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夢枕每日醒來,眼前晃過的是虞兮關切看向他的麵容,閉上眼又是一夜荒唐的美夢。
他無奈道:“若下次,都告訴我。”
“好。”
大翠端正態度,坐直了身,睫毛下靈動浮光還是出賣了她。
她多麼想看公子的窘迫。
公子自小不服輸,寒傲似梅,經霜曆雪,若能得一汪明月相伴,消融凜冬之寒,那該是何樣?
蘇夢枕凝視散發著溫熱氣的藥碗,再一會兒,這藥涼了,藥效就會大打折扣。
他沉默片刻,放下手中的事物,道:“你回三姐那邊,藥……我來送。”
“對了。最近樓裡傳言散播的很快,”蘇夢枕想起近日的情況,“虞姑娘的情況,由著無邪的方法,已經修飾過。但,還是得萬分注意。”
樓裡進人,想要遮掩不算難事。
然,若要虞兮去躲躲藏藏,實在委屈。
她眉梢眼角皆是春風,聲音笑貌又似夏日驕陽;處事待人仿佛秋雨,溫潤細膩,浸入人心,不經意間展露的戒備,給人不沾塵埃的冬雪般乾淨。
蘇夢枕實在不忍。
這樣一應四季之美的神女,困於凡間的方寸之地。
大翠道:“自然。”
領命將消息在樓內釋放,一是為明確虞兮之人的地位,她是公子的人(客人),暫居金風細雨樓,又是與老樓主有舊的故人之女,不得輕薄對待。
能在樓裡待著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玲瓏之心,對這位素未謀麵的姑娘,估計遠敬大於好奇。
兩人之間就此無話可談,倒是在大翠滿眼諧謔打量,視線落向那碗溫熱的湯藥。
“那就有勞公子,送藥了。”
恍惚間。
蘇夢枕腳下有著軟綿雲朵,走到頂樓,來到曾經居住的屋子,望著緊閉的房門;僅僅三日,遽然來此,竟生出荒唐的陌生感,手指似有感應地動了動。
站在門前,隔著薄薄一層木門,他忽然想著裡麵的虞兮在做什麼。
每日,大翠回報的信息都是‘安好’……。
叩門。
蘇夢枕溫聲,道:“虞姑娘,是我。來給你送藥,請你開門。”
說完,就靜靜候著。
裡麵原本的安靜,瞬間被慌亂腳步聲打破。
不知為何,這一連串的腳步聲,讓蘇夢枕想象出,虞兮是如何慌亂地隨意勾起搭在架子上的外衫,披在身上,又俏麗地向門口探望來人,他唇角有了絲上揚。
虞姑娘,或……是因為我而慌亂下榻?
吱呀——。
門被從裡打開。
夢裡一而再三擾亂心房的玫瑰香,被微風裹挾拂麵而來,芳晨麗日,佳人朱顏酡,瀑布一樣的青絲被絲帶隨意攏著,她慌亂而出,身姿輕盈如蝶。
虞兮道:“蘇、蘇公子!今日怎麼是你來。”
蘇夢枕道:“翠姑娘要幫三姐看藥房,所以我來了。”
不。
不是的。
三姐與大翠讓他來送,是希望他們見麵……。是他想見她,看看她是否一切安好,隻是這話,蘇夢枕如何都說不出口。
有手機在身旁,虞兮真是愜意賽神仙,都快忘了身處何處,要不是有人來敲門,她說不得還倒在床上喃。
聽見他是來送藥的。
虞兮臉色驟變,但還是努力壓著,不顯露得太明顯,唯獨看向蘇夢枕端著的方盤,眼神是誠實的害怕。
她尬笑兩聲,道“那、那……那你真好。”
好?
虞姑娘說他好。
蘇夢枕想起,第一次三姐給他吃的那顆蜜餞,那是最甜的,甜入心扉,甜得蓋過了苦澀的藥味,那味道彌留在唇間久久未散。
接過方盤。
虞兮盤算著怎麼送客,這麼苦哈哈的中藥,比她現代短暫的人生都苦啊,喝不下去啊,大哥!
得再找新地方把它給倒了,全它喵得倒咯。
忽地,一陣微帶寒意的風刮過。
蘇夢枕蹙眉,病容又是多了三分陰鬱,立刻偏頭咳嗽起來,仿佛整個人都縮在大氅內咳得厲害。
啊,她的房東大人。
瞧人咳得眼角漫出水光,紅了一圈,虞兮連忙把手裡的要往桌子放,不顧人反對,拉著人就進屋,順勢把門關上以擋住突然吹起的寒風。
就蘇公子孱弱的身體,冷風一吹,直接咳得五臟六腑移位。
虞兮可不想失去這位絕世‘好房東’,最主要是人家被自己占了便宜,沒有找她鬨,還免費給房子住……她良心不允許,放任蘇夢枕在外麵吹著風,哆哆嗦嗦下樓。
看起來太慘咯。
心裡想著,虞兮轉過身想跟人說,等風停了再下去。
但,房間密閉。
蘇夢枕胸膛起伏,倚靠在桌邊,大氅滑落一半,側著身子,垂著頭,眼角的紅暈似乎蔓延到了麵頰,深邃的眉眼中點著寒火的眼眸,有一層秋水般多情的水光,淺咬下唇,緩緩換氣。
虞兮緊張了。
她……。
好吧,她有點吃這種病弱,腰好,馬力足的人設。
呸。
腦子裡罵著自己‘變態’、‘不是人’。
幾步過去,小心地僅用食指和大拇指捏著大氅,給人攏好,裹好,確定隻露出蘇夢枕的臉,她才安心下來搬了個凳子,隔了兩個圓凳的位置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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