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星彌剛想去找催眠師一夥人,剛下樓就被催眠師堵在了宿舍樓門口。
催眠師的臉上掛了點彩,左臉上有幾道血痕,手背上也有好幾條不長不短的傷口,茶褐色的連衣裙破了好幾道口子,神色喪爆了,說話也有氣無力:“教授,我們兩隊合作吧,合作,一起逃出去。”
“怎麼?”舒星彌有些好奇她身上的傷是哪兒來的,會不會和昨天森林裡的響動有關?
“你怎麼受傷了?”彰臨說。
催眠師擺了擺手,她不可能說出昨天他們在森林裡試圖割下保鏢屍體上的腳環結果腳環爆炸了,幸好三個人跑得快才逃過一劫,但也都多多少少受了些傷,鬥誌消減了許多。
現在保鏢的腳環已經報廢,唯一的希望就是賭徒的腳環,他們團隊迫切希望舒星彌趕緊把腳環破解掉,然後搭上舒星彌的“順風傘”,一起逃離這裡。
其實,攝影師、靈媒和催眠師都在彼此牽製,隻要攝影師或靈媒動了殺心,催眠師立刻就能知道,她可以無聲無息地下個毒,但她目前還需要這兩個隊友的保護,因此並沒有下手,而攝影師的透視眼、靈媒的隔空移物又需要彼此的配合,兩個人也暫時沒有殺掉對方的打算,他們也同樣想要催眠師的情報。
攝影師和靈媒看似默契,但並不能百分百信任對方,這時,讀心術就巧妙地維持著這個隊伍的和平,隻要催眠師沒有發話,他們就沒有理由質疑對方對自己的忠誠,但若催眠師說“攝影師/靈媒起了異心”…後果就難以預測了。
隻要有一個人死亡,隊伍隨時都有分崩離析的可能。
三個人僵局了,隻能祈求共存。
“我們願意提供縫紉機,如果你需要,我們可以幫你送上樓。”
催眠師想抱一抱舒星彌的大腿了,在這個遊戲裡,她唯一能夠相信的人除了自己就是教授,教授雖然打人很疼,但隻要你不搞他,他就是和平鴿…自從遊戲開始,他就兢兢業業地做傘、破解腳環,算得上是良心玩家了。
“好啊。”舒星彌並不怕暴露位置,反正已經暴露了,有攝影師的存在,他們藏不住的。
催眠師回頭,向對麵樓上比了一個OK的手勢,一架笨重的舊式縫紉機就攜塵帶土從轉角處飄來,吭哧吭哧地上了樓。
彰臨看到縫紉機居然自己會上樓,覺得稀奇得很,縫紉機都消失在樓梯口了,他還伸著脖子看。
“謝謝,”舒星彌低頭笑了笑,唇角彎起的弧度很優雅,他從腰裡拿出那把槍,槍口對著自己,紳士地遞給了傷痕累累的催眠師:“作為報酬,這個就送給你防身用吧。”
催眠師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她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接過槍,懵了。
被天上掉下來的十寸三層五花大餡餅砸暈了。
他居然會把槍讓出來?
彰臨也看得一愣一愣的,雖然把槍送出去很危險,但他相信老師的做法總有老師的道理,也沒有多說什麼。
對麵樓上的攝影師看到這一幕,不禁一拍大腿:“局氣!這教授夠意思,就衝這個,咱得最後殺他,哈哈哈。”
靈媒不敢置信:“他腦子短路了嗎?全島就一把槍,他就這麼送她了?哎你說咱們這算不算因禍得福啊……要不是昨天那個事故,這槍哪能到咱們手裡啊?”
攝影師搖了搖頭:“不是‘咱們’,是‘她’。”
“也是。”靈媒垂眸喝了一口咖啡:“她不會把槍給咱們的,以我們目前的情況,槍和子彈必須由兩個人保管,否則容易出事。”
催眠師連連向舒星彌道謝,臨走前還回頭提醒了一句:“那個……腳環千萬彆用蠻力去割它,會爆炸。”
“好,謝謝。”
舒星彌已經明白她這一身傷是怎麼來的了。
腳環炸了。
如果這麼一想,還得“感謝”一下靈媒讓賭徒詐屍,否則真要是上了鋸子,就悲劇了。
福兮禍兮。
催眠師回到樓上,攝影師在門口像等候主人回家已久的狗狗一樣湊了上去,殷切地說:“槍到手啦?讓我瞅瞅。”
“不好意思,”催眠師笑得像立夏正午的陽光般燦爛:“這恐怕不行哦。”
攝影師朝靈媒使眼色,意思是:快幫我偷出來。
靈媒後撤一步,站在催眠師後麵,笑吟吟地說:“現在,由我負責保護她。”
她知道,論體力,自己不是攝影師的對手,當自己靈力耗儘的時候,如果讓攝影師同時拿到槍和子彈,她真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攝影師的臉色略過一瞬間的陰沉,但隨即又立馬嬉皮笑臉道:“開個玩笑嘛。”
催眠師瞥了他一眼。
*
舒星彌和彰臨一起去雜貨鋪吃早飯。
“老師,你為什麼把槍給她呀?”彰臨問,隱隱有些擔心。
“給她防身用的,”舒星彌語氣輕快:“僅僅是防身,那把槍我動過手腳了。她送咱們一台縫紉機,我總不好白拿人家的。”
“禮尚往來。”彰臨想到了這個詞。
“沒錯。”
舒星彌走到雜貨鋪門前,眼角餘光瞟到許久不見的美食家和武替,武替身上裹著一張暗紫色的長毯,他們正向工廠跑去。
說來這個武替也挺不易的,隱身的異能隻能隱藏身體,無法隱藏衣物,也就是說她必須一絲|不掛才能完全消失在彆人的視野中,但是有舒星彌在,隻要她進入舒星彌周圍五十米,就會自動現身,隨時都有全|裸的危險,所以隻能讓美食家幫她拿著一條大絨毯,以備不時之需。
拿下本遊戲一血的美食家倒是非常低調,他和武替的逃匿技巧十分了得,五天了,舒星彌都沒怎麼和他們遇上過,頂多就是擦肩而過,從來沒正麵硬剛過。
“我們得備些吃的,”舒星彌咬了一口奶油麵包,用食指蹭了蹭自己唇邊的奶油,他咽乾淨食物,說:“今天禁的是彆墅和食堂,兩個有食物的地方,但是永久被禁了,如果之後的幾天,學校和雜貨鋪也成為禁區的話,我們沒有食物供給,就隻能去森林啃啃樹皮了。”
“你準備預留多少食物?”彰臨問。
“從明天到遊戲結束,一共是五天,假如我們每天吃兩頓,每頓兩隻麵包,那麼保守估計至少要準備二十隻麵包,當然,多多益善。”
“好,這個交給我吧,我已經想到方法了。”彰臨轉了轉眼睛。
“你說說。”
“我們可以把食物藏在各個區域裡帶密碼鎖的地方,最佳地點就是遊樂園和學校,遊樂園有物品寄存處,學校有私人櫃,都是帶密碼的,我可以把食物放在任意挑選的櫃子裡,然後設密碼,想吃的時候去拿就行了。”
舒星彌看了彰臨半天,這個孩子進步真的很大,果然在特殊情境下更能激發出人的潛能,他笑道:“好辦法,不過其他地方也要藏一些食物,重要的是如何藏得讓彆人找不到,萬一我們的食物被彆人截胡,那就尷尬了。”
“有攝影師在,除非有鎖,否則很難瞞得過他的眼睛吧。”彰臨顧慮道。
彰臨目前所接觸到的信息並不多,九個人,十個地方,道具也有限,所以他能集中聯想,思路也更加清晰。
“對,所以我們的首選還是學校和遊樂園。”
他們吃完飯,裝了滿滿兩背包的食物,藏在學校和遊樂園。
次日,真應了舒星彌的話,禁區是雜貨鋪和學校,這下所有能吃飯的地方都沒了,舒星彌和彰臨收拾衣服、背包和做到一半的滑翔傘,搬去診所,診所有床有衛生間,也湊合能住,兩人還抬著那架寶貝縫紉機,死沉死沉的。
藏在私人櫃裡的食物也轉移到診所去了。
舒星彌猜想,可能是遊戲策劃者覺得這屆玩家不行,消極遊戲,都不主動搞事的,一個個都苟著,掐不起來,看著一點都沒意思,就索性直接把口糧都斷了,趕快結束遊戲。
這天,舒星彌和彰臨老老實實在診所縫了一天的傘,攝影師和美食家都從門外路過了,看見舒星彌在裡頭,沒人敢進來。
有了縫紉機,二人進度迅速,不到一小時就能縫出一個氣室來,他們倆熟悉了縫紉機的使用方法,縫得很起勁,已經縫出36個氣室了,隻差24個氣室,他們就把最繁瑣的部分完成了。
*
第七日,雨跡漸收,在明朗的秋日晴空下,“惡戰”終於拉開了序幕。
今日禁區是圖書館和密室。
攝影師、靈媒和催眠師都沒想到遊戲策劃者竟然會這麼絕,直接關閉了所有食物供給,他們以為至少會開放一個的……目前三個人包裡一共隻剩三袋麵包半塊餅乾,接近彈儘糧絕。
靈媒身上“不方便”,窩在工廠的棗泥色舊沙發上動彈不得。
在靈媒和催眠師的一致堅持下,攝影師不得不拎著一根撥火棍,獨自出門找些食物。
他很少單獨行動,就這麼單獨行動了一次,就出事了。
已經是第七天了,全島隻有四個安全區,工廠、遊樂場、診所、森林。
工廠已經搜刮過了,除了螺絲刀和小鋼球之外什麼都沒有,診所裡有舒星彌在,他不敢去硬碰硬,森林裡太危險,遍地陷阱,沒有靈媒的陪伴,他是不會去送死的。
那麼就隻有一個地方可以去——遊樂場。
攝影師並沒有想到,許久沒有謀麵的美食家和武替也和他是同樣的想法——大家都相信,在遊樂場也許可以找到一些好吃的,比如…自動販賣機!
對,就是這個,他曾經在那裡得到過一盒子彈。他媽的從來都沒拆開來用過的該死的子彈。
他熟稔地走向了親愛的販賣機,不過,他突然意識到一個重要的問題——沒硬幣了,這個販賣機隻接受硬幣。
真他媽見鬼。
可是,來都來了,不是嗎?
自動販賣機前坐著一個矮胖的男人,正大口大口地吃著乾脆麵,嘴角都是碎屑,他手邊的桌子上鋪著一張紫紅色的大絨毯,上麵隱約散發出女人的體香。
恩?那裡什麼時候多了塊桌布?
攝影師不明白,也沒在意,就大咧咧在美食家對麵坐了下來:“哥們兒,能借點吃的嗎?”他的撥火棍杵在地上,帶了一絲威脅的意味。
“吃的?”美食家用大手把瘦弱的販賣機拍得啪啪直響:“這裡的吃的都是我的。”
“你這就有點而不講理了。”攝影師臉上的笑容一寸寸褪去。
“哎,教授來啦?”
美食家目光一移,攝影師下意識地回頭一看,他的撥火棍瞬間淩空而起,狠辣無情地抽在他的腦袋上。
血花四濺。
砰。
攝影師從椅子上出溜下去,躺在地上沒了氣。
撥火棍掉在了地上。
紫色絨毯從桌上掀起,武替拉開了另一張桌子下的椅子,漠然地坐下休息。
“辛苦了。”美食家掏出手帕,擦了擦自己身上的血跡。
武替搖了搖頭。
在遊戲的第零夜,也就是第一日的前夜,她和保鏢、美食家、攝影師一起去森林探索,保鏢見色起意,想對她不軌,她當時受了傷,躲閃不及,被保鏢按倒在地,雖然保鏢也斷了右手,但依然力氣很大,攝影師看到了保鏢的惡行,卻不願得罪保鏢,沒有上前阻止,隻是裝作沒有看到。
是美食家救了她。
他用那把在診所找到的手術刀割破了保鏢的喉嚨,保下了她。
自那以後她就跟著他,一直到現在。
美食家從背包裡取出一個芋泥麵包,站起身,踏著攝影師的血跡,把麵包放在武替麵前,他的聲音永遠是那麼溫和憨厚,帶著微喘:“吃吧。”
武替緩緩伸手拿起麵包。
“多吃點,肚子裡的孩子需要營養。”
美食家拍了拍她的肩。
*
第八日,廣播熱情洋溢地宣布了昨日2.5人死亡,攝影師和武替。
美食家親手下毒送走了武替。
這個女人,他原本就打算利用的。
昨天的形勢,全場隻剩他、攝影師、教授和店員四個男人,攝影師死了,教授打不動,店員不是他的對手,那兩個女人更不足為懼。
他最怕的就是武替反水,因為這個女人會隱身,如果舒星彌在場,她沒什麼大用,如果舒星彌不在,那自己隨時都可能被她抹脖子。
他真不知道一個懷著孕的女人會為了自己肚子裡的孩子做出什麼事。
農夫與蛇的故事聽得還少嗎?
人之初,性本自私。
看著武替吃下毒麵包的時候,美食家不心痛是不可能的。
但是,這條命本來就是自己救的嘛。有權處理。
隻能對不起了。
*
這日下午三點半,舒星彌和彰臨終於把滑翔傘的60個氣室全部縫好,他們將整個滑翔傘展開,狹小的診所幾乎容納不下,現在就隻差把通氣孔打出來,再縫好組帶和套帶,就大功告成了。
兩人看著巨大如舟的滑翔傘,心中升騰起極大的成就感,還有希望。
這是他們兩人日以繼夜、齊心協力共同做出來的翅膀。
可以帶他們逃離島嶼的翅膀。
現在就差破解腳環了。
自從密室成為禁區後,他們就把賭徒移到了診所旁邊街道的灌木叢後麵,方便實驗。
舒星彌用撬棒把賭徒腳環上的電子屏撬鬆了,然後順著縫隙往裡倒變質牛奶,效果顯著,電子屏上的紅字很快就滋啦滋啦地扭曲了。
舒星彌和彰臨站在工廠外麵等了五分鐘,沒炸,兩人進去一看,電子屏已經不亮了。
“成功了!”彰臨高興得直蹦,“老師,它不亮了!”
舒星彌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說:“還算順利,把他抬到彆墅附近,讓腳環待在禁區範圍內,如果不會爆炸,那我們可能暫時成功了。”
“呃,如果腳環沒炸,我們不是肯定成功了嗎?老師為什麼說什麼話都要加一個‘可能’?”彰臨想著,難道這還不能確定?
在他的腦袋瓜裡,腳環沒反應就等於永久失效,成功破解。
“不能百分百確定,”舒星彌搖頭:“擱在禁區裡不炸,不代表遊戲策劃者用遠程遙控也同樣無效,這個世界上絕對肯定的事情的確存在,比如太陽東升西落,地球自轉公轉,月亮陰晴圓缺,我喜歡你之類的,但其他事情,誰說得準呢。”
“還有一件事也是肯定的,我也喜歡老師。”彰臨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