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2 / 2)

非要跟蘇夢枕掰扯清楚,到底‘誰對不起誰’。她眉眼含俏,像初綻的蘭花,笑意寫滿,溢出些許得意,直說:“那我剛才還摸你胸了,大家扯平唄。彆那麼客氣嘛。”

伸出雙手,五指努力張開。

仿佛一柄精致的小扇,玉雕為骨,絲絹為麵,潔淨得不占一點塵埃。

話說得直白,直白到蘇夢枕的耳廓紅透。

虞兮後知後覺,她說了什麼虎狼之詞,道:“我、我的意思不是……。”

忽地,蘇夢枕笑了。

他笑得舒展,是一種眉眼都為此而舒展的笑,如撥開烏雲的晴日,有清澈的光從他眸子綻出,像琉璃珠子一樣亮。

虞兮楞神片刻,莫名也跟著笑了起來。

“虞姑娘。”

“蘇公子。”

兩人一同出聲,實在默契。

都驚奇地看向對方,視線相接,情意融融,不禁再次莞爾。

“多謝虞姑娘,我好多了。”蘇夢枕專注地看著,他就那樣靜靜虞兮,看她宛如淡掃胭脂似的紅暈,“虞姑娘,三姐的藥雖然苦澀,卻對你身體有益,乘著湯藥未涼,儘早服用為好。”

虞兮眼眸頓時瞪大,頃刻盛滿了水色,似有千般委屈。

蘇夢枕感謝虞兮為他所做的,但事關她的身子,還是勸道:“良藥苦口。”

那麼苦。

虞兮視線躲閃,思索著如何把這一劫躲過去。

忽聽,屋外的風止住。

生怕蘇夢枕會留下來盯著自己喝藥,虞兮殷勤道:“公子不如先回去?”

“不急。”

端著黑稠的藥,蘇夢枕用手背隔著瓷碗試過,還有餘溫,遞過去:“虞姑娘”

我不喝!

虞兮臉色煞白,看著逼近的藥碗。

立刻側身,避開後才道:“我好像有一點兒頭暈,身體乏力,蘇公子把藥先放下,一會兒緩緩我再喝。”

蘇夢枕看她不似作假,怕是因剛才之事引起,道:“虞姑娘,我替你把脈看看。”

虞兮才不會給人拆穿自己的機會,迅速把手按在腹部,過分纖長濃密的睫毛倒著一片陰影,遮住眼裡的慌張。

“唉喲,這肚子有些疼,你先出去。”

眉梢染愁,滿麵憂思,她聲輕如煙,“女子總有那麼幾天的不舒服,蘇公子快出去呀。”

“這,”蘇夢枕先是一怔,過後迅速明白虞兮的意思,兩頰飛上霞紅。

他匆忙站起身,道:“我、我先出去。”

事關女子隱私。

蘇夢枕不敢留下,他的大氅打了個旋,人已經出了門。

砰。

門關上。

嘴裡還在‘哎喲喲’的虞兮,在確認人已經離開,含著水光的眼睛一眨,那水就如煙霧般消失。

鬆口氣,算是逃過一劫。

虞兮怪嗔地瞥向那碗藥,“真是的,早知道不拉人進來了。”

這屋居頂樓,周圍又是小院,獨立一棟。

給了虞兮完美作案的機會,她腳下輕快地移到臥室。

這臥室有一扇窗戶,正對池塘,藥倒下去絕不會被發現。

她是車輕熟路。

嘴裡念叨著:“彆怪我,是你太難喝了,就塵歸塵,土歸土,滋養萬物吧。我這身子啊,可受不得丁點兒的苦。”

剛推開小窗,虞兮嚇得定在原地。

“虞姑娘。”

蘇夢枕身如鬼魅,就憑空出現窗邊一般,冷聲地喚著虞兮的名字。

驚得她手一抖,捧著的碗立刻滑落。

好在蘇夢枕出手及時,那骨節分明,又異常修長的手,穩穩接住了碗不說,一滴藥都未灑落出去。

看裡麵的藥一分未少,又忽聞被玫瑰香味遮去一半的藥味,知曉她一直都在此處倒藥。

蘇夢枕不介意虞兮騙他,可她拿身體開玩笑,是他不能容忍的,思及至此,難免冷下臉來,看人的眼神裡也多出凍人的寒氣,。

虞兮見蘇夢枕,臉色極差,明顯是已經生氣。

為了不給人開口指責自己的機會,當即滾下兩滴真真切切的淚來,先來了個‘惡人告狀’,“我不喝。好苦的……。”

虞兮哭得很有技巧,語氣裡是飽含委屈,但眼中不見任何一絲,隻是含著閃爍水光,霧氣騰騰,淚如一顆顆斷線的珠子滾落。

蘇夢枕是見虞兮不珍惜身體才冷下臉,偏他一句話未說,她的淚珠就簌簌地往下落,一時間,倒是他開始手足無措起來。

蘇夢枕並非未見過女子哭泣,但她們哭的大多哀怨悱惻,或是楚楚可憐。反而,從未見過虞兮這樣,仰著脖子抒發倔強,不認錯的同時,眼淚結成兩條雨線,不自主地落著。

他頓感無奈,本要出口的話換成安慰,替人擦拭著眼淚,道:“彆哭。”

虞兮緊盯著蘇夢枕的眼睛,淚珠子依舊不停歇的往外冒,“我討厭苦,我不喜歡苦。你知道,在陌生的地方醒來,有多可怕嗎?”

說著忍不住紅了眼眶,半吞半咽似地說出一句:“我好怕,我想回家。”

蘇夢枕聽著,那眼中的寒火歇了一半,拇指輕柔地抹過虞兮一側臉的淚痕,歎息著道:“我知道。所以,彆怕,有我在。”

睜圓的眼,因這溫柔的舉動,似乎終於拆了防範般,彎成一輪被烏雲遮蔽的彎月。

委屈之音,哭泣之聲不再掩藏,大哭起來。

今日,春日正好。

光暈柔和,斜斜照入小樓間。

那哭著的女子,實在純真,如天山上飄落下的第一朵最潔淨的雪。

束發的緞帶,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鬆散,烏黑的發披肩散開,淡入鬢的蛾眉籠著陰雨色,勝過細雪的肌膚染著緋紅。

像晴空麗日下起的太陽雨,窗內的人的輪廓披上層柔金的光,正在熠熠生輝。

將人攬入懷中,讓她的頭放在他的肩處,蘇夢枕道:“不會再讓你吃苦的東西,彆哭了,好嗎?”

“你保證,”虞兮依舊抽抽搭搭,尋求著承諾。

“嗯,”蘇夢枕點頭,“除了對你身體好的藥,我不會讓你吃任何苦。”

哭音戛然而止,趴在蘇夢枕的肩處,虞兮臉皺得難看。她都哭了誒,這真真切切的眼淚,怎麼就不能打動你喃?

那她費勁兒演那麼久,圖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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