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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先掛了,十分鐘後見。”

陳皁炎掛了電話,手裡拎著盆,卻沒立即動作。

他看著窗外,說了一句:“你還在嗎?”

時城知道他是在跟自己說話。

但他沒有回應,靜靜待在床上從縫隙中看對方,沒出聲。

陳皁炎沒等到回答,接著說:“如果你是幫那三個人報仇的,不用擔心,我會幫你的。”

這句話說完,屋內依舊靜悄悄的。

陳皁炎在原地茫然地站了一會兒,最終無奈歎了口氣,摸索著離開了。

時城跳下了床。

陳皁炎出去的背影還落在他眼中。

他靜靜看著前方,臉上是罕見的震驚和空白,久久都未能回神。

好在這時,索伊的通訊撥過來讓他回了神。

“時城,”索伊嗓音有點啞,“殺死我的是徐瑤。”

意料之中的答案,時城關注點偏移:“你聲音怎麼了?”

“沒事。”索伊疲憊道,“剛剛下樓的時候路過一個窗戶,好奇探頭進去看了一眼,結果被飛來的東西砸中了脖子。”

時城:“……”

如果猜的沒錯,那或許是傅遇安的那間屋子。

他看了眼時間。

這也過去挺久的了,那人還沒好嗎?

後半夜沒什麼事情,他還有一個早上的時間,想了想,還是決定先去看看那人。

再次來到房門口,時城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腳步。

停滯在原地,久久未動。

——這門都已經變形了,怎麼做到的?

他心情複雜地敲了敲門:“傅遇安?你還好嗎?”

屋內虛弱地傳來一聲不真實的悶哼:“不是很好。”

時城歎口氣,直接踹門而入。

門內的傅遇安手上雖然還幫著繃帶,但繃帶已經快被撕裂了,鬆鬆垮垮掛在手腕上,還沾著不少血跡。

這人耷拉著腦袋坐在窗台上,手中死死握著那隻假肢閉目養神,沒有一點想管受傷的指尖的意思。

跟水裡撈出來似的,渾身是汗。

時城走過去,指尖在他腦袋上點了點:“很難受?”

“不太舒服。”傅遇安閉著眼睛就往前倒。

時城的右掌心接住了他的腦袋:“知道了,明天送你出去。”

“嗯?”傅遇安一愣,猛地坐起來。

“你之前和我說,滿血複活。”時城眼睛下被睫毛掃出一片淡淡的陰影,叫人看不清情緒,“騙人的吧?”

傅遇安下意識:“我沒有……”

時城:“我剛剛在路上問過導演了,他說,知道最後的結果是附和劇本的,就可以殺青。”

“我們的目的是找到殺死我們的鬼,並且完成複仇。傅遇安,殺了張飛雙,你就可以出去了。”

“不行。”傅遇安想都沒想直接拒絕,“那就剩下你一個人在這裡?時城,你不要輕視這個休息副本。”

時城:“為什麼?”

傅遇安深深地看著他:“每一次進到不是正劇副本的副本,你難道沒感覺到出來自己的身體狀態正在飛速下滑嗎?”

時城沉默了。

確實是這樣,在進到這個副本的時候,他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產生了一些變化。

原本他以為這也是副作用,可是明明這次不是“偷渡”,而是正兒八經進來的。

傅遇安語氣複雜:“SVIP,你真的再被係統針對。”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次真是SVIP了。

時城靜靜拿回自己的左手重新裝上,又把淩亂的繃帶纏了回去:“你不也是在被針對?”

傅遇安一噎:“這不一樣。”

時城彆開視線:“你不用擔心,我知道怎麼結束了。明天,你就出去。”

傅遇安直接站起身,這架勢不知道的以為要打架:“時城!”

“聽到了。”時城看著他,“你喊冷冷喊懟懟都沒用,這件事,沒有商量的餘地。”

傅遇安好半天都沒能說出話:“你到底……為什麼這次態度這麼堅決?”

時城沒答,和他擦肩而過,撐著窗台跳了出去。

他站在月光下,回眸淡淡看著傅遇安:“你信我嗎?”

傅遇安哽住。

良久,他妥協而頹然地點點頭:“信。”

時城笑了一下:“那就好。”

他逆著月光,整個人的線條都被光線柔和了,看起來比平時要溫柔很多很多。

但傅遇安覺得,這人卻離自己好遠好遠。

時城的速度真的很快。

在和索伊製定完計劃後,第二天就在那些學生找上門的時候把人殺掉了。

索伊自告奮勇承擔了這個任務,因為對於雇傭兵來說,殺死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學生簡直是輕而易舉。

導演宣布兩人拍攝內容結束殺青,在消失前,傅遇安隻來得及看時城淡然的眼睛。

齊浮和洛問九他們三個許久沒見到這兩人,在中午吃飯的時候問時城:“他們呢?”

“找到了兩起他們負責的凶殺案,離開了。”時城說,“我會幫你們完成任務的。”

三人麵麵相覷。

最後還是洛問九問道:“那哥你的任務呢?”

時城沒說話,吃完了最後一口,恰好一點鐘的鬨鐘響起。

他起身,出了門。

他的任務?

從他看到陳皁炎那張臉開始,他留在這裡就不僅僅隻是任務了。

他一路沉默地走著,卻被一個熟悉的女孩擋住了路。

抬眼看去,才發現是邊家雨。

“你有事嗎?”時城不是很有心情跟著小姑娘周旋。

邊家雨看了他一眼:“你知道陳哥在哪裡嗎?”

時城聽到“陳哥”這兩個字,表情微微一滯。

邊家雨卻沒發現,繼續說:“他讓我打掃乾淨操場,把地上的花盆碎片給他的!”

花盆碎片……

【你在操場上溜圈,被花盆砸中了腦袋,不幸身亡。】

如果按照邊家雨說的,那陳皁炎這就是來清理痕跡了。

但時城卻沒動作,甚至在聽完這句話後,眼裡還有一絲……憤怒。

邊家雨被他看的打了個哆嗦。

“你……”

“起開。”時城第一次語楠氣中沒了耐心與淡然,冷冽凍人的兩個字從他口中吐出,嚇得邊家雨立馬移開了兩步。

時城回到了宿舍。

傅遇安走了,洛問九和須子遙現在住在一起,宿舍就他一個人。

他拉上窗簾,躺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蒙起來。

呼吸的空間被驟然減少,他懸著一天的心卻漸漸落回來。

怎麼……會是他呢?

有關這個副本的一切他都已經無心掛念了,陳皁炎那張臉像是默片循環,一直不停地在他腦海中重播。

他咬著牙,蜷縮起來。

不知不覺中竟然睡了過去。

夢中的他一直在黑暗裡,想往前跑,卻沒有儘頭,因為不管哪個方向都是一片漆黑,滿地的獻血。

他在這混沌的夢中一覺睡到了晚上。

對講機響了起來。

“時哥!!”齊浮焦急地聲音響起,“那個叫孫赤的現在瘋了!!”

同一時間,恰好導演的任務也隨之而來。

【一號,去修大門的攝像頭。】

齊浮剛準備換班的時間,孫赤的正拿著斧子在窗外喊:“陳皁炎!你個孬種快給我出來!他媽的是不是你殺的徐瑤和張飛雙?我爸已經快把我腿打斷了!你他媽不出來我就在這裡堵著你知道你滾出來!”

時城匆匆趕到,在孫赤驚恐地叫出自己名字之前,把齊浮趕走了:“你去教學樓吧,那裡安全些。”

他客客氣氣把人請進了保安室:“說說吧,剛剛那是怎麼回事。”

孫赤瞪著大眼看他,似乎是沒想明白為什麼這隻鬼再次出現了。

為了讓這人的神經狀態還在正常情況下,時城不得不編了個謊:“我不是時城,我叫時冕,我們雙胞胎,我來給我哥報仇的。”

孫赤“啊”了一聲,左右打量了一番,又大著膽子伸手戳了戳時城的手,確認是實體後,這才勉強相信。

他想到昨晚這人驚人的武力值,咽了咽口水:“我先說好,報仇彆來找我!我遵紀守法好青年,絕對沒有殺人放火!”

“那殺我哥的人是誰?”

“是邊家雨!”孫赤毫不猶豫,“至於你哥的同事,那是徐瑤和張飛雙一起殺的,跟我可沒關係!”

時城皺眉。

雖然早就猜到了邊家雨有嫌疑,但他還是不明白為什麼。

桌子上是剛才校長送來的符咒,說是貼在身上可以驅鬼。

他手指撚著符紙;“為什麼要殺我哥?”

“唉,這可就說來話長。”孫赤歎氣,“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

原來“時城”曾經給邊家雨遲到記過一次處分,讓她在學校被點名批評了,這就讓邊家雨一直懷恨在心。

她見“時城”在操場上巡邏,心念一動,就把花盆推下去了。

不巧,正好砸中頭頂,一條命就這麼草率地沒了。

時城聽完後簡直槽多無口,隻好問點彆的:“那徐瑤和張飛雙又是怎麼回事?”

“他們自己作的!”孫赤想都不想直接道,“在宿舍樓的小教室裡校園欺淩彆人被發現了,怕被告到班主任哪裡,把人殺了!”

時城平靜地看著他。

隻是校園欺淩被看到了就把人殺了嗎?

但看孫赤這個樣子,應該是咬死都不會說彆的了。

他問了最後一個問題:“為什麼說陳皁炎殺了他們?”

孫赤眼神裡閃過一絲忌憚:“他們欺淩的人是那家夥喜歡的人!肯定是要報仇!”

時城站起身:“你走吧。”

孫赤:“啊?”

“等查出來,我會給你說的。”時城為他開了門,“走吧。”

算算時間,第四隻鬼快出現了。

他要知道,自己的猜測到底對不對。

孫赤在他的注視下莫名不敢反抗,縮縮脖子就離開了。

他前腳剛走,時城就聽到了周身的風聲。

他直接開口:“你是不是邊家雨。”

風聲霎時安靜下來。

但緊接著,狂風四起,校園內的樹葉都在簌簌作響!

時城感覺到背後一股涼意。

他不作停留,登時往前衝去!

後背閃過一抹金色,符紙在他原來停留的空中消散開。

不得了了,時城想。鬼都會用符咒了。

但對方這個反應已經驗證了他問題的答案。

被殺死的第四隻鬼——真的是邊家雨。

徐瑤和張飛雙那種人不可能因為校園欺淩彆人就承擔殺人的風險,那他們為什麼會冒險殺死索伊和傅遇安?

隻有一種可能——殺人滅口。

他發現,索伊和傅遇安“死亡”地點其實非常的相近,在傅遇安踩到洗衣液摔下去的那個樓梯口和索伊“死亡”的衛生間之間,有一個可以視線交彙的小教室。

而那個教室,應該就是孫赤口中校園欺淩的教室。

邊家雨殺了“時城”,祈求好朋友徐瑤的幫助掩蓋自己的過錯,徐瑤借此要挾邊家雨,和喜歡她的張飛雙一起欺淩她,卻不小心導致邊家雨死亡。

這一幕恰巧被路過的“索伊”和“傅遇安”看見,兩人直接把對方滅了口。

而校長給的驅鬼大全,是為了讓他殺死邊家雨這第四隻鬼的。

時城一邊四處逃竄躲避符咒,一邊沉聲問:“我猜到了很多,但我不明白,你為什麼在一直誘導我懷疑陳皁炎?他不是喜歡你嗎?你為什麼要害他?”

話音剛落,麵前忽然出現了一個女孩!

時城堪堪停下了步子,沒有裝上去。

邊家雨臉色慘白,麵目猙獰:“誰告訴你他喜歡我?我們沒有任何關係!都是他!都是他!如果不是他對我見死不救,我怎麼會求徐瑤?!又怎麼會落到這種地步?!”

如果說時城他們三個人是因為對殺死自己的人的怨恨才留下的,那邊家雨留在這裡的原因,純粹就是對陳皁炎的恨意了。

因為晚上的時候,時城不會讓陳皁炎在學校久留,所以邊家雨不能直接進行報複。

而且她也沒什麼能力報複,隻好誘導時城去誤會殺死他的人就是陳皁炎。

校長送來的雜誌上有說,對付這種鬼,隻有用陣法。

所以時城不緊不慢後退了兩步。

邊家雨看著他動作,先是不解,而後目眥欲裂地看著他,一聲尖叫後就打算逃跑!

但時城剛剛一邊跑一邊布下的陣法已經開始起作用了。

很多個角開始發出光芒,邊家雨尖叫著被困了起來。

尖銳的女聲在這個學校裡回響,時城淡淡轉身,看到了不遠處走來的陳皁炎。

他的表情有些茫然,不知道麵前這一幕到底是如何發生的。

時城靜靜望著他,忽然開了口:“莫送城。”

陳皁炎毫無反應,隻是在很久後才輕輕轉頭看向他,好奇道:“你是在……叫我嗎?”

因為距離比較遠,他看不清時城的長相,也就沒發現麵前這個人應該是已經死去的“保安”。

時城表情有一瞬的低落。

對講機的聲音響起。

【恭喜演員時城順利殺青!後台將於十分鐘後對演員開放。】

時城對這聲音置之不理。

他還是目不轉睛看著前方的“陳皁炎”:“莫送城,你記得……時冕嗎?”

“陳皁炎”終於確定了對方是在跟自己說話,他搖搖頭:“從來沒有聽說過。”

時城笑了一聲,那笑聲帶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澀然:“是嗎?”

“陳皁炎”皺眉:“我隻知道我來這裡是為了那邊家雨和徐瑤張飛雙殺人的證據,把他們告上法庭,你說的這個人我從來不知道。怎麼了?他們跟這些命案有關係嗎?”

原來傅遇安沒說錯,這還真是個一心為了國家安康的好孩子。

看來平時被當做“問題”學生,也就是因為跟那三個人在一個宿舍一個班被牽連的吧。

而且這一心為大義的熱心腸……

還真是,像極了他的一位故人。

不僅臉長得跟那人少年時期一模一樣,就連這性子也是99%的相似。

故人就叫莫送城,是時城的父親送給他的成年禮物。

十分鐘的時間到了。

時城最後給原處懵逼圍觀的齊浮留下一句“躺著過關就好”的話,最後把視線落在“陳皁炎”身上,在對方震驚的注視中,緩緩消失。

時城顫抖著睫毛,閉上了眼睛。

一百年前,也就是星紀元1965年,三日蟲洞誕生。

那一天的爆炸是因為0001滅世一般的自殺行為,聯盟所有人都看著0001瘋了一般不管不顧駕駛著穿梭器駛向了刺目的光團。

但隻有時城知道,穿梭器裡根本就不是0001,而是莫送城。

這件事甚至家室顯赫權利濤天的傅遇安都不知道。

所以傅遇安才會非常篤定0001早就死在了帕維什建立之前。

莫送城是替時城去送死的。

但他不知道,自己這一替,不過是用命換來了時城一百年的監/禁。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起主線劇情就要開始啦!

關於三日蟲洞,在22章裡有提到過一次!遺忘的寶貝可以去看一下~

ps:沒有白月光梗也沒有狗血誤會!請放心閱讀~

感謝大家支持!這個本結束,本章評論留紅包吖~愛你們,比心!

——

第6卷 0001的記憶輪回

第66章

焦倦口中所謂的後台其實就是一開始的影映廳。

時城回來的時候一個人在化妝室的單間中, 出了門,大廳內的兩個人就齊齊把目光放了過來。

時城無視傅遇安複雜探究的目光,身體一軟就癱在了沙發上, 用下巴指了指麵前的大屏幕。

“這是什麼?”

“我們剛拍的電影。”傅遇安說。

屏幕上他們六個人的人臉已經被替換了,電影按照劇本順利進行。

從他們遇見這隻鬼,再到後來的交談……

劇情和他們走的差不多, 但完善出來的電影顯然前後邏輯都被自動的修正更具體了。

時城看了一半, 中肯地評價道:“不愧是娛樂副本。”

難度不大, 也足夠給人活命的機會。

其實在最一開始聽到每個人都多了一條命就已經能看出, 這個副本已經是最大程度的放水了。

除了讓他們的心理狀態被打擊一波,好像並沒有什麼彆的用處。

時城不喜歡看靈異電影,閉上了眼, 問:“現在不能出去嗎?”

“能。”索伊說, “我在這等等裡麵三個人,你們要出去就出去吧。”

時城睜開眼睛, 認真的目光久違地落在他身上。

索伊被看得笑了一聲:“怎麼了?”

“沒什麼。”時城站起身,收回意味不明的打量, 倒了一杯茶幾上的果酒, “隻是忽然覺得,你這善良的不太像是雇傭兵。”

索伊和氣地笑笑:“其實我在成為雇傭兵之前,是米亞爾星……”

“最大的玫瑰花園的農場主。”時城接下了他的話。

索伊震驚了一瞬, 聲音都高了好多個調:“你怎麼知道?!”

時城抿了一口果酒, 皺皺眉,又放回了桌子上:“我以前見過你。”

索伊還沒來及說話,旁邊一直默不吭聲的傅遇安就開口了。

“厲害啊SVIP, 你以前見過的人可真多, 這帕維什裡遇到的人你都見了個遍吧?”

索伊看了說話的人一眼。

這語氣怎麼……聽起來這麼不對味呢?

時城已經習慣了這人時不時的陰陽怪氣, 應付起來得心應手:“嗯,最起碼我見過的都能記住,有些人見過都認不出來。”

傅遇安:“……”

陰陽人這塊,那還得是時城。

時城見他不吭聲了,才看向索伊:“我以前去過你的那個小花園,種的是冰粉玫瑰那個小花園。”

他不懂得玫瑰的種類,隻知道那玫瑰粉色的還有點透明,所以就簡稱之為冰粉玫瑰。

索伊想了好久才知道他說的是哪一種,無奈道:“那種玫瑰很罕見的,隻有貴族才能養得起。陽光水分都得按照比例每天澆灌保養,一年持續下來種成率才勉強能達到十之一二,大多數的人都會請專門的……”

說起玫瑰,專業對口的索伊就開始喋喋不休了。

時城聽得腦子疼,抬手比了一個暫停的手勢:“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當時隻不過是路過,不小心去了你的花園,又不小心踩爛了一支幼苗,就被你莊園裡的人追殺了幾條街。”

索伊:“……”

傅遇安:“……”

這能說得這麼理直氣壯也是個人才了。

索伊想了想:“具體是什麼時候?”

時城:“一百四十年前。”

索伊:“……您記性還挺好的。”

他眉頭死死擰成麻花,好半天才想起來:“哦,那一年剛好是斯沃帕德商會來買,一個花園的玫瑰數量都是正好的,他們當時要用來裝飾一個很隆重的酒會,你踩爛了一朵數量就不對了,所以他們才會這麼生氣吧。”

時城若有所思中,沒發現,傅遇安的表情已經可以稱之為魔幻了。

他聲音緊繃:“哪個商會?”

索伊:“斯沃帕德啊,就那個特彆有錢特彆高貴的黑心商家。”

成為星際最出名的一家,斯沃帕德靠的不僅僅是實力和財富。

其中原因之一就是這家完全沒有架子,上至頂級高定品牌,下至路邊的小攤,幾乎所有的領域都能看到他們家的產業,直接壟斷市場,一分不給彆家留。

總的來說就是,隻要有錢賺的地方,就一定有斯沃帕德公會。

不過這家賺錢多花錢也多,他家舉辦的酒宴或者舞會,就算是上層圈也是頂級的,能去的非富即貴,去一趟足夠吹很久了。

傅遇安聽完“黑心商家”四個字,臉色更古怪了。

時城這回終於意識到了他的不對勁。

思及這人在薩穆酒莊的那樣子……

一個匪夷所思的念頭隱約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中。

他強行撐住冷淡的表情,對他點了下頭:“出來一趟?”

傅遇安抓了一把頭發:“好。”

“索伊,那就麻煩你等他們了。”時城最後炫了一塊曲奇餅乾,拿著往外走。

索伊看看他,又看看留坐在這裡的傅遇安,好奇地眨眨眼睛:“你是不是認識斯沃帕德的人?”

“彆瞎說!”傅遇安想都不想直接否認,態度尤為強烈,“我怎麼可能是斯沃帕德的人?!”

索伊:“……我隻是問你們是不是認識。”

傅遇安:“……”

他咳了兩聲,抬手拿起麵前的杯子,把裡麵的果酒一飲而儘,默不吭聲出了門。

索伊看著麵前空蕩蕩的酒杯。

這杯果酒……是不是時城之前喝的那杯來著?

傅遇安出去的時候,時城正在棉花糖機麵前,剛好自己卷了一個奇醜無比的棉花糖。

見到他來,果斷把手裡的殘次品遞了過去:“給你,請你吃。”

傅遇安不明所以接了過來:“你竟然會跟我分享食物?”

時城理不直氣也壯:“不好吃,丟了浪費。”

傅遇安深吸一口氣。

還不等他開口譴責這種缺德行為,就聽時城興味道:“當年下追捕令追殺我,追殺地開心嗎?”

“咳!咳咳咳……”傅遇安被剛送到唇邊的棉花強嗆得差點把肺咳出來。

他尷尬笑了兩聲,裝傻充愣:“你在說什麼?”

時城溫和地對他笑了一下。

他當年迫不得已道米亞爾星去跟人見麵合作,結果合作人背刺,他雖然順利逃脫,但逃亡的時候就不小心發生了踩碎玫瑰的誤會。

本想著留下一筆錢就跑路,萬萬沒想到,短短一小時,就多了一條關於他的尋人啟事。

理由還他媽就是因為踩爛的那支玫瑰!尋人啟事上的措辭非常嘲諷,差點指著他的鼻子罵他讓他現場種出一枝花了。

時城到現在還能記得上麵寫著什麼。

【全球尋人:男子,一米八五左右,黑發黑眼冷白皮,左臂重傷。

ps:從來沒有一個采花盜能在毀了我家一朵玫瑰後還逍遙法外,這玫瑰一日不齊,你就一日彆想安生。】

這尋人啟事下麵還寫著提供信息者每人一萬星鑽。

聯盟通用貨幣是星幣,這星鑽……對於普通人來說,一萬個,這一輩子吃穿住就不用愁了,還很富餘。

就因為這一條,時城當時那半年都不得不掩麵偽裝過日子,很狼狽。

結果現在看來……

他對著麵前瘋狂心虛的傅遇安眯了眯眼睛。

傅遇安被盯得額頭冒汗,腦袋一低再低,終於,忍不住舉起了雙手:“我認錯,是我發的尋人啟事。”

果然。

“嗬。”時城冷笑一聲。

傅遇安小聲嘟囔道:“這也不能怪我啊,我當時是訂花給我祖母過三百大壽的,那個花園一朵不多一朵不少,你踩爛了我一**就剩二百九十九朵了,這不就沒意義了嗎?我實在是氣不過……”

“氣不過?”時城不可置信道,“你有功夫花一萬星鑽懸賞我,沒空花一萬星幣去重新采購一朵嗎?那花是稀罕到什麼程度了才會除了你那三百多其餘的一朵不多?!”

傅遇安摸摸鼻子,眼神飄忽:“我氣急了,忘了……”

時城閉上了眼。

忍住。他勸慰自己,氣出病來無人替。

傅遇安訕笑兩聲,親自到一旁給他打了一個冰淇淋:“來,時哥,吃點涼的消消火。”

時城一把抓過冰淇淋,抬腳往外走。

傅遇安跟上去:“彆生氣彆生氣,你看,你這不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說得跟你不知道我的身份一樣。”時城咬下冰淇淋尖尖,“既然是斯沃帕德的人,你怎麼會出現在帕維什?”

“誰告訴你,商會的人就一定要經商?”傅遇安挑眉,蹭了他A級彆的待遇,跟著來到了一個單獨的豪華包廂,“我們家很開明開放的,子孫後代就業自由。”

時城從容地找了個舒適的地方,選擇了一個舒適的姿勢窩著:“彆告訴我,你的自由選擇就是帕維什的獄警。”

帕維什是什麼地方?狗都不來的禁地。

腦子有病的獄警才會選擇來這裡就業。

傅遇安笑笑:“當然不是,我可是聯盟的男人。”

時城眉梢輕揚:“公務員?”

“要高端一些。”傅遇安手掌抬了抬,比了個升高的手勢。

時城看了看麵前桌子上的撲克牌,忽然來了點娛樂的興致。

既然休息區對他們開放了,那斷然沒有回到原來那個看了一百年的牢房待著的道理。

他拿起撲克,熟練地分成兩組洗開,放在了兩人麵前。

“玩點什麼嗎?”他笑眯眯問道。

傅遇安配合地坐在他對麵:“來,怎麼玩?”

“簡單。”時城把一副牌推到他的麵前,“我剛剛從這副完整的撲克牌裡抽走了一張小鬼和一張梅花3,現在這每一堆都有二十六張牌。遊戲規則方式都很好理解,我們每輪從對方手裡抽走五張牌,三輪一局,最後鬼牌在誰的手裡,誰就輸了。”

傅遇安手指點了點桌麵上屬於自己的那一副:“輸的代價呢?”

這開口一聽就是老賭徒呢。

時城用指腹把紙牌推開,整齊劃一地倒扣在桌子上平鋪開來:“輸的人回答贏的人一個問題,不許撒謊,要知無不言。”

傅遇安樂了:“想扒我家底?我都說了不會騙你,你直接問不就好了?”

“你不會騙我,但不代表你會知無不言。”時城說,“有些人嘴上說的好,最後遇到不想回答的問題還不是拚命回避?”

傅遇安:“……其實我不是這樣的人。”

時城擺擺手:“就說玩不玩?”

傅遇安嘴唇動了動。

其實……這不僅是讓時城扒自己信息的機會,也是他扒時城秘密的機會。

於是沒過多猶豫,也推開了自己麵前的牌:“玩。”

時城滿意地叫了兩份果盤零食上來,悠哉悠哉開始了遊戲。

這個休閒場所是有自動服務的,服務生類似於NPC,除了服務工作以外,不會和他們發生彆的什麼對話。

於是就算有服務生上來送吃的,兩人也玩得旁如無人。

包廂的燈光昏暗,時城和傅遇安麵對麵坐著卻看不清對方的表情,他們誰也沒說換個燈光,畢竟麵前這人的實力他們彼此都心知肚明,誰知道會不會通過表情和狀態走旁門左道辨彆牌麵呢?

於是他們都開始了自認公證的比賽。

第一局,時城贏了。

傅遇安心服口服:“攢五局一起回答吧,一個一個問題的有點慢。”

時城沒有異議。

第二局,還是時城贏了。

傅遇安皺了下眉,手指無意識開始敲擊桌子。

終於到第三局,他扳回了一局。

時城眯著眼睛:“傅遇安。”

傅遇安正洋洋得意,聞言:“嗯?”

時城看著金燦燦的紙牌背麵,輕輕一笑:“沒什麼。”

他隨手洗了洗牌,飛快分發完,把牌一一列開,第四局開始了。

一局三摸,兩人摸得不快,但也絕對不慢。

可傅遇安卻在第三摸的時候,在一張紙牌麵前停頓了好久。

時城問:“怎麼了?”

傅遇安沉聲:“時城,你不地道啊。”

時城挑眉。

傅遇安把手邊那張牌直接翻開擲在了桌麵上:“你出老千啊?”

桌麵上,赫然是一張梅花三。

被時城剛剛抽出去扔到旁邊的那張。

但時城完全沒有被抓包的心虛,他把手伸向了對麵的牌組。

傅遇安想攔已經來不及了,隻能無力的“哎”了一聲,眼睜睜看著那隻白淨修長的手指抽走了他麵前一張牌。

“小鬼。”時城念出了牌名,把這張牌擺在了梅花三的旁邊,“你這手腳也不怎麼乾淨啊。”

傅遇安:“……”

兩個千王一起打牌,最尷尬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他破罐子破摔,拿出了一直藏在身上的“大鬼”:“操,不玩了。我這運氣不出老千根本玩不動!”

非酋毫無遊戲體驗感!

時城攤了攤手:“你玩不起。”

“你激將我也沒用。”傅遇安擺擺手指,“說實話,我剛剛答應陪你玩著運氣遊戲,就已經是衝動行事了。”

“這樣,我也不賴皮,輸了就是熟了,我認,前兩局兩個問題,你問吧。”

時城要的就是這句話。

雖然很可惜沒有多坑到一些問題,但兩個已經很好了。

於是仔細思考了一番,選了個不輕不重的問題問:“你是自己進到這裡來的嗎?”

傅遇安沉默了一瞬。

半晌,他還是答道:“是的。我原本不用進來,但因為一些……可能是我釀成的因,就不得不進來給自己清理一下尾巴。”

時城皺了皺眉:“你和係統是不是有關係?”

傅遇安笑道:“這是第二個問題嗎?”

他張了張嘴,剛想回答,就聽這人說:“不是。這不是第二個問題。”

他半張的嘴唇頓住了。

時城壓下追問的好奇,轉而問了個不明不白的問題:“你……真的是聯盟的人嗎?”

傅遇安眼睛微微睜大:“為什麼這麼問?”

時城避而不答,把自己剛剛那個問題補充完全:“你和聯盟的統帥是一路人嗎?為了聯盟服務的?”

這個問題問完,傅遇安就像是失聲了一樣,久久沒有回答。

時城眉眼間難得帶上了些急切:“說啊。”

好一會兒,這人才出聲:“如果說是身份的話,我們確實是一邊的。”

時城左手瞬間握緊。

但傅遇安接下來說的話,卻讓他鬆了口氣。

“但我們不是一路人,甚至可以說,我和聯盟……是敵人。”

時城自己都沒發現,在這句話說完後,他一顆懸著的心終於落回了原位。

悄悄呼出一口氣,他身體靠回了沙發裡,指關節抵住太陽穴按了按。

“我回答完了。”傅遇安在暗光中看著他,“現在該我……”

“傅哥!時哥!你們在裡麵嗎?”

一聲突兀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

傅遇安不耐煩地“嘖”了一聲,本想著不管這人繼續問話,就聽門“啪”地一聲打開了。

門口的須子遙一臉焦急:“兩位您還在這裡喝酒呢?外麵人幾乎都出來了,都瘋了!”

時城愣了一下,原本慵懶的躺姿勢霎時變了個風格:“怎麼了?”

“據說是和下一個副本有關。”齊浮從後麵走進來,“抽取你的一段記憶,給隨便一個人,就是你下一個副本的內容。”

時城和傅遇安互相對視了一眼。

齊浮:“具體的沒說,但根據焦倦說的,我們應該會進入對方的記憶,然後完成一些事情,讓你走的這些程序和原本記憶的不出差錯。”

時城看著她手裡的芯片:“這是?”

齊浮歎口氣:“這是洛問九的記憶。等會兒會直接放到我的顯示屏內。”

洛問九也揮了揮自己的芯片:“我拿了齊浮姐姐的記憶。”

索伊和須子遙都還沒有換。

索伊是因為還在考慮,須子遙則純粹是在等傅遇安的決定。

時城看向傅遇安,聲音壓低了些:“你現在還在‘編製’內?”

傅遇安明白他說的‘編製’是什麼意思。

於是點點頭:“在,起碼在我下一次用‘那個’之前,不會被踢出‘編製’。”

‘那個’,是金屬紐扣吧。

時城摸著下巴思忖片刻,忽然抬頭看他:“你剛剛想問我的問題是什麼?”

傅遇安一愣:“哦,就是想問你……”

他聲音小到隻有兩個人能聽見:“一百年前關於三日蟲洞的那場爆炸,到底發生了什麼?”

時城斂眉。

“走吧。”他忽然說,“我會把記憶給你,你自己去看。”

傅遇安出乎意外地看著他:“抽取的記憶是可以指定的嗎?”

齊浮搖搖頭:“不可以,我們都不知道抽取的是什麼。”

時城沒什麼意外:“我的記憶,隨便抽出來一段給你看,你都賺了。”

傅遇安半晌沒說出話來。

這人的秘密太多了,即便看過他那雙暗紅色的眼睛很多次,他還是一頭霧水,猜不出什麼來。

“願賭服輸,我從來都很講信用。至於你的記憶給誰,隨你便。”時城朝著門口走去。

傅遇安已經回答他兩個問題了,自然沒有必要再抽取一段記憶給他。

為了保守秘密,他能理解這人會給信得過的“自己人”須子遙。

須子遙在時城離開後悄悄喊住了傅遇安:“傅哥,你的要給我……”

“你拿索伊的。”傅遇安直接打斷道,“我和時城互換。”

作者有話要說:

親愛的們我來說個不好的消息,我的健康碼變黃了……明天要去社區問問,更新可能會晚些來QwQ

最近疫情又嚴重了!大家如果出門一定要做好防護措施!注意防疫!

感謝大家支持!愛你們,比心~

——

第67章

帕維什的大多數人都找了之前說過幾句話的人互換記憶。

這幾天的休息場地變成了大型茶話會, 彼此都儘可能地把自己的故事告訴對方,尤其是自己進到這裡的原因。

時城和傅遇安也不例外。

但他們跟彆人還是有區彆的。

——其他人都是口若懸河,生怕少說兩句自己就掛了。而他倆是麵麵相覷, 無從下口。

“從……哪裡講起?”傅遇安試探性地找了個開頭,“不然我給你講講我出生那年的故事?”

時城:“……你是天選之子嗎出聲就有記憶?”

天選之子靦腆一笑:“是這樣的,我是家裡的小兒子, 出生就比較受矚目, 所以家裡有很多關於我小時候的錄像, 我後來都看過。”

時城震驚了。

很難想象一個人在長大後重溫黑曆史的場景。

傅遇安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 補充道:“我從小就很優秀,沒有黑曆史。”

時城不置可否。

比起從來都沒有黑曆史,他更相信這人是選擇性刪除或者忽視那些黑曆史。

他揉了揉眉心:“少廢話這麼多, 講講你能想起來的最危險的事。”

這不是懲罰副本也不是娛樂副本, 正經的任務並不會像之前那樣這麼仁慈還給他們一人多一條命。

傅遇安正經了下來,沉思後, 緩緩開口:“有一段時間……有點複雜,你等我理一理。

時城嘴角微抽, 抹了一把臉, 打斷了他的話:“那你就先聽我說吧。”

傅遇安瞬間正襟危坐:“你說。”

時城敲了敲桌子,把手裡一直盤著的東西遞了過去:“戴著這個,如果你去了我二十歲之前的記憶, 這個就是家門鑰匙, 也是我房間的鑰匙。”

傅遇安接了過來。

是那枚刻著奇怪的“921”圖標的硬幣。

“921是生日,你最好祈禱……”時城頓了一下,忽而笑了一聲, “不要去到這個日期附近的時間。”

“如果回到一百年前左右十年, 那應該是最不用動腦子的。”

時城還在繼續說:“其他的……危險倒不是很多, 就注意一下身邊的人吧,三個當中必有一個想謀權篡位,五個裡必有一個想要你命。”

傅遇安心情非常複雜:“我這是……陷入皇權鬥爭了嗎?”

時城笑了一聲:“誰知道呢。”

接著,他又說了幾個比較重要的人。

傅遇安對“莫送城”和“時冕”兩個名字非常好奇:“後者是你的化名?前者呢?名字裡也有個‘城’字,巧合嗎?”

“不是巧合。”時城神態有些恍然,“這個是……絕對不會背叛你的一個。準確來說,他不能算是‘人’。”

傅遇安皺眉。

時城搖了搖頭:“總之,你可以無條件相信他。而且關於你好奇的三日蟲洞那場爆炸,也和他有關。”

傅遇安大著膽猜,說出來的話卻小心翼翼:“那天我們看到的架勢穿梭器的……”

時城偏過了腦袋,看著窗外的風景:“嗯。”

兩人一時間誰都沒說話,陷入了沉默。

時城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傅遇安則是在消化剛剛的信息。

當年轟動整個聯盟的爆炸,讓所有人都知道了0001死於三日蟲洞的誕生。

但現在0001卻完好無損的在帕維什。

為什麼不把實情曝光?甚至隱瞞消息隱瞞得就連他都不知道。

總部……到底在搞什麼?

傅遇安沒有意識到,自己現在其實還有些……微妙的不舒適。

絕不會背叛嗎?

如果,那人是為了救時城才去送死的,對於時城來說,肯定特彆難忘吧?

也是,過了這麼久,提到這個人後一向風輕雲淡的某人都能情緒波動這麼大,地位肯定不輕了。

他語氣有些發澀:“你今晚先好好休息吧,剩下的……我們再說。”

時城原本想點頭,但看到他魂不守舍的表情,還是皺了皺眉。

他想解釋一下,可又不知道怎麼解釋,因為他不知道傅遇安這個時不時大腦發散異想天開的人到底腦補了什麼,隻好乾巴巴說道:“彆亂想。”

傅遇安漫不經心“嗯”了一聲,起身的時候動作跟開了0.1倍速一樣,慢吞吞道:“休息吧,我明天來。”

說這句話的時候,傅遇安沒想到,第二天他都沒能見到時城。

推開房門,屋內一個人都沒有,隻剩下一個顯示屏。

“時城?”他突然有點慌,找遍了休息區所有的地方,卻始終不見那人的身影。

而跟著他一起消失不見的,還有洛問九和索伊,以及一些其他不認識的人。

明明距離副本的開始還有明碼標價的兩天,但這些人卻忽然消失,這引起了人群中極大的躁動和恐慌。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我們昨天才聊到十分之一……這讓等會兒該怎麼辦?”

“所以官方是會騙人的嗎?現在就開始下一個任務了?”

“……”

越來越多的議論和猜測在耳邊響起。

傅遇安和須子遙對視一眼,都明白了問題所在。

齊浮也隱約察覺到了不對勁:“消失的……好像都是記憶互換後的二者之一?”

傅遇安臉色有些難看,點了點頭。

這時,焦倦也打著哈欠從門內出來了。

他一出來,人群安靜了不少。

焦倦笑嘻嘻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不要著急,我們是不會騙你們的。”

“你們的任務當然是兩天後開始,但這兩天呢,是讓你們放鬆的,不是讓你們勤勤懇懇討論交流的。”

“我很感動你們努力又積極的樣子,但過勞加班什麼的,可不是什麼好事哦!管理層都是人性又體貼的機製,對於你們這種情況,當然要及時做出應對啦!”

焦倦仿佛被自己的這一套說辭感動了。

摸了一把虛無的淚:“所以呢,他們現在已經在彆的地方吃喝玩樂了!剩下的各位就安心享受你們的假期吧!”

如果這段話被時城聽到了,那他一定會把“吃喝玩樂”四個字砸在焦倦的臉上。

你家的吃喝玩樂是被束縛在一平米的空間內觀看自己以前的記憶?

他鐵著臉,看著周圍8D效果的記憶視頻。

這係統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竟然把他以前的一切都還原的真真切切,一點不輸外麵專業的攝影機和拍攝手法。

自從進到帕維什,他已經很少去回憶這些過去了。

所以當過往直白擺在他麵前的時候,時城還是情不自禁閉上了眼。

之前還嘲諷傅遇安那隻花孔雀喜歡看自己的黑曆史,現在倒好,因果輪回報應不爽,輪到他了。

耳邊響起了焦倦的聲音。

“編號0001,請選擇三點你可以提供幫助的時間點。”

時城倏然睜開眼:“什麼意思?”

焦倦嘿嘿笑了兩聲:“意思就是,你們互相交換記憶的人非常的有團隊精神和信用,我們為了嘉獎這種優良的做法,提倡彼此之間的信任度,專門為你們準備了一種‘另類’的副本。”

“畢竟我們帕維什要力爭十佳團結友愛大家庭是不是?”

時城忍住了脫口而出的吐槽。

事已至此,跟這人說什麼都是沒用的,白費口舌。

半天等不到回應,焦倦也覺得無趣,語調平緩下來:“你下一個副本的任務就是作為引導者,去帶領你的‘搭檔’完成你的記憶點。”

“在這整個過程中,你打‘搭檔’不會知道你的存在,你隻能看著他操作不能出聲乾擾。可以選擇三個場景,去用不同的方式給他提供幫助,每次可以供你驅使的時間為十五分鐘。”

“接下來,你有兩天的時間去思考設計,你會預計會出現的時間。”

預計會出現的時間?

“如果那在那個關鍵節點,我的‘搭檔’沒有想我發出求助,那一次機會是不是就會浪費了?”時城問。

焦倦聽了他的問題,聲音又愉快了起來:“是啊!編號0001,你真的很聰明啊!”

“現在……”

麵前原本停滯的屏幕又開始滾動起來:“快點選吧,親愛的0001。”

但時城卻沒有急著看,隻是又問了一個問題:“我作為引導者,沒有什麼特權嗎?隻是當做一個看客的話,那我的參與感也太低了,這不是相當於把命托付給彆人嗎?贏了躺贏,輸了也是被牽連,帕維什需要的是改過自新的三好青年,不是菟絲花吧?”

明明剛剛還在悄悄吐槽帕維什“團結友愛”,現在又開始“三好青年”了?

焦倦很想罵他。

真是好話壞話都被這老奸巨猾的家夥說了。

“當然會有不一樣,”他聲音跟咬著牙齒發出來的一樣,“引導者的待遇……你在這個任務中也會享受到。”

這種含糊其辭的說法時城當然不會滿意:“具體是什麼待遇?”

焦倦安靜了兩秒。

“選擇權。”他說,“兩個選擇,一個是任務完成後,你可以在自己的評分等級範圍內許一個願,第二個是……備份。”

時城:“備份?”

“是的,”焦倦說,“一份關於你信息的備份,就算是最後發生了不幸,這一個備份卡也會讓你有活下來的機會。”

“隻是有機會而已嗎?”時城想到了第一個副本的NPC,樂飛選擇的應該是第一個許願,而第二個村長的女兒……可能是已經死過了,因為備份而又活下來的。

“對,任何事情我們都無法保證百分百。”焦倦回答得很儘職,“畢竟所謂的備份,也隻是在你人快消失的那一瞬間,把你僅剩下來的存活幾率給保存下來了而已。”

時城垂了垂眼睛。

原來係統並不是無所不能的。

他可以讓人隨隨便便的死掉,卻不能讓他們隨隨便便的複生。

這種情況隻可能是因為這個係統並不“完全”,還在人可以探究的範圍內。

焦倦問道:“編號0001,你選擇哪一項?”

時城抬起了眼皮,靜靜看著麵前虛空的一個選擇框……

傅遇安這兩天都沒怎麼睡好,閉眼就想著時城之前給他說的話,睜眼就想著時城他們能被帶到哪裡去。

第三天副本快開啟的時候,須子遙和齊浮見到他的黑眼圈都快驚呆了。

“我靠。”須子遙震驚地站在他麵前,對著他恍惚的視線揮了揮手,“牛啊傅哥,你進化成食鐵獸了?古血脈啊!”

“滾蛋。”傅遇安心不在焉地揮開他的手,拿著自己的顯示屏站在了廣場最前方。

他給自己偽造的身份是0002,隻要暫時不作妖,係統就不會發現他。

根據這兩天的判斷,他和時城交換了記憶後,等會兒應該是各自進入不同的記憶副本,不會見到。

那他就無法得知那人的情況如何。

傅遇安有些焦躁地摸了摸腰間的金屬紐扣。

這動作把身後的須子遙嚇了一跳:“哎!傅哥,冷靜!”

傅遇安手微微一頓。

他緩緩放下了手:“我知道。”

時城……如果是0001一個人,在自己的過去中,應該也能混得還不錯吧?

理智讓他死死壓抑住了擔心,他吃下最後一口冰淇淋,來到了焦倦指定的地方。

“準備好了嗎?”焦倦對他笑了一聲,“準備好了就可以自行把芯片插到顯示屏裡了。”

他說完,見傅遇安久久不動,抬高聲音道:“不用害怕……”

“我可以帶點吃的進去嗎?”傅遇安忽然開口。

焦倦後半句話被堵在喉嚨裡,半晌,憋出來一句:“帶不進去的,裡麵應該有吃的。”

傅遇安遺憾地點點頭。

下一秒,就毫不猶豫地把芯片裝進了顯示屏。

四周的空間扭轉,傅遇安沒怎麼掙紮,就陷入了無意識的狀態。

等他再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一個全是醫學器具的玻璃房中。

短暫的愣怔後,他連忙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

這是一幅完全不熟悉、卻又讓他非常好奇的身體。

他輕輕抬起左手,石頭一般重的墜感從手腕傳來,傅遇安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直接的感受這隻義肢。

這是時城的身體。

他閉上了眼睛。

實在是很新奇的體驗,時城這具身體,和他自己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沒有想象中的輕盈虛弱,反倒是四肢都很沉重,身體的負荷和那人瘦削的體型完全不符。

他按了按額角,抬腿就打算下床。

腳踝纏上一根軟管的時候,他目光微滯。

視線一路順著軟管尋上來,他看到了管子初始點的連接處——他的腹部。

傅遇安心尖輕輕一疼,指腹撥弄了好幾下衣擺,才掀起了身上穿著的寬鬆的休閒裝。

剛剛還不適應這具身體,直到現在,遲來的痛感才從腹部穿上大腦神經。

——這根軟管正插在他的腹中,那道讓他不久前還震驚的手術刀疤,已經被再次割開了,就是為了連接這根導管。

傅遇安坐在床邊,看著這根導管久久沒能回神。

直到大門被推開。

“首領。”一個穿著白大褂的文雅醫生拿著文件袋走了進來,他撥弄了一下一旁的機械,頭也不回問道,“您這次感覺怎麼樣?已經過去三個小時了,身體還難受嗎?”

傅遇安的大腦瞬間做出了很多個分析和選擇,最終,他遲疑道:“現在是……哪一年?”

醫生震驚了一下,而後麵上浮現出一種……很難以言喻的表情。

他語氣有些激動:“首領,您這次的治療竟然傷到了記憶中樞嗎?”

傅遇安:“……”

為什麼我失憶了你會這麼激動?

他謹慎地沒開口,看著這醫生離他越來越近。

而就在眼前出現一抹寒光的時候,他終於想起來了時城說的話!

【危險倒不是很多,就注意一下身邊的人吧,三個當中必有一個想謀權篡位,五個裡必有一個想要你命。】

……這醫生想要時城的命!

他身體條件反射,一把奪過了那尖銳的小刀,被反手插進了醫生的腰腹!

“啊!!”醫生慘叫一聲,跌坐在了地上,抬頭驚恐萬分地盯著他,“你……你框我?”

“嗯,對啊。”傅遇安想著時城的樣子,懶懶散散用腳尖踢了踢地上癱坐著的醫生,“沒想到啊,一試就試出來了。醫生,你膽子不小。”

醫生死死咬緊牙關低下頭去,儘量不讓因為害怕而顫抖的身子太明顯地展現在麵前這個人眼中。

這一刻,傅遇安終於意識到了,時城以前到底生活在怎樣的一個環境。

連不起眼的醫生都有可能隨時謀殺他……

聯盟最忌憚畏懼的海盜首領,平時過得就是這種生活嗎?

作者有話要說:

時城:《關於我曾經的下屬都想暗殺我這件事》

傅遇安:《現在被暗殺的是我了》

(有些0001看著表麵優雅矜貴,其實內地裡是讓人聞風喪膽的海盜頭頭!)

趕上零點更新啦~七天三檢中……今天下午去做鼻拭子QwQ這感覺是真的通透啊!

感謝大家的關心!目前我還是安全噠~

愛你們!比心~

——

第68章

因為還不明白這裡的等級製度和管理體製, 傅遇安在床上坐了好一會兒都沒想到接下來該怎麼辦。

他定定看著地上的醫生,把對方看得頭越來越低,終於做出了一個勉強能混過去的方法。

“你想乾什麼!”他提了提聲音, 隱含怒氣。

隨著一聲碎裂的響聲,手邊的玻璃器皿被扔出去,在醫生的腿邊炸開。

玻璃碎片有很多紮進了醫生的膝蓋, 但醫生隻是瑟縮抖了一下肩膀, 並無其他任何反應。

這麼大的動靜, 外麵的人終於覺察到了不對勁:“首領?您還好嗎?”

謝天謝地, 可算是有個長耳朵的人聽到動靜肯問問了。

傅遇安心底暗暗鬆了口氣,麵上卻不動聲色地學著時城那一臉的x冷淡道:“來幾個人,把人給我帶走。”

得到了命令, 很快就有兩個壯漢走了進來, 沒給醫生過多的解釋機會,一人架著一邊手臂拖了出去。

侍衛看著他們把人處理走, 恭恭敬敬站在他身邊問道:“首領,還有什麼吩咐嗎?”

這些人都這麼沒眼力見嗎?什麼叫還有什麼吩咐?沒見他肚子上還插著一根管子嗎?

傅遇安沉聲道:“換個老實點的進來。”

“是。”

侍衛低著頭走了出去。

傅遇安頓時塌了肩膀, 靠在床邊。

現在第一要緊的是找到顯示屏和現在所處的時間線, 後麵的行動才會有頭緒。

但剛剛放眼這整間屋子,連顯示屏的影子都沒有。

偌大的一個海盜基地到底有多少心懷鬼胎的人,他剛剛已經見識過了, 現在萬萬不能讓這群人看出來他們首領芯子裡其實已經換了個人。

傅遇安記得, 時城說隻有兩個人可信,一個叫莫送城,一個叫白厘。

但這兩個人也是最了解時城的, 貿然找上他們, 很可能被發現他是個高仿, 所以在熟悉這裡的環境體係之前,最好不要和他們發生什麼接觸。

他有些頭疼地閉了閉眼。

0001這回憶,簡直就是地獄難度啊。

不一會兒,又一個醫生進來了。

這回的老實很多,進來後除了問號,大氣都不敢喘一下,老老實實幫他把腹部的管子拔了,兢兢業業寫完身體數據報告,悄悄出了門。

傅遇安在他走後看了眼那個報告。

一張紙寫得滿滿當當,但幾乎沒有幾個字能看懂。

……這當海盜的醫生,字都這麼個性嗎?

字看不懂數據就更看不懂了。

他皺著眉,眼都快花了才勉強在最後辨彆出了“正常運轉”四個字。

雖然不太明白為什麼要用“運轉”這兩個字,但前麵兩個“正常”就代表時城現在的身體還是可以的。

他稍稍安下心,推門走了出去。

門口一個穿著軍裝的士兵在他一出來就敬了個禮:“首領!米爾要怎麼處理?”

米爾?

傅遇安想了兩秒,才把這個名字和剛剛的醫生對上號。

但是……他怎麼知道該怎麼處理?!

今天之前,他連海盜的基地都沒來過,怎麼可能知道這裡的處罰製度?

深吸一口氣,傅遇安淡淡道:“常規處理。”

士兵的表情茫然了一瞬間,但看著他們首領那張“莫挨老子”的黑臉,又不敢多問,隻能硬著頭皮猜想一番,而後立正:“是!”

傅遇安“嗯”了一聲,和這士兵擦肩而過。

領導身份就這點好用,他雖然不知道,但他的下屬會有辦法用他的思維替他想到。

但走到基地廣場,他又茫然了。

時城……住哪兒?

周遭空空蕩蕩,隻有一個守衛正在保安室儘職儘責看著監控屏,但直接問“你知道我住在哪裡嗎?”又有點無腦,搞不好這人回去和同伴討論傳出去,他這身份穿幫可能性提高不說,還會讓不少人過多注意他。

傅遇安想了想,抬腳走了過去。

“首領好!”守衛一見來人,立馬起身問了個好。

“嗯。”傅遇安裝模作樣單手抄兜靠在門框上,神情散漫,是洛問九看到都不一定能看出這是個冒牌貨的程度,“我屋裡上個月的監控,你這裡的備份給我一份。”

這是他瞎猜的。

按照時城這種處境身份地位,休息居所肯定會裝監控,而一份自己留著必然不保險,不出意外,這種數據中心應該會有備份。

果然,他賭對了。

守衛在聽了他的話以後,雖然疑惑,但也不敢多問,領著他走了好多個彎道來到了一間戒備森嚴的房門口。

“您要的數據都在這裡了。”守衛背對著他,目不斜視。

傅遇安看他這樣子原本還有些好奇,但下一秒,他就對著門上的密碼鎖沉默了。

怪不得要背對著他目不斜視,這要是不小心瞥到了密碼,腦子就彆想要了。

可現在的關鍵是……他這個高仿也不知道密碼。

回憶起時城之前跟他說的話,和密碼相關的貌似隻有……

他攥緊了口袋裡的硬幣。

進來副本之前,沒想到這個東西可以帶進來,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密碼鎖正好是四位數,他試探性輸入了0921。

“哢噠——”

密碼正確。

傅遇安一顆提到嗓子眼的心終於落了回去。

還好,0001不是那種每個鎖都要換個密碼的人。

但這種機密的地方,隻用這種最普遍的密碼鎖,那人也太不設防了吧?

他擰了下眉。

當下還是找到監控重要,剩下這些等他回去見到時城再一一問。

走進門,他又重新把大門落了鎖。

既然是和住所有關的監控,那等看到了說不定可以根據窗外的環境摸索出住所的地方,順便再琢磨一下那人平時的習慣和生活,以免遇見熟人穿幫。

這間屋子並不大,一疊疊的數據儲存卡排列的很整齊,他根據時間看過去,發現記錄隻有1963年及之前的。

那現在應該是1964年了。

星紀元1964年……

傅遇安琢磨著這個年份,忽然睜大了眼睛。

星紀元1964年,星際海盜對索梅拉星球發起攻勢。

而索梅拉星球……就是三日蟲洞的前身。

三日蟲洞的出現日期是1965年,也就是——明年。

他微微張了張嘴,消化著這個巨大的衝擊。

這還真是巧,知道他想了解三日蟲洞,就給他送到這裡來了。

但心想事成了,他又感覺心裡發怵。

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傅遇安確實有一種不想直麵這件事情的抵觸。

可現在彆無選擇。

簡單調整了一下心態,他沉下心,從近十個年份中挨個隨便選了幾張儲存卡,插入了房間內的光屏中。

1953年的視頻中,時城養了一隻狗。

傅遇安眼尖,一眼就看出來,這隻狗是傳說中的“哈士奇”後裔。

比起古地球時期的二哈,現在的這種狗已經壽命長了不少,甚至聰明很多——起碼不會亂拆家。

視頻中,時城每次回來好像都很累,但卻從來沒有像社畜人一回家就像脫骨一樣躺在床上,而是輕靠在沙發上,頂多鬆了鬆一直繃緊的脊背。

每當這個時候,那隻狗就會湊上來,在他腿上找個舒服的地方趴下來。

時城也任由這狗為所欲為,甚至還會很溫柔地給他順毛喂食。

傅遇安看著視頻,嘴角揚起了一個自己都沒發現的弧度。

他在這些儲存卡中看到了很多沒見過的時城。

在書房遇刺反殺,給狗狗洗澡順毛,坐在案桌前聽下屬的工作彙報……甚至是有那麼幾次即興下廚結果燒了燃氣灶,都鮮活地在他眼前顯現。

這些視頻中,出現頻率最多的就是一個戴眼鏡的年輕男人和一個漂亮精致的長發帥哥,哦,還有狗子。

戴眼鏡的那個看上去性和比較開朗,麵對時城的時候雖然恭恭敬敬,但麵上總是帶著笑容,比起下屬,更像是……管家。

而另一個漂亮的小哥性格就更明顯了,跟皮猴一樣,見到時城在問好之後就開始站沒站相坐沒坐相,抱著狗子亂竄,要不是迫於時城的威亞,這小子應該能爬到時城身上去。

一通看下來,傅遇安就對這個漂亮的長發男人沒好感了。

在這種地方生存還沒個正經,像什麼話?

他輕哼一聲,放入了倒數第二張儲存卡。

這個視頻裡……狗子不見了。

傅遇安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直到晚上,時城坐在窗台上怔然看著原本放狗窩的空地,他才察覺到這一點。

心尖被刺了一下,他連忙去翻了翻這天之前的視頻。

但一點緣由都沒找到,隻有一個月前,時城回到了房間,默不作聲清理走了全部的寵物用具,長發男人彙報工作的時候也老實了很多。

除此之外,就再沒有彆的不同。

可傅遇安反複看了那個片段很多遍。

他就是知道,那個時候的時城應該是很難過的。

到底發生了什麼,狗子才會忽然沒了?

從視頻中看不出來答案。

他皺著眉,關上了光屏。

看來隻能回房間再看看了。

剛剛從窗外的鏡頭可以看到一個寫著“南”的路標,如果那個路標擺在他麵前,他是可以認出來的。

往南邊走一走,找到隻是時間的問題。

他不認路,方向感也不好。

好在時城給他的指南針還在。

傅遇安看著手裡的指南針,微微歎了口氣。

如果這個副本要一直持續到三日蟲洞的出現……這期間,他最少要一個人在這裡過一年。

因為剛剛在視頻中摸索出了很多“時冕”的性格習慣,這次傅遇安走在路上底氣足了很多,見到人也一點都不躲,大大方方點頭應下對方的問好。

人都是一個人,時城和“時冕”的相似度高達99%,但仔細看,還是能看出來不一樣的地方。

百年後的時城更加沉穩內斂,溫和有禮,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與世隔絕的小貴公子,淡然如水。

而這個時候作為海盜首領的“時冕”,卻更加深不可測,情緒內斂到幾乎沒人能看出來他的表情,周身都散發著生人勿進的危險氣息,一看就知道,這一定是走在刀尖上的人。

不過也能理解。

這個時候,或許隻有這樣的危險,才能震撼住這麼大的海盜帝國吧。

傅遇安下意識的更偏向於,他看到的“時城”,才是真正的時城。

他不知道,在裝模作樣的時候,正主一直都在靜悄悄看著他。

時城看著他從一臉懵逼到遊刃有餘,意外地挑了下眉。

這人進入角色還挺快,果然,沒有在一開始就浪費寶貴的幫助機會是正確的。

他不用主動操作,係統就自覺地給他設置成了無時無刻不跟在傅遇安身邊,他現在就像是上帝視角,在看以“時城”為主角的電影。

這期間,隻有在看到視頻中那隻狗的時候,他恍惚了一下。

那隻狗叫“長官”,是莫送城起的名字。

至於原因,莫送城的解釋是這狗不老實的性子和他小時候一樣,但基地已經有一個首領,一山容不得二虎,隻能再多一個“長官”和他分分權了。

時城一開始並不在意這條狗,後來養著養著,才慢慢養出一點真感情。

但天意不如人意,也或許是旁人見不得他過得好,長官在十二歲生日那天,被人殺死了。

那天時城剛從蒂維拉星回來,一身的血汙和傷都還沒處理,就收到了一份包裹。

“首領,要給您送到房間嗎?”下屬問他。

包裹不小,如果是危險物品,拿回去就難辦了。

所以他擺了擺手,疲憊地讓人去拿剪刀:“就在這裡拆吧。”

當時很多人都懷疑這箱子裡是什麼恐嚇或者挑釁,甚至有的士兵穿上了防爆服,兢兢業業守在一旁等著第一時間救下他們首領。

但所有人都沒想到——裡麵躺著的就是長官的屍體。

他們都麵麵相覷,膽大一些的愕然看向時城。

情理之外意料之中,他們首領臉上依舊是冷冰冰的麵無表情,隻是垂眸看了會兒,就合上了蓋子。

“埋了吧。”海盜首領的語氣風輕雲淡。

安葬這件事是白厘和莫送城操辦的,動靜迅速且低調,沒驚擾任何人。

所有人都以為,這不過是一個很小很小的插曲。

但隻有接觸最近的白厘和莫送城知道,從那天以後,時城再沒有養過寵物。

不僅是寵物,就連人,也沒有可以接近他身邊的了。

久遠的記憶讓他恍惚很久,直到傅遇安關上光屏,他才回神。

看著這人手腳利落操作完,他思維調轉毫無障礙,忽然有點擔心。

傅哈,你最好有點腦子。

如果等會兒拿到顯示屏沒有第一時間向引導人求助,你就死定了。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劇情設定,這個副本老傅的視角可能會居多~

感謝支持!愛你們~比心!

——

第69章

時城的房間和視頻中的並無很大的差彆, 唯一不一樣的應該就是平時整齊穿戴在身上的軍裝此時正掛在晾衣架上。

剛剛從那間玻璃無菌房出來,傅遇安現在身上還穿著簡單的休閒褲子和襯衫,這會兒一進門, 就跟門口的全身鏡打了個照麵。

他“嘖”了一聲。

雖然但是……這可是不可多得的可以好好打量打量鼎鼎大名的海盜首領樣子的機會。

鏡子中的“時城”沒有在帕維什見到的白到幾乎病態透明,身上的肌肉也比後來剛硬很多,看來平時沒少鍛煉。

傅遇安盯著鏡子看了半晌, 忽然解開了襯衫扣子。

一旁默默注視的時城:“……”

這老不正經的乾嘛呢?

但傅遇安沒有得寸進尺, 扣子隻解開了三個, 堪堪露出了腹部。

他手指輕輕劃過那條很難看的疤痕, 五指依次從上麵點過,動作輕柔仔細,像是不敢觸碰, 又沒能忍住的衝動。

時城怔了片刻, 緩緩彆過了腦袋。

雖然是自己的身子……但,非禮勿視。

傅遇安指尖劃過那道疤的時候, 方才管子被**的痛感好似還殘留著,沒碰一下, 就有些細微的戰栗。

從剛剛取出來的那根管子看, 這道傷口很深,不知道是因為什麼才出現在這具漂亮的身體上的。

他頓了頓,放下了衣擺。

等會兒應該還要出去, 時城平時都是穿著海盜內部的軍裝, 為了不崩人設,隻能先換上。

他慢條斯理拿下衣架上的衣服,喃喃自語:“SVIP, 對不住了, 我真不是故意要看的。”

時城輕嗤一聲。

這個時候說道歉有什麼意義?

不過傅遇安下一步的操作卻是讓他震驚了一下。

因為這貨拿著衣服進了房間, 用領帶把眼睛蒙上了。

時城心情有些微妙。

平時看著像個老流氓,原來關鍵時候還是正經的。

因為是自己的身體,傅遇安避諱了,時城不用避諱。

他麵不改色看著這人脫下襯衫,露出了白皙精瘦的上身。

視線輕飄飄落在胸口,他忽然有些慶幸,這人把眼睛蒙上了。

因為這具身體不僅是腹部有一道很深的疤,胸口那裡的深褐色疤痕,看起來更駭人。

因為已經提前琢磨了這軍裝的款式,所有即便是蒙上眼睛,傅遇安也很快就穿好了衣服。

時城看著一件件整齊的衣服遮掩住了那些或重或輕的傷痕。

傅遇安確定穿戴整齊後,摘下了領帶。

他有些迫不及待地衝出臥室,重新站在了全身鏡前。

鏡子中的人比例逆天,身形頎長,寬肩窄腰,兩條長腿又細又直,是臉放出去可以當男明星、身材放出去可以當男模的程度。

“唉。”一口歎氣從他口中發出。

“時城,你說你長這麼好看,為什麼要當海盜頭子這種粗魯辛苦的職業呢?”

時城:“……”

傅遇安活動了一下手指,轉身的間隙,餘光倏然瞟到了一個熟悉的東西。

客廳的櫃台上,是顯示屏!

他麵上一喜,下意識抬起腳就走了過去。

時城鬆了口氣。

終於找到了。

可看到傅遇安站在顯示屏麵前久久不動的時候,他又茫然了。

這是什麼情況?不敢動?

種種可能在他腦海中一一閃過。

最終,他看到了如果現在能跟傅遇安麵對麵,他絕對會把這人腦袋砍下來的一幕。

傅遇安閉了閉眼,下定決心一般深呼吸了幾口。

“時城,”他喃喃自語,“我發誓,我就碰一下下,碰一下下後我就乾正事兒。”

說快不快,話音剛落,他就迅速伸出手從上衣擺鑽進去,在肚子上狠狠摸了一把。

腹肌和人魚線的觸感從手心傳來,他由衷地歎了口氣。

時城:“……”

拳頭硬了。

剛剛還說這人不是老流氓,果然,還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混賬玩意兒。

好在某流氓說到做到,臉皮的厚度也算是又限度,隻摸了一下,就沒再得寸進尺,正了臉色拿起麵前的顯示屏。

顯示屏隨著他的動作亮了起來。

【恭喜編號0002成功進入本次勞改任務《0001的記憶輪回》】

【《0001的記憶輪回背景如下》:星紀元1965年,索梅拉星球爆炸,三日蟲洞出現。人們隻看得到絢爛刺眼的爆炸瞬間,卻不知道在爆炸前一年,始作俑者到底準備了什麼。】

【任務目標:按照原定軌跡走完記憶,讓爆炸如期發生。】

【任務限製:不得發生乾擾最終目標的事件。】

【提示:如果違反限製,將會導致世界重啟,任務重新開始。請減少在任務中死亡的次數,以免精神混亂。】

傅遇安看著最後的一行“提示”,陷入了沉默。

怪不得叫“記憶輪回”,所謂輪回,指的原來是如若發生乾擾最終既定結果,就會重來一次。

他手指敲了敲屏幕邊緣。

一個念頭忽然從他心裡飄出來。

這是正規副本任務,應該是有引導者的吧?

反複翻了翻顯示屏,他終於看到了一個很不起眼的【求助】鍵。

下麵還有一行更小的字是注釋。

【你有三次求助的機會,每次求助引導者出現的幾率為50%,請謹慎使用,如若未成功,使用次數依舊會減去。】

傅遇安嘴角微抽。

這係統要是個人,應該比他們家族還會做生意。

是真摳啊!

一般人看到這注釋,就會謹慎再謹慎,不到萬不得已不用了。

但傅遇安是個喜歡賭的商人。

經商的野心都大,心也臟,當即,他就決定先用一次。

如果引導者真的會出現,那不管問出什麼,都比現在兩眼一黑的情況要好。

看著某人的手指懸在顯示屏上,一旁跟他不過一步之遙的時城輕輕笑了一聲。

他們之間,還是有那麼一點默契……

咚咚咚——

“首領!請問您在裡麵嗎?”

敲門聲忽然響起,傅遇安火速收起了顯示屏。

時城擰眉,不悅地朝著大門方向看去。

焦倦之前說,在他設置的可提供幫助的時間點前後十分鐘發出求助申請都是有效的。

現在距離他設置的幫助時間點還有四分鐘,算上後麵的十分鐘,那麼門外這個不知名的人需要在十四分鐘內完成從進來到出去的全過程。

傅遇安冷下聲音,回憶著時城的語氣,淡然道:“進。”

大門被推開,門外是一個長發的漂亮青年。

是視頻中出現次數最多的二人之一。

時城有些出神,對麵前笑嘻嘻的青年無聲眨了眨眼。

白厘。

真的……很久不見了。

白厘是桃花眼,天生長著一副笑臉。

他雖然規規矩矩站在屋內了,但有了那表情,怎麼看怎麼不正經。

“時冕長官,聽說您今天又遭到迫害了?”白厘把手中的盒子放在了茶幾上。

傅遇安在他彎腰的時候,眼尖地看到了他胸前的名牌。

【海盜一支隊指揮官:白厘】

【銜級:上將】

【等評:特優】

這就是那個白厘?

傅遇安一下子繃緊了肌肉。

遇見的速度真快……這可得好好演,不然穿幫了可就好玩了。

白厘沒注意他的小動作,把東西放下後一點都不見外地坐在了他身旁的沙發上:“這是我剛從隔壁的舊城美食廣場買的糕點,排了好久的隊呢!你趕快嘗嘗,對不對你這挑剔的胃口?”

傅遇安沉默片刻,設身處地和白厘對換了一下身份。

如果說這句話的是他,現在坐在這的是時城,那時城一定會吐槽他兩句,然後刀子嘴豆腐心的吃兩塊。

可他現在不想搭理這個參與過時城曾經很多年的自來熟。

於是直接跳過了陰陽不分,無聲從盒子裡拿了一塊糕點。

梅花糕剛入口,就傳來身旁那人重重的一聲抽氣聲。

不好,預估錯誤。

傅遇安壓了壓眉骨,手上動作不停,吃下了這塊梅花糕。

“我操,不得了啊!”白厘驚呼,“時冕你竟然沒讓我拿著東西滾?竟然還吃了!”

傅遇安冷冷看他一眼,但心情卻好了起來。

哦,原來這時候的時城不是刀子嘴豆腐心,而是真的石頭嘴刀子心!

不愛說話,還鐵石心腸。

可以,人設他拿捏了。

白厘還處在震驚中:“哎今天幾號?哦1964年3月29日,我得記下來!這可是我們親愛的時冕長官第一次賞臉吃我買的小攤糕點!”

原來不是不給麵子不吃,而是不吃小攤糕點。

傅遇安有點想笑。

果然還是時城。

虛偽的人設變了,本質內裡還是那個挑剔嬌貴的祖宗。

“哎時哥,”白厘笑夠了,稱呼也換了,“你覺得怎麼樣?好吃嗎?”

作為一個隻挑食材不挑味道的人,傅遇安表示這實在是知識盲區。

他回憶了一下時城的嘴刁程度,撚了撚手指,下顎微抬:“這種東西還會二次購買的人,是錢太多花不完嗎?”

果然,白厘癟了癟嘴,沒有察覺出異常:“可是我這都第三次買了,我覺得還挺好吃的啊。”

傅遇安也覺得沒那麼難吃,但他還是說:“哦,原來你就是那個錢多的。”

白厘:“……時哥你要是不會說話,女朋友估計都得排隊排到聯盟了吧?”

這話說得,傅遇安眼底有一瞬間的古怪。

那時城還是會說話比較好。

他輕咳一聲,拉回思緒:“來找我有事?”

“哦哦,光想著給你送吃的了,差點忘了正事兒。”白厘站起身,周身懶散的氣質瞬間變了個風格,嚴肅地敬了個禮,“報告首領!在東南方距離基地十光年處的第三躍遷點發現有外人入侵痕跡!請求派遣隊伍偵查指令!”

傅遇安短暫沉默了一瞬。

這麼刺激嗎?一上來就要統帥軍隊了?

他思索片刻,視線飄到了白厘胸前名片“海盜一支隊指揮官”幾個加粗字體上麵。

於是說:“你帶隊去看看。”

白厘瞪大了雙眼。

傅遇安心臟重重一跳,老神在在道:“怎麼?”

白厘眨了下眼,還是敬了個禮:“沒事!屬下遵命!”

傅遇安擺擺手:“知道了就快去。”

白厘揚聲應了句“是”,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大門重新關上。

傅遇安重重送了一口氣,連忙迫不及待拿出了顯示屏。

不管了!趕緊來個人告訴告訴他這裡的體係吧!

他幾乎沒怎麼猶豫,拇指堅定地戳在了“求助”這個按鍵上麵。

三秒過去,毫無動靜。

正遺憾間,他忽然感覺到身後有人!

左手下意識伸出,還未來及碰到身後的人,肩膀上就被一隻手搭住了。

他驀然回首,卻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

“!時——”

“噓。”時城眼疾手快捂住了他的嘴,比了個噤聲手勢,“小點聲。”

傅遇安眨了眨眼,餘光掃到不遠處的全身鏡上。

現在這一成熟穩重一稚嫩陰鬱兩個“時城”麵對麵對峙的場麵,真是,非常詭異。

但時城顯然接受程度良好。

他從容熟練地坐在沙發上,拿起麵前的糕點,嫌棄地端詳會兒,還是送進了口中。

“十五分鐘,我沒有很多時間,長話多說,具體的就不解釋了。”

不等某人做出回應,他就接著說了下去。

“我現在是你的引導者,在你完成任務期間,如果求助成功,都會有我的出現,但不一定我每次出現都是現在這個樣子。至於出現的時機……”

他在嘴唇比了個拉拉鏈的動作:“我沒法說。”

傅遇安表示理解,語氣有些虛,小聲問道:“那你現在是……能一直看到我嗎?”

時城沒說話,想來也是不能說,但從那個似笑非笑的眼神……

傅遇安閉了閉眼睛:“我懂了。”

完了,之前那種種都被看去了。

等回頭時城不殺了他才怪。

時城嗤笑一聲,沒再這種事情上多費口舌:“白厘比較單純,隻要你不是特彆ooc,他是不會發現你冒牌的。”

“但莫送城不一樣——就是你在監控視頻看到的另一個人。如果不是必要,不要跟他私下接觸。”他說,“他……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在我身邊了,對我的了解有時候比我自己還要深,你不要貿然引起他的注意。”

傅遇安皺了皺眉:“那現在這一年期間,我要做的就是安安穩穩度過,並且不引起莫送城注意嗎?”

“不,隻是儘量避免私下接觸,你們不可能完全避免注意的。”時城語速快且清晰,“給我那張紙和筆,我把有關這場爆炸涉及的人都寫給你。”

因為時間有限,他寫字的速度提快了很多,同時嘴上也沒閒著,儘可能詳細地把海盜基地有關事宜和體製悉數告知。

終於,在最後一筆落下後,時間也快到十五分鐘了。

時城把名單遞給他,目光嚴肅:“記住,在最後一天到來之前,莫送城一定不能有事。”

“他必須在那一天死,這個記憶的環才能圓上。”

“死”這個字,從他口中說出來,比喝了水還要平淡。

傅遇安以外地挑了下眉。

他還以為隻要牽扯到莫送城,時城就會展露出特殊的情緒呢。

原來那人還是沒有他的理智重要。

時城感覺身體正在逐漸消散。

他擰了下眉,看著麵前自己的臉,輕輕歎了口氣。

“傅遇安。”

傅遇安正跟他對視,聞言歪了歪腦袋,眼含笑意:“怎麼?”

時城表情很無奈,眼睫顫了顫,竟罕見地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辛苦你了啊。”

傅遇安被這突如其來的笑容看得一愣。

辛苦了?什麼就辛苦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

思的口型剛比劃出,疑問語氣都還沒說完,時城就消失在了眼前。

傅遇安看著麵前虛空一點,指腹在手中的名單上搓了搓。

總感覺,時城那句“辛苦了”,就好像是在為他日後……提前道歉了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時城:能看到哦^_^

傅哈:……(救命,社死了QwQ)

感謝大家支持!愛你們,比心~

——

第70章

自從和時城見了這一麵, 傅遇安出去的時候十分有底氣。

莫送城,白厘,穀乾溪, 萬海……

一串的人名,他看了兩三遍才記全。

時城說,在“哪一天”到來之前, 這些人每個都不能有事, 因為他們是時城挑好的人, 少一個, 都很難造成這場爆炸。

傅遇安當年在爆炸發生後的第二天就去查了資料,上麵顯示這場爆炸的原材料是一個微小的能源核,能源核在索梅拉的中心政府最頂層放著。

同樣的, 有很多類似的小型**, 被不明顯地放在了星球的各個角落。

想要不引起任何人的動靜製造一場足以毀滅整個星球的爆炸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所以時城計劃了整整五十年, 才布下了這一步暗棋。

這些有能力的人被他安排在索梅拉工作,五十年的時間, 這些人幾乎都成為了自己崗位上的權威存在。

原本就有能力, 現在身份地位上去了,難免會產生些野心和想法,有的還會有一種“一直這樣下去也不錯”的鹹魚念頭。

時城沒有彆的辦法, 隻能不停在這些人之間周轉, 確保在爆炸發生前,不會有變故發生。

而最中央那顆最大的能源核,隻有時城一個人知道那裡的存在。

甚至是白厘和莫送城都不知道。

對於這些人, 時城的說法是要拓寬統治範疇, 增大領域和權利, 索梅拉作為能源物資風景地域都在星際排得上前名的星球,就這麼有幸被選中了作為目標。

它的內在條件足夠優秀,就連位置也是在中心黑洞的附近,雖然危險,但附近的躍遷點多,能源也是取之不儘用之不竭。

對於海盜來說,他們都覺得這是建立海盜帝國的第一步,跟著首領走,一步步用武力征服索梅拉。

但傅遇安卻不這麼覺得。

如果時城真的是為了占領索梅拉擴大統治和領域,那按照海盜近些年的勢力,其實直接開打就好了,完全沒有必要為了一個星球準備這麼多年。

那原因要麼就是時城原先根本就不想準備這場爆炸。

或者……他是因為什麼更大的原因,才會布置了這麼久。

而且……在最中央準備的那個能源核,他沒有告訴任何人,是為了防止被下屬知道後阻止嗎?

畢竟那已經不是為了占領星球了,那是毀滅的程度。

時城的目的,從一開始就是為了毀掉索梅拉。

傅遇安抓了一把頭發,始終想不出堂堂一個海盜首領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首領!”

出神間,他已經來到了基地中央大廈的總控製室,門口的守衛一見到他,就端端正正行了個禮。

“嗯。”傅遇安斂了斂思緒,稍稍頷首,打開了門上的鎖。

不同於之前拿監控的那種老式密碼鎖,這個鎖已經是當年聯盟最高科技的瞳孔識彆技術鎖了。

身份認證順利通過,他推門而入。

時城說有關於索梅拉整個星球爆炸點的建模就在這裡,包括看守負責人的詳情身份資料也都儲存在控製室,他這一年之中需要做的就是去各個點,讓這些人按部就班走程序就好。

傅遇安按照時城說的步驟,打開了立體建模開關。

龐大精細的建模瞬間出現在房間中間的光屏上。

這實在是一個很讓人震驚的建模,不管是細節還是比例都準確到了最小的計測單位。

就算是傅遇安,也自認無法在短時間內做出這麼嚴密的模型。

時城用了五十年就做出來,已經說明他在這件事情上的用心了。

他讚歎地看了一圈,輕輕點了幾個爆炸點。

在每個高建築的頂端,幾乎都有紅色的點,展開負責人的信息,發現這些人遠遠不止看守和眼線這麼簡單。

比如其中有一個看上去是醫生的,其實是聯盟有名的防爆專家;索梅拉空防基地的指揮官,其實是堪比須子遙的黑客;而很多小炸點的負責人,至少也是個評級為優的軍官或者士兵……

時城準備這些人,是為了乾什麼?

總不能是為了保護人……

傅遇安倏然愣住。

不對,可能,真的是為了保護人呢?

他差點忘了,在這場誕生了三日蟲洞的曆史以來排名第一的爆炸中,最有名卻最容易被人忽略的就是,整個過程,隻有不到十個人傷亡。

其中一個就是“0001”。

哦,或許現在該變成莫送城了。

那剩下九個人……

傅遇安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神色有些震驚,連忙點開了建模上所有紅點旁邊的負責人資料。

不是、不是、也不是……

他略帶焦急的目光依次掃過這些信息,終於,在看到第十七個的時候,瞳孔驟縮。

帶著不可置信的念頭,他勉強穩住了些許顫抖的手,又接著往下翻過去。

直到五十九個人全部翻完,傅遇安靜靜站在這些龐大的數據資料前,緩緩閉上了眼。

都在了。

剩下九個傷亡的人,都在這五十九個人中。

這場爆炸,真的沒有傷及任何一個人民。

時城他……到底圖什麼?

毀掉這個星球嗎?為什麼?

正想著,忽然聽到大門發出一聲開鎖的聲響。

傅遇安一驚,來不及多想,飛快關上了這些資料,佯裝端詳地圖,沒抬頭去看。

直到一聲親切的聲音傳來:“時城?怎麼忽然來這裡了?又有人開始小動作了嗎?”

傅遇安這才不緊不慢抬眼看去。

時城?這個基地裡還有這麼膽大敢稱呼首領大名的人嗎?而且時城現在叫“時冕”,哪個不得了的人物還能知道真名?

目光在和對方接觸的時候,他眨了下眼。

哦,原來這位就是那個莫送城啊。

和監控上的長相差不多,男人看起來比時城要成熟很多,一張臉端的是溫文爾雅和陽光開朗,很想那種鄰家哥哥。

但傅遇安就是很不喜歡這種長相,沒有理由。

他心下輕嗤:這長得也就一般般。

“就是來看看。”他平靜地移開視線,“你怎麼來了?”

時城說,對這個人的態度隻要不冷不熱就好了,權當是個信任的下屬,關於公事可以無話不說,私下不用過多交集。

說到底,其實也就不過是個同事。

這麼想著,他就可以正常不帶偏見地對待這人了。

莫送城也沒發覺麵前的友人內芯換了人,聞言湊了過去,看向麵前的建模:“你之前說C9炸點的建築變了,我想著今天晚上去那邊走一趟看看,所以提前來熟悉一下地形。”

傅遇安看著他靠近自己,不動聲色朝旁邊走了兩步:“晚上去?”

“嗯,畢竟我的臉那邊有很多管理人員都見過了,白天去有點紮眼。”莫送城不在意地對他笑了一下,“你呢?今晚還出去嗎?”

去哪兒?

傅遇安心裡一陣莫名。

他斟酌了一下措辭,含糊不清道:“再看。”

莫送城點點頭:“那種地方還是少去的好。”

傅遇安越來越莫名了。

少去?總不會是什麼夜店之類的吧……

“你這個月例行去索梅拉檢查了嗎?”莫送城撥弄了兩下模型,把標注著“C9”的地方放大,仔仔細細看著,“除了這個點,其他的都沒有問題嗎?要是有不對勁的地方我今晚去一起看看好了。”

“不用。”傅遇安說,“我回來會去的。”

莫送城不疑有他:“不過那個A1點不是還沒有負責人嗎?你是不打算安排了?”

A1說的應該就是那個時城沒有告訴任何人,殺傷力最強的能源核了吧。

傅遇安看著A1處的那個紅色標點,搖搖頭:“我親自負責。”

“你給自己安排的工作量倒是大,”莫送城笑道,“自己的身體要注意,可不能因為工作把身子整垮了。”

他走到另一邊的案桌前:“關於A1的地理位置詳情信息,我昨晚給你整理出來了,既然你要自己負責,那回來就自己看看吧。”

傅遇安走過去拿起了電子文件,見他還杵在這裡,不由得問道:“C9還沒看完?”

“看完了。”莫送城笑笑,拿了本科研書,坐在了窗邊的沙發上,“坐這陪陪你,不然你一個人在這冷冰冰的控製室,多無聊冷清。”

傅遇安:“……”

我要你陪?

他強行壓抑住把人打包送出去的衝動,冷著臉翻開手中的資料。

A1是索梅拉星球最高建築的頂層樓,連接著索梅拉整個供給能源的控製點,隻要這裡引爆,將會造成整個星球的能源混亂,輻射程度足以造成不可控大範圍的崩塌。

但當年的爆炸竟然隻毀了這一個星球,而沒有波及隔壁正在建立的帕維什,也是一大奇跡了。

傅遇安手指摩挲著電子屏邊緣,輕輕往下翻。

這一翻,就讓他漸漸忘記了時間。

窗外的夕陽漸漸落下,傅遇安感覺胃部有點空,不是很舒服。

但他自己以前就常年不吃飯忘我工作,所以隻是輕輕揉了一把,並沒有在意這個小問題。

但莫送城注意到了。

男人溫和的聲音響起:“時城,走吧,出去吃飯。”

傅遇安頭都不抬:“還有兩頁,你先去吧,晚上還要外出,不用為了等我耽誤時間。”

但莫送城卻一下子沒了聲音。

再響起的時候,他語氣沒什麼變化:“到點了,你真的不去吃嗎?”

傅遇安正看到關鍵的地方,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打擾,不免有些不悅:“不去。”

莫送城聲音漸近,還是不緊不慢溫文爾雅:“確定不去?”

操,這人耳朵聾了嗎?

傅遇安皺著眉,終於把視線從文件上轉移:“都說了——呃!”

聲音戛然而止。

傅遇安一雙暗紅的眼睛中慢慢都是震驚和錯愕。

他僵硬地低下頭,看著自己胸口一把通體雪白的短匕。

溫熱血紅的獻血順著短匕流向它主人粗糙的手上,又緩緩低落。

傅遇安有些茫然,撐著快要渙散的意識,咬牙道:“為什麼?”

莫送城靜靜看著他,一向溫和的臉上表情全無,瞧著有些冷漠不儘人意:“你是誰?”

傅遇安眸光輕閃,薄唇動了動。

這,到底哪裡露餡了?

莫送城眼睛裡沒有一絲感情,把手中的短匕又往他胸口送了送。

傅遇安咬緊後槽牙,止住唇邊的悶哼聲。

莫送城:“不用想著試圖狡辯。你現在還有五分鐘的時間,說,你到底是誰?他呢?你為什麼會有和他一樣的身體外貌?”

傅遇安垂下眼睛,勉強在混亂無比的思緒中理清了一些應對措施。

既然這次是必死無疑了,那至少該透露出一點消息,才能避免下一次悲劇發生。

深吸一口氣,他儘量維持著不顫抖的聲音:“是,我確實不是時城。”

胸口的短匕瞬間加重了力氣。

莫送城聲音帶上了急切:“他呢?”

“想知道啊?”傅遇安忽然笑了一聲,“那你先告訴我,我們差在哪裡了。”

想著這人命不久矣,告訴他也沒什麼了,莫送城抿了下唇,為了趕快找到時城,果斷開口:“他不會為了工作錯過吃飯的時間。”

傅遇安手微微一頓。

是啊……他怎麼就忘了,那人是個對美食要求極高的人呢?

但真正讓他無措震驚的,還是莫送城接下來說的話。

“你都完全仿照他的身體了,難道沒有意識到,他的胃隻有一半嗎?”

傅遇安猛然抬頭,一雙眼睛裡滿滿都是不可置信。

他意識渙散,但還是能聽到自己聲音顫抖微弱:“你說、什麼?”

莫送城嘴角牽起一個諷刺的弧度。

“你知道他胃不好,所以裝模作樣揉了揉胃,卻不知道他到底是為什麼胃不好嗎?”

“我們首領隻有一半的胃,如果不能及時進食……不保證能正常活著。”

傅遇安隻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凍結了。

可能是血液正在從心口流逝,但他從沒有過這種,手腳發麻的害怕。

之前那人說餓了,原來真的不是因為嘴貪……

當時自己要是沒有順著他的意去給他找吃的,會怎麼樣?

這一刻,後悔和心疼像巨浪一樣,把他徹底裹挾。

知道閉上眼睛的那一刻,他的手還是緊緊握成拳的狀態。

第一次記憶結束。

輪回重啟開始。

一旁靜靜看完這一切的時城感受著時空的扭曲,冷漠地視線從莫送城珍重抱起地上屍體的動作掃過。

過了這麼久,這人話多的本事倒是一點沒減。

其實莫送城說得並不完全,他不僅僅是靠著“時城不會不按時吃飯”這點辨彆出麵前不是本人的。

而是,傅遇安在剛剛看電子文件的時候,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整個人的狀態都隨著投入的專注而變得懶散,隨性地靠在落地窗上。

但時城本人,即便是在隻有兩個人的私密空間裡,腰背也絕不會因為鬆懈而彎折半分。

他的肌肉神經一直是緊繃的,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有突如其來的危險和襲擊。

莫送城在傅遇安靠在落地窗上的一瞬間,注意力就不在手中的書上了。

到底是刀尖舔血多年的戰士,比起偵查和反偵察,傅遇安還不是這位老薑的對手,愣是沒能發現自己已經被偷偷懷疑盯上了。

所以縱然一身好本事,在一擊斃命之前,也毫無用武之地。

殺人這件事,可不是誰力氣大有能耐就占上風的。

至於莫送城……

對著和他一模一樣的臉和身體,竟然都能下殺手下得毫不猶豫。

時城諷刺一笑,收回思緒,任由自己隨著輪回扭轉時空。

眼下有一件事很重要。

傅遇安那人承受能力好像不怎麼好,不會被這個消息嚇哭吧?

他有些犯難。

沒有哄人的經驗啊。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之前有沒有從我的瘋狂暗示中看出來時寶的胃不對勁!?

感謝支持呀!愛你們,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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