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老太太身邊伺候的秦媽媽她兒媳婦說,老太太掌燈時分,又昏厥了過去,差點就……還是大姑娘機靈,提醒著用萬大夫教的法子,才把老太太又救了回來的……”
……
就在此時,後院正廳東側廂房的廊下,一位衣著華麗的年輕婦人,佇立在那裡,不時地向前門方向,翹首張望。
這婦人雙十年華,生得柳眉杏眼,膚白如脂,氣質嬌媚。隻見她眉頭微蹙,嘴裡不停念叨著“還沒回”“不會出事了吧”等啐語。雙手交握,腳步不停地更替著,在原地著打轉兒。
不一會兒,有腳步聲由遠及近,一個身影奔了過來,是個身著翠綠比甲的丫鬟,提著裙擺,快步地靠了過來。
美婦麵露喜色,忙問來人“怎麼樣?老爺回來沒有?”
“還沒看到!想是快回了!”她邊作答,邊上前來攙扶了美婦的手臂。見主子還在外麵挨凍,就埋怨上了,“我的小姐,這麼冷的天,您怎麼站在風口呀!快進屋裡暖和暖和!回頭要讓崔媽媽看見了,又要嘮叨咱們了!”
“可不是?!要是姑爺回來,看見您這樣,不在裡屋伺候湯藥,心裡又要責怪上了……”聽到外麵的動靜,屋內傳來一個婦人的聲音。隨即有位中年仆婦從裡麵走了出來。看見她倆還在外麵,不打算進來,上前就挽起美婦的另一隻手臂,身手利落地要攙扶她進屋。
“好了,奶娘!不是我不願呆,婆母剛才醒來後,就把身邊伺候的,都給遣了。現在正跟著妙姐兒說體已話呢!我怎麼好杵在那裡!”美婦一麵說著,一麵抽出手臂,獨自進了屋內。走窗邊的緞麵軟榻上坐了下來,嬌嗔道,“我有那麼不醒事嗎?!屋裡藥味重,呆老半天了,都喘不過氣來!到外麵轉轉,正好看爺回來沒有!”
這乳娘口中的小姐,正是此座鐘府的當家主母楊氏,當朝內閣大學士,首輔楊景基的嫡次女。四年前嫁給,淮安書香世族鐘家的五房嫡孫鐘澄為妻。楊閣老從先帝泰和年間就進駐內閣,新帝登基後不久,又加封太師,恩寵尤勝從前,屹立朝堂上十多年不倒。鐘澄就是府中仆役們口中的老爺,現任杭州府通判,乃是五年前新帝登基後,欽定的第一位探花郎。
“說半天了,也不知哪來那麼多的體已話!”楊氏手指著裡麵,壓低聲音,對她的乳娘崔媽媽說道,“我怎麼老感覺,這妙姐兒的來曆,有些蹊蹺!”
“老奴也覺得,有些問題!老太太和姑爺,好像很少提到她的父母,就是不經意間提到,也總是趕緊把話題岔開,不大自然的樣子。”崔媽媽點點頭,附和道。
被兩人談論的對象——妙姐兒,此時正趴在裡屋的雕花拔步床邊,勸著床上的病人喝藥。
床榻上躺著的,是位頭發稀疏、麵色蠟黃、骨瘦如柴的老婦人,神情懨懨,好似隨時要睡著的樣子。
隻見她靠著軟枕,拉著隻有五歲的女童,用蚊蚋般的聲音,在交待什麼。氣息不穩使聲音時斷時續,讓人聽起來有些吃力,妙如隻得把耳朵湊近了,仔細聆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