死亡,他本人不會真正死亡。
雖然說出來可能會很矯情……但他確實不想殺人。
緩緩吐出一口氣,他嗓音低沉:“我知道了。需要配合嗎?”
傅遇安笑了一聲:“你知道容忍我在你顯示屏裡就好。哦對了,有時候條件允許的話,可以順帶滿足一下我的小要求就太好了!”
時城拍拍自己大腿上的顯示屏:“知道了,進來吧。”
傅遇安頓覺槽多無口:“……你召喚精靈呢?”
“那你怎麼進來?”
傅遇安眼疾手快拆下他的顯示屏:“你出去,等五分鐘再進來。”
時城:“……”
又不是換衣服,怎麼整得跟要獻身一樣?
他忍著脾氣,進了浴室。
門重重被關上。
傅遇安笑眯眯注視他離開,在看到緊閉的房門後,笑容逐漸收斂。
他歎了口氣,捏著金屬紐扣的手指貼上了顯示屏。
仿佛要把人攪碎的疼痛霎時充斥全身,他臉色變得慘白一片,嘴唇闔動一下,差點悶哼出聲。
但想到浴室那耳朵甚好的某人,又死死咬住了下唇。
齒尖嵌進皮肉,桌子上零星落上幾滴血跡。
他在消失之前,抹去了痕跡……
“那個劍,帶我去看看……”
“SVIP!快看那個鐵甲,帶我去帶我去!”
“時……”
“閉嘴!”在某人絮絮叨叨的第七個小時,時城忍無可忍,低聲斥了一句。
這人從進到夢境開始就在喋喋不休,跟上輩子沒說過話沒見過東西一樣,看到點好看的都要湊上去瞅一瞅。
傅遇安被吼的頓了頓,委屈道:“凶什麼?”
時城閉了閉眼,冷笑出聲:“傅遇安,你不要逼我罵你。”
領教過某人罵人水平的傅遇安:“……”
識趣兒的打個顫,終於舍得閉上了那張金貴的嘴。
時城瞬間感覺世界都安靜了。
他滿意地走出房間門,看到一直在畫畫的小公主。
公主見到他出來,熟稔地招招手:“快來看!”
時城走過去微微俯身。
——畫上是他。
“畫我做什麼?”
“你好看啊。”公主答得坦然。
時城都還沒說話,就聽某個在顯示屏裡不老實的人說:“這倒確實。”
他倏然攥緊拳頭,壓抑住了罵人的衝動。
今天的公主似乎特彆粘他。
非要拉著他畫畫,看書,彈琴……
甚至還要讓時城給他挑衣服。
這是第十七歲了。
公主會死在花園裡,他也會被王後遷怒,作為沒看好公主的仆從之一被處死。
今天的時間也不算充裕,就短短幾個小時而已。
但因為公主的磨人,還有耳邊傅某的喋喋不休,他整個人都處於一種想炸未炸的狀態。
終於,時間到了。
公主穿著漂亮的白色連衣裙,走到了花園中央。
她遠遠看著門口的時城,揮了揮手。
時城輕輕點頭致意。
公主笑道:“我總感覺你很熟悉。”
時城微怔。
公主:“不知道為什麼,我好像……曾經見過你。”
時城這次是真的皺眉了:“你不是個N……”
後半句被咽了回去。
你不是個NPC嗎?
恍然之間,一個不太可能的猜想出現在腦海中。
公主……不會也是真實的人變來的吧?
似是看穿了他內心所想,傅遇安在他耳邊小聲說:“她確實隻是數據。”
時城活動了一下手指:“那這是什麼情況?”
傅遇安“嗯”了半天,沒出聲。
其實不是不知道,而是……
他也無法解釋這個現象。
公主是數據NPC沒錯,但記得時城的話,隻能說明這串數據裡有跟時城有關的字符。
可係統為什麼要編一個記得時城的數據呢?
這一點傅遇安完全想不明白。
於是乾脆也就不跟時城說了。
兩人同時保持著沉默,無聲注視著前方。
踩點似的,在某一刻到來的時候,公主倒了下去。
十七歲的少女穿著潔白的衣裙躺在玫瑰花海上,很美。
這實在是強烈的視覺衝擊效果。
時城隻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你什麼時候行動?”
傅遇安說:“在你被殺‘死’之前。”
時城算算時間:“那快了。”
話音剛落,身後就傳來了王後的尖叫和腳步聲。
果然是快了,這就開始了。
和他們預想的一樣,時城被押到了行刑場。
**對準他的太陽穴,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扣動扳機。
時城冷靜地站在場地中央,看著麵目猙獰的王後。
這實在不是一個稱職的母親,也不是一個正常的人。
瘋得跟以前某個人一樣。
模糊的麵容被不合時宜想起,0001麵露嫌惡。
他少有的心情低了很多。
就在準備想點彆的什麼驅散那人的時候,傅遇安的聲音沉沉傳入耳朵:“時城,捂耳朵。”
來不及多想,他下意識抬起了手。
下一秒,四周紅光乍起!
是爆炸!
熾熱的波浪伴隨著人群淒厲的叫喊聲鋪天蓋地地席卷而來,在遠處的人們想被炸裂的碎片,輕飄飄就被卷入了熱浪。
華美的宮殿搖搖欲墜,稍微小一些的建築頃刻坍塌,轟隆的震響接二連三響起,多數人都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就被壓倒在了廢墟中。
滔天濃煙騰空而來,伴隨著猩紅的火光。
時城都來不及閉上眼,就感到眼前一白。
他現在感覺不到痛苦了,連熱浪的灼意都不曾感受。
在強光中,他來到了顯示屏內的數據海中。
傅遇安正坐在他麵前,支著腦袋笑意盈盈看著他。
“想看看其他人現在怎麼樣了嗎?”
時城果斷點頭。
傅遇安笑了一聲,對他伸出手:“來。”
時城猶豫半晌,上前輕輕握住他的手。
指尖的溫度交彙的那一刻,四周的數據飛速轉動著。
空間仿佛被扭曲了一樣,腳下開始晃動,數據海瘋狂在周圍亂竄,好像下一秒就要朝著中央兩個人襲來。
時城微長的頭發揚起,發絲淩亂地遮住了眼睛。
他看不清麵前這個人的樣子了。
傅遇安湊在他耳邊,問:“害怕嗎?”
時城的聲音平靜淡然:“你覺得呢?”
回答他的是耳邊低沉悅耳的笑聲。
額前的碎發被撩開,他隨著麵前這人的視線看去,看到了一個巨大的屏幕。
屏幕上有很多人,都是他們這幾天見過的那些。
他們看到了蘇延剛慌亂地在崩塌中逃竄。
那個白淨秀氣的男生找了個地方躲著,無聲注視著這一切。
紅頭發的女孩子腳被壓在了石頭下,慌亂之中,咬牙砍斷了那隻腳。
……
而向日葵花園中的王後,好像被控製了一樣,在第一塊瓦磚掉下的那一刻,像充氣的足球一樣,身體開始慢慢膨脹,最後直接爆炸開!
轟鳴聲響起,漫地向日葵隨著她的爆炸一起消失不見。
包括那些仆從侍衛,在王後消失的那一刻,以管家為先,全都一一消失不見。
至於剩下的那群人,他們都狼狽不知所措,四處躲避著突如其來的崩塌。
時城忽然開口:“在這裡死去,也算是真正意義上的死亡嗎?”
傅遇安懶懶“嗯”了一聲,鬆開握著他的手,抄在了口袋裡:“不過我不希望他們死。”
話沒說明白。
但這次時城不會覺得是這人聖人了。
因為他大抵跟自己一樣,不想殺人。
哪怕是間接的,也不想讓雙手沾上獻血。
時城的生命中有長達將近一百年的瘋狂和血腥,但他的底線,也是沒有親手殺過人。
這也是他現在還願意苟活在帕維什的原因。
星際聯盟的總報紙以前評價過他,說他瘋了,說他野心太大。
可到底還沒評價過他沒有人性。
他可以瘋,可以接受所有的謾罵,但守住人性是他最後的底線。
兩人肩並肩站在數據風暴中心,冷眼看著屏幕裡的狼藉混沌。
終於,最後一片碎石砸下,屏幕內除了塵煙和哀嚎,終於沒了彆的聲音。
時城感覺到,身邊的這人微不可查鬆了口氣。
沒有人死亡,戰損有很多,但沒人丟命。
他聽到了久違的熟悉的電子音。
【滋滋滋——】
【懲罰副本《公主的菜單》已完成。】
【死亡人數:3】
【存活人數:17】
【恭喜所有幸存者,你們——滋滋滋——】
刺耳的電流聲不停回響,眾人怔愣之際,一個接一個倒了下去。
時城知道,這是因為非自然原因中止,所以係統出故障了。
看著這些暈倒的人隨著白光乍泄而消失,他心中奇怪的感覺陡生,他忽然想起了第一次從《迷霧空城》那個副本出來後,聽到的結算電流音。
福至心靈的那一瞬,他開口問道:“傅遇安,第一個副本,你做了什麼?”
傅遇安這會兒不止為何挪到了他的身後,聞言俯身湊在他耳邊,小聲道:“你才發現啊?”
時城半眯起眼睛:“我原本任務完成度不是百分百?”
“嗯哼。”傅遇安抬抬下巴,一臉的驕傲,“SVIP,我幫你掃了剩下的NPC,還快說,謝謝傅哥。”
時城想把謝謝兩個字一筆一劃刻在他嘴上。
“你……”
聲音戛然而止。
時城怔愣地看著一雙手臂從後麵繞了過來,某人在他身後環住了他。
0001身高一米八五,已經算是很高挑了。
但傅遇安比他還要高出一截。
於是被這麼一環,他整個人都好像被抱在了某人懷裡一樣。
時城實在是不習慣這樣的姿勢和接觸,皺了皺眉,準備把人推搡開。
但傅遇安手臂忽然加緊力道,死死控製住了他。
時城心底咯噔一聲。
不對勁!
不等他多說什麼,一隻冰冷的手掌就覆蓋上了他的眼睛。
眼前一片黑暗,時城冷了聲音:“傅遇安,你想乾什麼?”
“噓——”傅遇安吐息在時城耳側,聲音低低沉沉,有點蠱惑人心那味道在裡麵,“時城,先說好,我真的不會害你,具體原因,回來解釋。”
時城擰了下眉。
“所以……”耳邊的聲音有點啞,“雖然知道你現在不疼了,但你忍一忍。”
時城都沒來得及問到底怎麼回事,被覆蓋住的眼睛就猛地睜大了。
他快呼吸不上來了。
血液湧上大腦,縱然是沒有觸感和痛覺,他也覺得手腳發麻。
這種感覺他體會過。
是瀕死的感覺。
傅遇安殺了他。
而始作俑者一手捂著他的眼睛,一手攬著人,把尖銳的刀送進了這人的胸口。
鮮血噴湧了滿地,他看著懷裡這人雙手青筋暴起,手心睫毛撲閃的感覺愈發明顯。
心臟像是被什麼重重敲擊了一下,傅遇安閉上眼,無聲歎了口氣。
對不起,他心說。
很快就好了,忍忍就過去了。
掌心的動靜一點點消失,他感受著溫度一點點喪失,終於鬆開了雙手。
時城仿佛從血水中撈出來的,渾身是血,麵容慘白。
傅遇安抱著人,把他放在了一片還算乾淨的地方。
SVIP已經沒有呼吸了。
往日他總開玩笑說這人冷冷的,時冷冷時冰冰他都叫過,但這次真的冷了,他又不適應了。
雖然人是他親手殺死的。
猩紅的手在身上摩擦兩下,擦去了掌心溫熱的血。
傅遇安靜靜坐在了屍體旁邊。
也不知道是該開心還是該難過,這人被自己殺死的時候,一定感覺到了。
但他竟然沒有掙脫,一直靜靜待在他懷裡,等到生命結束。
還真是信任他啊。
傅遇安苦笑一聲。
幸虧他是好人,要不然就算是真想害死他,事後也得後悔。
數據海風暴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下來。
他們緩緩逼近,朝著兩人這邊靠攏。
傅遇安斂了斂神色,拿出了金屬紐扣。
他敲了敲扣身,金屬震動兩下,忽然憑空浮現出一片迷你版的數據海。
而周身這些龐大的數據頓了頓,下一秒連帶著光柱都一起瘋狂地朝這邊湧來!
傅遇安額角緩緩滴落一滴冷汗。
在第一個光柱碰到時城的那一刻,時城的身體驟然消失在這一方天地。
還好,趕上了。
他悄悄鬆了口氣。
但緊接著,仿佛把人撕碎的壓力直接籠罩著他整個人!
舌尖瞬間被自己咬出血,他悶哼一聲,身體肌肉緊繃起來。
沒有親眼目睹的人不會想象到現在的場景。
因為傅遇安此時整個人都仿佛碎裂了,半個身子被虛化到幾近消失,沉溺在扭曲的空間中。
他被裹挾在數據風暴的中央,支離破碎得快不成人形。
一開始還能忍住,後來實在耐不住疼痛,痛苦的**從唇齒間泄露,到最後,他整個身子破碎到了連聲音都發不出的地步。
傅遇安感覺時間過了好久好久。
久到他被疼暈過去,又再次因為外界壓力和折磨清醒過來,反反複複了很多次,才終於徹底失去意識。
徹底失去意識前的那一秒,他還有點慶幸。
還好,那人被他先一步送走了。
雖然“不想讓對方發現自己秘密”這個原因占了主要部分,但還有一部分是因為……
他知道數據崩潰扭曲而被強行遣送出去有多疼。
他們兩個是“偷渡”進來的,不被係統認可,沒有辦法在副本結束後自動傳送出去。
而把時城顯示屏拿回來,也隻不過是辦了個“臨時身份證”,在這種傳輸時刻,“臨時身份證”是不起作用的。
能力有限,控製活人穿梭副本非常費勁,他隻能先把時城殺死,以便後續偷偷摸摸的操作。
而自己是沒辦法了,唯一的選擇就是被係統發現當做bug,強行遣送出去。
他想,把時城先送走這個選擇做得太對了。
不然疼成這樣,那人醒來後萬一遷怒起來,還是自己受罪。
而且……這一次也算有個意外之喜,發現了點不得了的事情。
那人還真他媽是0001!
想到把刀尖刺入時城胸口的感覺,傅遇安手還有點顫抖。
……不會再有第二次了,他在心裡默默說道。
數據海的世界扭曲旋轉,在一陣光柱乍泄開的那一刻,中間跪坐著的男人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作者有話要說:
知道“0001”身份的老傅想起自己之前說的話恨不得以頭搶地……
這個副本完啦!感謝小天使支持,本章留評發紅包~
愛你們,比心!
——
第5卷 沉浸式影城
第55章
時城睜開眼睛見到的就是熟悉的房間。
他活著回來了, 回到了帕維什。
陳首在副本裡死亡了,就會直接已身死的狀態出現在房間。
而周瑩那種被看上的,就是直接去該去的副本當NPC了。
最後像他這種活下來的, 才會完好無損傷口愈合回到房間。
這裡和他走之前沒什麼區彆,就連那個懸空的顯示屏都還在。
他躺在床上,一時間沒什麼動靜。
不久前, 在大腦死亡的瞬間, 他的觸感和痛覺就回來了, 連帶著一起感受到的, 還有鑽心刺骨的疼痛。
那人還真下得去手。
時城捏了捏鼻梁。
疼是真的疼,震驚也不是假的,但他沒什麼怪罪的意思。
早先沒有掙紮開, 就是選擇了相信對方, 現在既然毫發無損回來了,就說明傅遇安殺他真的是有理由的。
而且……一個抵觸手上沾血的人親自動手, 他很好奇,到底是什麼原因才會讓那人逾矩。
附身去照照桌子上的鏡子, 發現鏡中映出的那雙眼睛已經重新恢複了暗紅色。
這倒是省了摘美瞳的功夫。
身上沾滿鮮血的衣服也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囚服。
時城滿意地揉揉眼睛,依舊選擇把那個懸空的屏幕暫且擱置。
等傅遇安回來再說吧。
很久之前的0001還沒有等人再做決定這個習慣。
因為周圍沒有能讓他信任和另眼相看的人,比起討論, 自己做的判斷和結論對他來說才是最可靠的。
但傅遇安之前已經幫他很多, 所以他不介意多給那人一點特殊待遇。
胳膊伸到桌子上掃了一把,朝夕相處的紙牌又重新回到他掌心。
撲克牌花色不停交錯,被某人眷顧了短短幾分鐘, 就重新被放到了原位。
時城像是終於想起來還有個東西, 指腹無聲敲擊著桌子, 拿起了那枚硬幣。
這是之前傅遇安好奇的那枚刻著921的硬幣。
或許有這次副本的原因,長時間自主待機大腦的他忍不住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這三個數字確實是有意義的。
時城在這一天出生,也經常在這一天被殺死。
甚至最後被抓進帕維什都是這一天。
視線隨著硬幣的輪廓旋轉,他想著還沒回來的某位,表情有點嚴肅。
時城的記性很好,對於以前的事情,大部分是他不想回憶也不想說,但隻要是他經曆過的,花點時間想一想都會記起來。
他確實跟傅遇安見過麵,而且還有打過招呼,但從自己的印象來說,他並沒有留下什麼值得這人記住的回憶。
除非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還發生了一些彆的事。
硬幣在0指尖靈活地四處轉悠,直到門口的鈴聲響起,他才把硬幣在空中挽了個花,放回原位,起身去開門。
門鎖被熟練的砸斷,門外站著索伊和洛問九。
他挑了下眉,不著痕跡倚靠在門框上,擋住了他們看向屋內的視線:“你們怎麼來了?”
“看你門還沒開,猜你肯定還在休息。”索伊笑道,“走啊,一起去看電影。”
時城垂了垂眼睛。
看來他去懲罰副本的這段時間,監獄內的時間過去的並不久,二者時間流逝的速度並不一樣。
索伊說看電影?
這次休息的活動是看電影?
他淡淡道:“你們出去轉過一圈了?隻是簡單的看電影?”
“看到有很多的影映廳了。”洛問九接話,“但具體的說明會在晚上九點的時候發放,還有一個多小時呢,哥你不先去附近的遊園會吃點飯嗎?”
時城心說我什麼都不知道上哪兒去吃?
他不動聲色地把一無所知藏得嚴嚴實實:“你們先去吧,我太困了,先睡會兒,等會去找你們。”
說著,還裝模作樣眯了眯眼,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索伊和洛問九不疑有他,拍拍他肩膀表示過半小時再來喊他後,並肩走了。
時城看著這一大一小的背影,忽然叫住了他們:“壇姐呢?”
“哦,她啊,”索伊解釋道,“她上個副本表現不太好,開局送人頭,不知道是不是被拉進懲罰副本了。”
時城皺了下眉:“知道了,你們先去吧。”
房門重新關上,他麵對著緊閉的房門靜默站了會兒。
結果在下一秒轉頭的時候,差點被嚇到。
——某人跟表演大變活人一樣,正鳩占鵲巢地坐在他床上,支著腦袋笑意盈盈看著他。
“你怎麼在這?”他平複了一下心跳。“解決完後事了?”
“解決完了。”傅遇安拍拍身邊的位置,“來,坐。”
時城牽動了一下嘴角:“反客為主這四個字真是被你學明白了。”
話是這麼說,他還是走了過去。
“說吧,最後那到底是怎麼回事?”
傅遇安喉結動了動:“你不怪我啊?”
“怪你什麼?”時城不解,“你不是為了把我送回來?”
傅遇安一噎。
是這樣沒錯,但那刀是真真切切捅進他胸口的,這樣都無所謂一點埋怨都沒有嗎?!
0001也太通情達理了吧?
他沒忍住,直接樂出了聲。
可以,這一向都沒什麼良心的某人今天還是格外有良心的,不枉自己舍己為人先把他送回來。
“沒良心的某人”一臉的莫名其妙:“笑什麼?”
這人回來之前出了什麼撞到腦子的意外嗎?
傅遇安笑著搖搖頭,沒回答,直接開口道:“我之前都不知道,原來0001是這樣的人。”
時城眼睛睜大了點。
他牽動嘴角,熟悉的陰陽怪氣的準備動作出現了:“你叫我什麼?0001不是已經人沒了嗎?”
傅遇安:“……”
他清了清嗓子:“之前那是有點誤會,但是你難道不認識我嗎?”
他這已經是非常的坦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