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賭,他不像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如果龐飛池死了最後真的把責任歸道自己,這後果他承擔不起。
救龐飛池和後者的風險一對比,顯然有腦子的都會選前者。
路憫看著他跳下去,挑了下眉,對身後的解梨說:“你去這個竹筏上幫忙撐著,彆被浪吹翻了。”
解梨看著他,忽然開口:“為什麼要救他?”
路憫想都不想答道:“名如其人,我悲憫天人。”
解梨:“……”這人怎麼滿嘴跑火車?
她並不容易被糊弄:“想救人的話,你水性很好,為什麼不自己救他?”
還費這麼大的力氣說服對方救人。
路憫終於舍得給她一個眼神了:“我不想救他,隻是因為不想食言而已。”
答應了那人,要是做不到,未免太丟人。
要不是因為這個,他才不管對方是死是活。
如果龐飛池被他救起來,那就是他的功勞,係統腦子不好的話,萬一給邇彌判個有罪有慘了。
但如果救人的是邇彌,他算是勸說有功,邇彌算是救人有功,兩人無論怎樣都不可能被判定有罪。
這是最好的解決方法。
路憫抓了把頭發:“少說多做,快過去吧。”
解梨終於沒再多言,跳了過去。
一張小竹筏的承重大概是三個成年人,一個龐飛池一個邇彌綽綽有餘,即便多一個解梨也不會有什麼彆的意外。
路憫安頓好小姑娘後,轉身駛著小竹筏朝岸邊劃去。
解梨觀察能力很強,在出海前,他就給這些竹筏都加固過了,或許從那會兒就看出自己很擅長於這種活動。
但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擅長,有限的記憶讓他隻能憑借著本能去做事。
比如不吃海鮮,比如……對那個人完全信任。
他歎了口氣,上岸拿起魚叉朝著雨林走去。
酋長讓他們下海捕魚是因為對於四麵環海的荒島來說,海鮮是最容易得到的食材,但如果有能力,雨林中的蛋白質自然更好。
……
“咳、咳咳咳——”龐飛池剛爬上竹筏就大口大口吐著海水。
邇彌糊了一把臉,把頭發撩上去:“沒事兒吧?”
龐飛池雙眼被海水泅得通紅,聞言抬起眼皮看了對方一眼,沒說話。
邇彌暗暗“操”了一聲。
果然,在剛才那個時間選擇救援真是吃力不討好。
如果一開始他就下水去救人,龐飛池一定會感謝他。
但在經曆了猶豫後才不情不願去救人……
“那人呢?”龐飛池啞聲開口,問得確實解梨。
邇彌閉緊了嘴巴,收回準備脫口而出瞎編的解釋。
就這樣吧,反正在這個地方,誰也不會相信誰。
“上岸了。”解梨實話實說,“我跟你們一起。”
邇彌:“他嫌你累贅,所以扔給我們了?”
解梨冷冷掃他一眼,忽然起身,對著水麵狠狠用魚叉戳了下去。
水麵下激烈的動靜讓竹筏搖擺片刻,等魚叉被拿上來,最尖端正是一條被直接貫穿的魚。
解梨把它扔到桶裡:“乾不乾活?”
邇彌:“……乾。”
早上的出海隻有兩個小時,酋長說在這兩個小時中,是這些小魚最活躍的時候。
再往後可能會有大魚活動,那會比較危險,眾人不敢貿然冒險,在兩小時內儘量搞定完一切,趕著竹筏回到了岸上。
“你們怎麼樣?”瞿紹看到這三個人,拎著兩桶東西趕過來。
“一般,一桶魚,還有半桶雜七雜八的海鮮。”龐飛池歎了口氣,“工具太簡陋了,操作不方便。”
“我們也就一般。”瞿紹把兩桶海鮮放在岸上,“不過看這些,交出去七成,剩下三成也夠我們吃一頓了。”
邇彌點頭。
巫燁良從後麵慢悠悠走上來,看都沒看地上的桶,掃視一圈,直接問道:“那個路憫呢?”
“不知道,那家夥神神秘秘的。”邇彌現在一想到那人就煩,聞言語氣也不是很好,“鬼知道是不是又被引導者抓走了。”
“那個祭司?”瞿紹問,“他倆有什麼關係?”
“啊,你昨晚跑得早睡得早,沒看到那家夥一夜未歸。”龐飛池給他解釋,“巫老說,他是被引導者帶走了。”
“我操!”瞿紹震驚了,“引導者這是什麼意思?”
“看上他什麼了?”龐飛池見怪不怪,“之前幾個副本又不是沒看出來,每一個引導者都有自己的目的,這位黑衣祭司肯定也是需要路憫乾什麼吧。”
“話是這麼說……”瞿紹語氣遲疑,“但他倆要是真的有彆的什麼關係,萬一為達到目的聯手害我們怎麼辦?”
“想太多了,被引導者盯上,對於那人本人來說,還不知道是好是壞。”這次說話的是巫燁良,他語氣沉穩,“而且,彆把自己看得太重要。”
瞿紹一噎:“你什麼意思?”
巫燁良語氣很不耐煩:“沒發現自從路憫被祭司盯上,祭司就幾乎沒管過我們嗎?”
眾人一愣,回味過後發現,好像還真是這樣。
引導者現在隻對路憫一個人感興趣。
“所以這可不可以理解為……”邇彌不確定道,“引導者——也就是那個祭司,不可能是審判官?”
審判官為了正確決策,需要時刻觀察他們在他們身邊,而不是像這樣,神龍見首不見尾,一天到晚見不到人,這還怎麼裁決?
巫燁良沒說話,雖然他心裡也是這麼想的。
五人麵麵相覷,心知肚明,不約而同認可了這個猜想。
隻有解梨皺了皺眉。
她當時從荊棘叢中醒來的時候就已經經曆了一次“善惡”抉擇了。
是選擇自己受傷拯救小鳥,還是選擇把小鳥扔出去試探出去的路。
因為知道這個副本的背景目的,她果斷選擇了1。
如果祭司和審判官之間沒關係,那麼把她帶到荊棘叢中的是誰?
她腦海中冒出了一個人名——路憫。
這個念頭一出,解梨整個人跟被敲醒一樣。
對啊!
審判官無處不在,那什麼比隊友更能和他們無時無刻不在一起呢?!
假設成立的話,路憫身上處處不對勁,包括和引導者彆樣的關係就都解釋通了!
解梨勾了勾唇角,把這個猜測放在了心裡。
暫時不能說。
時間還很長,先觀察一下找到證據,確定下來才能透露出去。
而且現在還不知道剩下這四個人的立場,很難保證大家的想法目的一致。
還有……
怨毒從解梨的眼中一閃而過,掃過了瞿紹。
十米外的視線盲區。
時城把所有人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他心情頗好地揚了揚眉,頭也不轉對身後的人道:“還算順利。”
路憫上前一步,胳膊搭上他的肩膀:“祭司,你真的玩得一手好套路。”
剛剛從雨林捉到一隻鹿,他就被這位黑袍祭司撞了個正著,連人帶鹿被強行帶走,躲在這裡看了一出好戲。
從五人上岸到現在的對話,他的表情逐漸由空白到驚訝,再到讚賞。
合著這人從一開始就設計的明明白白,如何擺脫自己的身份嫌疑,如何把這個身份嫁禍旁人……竟是連自己都算計進去了。
因為早就有所猜測,路憫對這個已知的身份並不驚訝,他隻是有些微妙的不爽:“合著之前都是套路我算計我呢?”
時城偏過頭,忽然笑了一聲:“不可以嗎?又對你沒壞處,他們就算舉報錯人也不會誤傷你,你還能得到我給的好處,有什麼抱怨的?”
路憫:“……”
沒什麼抱怨的,但他就是不爽。
於是乾脆輕嗤一聲:“那你繼續套路,我不需要這點好處。”
說著,就拖著自己剛獵來的鹿準備往外走。
卻被時城拉住了手腕。
“等等。”
路憫傲然看他一眼。
時城心中好笑,語氣勉強端著:“看完再出去。”
路憫一副被這個理由勸說成功的樣子,表情很為難地點點頭,“不情不願”繼續站回他身邊。
時城嘴角微抽,往旁邊站了一步。
路憫:“……嫌棄我?!”
時城想給他一拳,指著麵前窄小的縫隙:“我讓你看戲,你站我後麵是打算看我後腦勺?”
路憫:“……哦。”
哦個屁!
這人怎麼不管什麼時候什麼狀態都這麼欠揍?
時城眼不見為淨,轉了過去。
外麵的那些人剛碰到酋長。
瞿紹一見到對方,就認認真真把他們所有的東西分成了三七份,把“七”交遞過去。
酋長讓人收下,卻沒有放他們走。
看著隨著對方一個手勢,四周越來越多的原住民,巫燁良臉色肅穆。
“果然。”
瞿紹:“什麼?”
巫燁良:“我一開始就猜,對方可能不會和表麵那樣這麼善解人意。”
瞿紹一震:“你是說他們要的不止7成?”
“何止。”解梨鄙夷看他一眼,“這架勢,估計……”
話沒說話,眾人就聽到重物倒地伴隨著罵娘聲響在耳邊。
他們連忙看去,發現是拿著桶的龐飛池被四個原住民用魚叉摁在了地上。
“鬆開我!”
龐飛池直接一腳踹飛了一個人,起身就準備反抗。
但他隻有一個人,麵對一群人,絲毫沒有勝算。
“彆動!”很快,隨著一根戳進肩膀的短木,龐飛池一聲慘叫後再次被控製。
酋長終於露出了原本的麵目,囂張地大笑兩聲,指了指他們周圍散落的桶:“走。”
“咚咚——”
原住民們跺了跺地板,打算衝上去搶。
“唉!你們要不要臉?!”邇彌想攔他們,卻被巫燁良拽住。
“不要衝動,”老人說,“他們想要,就讓他們拿。”
“係統永遠偏向‘自己人’,你現在做的每一件事,都有可能是給係統機會搞死你。”
邇彌:“那我們吃什麼?活生生餓死嗎?!”
“地上不還剩一點?”解梨指了指地上掉落的幾隻蝦米和不少半截身子的魚,“餓不死。”
瞿紹嘴唇顫抖:“不會……這一年,都這麼活著吧?”
“總會想到辦法的。”巫燁良蹲下,毫不嫌棄地撿起半截魚,擦去沙子揣進兜,“這才第一天,慢慢來,總會找到方法吃上好的。”
“……”
岸邊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死寂,似乎每個人的身上都籠罩著一層或多或少的絕望。
路憫一直看著巫燁良:“那老將軍心理素質還是不錯的。”
“解梨也還可以。”時城補充,“另外三個就不怎麼樣了。”
“是啊,但是有另外兩個震著,應該做不出什麼太過的事情。”路憫說,“我再去看著他們,你想我幫的忙不算難。”
“是嗎?”時城意味深長道,“未必啊。”
係統不會這麼好心放過他們,一念天堂一念地獄,這些所謂的“念”都是人在既定情況下,或遇到某種極端事情產生的。
如果這座島一成不變,那麼這副本將毫無意義。
從剛剛的情況來看,時城更傾向於自己的猜測。
這座島上所有npc的行為和島的設定,都是壓著他們人所能承受的精神心理邊界來改變的。
這一次搶奪食物讓他們沒飯吃隻是試探,但下一次呢?
時城看了眼巫燁良,又瞧了瞧解梨。
這兩人能撐到什麼時候,很大程度上決定了這個副本的走向,以及他審判時候的抉擇和結果。
“時城。”
某人忽然喚了他一聲。
時城正在想事情,聞言隨口道:“說。”
路憫:“他們剛剛,好像沒有在意我去哪裡了。”
時城垂眸:“那你就努力當個透明人,為我做事。”
傅遇安是一個“外來者”,就像之前比喻的那樣,“偷渡”過來的人,隻要不鬨出太大的動靜是不會被發現的。
從進到這個副本開始,他就一直在明裡暗裡減少這人和NPC之間的接觸,得出的結論果然不出所料。
對於“傅遇安”這串數據來說,隻要不展現在明麵上,就會很難被注意到,或者說會被NPC及係統不經意間忽視。
在這個層麵,傅遇安才是最安全的人。
但同時,也是最危險的人。
不被發現是絕對的安全,一旦暴露,就是直接絞殺,毫無回轉的餘地。
這也是為什麼時城到現在都不把“路憫”這串數據收回金屬紐扣的原因。
從之前那麼多次來看,回收數據一定是個動靜不小的操作,萬一……
萬一有點什麼意外……
時城左手無意識動了動,說不出的煩躁。
平生第一次,他不敢賭。
哪怕風險低,哪怕自己有能力有保障,哪怕這僅僅隻是猜測,他也不敢貿然賭一把。
霍普列那個傻逼。
時城麵色不虞,等他出去一定不能和之前那麼多次一樣放過對方。
煩躁間,一隻粗糙溫暖的手忽然圍住了他冰涼的手腕。
抬眼看去,隻見一向賤兮兮的某人正笑意盈盈看著他。
這貨罕見地沒有自顧自顯擺好用的腦子猜測下去,而是問了一個很無關緊要的問題:“那我這頭鹿,是不是不用交出去了?”
時城下意識點頭:“不用。”
路憫笑了:“你餓不餓?”
時城:“?”
“我做飯給你吃啊。”
時城茫然兩秒:“怎麼這麼突然?”
“突然嗎?”路憫撤後兩步,一手拉著他,一手撿起鹿,“算是答謝你昨晚特意親手做給我的餅乾。”
時城:“…………”
他瞬間黑了臉,聲音都沉了好幾個調;“沒有。”
“沒有什麼?”路憫心情頗好,“沒有‘特意’,還是沒有‘親手’?”
時城:“……你再多說一句?”
他真是腦子抽了昨晚才會用為數不多的常識,在耗費了二十多份原材料後才做出了一個勉強能入口的壓縮餅乾。
路憫悶聲笑起來。
時城毫不客氣一腳踹在他小腿上。
“哎錯了!”路憫沒完全躲過,小腿還是挨上一腳。
他感慨道:“溫柔點審判官大人,我細皮嫩肉,經不起這麼糙的對待。”
時城很想把“細皮嫩肉”四個字書寫過程刻在他臉上,以免他對自己認知有什麼誤解。
手腕微動,就想把自己的手抽回來。
好巧不巧,動作之間他的視線從對方腰間略過。
……簡易的長衣下,有一個小表盤——
那是他之前給傅遇安的指南針。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天的作息時間真的很陰間啦QwQ
剛打完加強針左臂痛不欲生的酒頑強碼字中……TT
感謝大家支持呀!愛你們,麼麼麼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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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一審-饑荒島
半個月後, 親眼見到瞿紹因沒有捕獵達標而被藤編抽打在地上時,路憫徹底肯定了時城的想法是正確的。
“媽的……”瞿紹被抽得渾身是血,卻無法反抗, 等到這裡的原住民離開後,他才滿臉怨恨地罵了一句,“這些狗娘養的, 下手真他媽狠。”
“一個早上十條魚, 這要求不算高了。”解梨淡淡看他一眼, 語氣是不加掩飾的幸災樂禍, “你自己因為想要躲懶隻捉了五條上來怨誰?”
這半個月之間,除了他們爭取來得食材被無限搶奪以外,這裡的原住民並沒有進行什麼彆的更過分的行為。
原住民對他們的要求不高, 隻要老老實實, 按照規定要求拿到達標的食材並不是難事。
就在這樣的情況下,瞿紹動了點小心思。
十幾天的睡眠不足讓他急需補覺, 於是便趁著大家都在捕魚的時候,偷著小睡片刻, 本想等著醒來後再乾活, 不想一下睡過了頭,睜開眼就已經被五花大綁捆在岸上了。
解梨的話是事實,瞿紹沉著一張臉, 默默咽下這口虧。
原本大家都以為這隻是個小插曲, 不想等到第二天,其餘的幾個人都不淡定了。
酋長看著他們準備出海,忽然冒出兩個字:“二十。”
這段時間的相處讓大家或多或少都學會了如何提純理解酋長的話, 龐飛池當即就震驚道:“一早上二十條魚?!”
酋長想了想, 點點頭。
“怎麼可能!”邇彌也迅速抗拒。
一早上的時間就隻有兩個小時, 平時捕十條就要一個多小時,隨著時間的推移,捕魚的速度隻會越來越慢越來越難。
二十條……這酋長是真他媽敢說啊!把他們當人嗎?
邇彌憤憤想著,敢怒不敢言。
對方可能還真沒把他們當人!
酋長無視他們的控訴,看了眼天:“出發。”
巫燁良遲疑片刻,最終還是歎口氣,撐著竹筏出海了。
這一次回來,龐飛池和解梨包括瞿紹都沒能達標。
三個人被強行按壓在岸邊的木樁上,藤條一一抽上他們的脊背。
解梨是女生,皮膚比較細膩,三四道下去後背就泅滿了血跡。
但比起隻破了皮就哀嚎不已的瞿紹,她也僅僅是咬著牙忍住不吭聲。
路憫把他們的情況看在眼裡,不由得多看了幾眼解梨。
這時,旁邊的巫燁良忽然出聲了:“你也覺得這丫頭挺狠的,是嗎?”
路憫笑了一下:“她能讓您誇一句‘狠’,挺不容易的。”
巫燁良看他:“你認識我?”
路憫:“久仰大名。”
巫燁良沉默許久,忽然笑了一下。
“是嗎?我以為認識我的大都快命歸西天了。”
這句話裡的懷疑毫不掩飾。
畢竟作為很早之前被俘獲的敵軍將領,巫燁良的身份信息早就被封鎖在了最高層的檔案中,聯盟能去查看這種檔案的人,一隻手都能數過來。
很顯然,巫燁良並不相信有資格看檔案的人,會因為犯事兒被抓緊帕維什這種窮凶極惡之地。
路憫也沒解釋,挑了下眉不答話。
他要的就是對方的懷疑。
時城的目的已經很明確了,就是把“審判官”這個身份讓他頂著,拜托自己的懷疑。
那作為同流合汙的夥伴,他當然要暗中助助力。
又過了半個月,六人終於能全部在酋長規定的時間內捉滿二十隻魚了。
“比我想象的要快。”時城坐在遠處山坡的矮樹梢上,看著他們疲憊地圍坐在一起處理著生魚肉,懶洋洋評價了一句。
路憫靠著樹乾,抬起胳膊搭在他身邊的樹梢空處:“這才一個月,剩下的十一個月,估計會越來越難熬。”
“我們儘力了。”時城說,“如果他們真的是壞到無藥可救,我也沒辦法。”
路憫輕笑:“聽你這話,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什麼大慈善家。”
“你彆管我動機是什麼。”時城輕哼一聲,“目的是好的不就行了?”
“又沒怪你,”路憫撐著樹梢的手不太老實,磨磨唧唧湊過去,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你這麼壞挺好的。”
“……”時城對他這句“誇讚”槽多無口,隻能把他手打掉,“爪子癢癢?”
路憫也不生氣:“你說,他們後來會不會反過來又懷疑你的身份?”
“會。”時城答得肯定,“解梨從一開始就被我引導了,可能不會這麼快反應過來問題所在,但巫燁良就不一樣了,他過於精明。”
路憫:“那你有想好對策嗎?”
時城看他一眼:“這就要靠你了。”
確實,為了不讓這個係統副本順利達成自己的目的,也為了不讓這個可能是霍普列的計劃得逞,他一定會儘力避免這些人在副本中因為自己的“裁決”死去。
但這也不代表,他可以舍己為人為了讓他們活下去而犧牲自己的利益。
他幫助這些人活命的前提是自己的身份不被發現。
“該怎麼樣才能讓他們在最短的時間內全都懷疑你並且達成共識舉報你,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時城循循善誘。
路憫明知道這是套路,還是沒抵擋住身體的本能,點點頭。
但轉而,他又道:“我也有條件的。”
“你說。”時城很好說話。
畢竟這人失憶後被欺負得都快任憑他差遣了,偶爾滿足他的小小心願也不是不可以。
路憫:“我們都這麼熟了,你把麵具摘下來給我看看唄?”
審判官大人真的很敬業,為了演好失盞祭司這個角色,晚上睡覺都不帶摘麵具的。
這麼長時間以來,路憫都在祭司的家裡蹭吃蹭喝蹭住,可以說除了必要完成任務的時間,兩人可謂朝夕相處。
但他都快對這人的生活習慣了解透徹了,也沒見過這人的臉。
憑借著意識和直覺,他很堅定這位審判官就是記憶中的“那個人”。
時城想了想,覺得這要求不算過分,之前不摘麵具是因為懶得多此一舉。
於是點點頭:“可以。你……”
“我現在就去!”路憫被這個應允的回答刺激得霎時立正,姿態寫滿了熱血與激情,“保證一個月內完成任務。”
時城失笑:“那你加油。”
因為相信這個人的本事,時城答應的時候根本就沒想到兩人下次見麵直接等到了兩個月後。
在這一次所有人都達標沒有被懲罰後,大家不約而同鬆了口氣。
可這一口氣送得還是為時尚早,一行人都沒能好好睡一覺,夜裡就被人喊了起來。
“醒醒!都醒醒!”一個說話比較流利、自帶一股莫名口音的原住民闖進他們的住處叫醒了他們,“明天出海日!都快點起來準備準備!”
“這可是好不容易能讓大家都吃飽飯的日子!還不積極點?”
“……”
同一時間,祭司的小屋中。
“傅……路憫,醒醒。”時城走到臥室內,輕輕晃了晃熟睡的人。
“嗯……”路憫半睜開一隻惺忪的睡眼,“怎麼了?”
時城:“今天好像是這個部落的出海日,你起來準備一下。”
“出海日?什麼出海日?”路憫清醒不少,撐著身子坐起來靠在床頭。
“饑荒島之所以叫饑荒島,就是因為這座島沒有資源,四麵全是海,可以得到利用的能源非常有限。每四個月,都會有來自其他地方的船隻經過附近的海域。‘出海日’,也就是這些土著不自量力遠航打劫的日子。”
“不自量力?這麼說,是不是每次出去,這些原住民就會有不少喪命?而這些我們就是被選中去送死的人?”路憫一點就通。
“你不是去送死的。”時城瞥他一眼,糾正了他的措辭,“這次前去的不知你們六個,還有很多很多的原住民,你跟著過去走個過場就行。”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這次酋長點了路憫的名字,明明之前多次現象都表明隻要路憫不主動出現,NPC也不會想起他這麼個人。
唯一的解釋……就是副本劇情發展到了關鍵節點,就算是傅遇安這段不屬於原先副本的數據也被牽連到了其中。
時城不由自主皺起了眉。
這就說明,很可能這一次的任務,會有死亡的可能。
“不然你彆……”
“這是個好機會啊。”路憫忽然開口。
時城一愣:“嗯?”
“隻有我在你不在的場合下,我多試探搞點事情,會增強他們對我是‘審判官’的這個認知。”路憫說,“這是個很好的機會。”
話是這麼說,但時城還是沒有肯定他的說辭:“可我們無法保證這次出海的時間。”
“劇情要走下去,它不會讓我們在這件事情上耽擱太久的。”路憫說著,環恍然大悟看了他一眼,“你該不是在擔心我吧?”
時城一噎。
他捏了捏鼻梁,起身把門打開:“快點走。”
路憫笑了好半天,方才不緊不慢悠哉起身洗漱。
出來的時候,時城已經幫他收拾好一個包裹了。
“都是些方便攜帶的食物和衣服,路上……注意安全。”
路憫感到海邊的時候,另外幾人已經在等著他了。
除了這幾個熟人之外,還有大約一百來號人,他們都在捆綁檢查自己的竹筏。
解梨眼尖,第一時間就看到了路憫手中的包裹:“這是什麼?”
“從祭司那裡偷來的。”路憫說謊話不打草稿,“走了。”
他不欲多說,腳尖把竹筏踢到海中,跟著大部隊上了路。
他們一走就是兩個月。
兩個月期間,時城想過很多的辦法了解那邊的情況,但無一例外都是徒勞。
他皺著眉,心想自己這一步棋是不是走錯了。
或許一開始就該向酋長申請跟著一起去的,而不是為了讓自己早點脫離被揭發身份的風險讓一個失憶的人去冒險。
時間過去的越久,他越坐不住。
就在某天早晨終於忍不下去準備前去看看的時候,小屋的窗外的某處天空忽然出現了一抹極淡的彩色。
時城霎時瞳孔驟縮!
那是傅遇安臨走前他放在包裡的簡易煙霧彈!
來不及再多想,他甚至沒有給酋長編出一個合理的理由,匆忙找了一個竹筏和木杆走上了路。
雖然沒有地圖,但憑借著剛剛隱約看到的信號,以及自己方向感好,他還是很快判定了方向。
越往那邊行駛,他一顆心越沉。
海域逐漸由深藍黑色漸漸朝著暗紅色發展,時不時還能看到海麵上浮腫的殘肢。
他在海麵上漂浮了很多天,終於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解梨。
女孩現在已經昏迷了,整個人癱倒在殘破的竹筏上,身上還蓋著一張破損的布料。
時城一眼就認出來,那是在他們出發前,他用來給傅遇安裝東西的包裹布料。
神色沉了沉,他上前用指尖試探了一下解梨的鼻息。
還好,還活著。
他並沒有因此放下心,波動木片,繼續朝著前方行駛。
短短一條路,有很多活著的人。
這些人大多是部落的原住民,他們沒有一個完好無損,皆是生死不明三兩聚在一起,死亡的氣息籠罩在這片海域,不難想象在此之前到底經曆了怎樣的慘案和爭執。
除去他們,時城還見到了龐飛池、邇彌,還有瞿紹。
可唯獨沒有某個想找的人。
時城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安下心,那人隻是一串不完整的數據,不會因為這種事輕易死掉的……
反複給自己灌輸著這個觀點,他終於找回理智,繼續超前走著。
所幸,夜幕降臨的時候,他在一塊還未來及沉下去的船隻殘骸上找到了路憫……和巫燁良。
兩人雙眼緊閉,狀態都不怎麼好,尤其是路憫,麵色竟然比時城本人的皮膚還要白,嘴唇乾裂,整個人都消瘦很多。
時城心一緊,連忙拍拍他的臉:“路憫?路憫?”
昏迷中的人聽到自己的名字,勉強給出了一個回應,聲音悶悶的,如果不仔細聽根本就聽不到。
時城放緩了聲音:“還能說話嗎?睜眼看看我。”
應該是聽到了熟悉的聲音,路憫果真勉強抬起眼皮,費力動了動眼珠,看向另一個不省人事的人,聲音虛弱:“瘋了……”
時城驚訝地睜大眼睛。
按照他們兩人之前的猜測,解梨和巫燁良應該是最穩定……
不,不對。
是他們之前的判段太過主觀了。
解梨暫且不論,單看巫燁良,這人因為自己人的背叛從戰場下來,被當做階下囚對待了這麼久,怎麼可能精神還正常?
時城暗暗懊惱一瞬。
如果精神真的不正常了,那這人太會裝了,竟然把他們都騙了過去。
他把腰間帶著一直沒有喝的水放到路憫唇邊:“小口,彆嗆著。”
路憫勉強咽下去些,嘶啞的嗓音終於好了不少:“他們已經知道我不是審判官了。不過彆擔心,舉報機會已經被用了,就算你後麵暴露也無妨。”
時城見他狀態比一開始好了不少,稍稍放下心:“這是什麼情況?回去說還是在這裡說?”
“在這裡說吧,我休息會兒。”路憫歎口氣,“看到這些奄奄一息的原住民了嗎?都是巫燁良搞的。”
原來早在一開始的時候,巫燁良並沒有瘋。
他是在出海前後一天瘋的。
“來到這裡後,不知道為什麼,他們的行為忽然都變得非常異樣。”
比如瞿紹,出海一天後忽然食欲大增,原本吃不下去生肉的人現在抓上來一條魚就可以眼都不眨地往肚子裡塞;解梨則是和瞿紹之間的爭吵矛盾越來越多,好幾次都打了起來;龐飛池和邇彌也越來越沉默,情緒狀態非常不穩定……
而巫燁良,路憫在一開始並沒有看出什麼彆的異樣。
直到第一艘貨船到來,看著一股腦闖上去的巫燁良,他才明白對方有哪裡變得不對勁。
——是殺戮的念頭和本性。
老人像是瘋魔了,在見到貨船上拿著武器四處張望的人,想都不想就發起了攻擊。
路憫一開始還小心翼翼控製著局勢,後來等到巫燁良一箭串死自己人,才發覺到事情已經開始失控了。
他想去製止對方,但對方的實力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強,周圍的土著沒什麼思考能力,亂打一氣也隻是幫倒忙,幾百號人混戰在一起,很快連是不是自己人都分不清了。
路憫沒辦法,隻能一邊打一邊掀翻毀了整條貨船,強行中止這場莫名混亂的戰爭。
巫燁良被船梁砸中,跟他一起掉了下去。
但整場打鬥還是過於激烈,不少人死於非命沉入海底。糧食和衣物隨著船一起沉海,一些傷病員饑寒交織病死,剩下一部分,就是時城所看到的這些了。
時城聽著聽著,原本緊縮的眉宇倏然展開。
他終於明白了這個所謂的出海在副本任務中意味著什麼。
把人的陰暗麵無限放大,在這種情況下,會更容易做出彆的衝動的事情。
比如犯罪。
人多的地方就會不可避免的產生矛盾,而在這種前提下,這些人還是兩方不同陣營的隊伍,那麼矛盾在彼此的鬥爭中就會更加明顯。
不僅要防著敵人,也要小心自己人的背刺,內憂外患,死亡率大大提高,犯罪率也呈幾何倍增加。
這次就算第一個失控的不是巫燁良,也很有可能是彆人。
時城如果來晚點,不確定解梨會不會中途醒來把拐賣她的瞿紹給殺了,也不敢保證龐飛池和邇彌會不會滋生一些彆的想法做些損人利己的事情,更不確定瞿紹會不會在餓極的情況下殺死彆人吃掉……
四個月一次,每次的時間都還不確定……現下還剩下兩次,這次耽誤了兩個月太久了,那麼下一次,豈不就是一個月後?
原本就是些罪大惡極的犯人,保證他們不犯事兒正常活過這一年,還真是不簡單。
最終的裁決是按照每個人所做下的事情,一一列舉出來進行加減從而算分的,巫燁良這一鬨害死了不少人命,減的分不會少,後續救過來難度陡然提升。
時城忽然覺得自己現在很像那些高校為了學生期末考及格而努力的老師,
他歎了口氣,打算回程,但就在轉身的時候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扭頭看向某人。
“你有受到影響嗎?”
作為一個bug,在這種情況下會受到係統的影響嗎?
路憫猶豫一下,神情不太自然地點點頭。
“什麼?”這個答案讓時城有些擔心。
其他人不可控也就算了,麵前這個人可不能出差錯。
路憫視線飄忽了一瞬間,最終從他脖子劃過,狀似輕鬆:“不重要,小事情,在可控範圍內。”
時城:“?”
總覺得這人的陰暗麵和彆人的不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有些卡,刪刪減減一個晚上才寫完TAT
來晚啦~
感謝支持呀!愛你們,比心貼貼~
——
第88章 一審-饑荒島(完)
時城費力把這些還活著的人全都帶了回去。
他來不及休息, 距離下一次的出海就剩下不到一個月了,時間緊迫,必須在這一個月內儘量讓他們當好人做點好事。
是的, 時城已經放棄避免讓這些人做壞事了。
反正最後評分也是加減法,那就將功抵過,隻要善大於惡, 他們一樣都能活下。
“看你乾的好事!”破木屋外, 瞿紹正指著巫燁良的鼻子破口大罵, “你平時勸我不是勸的挺高高在上嗎?怎麼自己發瘋的時候控自不住呢?現在好了!我們大家全都被你拖累!”
龐飛池在一旁虛虛攔著他, 不讓兩人真的打起來。
巫燁良傴僂著脊背坐在石階上,不知是不是錯覺,總感覺他比出海之前又老了幾分。
解梨見他沉默不語, 聽不下去了:“罵夠了沒?罵夠了就去乾活, 等會兒乾不完活酋長來抽得還是你!”
瞿紹瞪她一眼:“你……”
“消停點!”邇彌忍不住了,“你們一個個自己都感覺不到異常嗎?!現在埋怨這個有個屁用?”
龐飛池:“現在你成大善人了?”
邇彌怒道:“你什麼意思?怪我之前沒第一時間去救你?”
“……”
幾個人互相亂罵一氣, 把之前莫名的怒火全撒到了對方身上。
“我沒有辦法直接乾預這個副本的劇情。”看完這一切路過的時城認定這些人已經完全沒有自救的餘地了,隻能被動被拉著活一把。
他看著麵前的某人, 把熬夜寫了一宿的本子放在他麵前:“靠你了。”
路憫拿到手中簡單翻了兩頁, 沉默下來。
半晌,他合起本子,發自內心真誠地鼓了三下掌。
“厲害, 真的。”語氣敬佩又誠懇, “你不去當編劇導演真是可惜了。”
“哪裡的話,比不上您,小說家。”時城一想到這人之前那洋洋灑灑一本子的“言情小說”就想笑。
可現在的路憫不記得傅遇安做過的混賬事兒。
他隨便翻了一頁放在桌子上, 手指點點:“英雄救美、幫助料理、打掃衛生……這些我就不說了, 但是‘扶酋長過水坑’是不是就有點過於離譜了?”
“招不在奇特, 好用就行。”時城老神在在喝了一口茶。
路憫服氣,畢竟這也是事實。
時城見他無話可說,擺了擺手:“退下吧,乾活去。”
路憫剛想依言起身離開,走到門邊忽然頓住腳步回過頭。
時城:“怎麼了?還有事?”
路憫定定望著他:“你是不是忘記了一件事?”
時城沒想起來:“什麼?”
路憫指了指自己的臉。
時城了然。
就在路憫以為這人又要整點什麼瞎話或者懶得搭理自己的時候,對方竟然當真乾脆利落摘下了麵具。
時城進到副本雖然占用了NPC的身份,但臉和身體都是自己的,所以這會兒路憫看到的,自然也是真真實實的他。
唯一不一樣的就是他進來之前以“審判官”的身份向係統申請了身體循環內機,不然以他這個胃,早就在兩天前就餓死了。
他挑了下眉,看著目不轉睛盯著他的路憫:“看夠了?”
雖然早在那些零碎的記憶中見過,但真見到本人了,路憫還是失神片刻。
等回過神,讚歎地感慨一聲:“嘖。”
時城:“?”
路憫:“我再也不相信麵由心生這句話了。”
時城:“???”
他瞬間垮下臉,皮笑肉不笑道:“解釋一下什麼意思。”
路憫脫口而出:“你說你這麼好看一美人,怎麼這麼會玩心……啊!”
沉悶的聲響隨著一陣勁風撲麵而至,路憫話沒說完吃了一嘴一鼻子的灰不說,還被大力關上的門撞紅了鼻子。
他揉了揉酸澀通紅的鼻子,張口就打算控訴。
但屋內的人比他更快一步:“滾。”
路憫:“……”
他腦袋抵著門,笑了好久,才低聲道:“遵命。”
因為之前他故意給另外幾個人設下了看似是考驗的劇情,導致一個月前他們都一致認同了路憫是審判官這件事。
可惜舉報提交後,並沒有任何反應。
時城的身份不用怕暴露了,他行事自然更加的囂張。
完全不顧另外這五個人對自己的忌憚和討厭,直接開始實施時大編劇的劇本。
一個月不到,不著痕跡做完這麼多事委實是有些為難人,但路憫不是普通人,他不僅做了,還超額完成了。
大編劇說乾得善事越多越好,那他當然要多多益善。
第二次出海的時候,時城選擇了跟從。
為了保證自己這邊操作不出問題,這一次他雖然跟著隊伍走,但不會插手或者插嘴任何事情,畢竟是重要劇情,萬一判他乾預副本就不好了。
好在他的“代理人”很給力,一路上給他伺候的很舒適。
瞿紹原本就因為自己錯失舉報機會而討厭路憫,見到這一幕,直接諷道:“喲,巴結引導人呢?不知道的意味你這是賣身求後台呢!”
路憫瞥他一眼。
眾人瞬間繃緊脊背,生怕這兩人打起來禍及無辜。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路憫不僅沒生氣,還笑了一聲:“你有本事你也巴結啊,我有臉有身材,你有什麼?”
瞿紹:“……”
眾人:“……”
瞿紹:“你要不要臉?”
時城被麵具遮住的表情抽搐一下,嘴角輕輕上揚幾分。
跟傅遇安比臉皮?
這些人還是太年輕了。
被這麼一鬨,眾人遠行的氣氛有些許微妙。
時城本以為能落個清淨,調整好姿勢當個圍觀者走完這一程就好了,不料才過了一會兒,邇彌就湊了過來,幫他整理好了身後微皺的袍子。
時城:“??”
路憫:“???”
邇彌清了清嗓子,露出了一個諂媚的笑容:“大人,有沒有什麼線索或者幫助什麼的……”他搓搓手,表情期待。
時城難得失語。
這還真信了傅遇安“抱大腿”的鬼話啊!
不等他多說,就見路憫把自己還落在這人手中的衣袍抽出來,語氣不善:“找死?”
邇彌不甘示弱回看過去。
三秒後。
邇彌被嚇走了。
而路憫還盯著對方的後腦勺,半晌沒回神。
時城隱約察覺到了不對勁,伸手在他麵前晃了晃:“回神了,怎麼回事?”
路憫垂眸,視線隨著他晃來晃去的手移動:“沒事。”
這可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但對方一看就不想多說,時城也不再問,隻是多在他身上留了幾分注意力。
接下來的旅程中,路憫確實是“沒事”的樣子。
其他人或多或少都開始被影響做出不正常舉動了,隻有路憫,他的陰暗麵好像不存在一樣,和之前幾乎沒什麼兩樣。
經過上一次的體驗,在場的眾人其實或多或少都意識到了這片海域不對勁的地方。
巫燁良在很久的沉默後,忽然躺平在竹筏上,把自己捆了起來。
“限製住自己嗎?不讓自己有任何可以動作的餘地,確實是個狠人。”路憫笑了一下。
時城挑眉,在心中補充:也是個最蠢笨的方法。
出海的不確定性在於他們遇到的敵人,現在把自己捆成這樣,被人殺死都沒有反抗的餘地。
這一點其他人也都想到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一個人去效仿。
畢竟這種地方,還是自己的命重要。
解梨知道自己對瞿紹的恨很有可能壓值不住,主動遠離了一行人,獨自飄在最遠處。
而剩下三個自認不會對其他人造成太大的傷害,放任自己被控製不住的負麵情緒操控。
時城看著遠處霧蒙蒙一片,輕聲道:“來了。”
他話音剛落,隱約的輪船身影就顯現在麵前。
酋長要求掠奪的物資他們必須拿到手,不然回去的日子可能更難熬。
在這種情況下保證不發生意外,需要所有人謹慎嚴陣以待。
“你留在這裡?”路憫看向時城。
“嗯。”時城點點頭,他無法插手這麼重要的事情,“你一個人上去沒問題嗎?被影響的不要緊?”
路憫意味深長看他一眼:“你留在這裡就不要緊。”
時城:“?”
他不明所以地看著這人一溜煙躥上隔壁解梨的竹筏,兩人朝著大輪船飄去。
“審判官。”蒼老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
時城側目看去,平躺在竹筏上的老者神色平靜。
這句已經不是疑問而是篤定了,他沒有解釋的必要,乾脆不吭聲。
反正現在舉報機會已經沒有了,暴露身份也沒什麼要緊。
巫燁良仰視著天空,問:“你覺得,我還有可能活下去嗎?”
“隻要你不作死。”時城懶懶靠在傅遇安給他準備的靠墊上,悠哉悠哉看著對麵輪船上的熱鬨。
巫燁良笑了一下,不知是自嘲還是悲哀:“但是我活著好像也沒什麼用了。”
“這與我無關。”時城無情地打斷了他的話,“如果你真的沒有活著的意思,那就做好選擇,不要反複在活不活的邊緣橫跳,給人帶來麻煩。”
他不是聖人,沒有閒工夫去給一個犯人做心理疏導,如果對方當真是一心求死,他也不會攔著。
救下這些人根本不是出於他自身的願望,如果對方願意消失在副本中不給他最後的裁決帶來麻煩,那也不失為一種好事。
巫燁良一時間沒說話。
等到時城注意力不在他身上了,他才說:“死在這裡,不會給你們帶來麻煩嗎?”
時城沒有正麵回答,但從態度看來,是默認了。
巫燁良歎口氣:“我知道了。”
說完,便不再有其他動靜。
時城在原地發了會兒呆,最後還是脫下外袍,扔到了巫燁良身上。
老人動了動嘴唇,對他無聲道了句謝。
時城撥動了一下竹筏一側的杆子,遠離開。
他尊重每個人對自己生死的抉擇,何況他很早就看出了,這位老將軍早就沒了想活下去的強烈願望。
同為上過戰場的將領,時城知道對方的傲氣,這麼沒有尊嚴地被關了百年,對他們這樣的人來說,那是生不如死。
巫燁良來到這裡後或許還幻想過可以出去最後看一眼外麵的景色,故而之前很多個副本都勉強苟活了下來,但是在這個副本觸及到了他的底線。
他的傲骨不會允許把自己的生死交給彆人。
如果時城是被審判的人,那他拚死也會把審判官揪出來,或者想辦法把這個副本徹底毀掉,寧可自己去懲罰副本也不會任由對方審判。
沒有人有資格掌握他的命,誰也不行。
所以比起不明結果的裁決,巫燁良選擇自己結束生命。
時城對此選擇了尊重。
瞿紹那邊有了路憫的幫忙,一切都得以控製合理,他們搜刮了不少戰利品。
路憫把一筐酒扔給時城:“怎麼到這來了?那人呢?”
時城接過烈酒,指了指遠處。
海麵上的陽光很毒,照在巫燁良披著黑袍的身上很紮眼。
路憫眼神頓了頓:“你的衣服?”
“嗯。”
路憫表情有些古怪,右手不著痕跡握成了拳。
兩人說話間,剩下幾個人也回來了。
瞿紹的嘴角沾滿的血跡,眼神混沌;剩下三個人比他好不少,但顯然也是不怎麼理智清醒的狀態。
路憫眼疾手快,給了他們一人一下,倒在了竹筏上。
他望著遠處,聲音無波無瀾:“死了?”
“暫時還沒。”時城說完,就看到一個輪船原本逃走的水手爬上了巫燁良的竹筏,舉起了手中的矛。
路憫下意識想上前。
腳步還沒邁出,手就被拉住了。
他轉頭,看到時城對他搖了搖頭。
兩人同時沉默下來,看到那邊的獻血染紅了附近一片海域,墨藍色的海水朝那邊席卷而去,很快將那片猩紅吞噬乾淨。
就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一代傳奇就這麼沒了。
路憫有些感慨:“你說,他要是去了懲罰副本,會怎麼樣?”
“會努力活。”時城想都沒想,“在這裡選擇死亡的原因不足以讓他直接放棄在懲罰副本活下去的機會。”
“你倒是懂他。”路憫笑了聲,忽然轉頭看他,目光沉沉,“我好像還一點都不了解你。”
時城輕嗤一聲:“你不是自認很懂?”
“是啊,所以很奇怪。”路憫說,“我明明不記得你,也不該了解你,可是我在見你第一眼,就感覺你該是這樣的。”
“時城,我對你好像不僅僅是‘認識’這麼簡單。”
時城垂了垂眸子,沒有應聲。
是啊,他也很好奇。
什麼都不記得了,甚至不知道自己從哪裡來,真名叫什麼。
但還是能想起他,相信他。
打死他都不會相信這僅僅是個巧合。
“等你恢複記憶了大概就知道了吧。”時城淡淡道。
那時候,最好也給他解釋一下。
“哦。”路憫乖巧應了一聲,默默站到他身後,擋住簌簌吹來的海風。
時城看著那邊發呆,絲毫沒有注意頭頂晦暗的目光。
後來的幾個月,又是和之前差不多的流程。
在此期間,路憫也一直在幫他做他想做的事,時城就在自己的小木屋中,開始寫寫畫畫,想霍普列的事情。
轉眼間,就到了最後的一次出海。
如果不出意外,按照時城算好的時間,在出海後的不到一個月,他們需要活的“一年”期限就到了。
那個時候恰好可以收回傅遇安的數據,也恰好可以讓這些人直接因為“意外”死亡,結束這一次考核。
一開始很順利。
二十天過去都是風平浪靜,一切安好。
但變故就在最後那幾天突然發生了。
時城沒想到,路憫在這種關鍵時刻能掉鏈子。
當時解梨差點死在對麵那些人的砍刀下,時城眼疾手快把人救出來撈在懷裡,火急火燎跑了出去。
卻不想迎麵撞上了收拾東西清洗貨物的路憫。
“幫我接個……”人字還沒說出口,時城陡然被掐住了脖子。
“呃!”
他猝不及防,兩手還抱著解梨,一下子被鉗製著無法動靜。
雙眼震驚看著麵前這人,他調整了一下呼吸:“你瘋了嗎?!”
“鬆手。”路憫答非所問,麵無表情,一雙眼睛裡的情緒濃烈到叫人無法分辨。
“你是不是搞錯了?”感覺到呼吸被阻斷的困苦,時城直接被氣笑了,“你在叫誰鬆手?”
路憫臉色沉了沉,手上卻鬆了幾分,但他再次強調:“鬆手!”
時城不覺得他是想殺自己,他隻覺得對方有病。
大口的空氣灌入口中,讓他好受很多。
緩過來了,脾氣也上來了。
他這輩子還沒被掐著脖子過!
時城冷了臉,直接把解梨放到一邊,抬手就打算揍人:“你……”
話沒說完,就感覺眼前一黑,某人直接撲了過來!
不設防的態度讓他被撈了個正著,時城隻覺得脖子一疼,眩暈便湧上大腦。
“……”
傅老狗!這偷襲的招數跟誰學來的??
時城暈倒前,已經想好了傅遇安找回記憶後的一百種死法。
他再次醒來,發現自己被捆在一個幽暗的房間內,瞧著擺設,應該是他們搶劫的輪船某處。
不知道的以為這是被囚禁了。
但時城知道不是這樣。
因為他身下是柔軟的床鋪,就連被困住的手腳和繩子交接的地方都被貼心墊上了東西,簡直就是生怕他被磨傷。
至於臉上的麵具,早不知什麼時候被拿掉了。
這情況已經超出他的認知了。
深吸一口氣,他語氣不善,一記眼刀掃向正在進門的人:“你作什麼妖呢?”
“醒了?”路憫對他的控訴視而不見,走上前放下手中的食物,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他的手腳,確定沒有捆傷後才鬆口氣,把一勺魚肉湯吹了吹,放在他唇邊,“先吃。”
時城:“……”
傅遇安的廚藝有多好,他在之前就領教過了。
是他這種極致挑剔的嘴也挑不出什麼大毛病的水平。
於是在麵對這種被篤定不是毒藥的美食時,時城果斷選擇把它吞進肚子。
路憫滿意的看著他喝完了一整碗粥,收回碗筷,給他蓋好被子:“睡吧。”
時城:“?你養豬呢?”
路憫頓時垮下臉:“你不願意?”
時城:“你覺得呢?”
“你不願意也沒有用!”路憫忽然很生氣,站起來來回來走了一圈,手裡不知什麼時候拿出一串鐵鏈,圍著他看了一圈又一圈。
這麼奇特的傅遇安真是少見。
時城一點危機感沒有,甚至還饒有興致地挑了下眉,不打算掙脫現在這個他隨時可以逃脫的束縛,打算看看這棒槌還能做出什麼讓人大跌眼鏡的事。
路憫踱來踱去,最終懊惱地丟掉鐵鏈,撲倒時城身邊。
時城給麵子地搭了個台詞:“你想乾什麼?”
路憫語氣凶狠:“你不願意待在這?”
時城坦然:“你這不廢話?”
腦子是多有病才會願意待在副本裡啊?
路憫氣急,一時間話都沒說出來。
就在時城以為這人要氣死的時候,對方忽然癟了癟嘴,好不委屈:“彆啊……”
時城茫然了。
這是鬨哪一出?
路憫眼睛都快出現淚水了:“我就想你永遠被綁在我身邊不行嗎?”
時城:“……”
時城:“??”
他在混亂中找到了一點點真相的蹤跡。
聯係之前種種奇怪的表現,這情況……傅遇安的陰暗麵該不是對他執拗的控製欲吧?
時城深吸一口氣,皮笑肉不笑看著麵前這人。
傅大哈,虧他之前還覺得你是個什麼純良正直之輩,原來肚子裡天天藏著這麼多壞水?
他很難不懷疑,傅遇安是想把他控製在身邊,天天呼來喝去逗他玩。
這家夥惡劣基因一點不比自己少。
時城冷聲:“滾一邊去,給我鬆開。”
路憫眼尾下耷,用著最可憐的表情說著最作死的話:“我不!”
時城眼睜睜看著對方手禁錮住了自己的手臂。
他動了動,發現竟然掙脫不開?!
額角狠狠一抽:“再說一次,放不放?!”
路憫更難過了:“你就這麼討厭我?你還凶我!”
說著還給自己打打氣,聲音壓過了時城:“不放!!”
時城:“!你他媽……”
在氣昏頭腦之前,他餘光瞥到了床頭的鬨鐘。
“!”一年的期限到了,避免節外生枝,他現在必須要引爆船尾的火藥桶,讓那些人一起“死亡”。
他來不及多想,沉聲道:“趕緊放開我,彆鬨了!”
但被陰暗麵操控的傅遇安是不會聽勸的,他固執搖頭:“你又惦記彆人?不可能!”
時城不知道這人有什麼大病竟然對自己這麼執著,眼看著時間越來越久,那些人很有可能已經離開船尾火藥桶爆炸範圍了!
情急之下,他再也來不及多想,用力抬起上半身,對著身上這人的脖子就咬了下去!
路憫微怔,都沒反應過來,就覺得脖子一痛。
下一秒,渙散的意識和思維讓他整個人都遲鈍起來,身體像是散架,無力地倒下去,落在一個不算溫暖的懷中。
他感到自己在被肢解。
時城看著麵前這個支離破碎的人,輕輕歎了口氣。
舌尖舔過牙齒,口中剛剛咬人留下的絲絲血腥味似乎還沒散去。
這是須子遙告訴他不得已的情況下回收數據的方法。
第一種情況,是他用金屬紐扣靠近傅遇安脖子靠近喉結的地方,那裡有傅遇安給自己“種”下的“核”,和金屬紐扣互相吸引,可以被完美回收。
第二種情況,就是現在這種。
時城沒有辦法正常操作金屬紐扣,但身上攜帶著,這時候就努力破壞那個“核”,讓他和金屬紐扣發生共鳴,被動回收修複。
這人消失的景象,時城還是第二次看見。
被點了定身穴一樣,直勾勾盯著前方,僵硬又蒼白,活像個易碎的玻璃娃娃。
他心尖微澀,不想去猜這人現在真實的感受。
唇上還留著陌生的觸感,時城心裡某處忽然湧上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最終,在對方呆滯空白的臉消失之前,用指尖輕輕抵上半透明的脖子。
那裡還留著自己的咬痕。
你捆我一次,我咬你一下。
時城心想,扯平了。
作者有話要說:
非常抱歉來晚了嗚嗚嗚嗚嗚!
最近收尾的劇情寫得很慢,更新不定時,寫完一章就發一章!
大家不用熬夜等呀~感謝支持!愛你們麼麼麼~
城崽:你個棒槌想把我綁在身邊使喚我?
傅哈:(小黑屋,嘿嘿,小黑屋……=w=)
——
第89章 二審-無限恐懼
時城把三個人名全都寫在“善”那一欄的時候, 神座上的老者臉色黑的已經可以當煤炭燒了。
他心滿意足,瀟灑地把最後一筆甩出一道勾:“錯了嗎?”
四道金色的光閃過,隱沒在樓梯口的左側。
片刻後無事發生。
——這已經很好的回答了時城的疑問。
“一個不錯, 看來還行。”時城輕笑一聲,“下一審呢?”
老者鼻音哼了一聲:“現在就開始。”
話音剛落,人就消失不見。
隨之而來的是熟悉的電子音。
【歡迎審判官來到副本《無限恐懼》。】
【在這裡, 您將會進入三個場景副本, 作為恐懼源出現在副本中。】
時城挑了下眉。
這次都不讓他自己挑身份, 直接安排了?
【每位在編待審犯人將直麵自身內心深處的恐懼, 唯一可以解脫的方式就是殺死您。】
【期限未到,您的死亡意味著待審犯人的‘惡’,期限到了, 您若依然存活, 則犯人判定為‘善’。】
時城眼睛不由得眯起來。
可以,不讓他自己挑身份也就算了, 現在連他的判定方法都改了。
係統還挺人性化,知道與時俱進, 不停更新。
【五分鐘後, 將為審判官開啟副本。】
這係統現在就是典型的裝聾作啞無視他的態度,時城也懶得多費口舌,任由自己跟著它走流程。
視線模糊了短短的一瞬間, 再清晰起來的時候, 他發現自己正被困在槍決台中。
四周無聲無息,隻有無邊的黑暗,而正對麵忽然閃爍兩下, 出現了一個顯示屏。
顯示屏逐漸從黑暗亮起, 露出了屏幕上的畫麵。
——是索伊。
時城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
沒想到在這裡還能碰到熟人, 索伊雖然腦子不是很好用,但就之前的接觸來看,僅僅是抵觸自己的恐懼,應該還不成問題。
【現在,請審判官閱覽前情提要,為編號0134設定恐懼背景。】
時城的笑意僵在了嘴角。
【注意:若前情提要播放完畢,審判官仍無法得出正確結論,係統將對審判官進行格式化處置。】
“……”
時城深吸一口氣,都還來不及吐槽,就見麵前的屏幕閃爍兩下,出現了一個從未見過的畫麵。
這是索伊的一生。
索伊出生在一個很普通的農業養殖戶家庭中,父親是米亞爾星皇室的園丁,母親是一個農場主獨女。
這樣的背景,他原本一生應該安穩順遂,吃穿不愁。
可意外總是來得猝不及防。
皇室內鬥開始了。
皇帝重病,各個皇親國戚開始打起了小算盤。
很快,皇帝身邊一個個近距離侍奉過皇帝的人就被抓了起來,嚴加拷打關於皇帝的秘密,企圖在這場皇權鬥爭中分了一杯羹。
被利益蒙蔽雙眼的人是分不清無辜與否的,儘管索伊的父親隻是個園丁,也免不了被活捉,詢問拷打無果後,被殘忍殺害拋屍在了地牢中。
在一個月都沒等到丈夫歸家後,索伊的母親也明白了宮中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悲痛欲絕,知曉那些人很快就會上門找上自己,於是抓緊一切時間動用一切關係,給索伊捏造了一個虛假的身份,送給丈夫的朋友撫養。
那位朋友,就是時城曾經去過的玫瑰花莊園原來的莊主。
果然,就在索伊的母親剛把孩子送走,後腳就有皇室的騎兵找上門來。
她都沒能來及和兒子好好告彆,就被帶進了皇宮。
這一走,就再也沒回來過。
而年紀尚小的索伊都沒意識到變故,他隻知道父母都出了遠門,把他寄宿在這個伯伯家中,一晃就是十年過去,當年還沒來及告訴他的真相也逐漸浮出水麵。
但索伊很幸運有一個負責任的養父,讓他在衝動行事之前找回理智。
養父告訴他,想要報仇,就要學會韜光養晦。
……
畫麵在這裡戛然而止。
屏幕上出現了一個括號,讓時城輸入“恐懼”的答案。
【審判官,在三個場景中,您一共隻有一次求助的機會,可以選擇是否使用。】
時城想都沒想就點了“否”。
【選擇成功。】
【現在答題倒計時三十分鐘,計時開始。】
四十五分鐘,沒頭沒尾的一段人生履曆能被分析出什麼?
時城歎口氣,開始飛速回憶起剛剛所看到的畫麵。
他想了會兒,忽然開口問道:“我可以重複看剛才的視頻嗎?”
【三次機會,每次限時五分鐘。】
時城嘴角牽起一個諷刺的弧度:“是每一個場景都有三次機會,還是一共三次?”
係統慣會玩文字遊戲,他當然不可能讓對方在這上麵得逞。
果然,係統滋啦一聲。
【每一個都有三次。】
有了這句話,時城乾脆地拖動屏幕上視頻的進度條,切到了中間那部分。
這是索伊的母親上門找到玫瑰莊園莊主的一段。
“誰?”皇室的火燒到了貧民身上,莊主常年給皇室進貢玫瑰,不由得謹慎些許,聽到敲門聲,透過門上的監控向外看去。
“是我,柏哥男可風!卡婭!”婦女聽到屋內有人,語氣不由得帶上了些慶幸和央求。
聽到來人的身份,莊主終於開了門。
在見到門外母子的那一瞬間,他就輕歎出聲:“西澤出事了?”
“西澤”兩個字一出,卡婭的眼裡就蓄滿了淚水。
但顧忌著孩子還在身邊,她隻得深吸幾口氣,壓住了啜泣:“是。柏哥,我實在是沒辦法了才來找您的!”
莊主把他們帶進門,去倒了三杯水:“坐著慢慢說。”
卡婭看了眼自己的兒子。
莊主了然:“索伊,伯伯後花園有一畝玫瑰還沒來及澆水,你去幫我照看一下可以嗎?”
受家庭環境影響,索伊從小就對這些花花草草很感興趣,聞言樂意至極:“好!澆完花需要給它們修剪一下嗎?”
“需要的。”卡婭溫聲道,“去幫伯伯好好弄,不許偷懶。”
“嗯!”
等索伊的身影消失在客廳,卡婭的表情才卸下了一貫的鎮定,眼淚一下子奪眶而出。
莊主坐在她身邊,遞過去了一杯水和一包紙巾。
“謝謝……”卡婭捧著熱水,用嘴唇抿了抿,不自覺皺了下眉。
“茶不好喝?”莊主歉意道,“我再給你倒一杯吧。”
“不用了。”小聲啜泣半晌,卡婭終於緩了過來,“隻是有些澀口,但喝了……我好多了。”
她強行鎮定道:“西澤死了。”
莊主微微一愣,隨後肅然道:“你確定?”
“我確定!”卡婭語氣有些激動,“如果西澤沒死,不可能一個月了我們之間的通訊還沒有任何反應!而且……而且我通訊玨中,西澤的頭像滅了……”
通訊玨這種東西,一般人不會熄滅自己的頭像。
如果熄滅了,一直以來都隻有一種情況——那就是通訊玨的主人意識到自己命不久矣,給活著的熟人發出了最後的訊息和信號。
莊主沉默地坐著,叫人看不清情緒。
良久,他才嗓音沙啞:“你怕那些人找上你?”
卡婭點點頭:“我們現在太危險了……所以我想求您,能不能幫我,收留索伊?”
“我無所謂,但索伊還小,我做不到讓他陪我和他父親一起送死。”
莊主張了張口。
卡婭生怕他拒絕,連忙補充:“我知道您和西澤已經很久沒聯係了!但您和他的感情我一直都知道的!我也不會讓您白費心,這裡還有我們家一點積蓄,您看看……”
說著,一個信封就被放在了桌麵上。
莊主打開一看,裡麵是一張卡。
皇室最高級彆的限定儲蓄卡,即便是對於他來說,也是一筆不小的數額了。
他歎了口氣,收下了信封:“好。”
五分鐘的時限在時城的五倍速閱覽中結束。
時城看著那張卡,眼神凝了凝。
玫瑰莊園到底有多有錢他不知道,但他知道,這張卡裡的錢絕對沒有多到讓一個莊主冒著被通緝的風險收留一個禍害。
而且……
莊主和索伊的父親許久沒見,倘若真的感情好,為什麼莊主沒發現西澤通訊玨的頭像熄滅了?而且在聽到西澤死了的反應……很奇怪。
時城暫時說不出到底哪裡奇怪,但他總覺得這個莊主不簡單。
【時間還剩二十分鐘。】
係統冷冰冰的提示音在耳邊響起。
他想了想,用了第二次回看機會,切到了第二個場麵。
這一幕是當時第一次播就隱約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
這時候時間線已經是五年之後了。
索伊逐漸懂事,人情世故也開始學習。
莊主就是在這段時間,忽然開始頻繁祭拜亡故的故友。
而就在索伊生日那天,莊主在去給西澤掃墓的時候,被索伊看到了。
索伊當時很詫異,不知道這位對他如父親一般的伯伯去祭拜的是什麼重要的人。
他沒聲張,隻是莊主每一次去祭拜的時候,他都會偷偷觀察。
墓碑上沒有名字也沒有照片,索伊一時間無從得知其主人是誰。
但線索一旦開始展露,就必定會有真相大白的那天。
索伊的心裡被種下了一顆懷疑的種子,意料之中,發現真相也是遲早的事。
時城看著視頻中的畫麵,眉頭緊緊鎖在一起。
他曾經見過無數有心機的人和行為異常的變態,現在非常篤定,莊主一定是故意暴露了西澤死去的事情,為的就是給索伊看,讓他知道真相。
可是圖什麼呢?
索伊家室清白,而莊主完全沒有必要……
不對!
突然,時城福至心靈,瞬間使用了最後一次回看的機會。
這一次他都沒有用到五分鐘,直接把進度條拉到最後。
“你冷靜點!你現在這副模樣怎麼去報仇?!進了皇宮就是送死知道嗎!”
莊主搖著索伊的肩膀,一臉的恨鐵不成鋼。
剛發現真相的索伊聲嘶力竭:“那難道要我對此視而不見嗎?!我爸媽都死了!他們都死了!!”
“你淡定點!”莊主按著他坐會沙發上,“我沒要你視而不見,但至少,你得先有能力,才能給你爸媽報仇。”
說著,一杯茶放在了桌子上:“你的路還很長。”
視頻再次徹底完結,時城的視線死死盯在畫麵中的茶杯上。
這個茶杯,在第一次卡婭帶著索伊來上門求人的時候就出現過。
而仔細看茶的色澤……兩次的茶水,幾乎無甚差異。
線索被串起來,他恍然發現,在這麼長的一段視頻中,莊主為數不多的愛好除了種花就是泡茶了,而這種茶水出現頻率非常高。
時城在腦海中拚命搜刮,終於搜刮到了一個熟悉的名詞。
——致幻劑。
這茶水的顏色,和他小時候經常喝的致幻劑很像。
而且卡婭之前說茶水澀口,喝了心情和狀態就好多了。
眾所周知,這種致幻劑有著鎮定的功效。
這一刻,時城幾乎篤定了,這茶一定含有致幻劑的成分。
可這種致幻劑明明不是市場上常見的流動型,印象中除了霍普列還沒見彆人用過。
……等等。
隻有,霍普列?
時城一時間心情沉到穀底,麵上是前所未有的嚴肅和陰沉。
這個莊主和霍普列有關?
【時間還剩十分鐘。】
係統再次沒有感情地提示了時間的流逝。
時城閉了閉眼睛,勉強鎮定下來,開始梳理自己的回憶和線索。
既然和霍普列有關,那就說明在他和霍普列長達百年的爭執中,索伊並不是個完全不相乾的“圈外人”。
至少他曾經去米亞爾星那次的事情,很可能就和這些人有關。
當年,一批非法藥物在一次運輸疏忽中和海盜的貿易渠道混合了,那段時間海盜基地藥物肆意流動售賣,大多數人都有了癮,整個基地都開始變得萎靡不振。
時城廢了好大的力氣才聯係上一個知曉這種東西控製藥物成分的醫師,恰好醫師要在米亞爾久居,為表尊重和誠心,他當即選擇上門拜訪。
後來雖然成功拿到了藥物配方,不想對方野心太大,要的不僅是錢,還有他這個首領的身份。
雖然早有被刁難的準備,但時城當時也很自負,孤身一人就來了,沒料到對方竟然短短時間內準備得如此充分,差點把他半條命留了下來。
而現在想一想,真是處處有蹊蹺。
一個藥師就算再有名,怎麼能做到段時間擁有這麼充分強大的一支暗殺隊伍鍥而不舍鎖定他行蹤的?
後來的調查還表明暗殺他通緝他的那群人對米亞爾地形環境了解非常深入,簡直就像是……在這裡住了很久一樣。
不是沒懷疑過當時搞他的就是霍普列,可正因為對霍普列了解非常深入,他才清楚地知道對方在米亞爾並沒有熟知可以信用的隊伍。
時城玩弄著自己的手指,看向屏幕中靜止不動的索伊。
當年和索伊無意中見過一麵的場景重新浮現在腦海,他忽然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有沒有可能……當時暗殺他的,就是索伊和他的組織呢?
至於原因。
他看向了原來那位“莊主”。
霍普列如果真的和這人有合作,那一切就解釋的通了。
莊主就是霍普列安插在米亞爾星的一枚棋,為的就是替霍普列製造出一支可以操控的殺手隊伍,最好任憑差遣,對他的話說一不二。
而那時,莊主最好的人選當然就是索伊。
時城想到這,不禁好奇起一件事。
如果真的是這樣,索伊應該在第一個副本中見到自己第一眼就明白自己的身份,可後來種種跡象都表明,對方是真的不認識自己。
比起索伊演技實在過於出眾以至於騙過了自己這個可能性,時城對自己的實力和反偵察能力有著絕對自信,目前還沒人能在他眼皮底下做出這麼大膽的欺騙行為還沒被發現,所以他更傾向於自己的判斷。
或許在被關押的這麼多年中,索伊真的碰到了什麼意外不記得他了。
【時間還剩三分鐘。】
係統令人討厭的聲音再次響起。
時城回了神,隻得暫時把這個問題稍緩放在心中,注意力重新集中在了麵前屏幕的問題上。
索伊內心最大的恐懼是什麼?
莊主把索伊培養成霍普列的“狗”,那麼這個恐懼,一定和霍普列本人有關。
他心中微諷,厭惡地捏了捏鼻梁,逼著自己想到了過去的一些事情。
同樣被霍普列控製過的心境更適合現在這個問題的思考。
如果他是天生善良溫潤的索伊,在被霍普列培養成說一不二的殺手,那麼他會害怕什麼?
是不安寧不穩定的生活?還是每次出任務的危險?
不。
都不是。
時城睜開眼睛,麵無表情在屏幕上輸入幾個字。
關於索伊內心深處的恐懼——
永無停歇、身不由己的墮落。
【恭喜審判官。】
【回答正確。】
作者有話要說:
索伊的身份揭開啦!
來晚啦,感謝大家支持!愛你們,麼麼比心~
——
第90章 二審-無限恐懼
索伊在顯示屏上收到任務的時候, 麵上有一瞬間的茫然,似乎不明白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任務。
但很快,係統沒有給他任何反應思考的機會, 第一個人就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確切來說這並不能算是一個人,因為透過大屏幕觀看這一切的審判官可以清晰地看到,索伊麵前的這個“人”其實隻是一串虛擬的數據。
時城斂眉。
現在透過顯示屏看到的就是這個所謂勞改世界的真實樣子嗎?
但這些數據……從哪裡來得?
他不由得想到了之前那些在懲罰副本消失不見的人, 心下微沉。
希望是自己想多了吧。
他勉強壓住不合時宜的浮想聯翩, 集中注意力看向麵前的屏幕。
索伊對麵的人是米亞爾星的皇室, 也就是殺死他父母的人。
對於現在的雇傭兵索伊來說, 這些人在他的麵前明顯是很輕鬆就可以殺死的存在。
他沒什麼猶豫,拿起副本給他的武器就衝了上去。
一槍一個人頭,身手倒是很符合雇傭兵這個身份。
但屏幕前的時城卻隱隱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這明明是“無限恐懼”, 他剛剛也答對了。索伊麵對的應該是自己最害怕的事情, 他不想殺人,也不想被迫擔負這麼多條人命, 那麼為什麼,在麵對現在這副場景的時候, 他的表情可以這麼平靜?
時城原本心想, 或許是因為時間過去的太久了,索伊也親手給自己報了仇,隻是這些士兵的話, 遠遠不足以激起索伊心中的不理智。
但這個念頭很快就隨著他路上的鮮血越來越多而被打消了。
因為他第二波麵對“莊主”的時候, 麵上依舊是毫無波瀾。
就算這尚且被認為百年的**抹平了心性,可第三波“敵人”,讓時城不得不多想。
第三波, 也就是最後一波, 索伊麵對的是他親生父母。
“這麼多關?”索伊皺了下眉, “這一次之後還有多少?要一直持續殺死人兩個小時嗎?”
兩個小時,是係統給索伊的時間限定。
也是時城需要活下來的時間。
索伊的問話沒有人回答,隻有麵前兩個容貌酷似他的中年人,溫柔地看著他。
他走上前,輕輕欠身:“抱歉。”
話音剛落,手中的刀便抽出,直接捅穿了麵前二人的身體。
沒有一絲溫度的血擦過刀刃落在他臉上,索伊無所謂地用袖口擦拭乾淨,看了眼還剩下一個小時的期限,靜靜等待著下一波人的到來。
但這一次來的,和他的過往毫無乾係,
“雲壇?”索伊看見來人,有些震驚。
“嗯。”雲壇表情複雜,眼神裡有著悲傷和渴求,“殺了我吧。”
索伊微愣:“這是什麼話?你怎麼在這裡?”
“你不用顧慮我,我原本就是個死人了。”雲壇答非所問,對他的問題回以搖頭,看向了一個虛空的方向。
索伊不明就裡,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那裡空空如也。
而另一處的時城知道,雲壇這是在看自己。
他嘴唇動了動,低聲道:“之前那些數據……都是雲壇的,對嗎?”
沒有人回答他。
但時城知道,自己大概是猜對了。
因為麵前這個在索伊眼中看似完整的“雲壇”,落在他麵前的屏幕中,僅僅是一個由數據組成了頭腳手的軀乾。
這一幕……像極了傅遇安消失的時候,幻化成數據的樣子。
傅遇安消失後散開的數據由他來收集,可雲壇渙散的數據卻早在剛剛就被索伊徹底抹滅。
她說的沒錯,她早就是個死人了。
係統的數據,真的是從帕維什的犯人身上抽取的。
可為什麼,他們活生生的人會被抽成數據?
總不能都像傅遇安那樣硬生生把自己當成實驗品拆解開了吧?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索伊和雲壇陷入了僵持。
還是係統的聲音打破了這個僵局。
【提示,若0134在五分鐘內沒有動靜,係統將強行判定為0134任務失敗。】
雲壇鬆了口氣:“來不及了,快點殺了我。”
“等你出去見到時城,可能就會知道真相了。”
索伊見她麵色篤定,歎口氣,歉疚地看她一眼,輕輕走上前,一刀劈在了她的脖頸處。
雲壇身體慢悠悠倒下,他確定了麵前的人失去意識,才用刀刃從她頸部劃過。
畢竟有過交情,雖然不深,但至少他能做到把對方送走時不留下痛楚。
目睹全部的時城抽了抽嘴角。
最後讓她沒有痛苦又有什麼用呢?
之前每一次殺的“人”,它們所承受的感覺應該都會由數據的主人承擔吧。
換言之,雲壇早就被殺了很多次,體會過了很多次瀕死的感覺。
故而最後的時候,她想要死的渴求才會這麼強烈。
索伊殺死了雲壇,接著往前走。
這一次,他終於走到了重點。
時城和他隔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遙遙相望,索伊是一臉的驚訝,時城則淡然又平靜。
他都無需做什麼無用功,因為這一場自己必然不會死。
“殺了我,提前結束這個副本。”時城開門見山,“或者不殺我,反複殺死他們殺到兩個小時結束,你選吧。”
索伊一愣,下一秒幾乎不加猶豫:“後者。”
時城漫不經心“嗯”了一聲,心裡卻一直犯嘀咕。
這個反應……就好像“殺死時城”這個概念在索伊的心中絕不存在一樣。
他沒說話,擺擺手,就讓幻境重新籠罩在了四周。
索伊拿起了木倉和刀。
時城高高站在槍決台,看著台下的人一次又一次殺死自己的父母、戰友……
而始作俑者,自始至終,臉上都沒有什麼彆的表情,甚至一絲崩潰害怕的情緒都沒有。
半個小時對於他們的漫長生命來說過於短暫了,轉瞬即逝。
【時間到,恭喜編號0134《無限恐懼》副本通關成功。】
【請審判官做出裁決。】
擺在時城麵前、隻有他能看見的顯示屏上有著“善”和“惡”的兩個選項。
時城沒怎麼猶豫,選擇了“善”。
【選擇成功,編號0134傳送中——】
索伊在臨走前和時城遙遙對望一眼,默契的誰都沒開口。
寂寥安靜的空間又隻剩下了時城一個人。
【審判官,請選擇是否閱讀完整劇情。】
完成劇情?
是正確通關後給的獎勵嗎?
時城:“看不看對我有什麼影響?兩個選項有什麼代價?”
係統:【選擇閱讀將會克扣您選擇裝備的機會。】
時城:“除此之外沒有彆的影響了?”
係統:【沒有。】
時城:“看。”
他答得不假思索,因為對於現在的他而言,那個什麼裝備已經毫無用處了。
【選擇成功。】
【正在播放完整劇情。】
索伊和後半生和時城想象的差不多。
莊主之前種種關心和愛護通通都是掩飾,在一開始的時候,莊主就是為了控製索伊,讓他成為自己最好用的刀。
索伊也不出意料相信了這個“最關心他的長輩的話”,在後來的一段時間中都不停地被莊主在食物飲品中下藥,致幻劑的分量越來越大,大到他迷迷糊糊早已分不清現實和夢境。
無數個被鮮血染紅的夢境讓他把殺人記成了本能,大多數執行任務的時候都是不清醒的狀態,等到事後反應過來,迷茫才會逐漸湧上心頭,許多個日日夜夜都在回想,他殺人的場景是不是真實存在。
致幻劑並不是徹底把人麻痹,所以慢慢的,索伊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也發現了莊主的目的和自己已經淪為殺人工具的事實。
那會兒,他想過自殺。
但莊主不會這麼簡單地放過他。
索伊的爸媽被找到了,並借此威脅索伊,讓他不得不繼續嗑yao為自己賣命。
時城看到這裡的時候,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當年他去米亞爾星的時候,也路過皇宮了一次。
逃亡的生涯有個落腳的地方不容易,一整個米亞爾星的殺手都出動來捉他了,無處可去後秉持著藝高人膽大的精神,他直接闖到地牢,打算躲到自己人來接應。
地牢中昏暗陰森,他雖然能黑夜視物,但身上受傷不輕,整個人都昏昏沉沉還發著高燒,自然不至於膽大到在機關重重的禁區隨意亂動,找到了個空房間就消停下來。
夜裡,隔壁牆隱約傳來了人聲。
時城燒得迷迷糊糊,以為是自己幻聽,或者是隔壁犯人夢中囈語,後來回響起來才驚覺很熟悉,但那會兒就沒怎麼在意了,畢竟生病的情況下,所見所聽的真實性都有待考核。
現在看到了當年事情的真相,他才相信自己聽到熟悉的聲音不是錯覺。
那晚隔壁傳來的聲音,大約真的是霍普列。
能從米亞爾星皇室手下救走本應必死的人,除了總聯盟的高乾,他還真想不到會有什麼彆的人了。
照這麼說,那時候霍普列就在想辦法把索伊控製住,好巧不巧,還讓他不經意經曆了全程。
要說這是巧合,把霍普列殺了時城都不信。
想到這,他臉色不由得沉了幾分。
“我一直不理解,”時城對著空無一人的前方輕輕開口,似是喃喃自語,也像是在問什麼人,“我到底有什麼價值讓你這麼對我費心費神。”
“如果說是因為我才導致這麼多的悲劇發生,那等這次出去後,我們之間,一定要有個了解。”
一切事情都必須有始有終。
至於索伊到底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情緒波動淡然的樣子……
一個讓人膽寒的猜測從大腦一閃而過,時城沒來及抓住,隻能暫緩。
他撐著麵前的扶手,微微傴僂脊背,輕輕歎了口氣。
真的很累。
原本以為自己來到帕維什,安安穩穩過完一輩子就算了,為什麼霍普列還是不願意放過他?
所有人都以為在帕維什的犯人都會永世孤獨,不見天日。
但事實上並非所有人都這樣。
永世孤獨不見天日的隻有三號位犯人,而四號位,比他們所有人想象的都要慘烈。
他們每周定時勞改這些基本事務暫且不提,極個彆恐怖危險份子,還會每周定期去一次無菌實驗室,在無麻的情況下將電機設備連入大腦神經,反複在他們麵前播放犯罪的畫麵,隻要他們大腦神經有哪怕一刻的波瀾,強烈的電流就會貫穿他們的大腦。
時城一開始也不是完全沒有反應。
因為他並不是無惡不作,相反,他要的大部分都是眾望所歸。
故而麵對這些殘惡的畫麵,他很難做到不去反感厭惡,可這些情緒都被手術執行官判定為興奮,於是在前十年,時城每周最痛苦的就是這個時候。
好在後來,他已經習慣這種疼痛,並且熟練掌控情緒控製。
甚至必要,他還會故意引起自己精神狀態,試探電流的大小和強弱。
帕維什的獄長慢慢瞧出這項懲罰對於0001來說已經不起作用了,於是換了很多個法子來折磨他。
可以說這一百年,時城幾乎把其他人一輩子都未必能受到一次的苦全吃了個遍。
時城不是沒想過逃獄,但一想到霍普列那個瘋子肯定能為了找他做出喪儘天良的事情,就按耐住了這個衝動。
早知道最後是這個結果……就該沒那麼多顧慮的。
他閉了閉眼,揉了把臉,抹去疲憊。
“繼續吧。”他輕聲對係統說。
眼前的景象扭曲變換,時城已經適應了這種傳送,期間除了視線模糊,連眩暈的反應都沒有了。
這一次他來到了一個黑漆漆的山洞中。
時城看著周圍,忽然!某處冒出了一簇鬼火。
“……”
這是鬨什麼?
【審判官,這裡是編號004的恐怖世界。】
係統說完,須子遙的大臉就出現在了麵前虛空的屏幕上。
時城是看了一眼,就不忍直視地收回視線。
這倒黴孩子正躺在棺材裡。
【編號004害怕僵屍,您將在本次任務中操控墳場的屍體,保證在任務過程中自己生存時間不少於三小時,且任務全程編號004恐懼指標不低於100。】
【注意:若審判官死於編號004手中,則審判官任務失敗;若編號004恐怖指標掉下指定線,則審判官任務失敗。】
【任務將於半小時後開始,請審判官做好準備。】
任務全程都不得低於100,這就代表在半小時內,需要讓須子遙的恐懼指標達到這個數額,開局就是巔峰啊。
時城沉默片刻。
半晌,站起身,同情而憐憫歉疚地看了眼屏幕中還在呼呼大睡的倒黴蛋,起身朝著山洞外走去。
……
同一時間。
須子遙悠悠轉醒,本想伸個懶腰,卻被窄小的空間限製了動作。
他徹底沒了瞌睡,驚“操”一聲,腰部一用力就打算坐起來。
“咚——”
“啊——”
腦袋的撞擊聲和哀嚎聲一並響起。
“我靠,這是個什麼鬼地方?”須子遙納悶了,“這次單人任務,就我一個人?”
手在四周敲敲:“木頭的啊?怎麼這手感這麼像……”
話沒說完,頭頂就冒出了一絲光。
須子遙大喜:他不是一個人啊!
“謝謝你朋友!我……”
須子遙激動地扒著縫隙爬起來,但道謝的話卻卡在了嘴邊。
他表情僵硬地看著“好心人”。
這位好心人全身高度腐爛,兩顆眼珠子僅剩一顆半垂在眼眶外,袖口是空空如也的骨架,頭頂雜草一般的發絲堆在一起,還有小蟲子圍著四周飛。
須子遙:“………………冒昧問一句,你這是穿到副本裡後的人物設定嗎?”
“好心人”喉間“嗡嗡”兩聲,張了張嘴。
下一秒!一根超長的舌頭從他喉嚨垂了下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媽的死人啊啊啊啊啊啊!!!”
須子遙大驚失色,臉色蒼白連滾帶爬逃出了這小小的木箱。
中途絆倒好幾次,他才恍然驚覺,自己剛剛是躺在棺材裡的……
“!我日#¥%*……”
一連串不帶重樣的臟字不經大腦就從嘴裡溜出來,須子遙說話這輩子都沒這麼順溜過。
他借著隱隱約約的月光,終於發現了自己周圍一片空寂的墳場。
“……我怎麼就這麼倒黴……傅哥時哥你倆——啊啊啊啊啊我操!我擦擦擦擦!!”
麵前的一個墳突兀地動了一下,須子遙一口咬到舌頭,來不及喊疼,轉身就跑!
可惜墳比他更快。
幾乎一眨眼的功夫,一個麵目猙獰半邊白骨的喪屍就坦坦蕩蕩站在了月光下。
須子遙呼吸一窒。
下一秒,直挺挺倒了下去。
沉悶的**和地麵接觸的聲音讓一直坐在樹梢看戲的時城沉默了好久。
在確定對方不是裝運而是真暈後,他心情複雜地跳下去走到不省人事的某人身邊。
顯示屏的數據條顯示著90。
距離100還差一點距離,現在可不能暈啊。
他拍拍對方的臉:“醒醒。”
須子遙的意識告訴他現在不能醒。
時城不耐煩了:“再不起來我把你扔火葬場。”
須子遙:“!!”
他猛然睜開眼睛。
熟悉的人影一閃而過,須子遙不確定地驚喜道:“時哥……”
“哥”的音隻發出了一半。
因為那個模模糊糊的“時哥”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從胸口環繞過來的青白僵硬的皮包骨胳膊肘。
須子遙汗毛豎了起來,顫顫巍巍轉過頭。
身後,一臉死相的僵屍對他露出了一個微妙的表情。
須子遙:“…………”
“我操!!!”
這一聲,直接破了音。
飛快跑到角落的時城愉悅地挑了下眉。
半小時到了,進度條也滿了。
這孩子真好嚇。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小須的副本輕鬆一點沒什麼腦子!老傅也快出場啦~
須子遙:時哥你在哪裡嗚嗚嗚QAQ
時城:無處不在==
感謝大家支持!愛你們~比心貼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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