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長這麼大, 還從來沒有人敢跟他說“今夜殿下做我的男人”,沒人這麼不要命, 膽敢直接撩小龍須子。
舒星彌握著太子的手腕不撒手, 用那種懵懂迷離、不諳世事的眼神直勾勾望著太子, 見太子不說話, 他就低下頭看著鞋尖,像個以為自己做錯事但又不知錯在哪裡的孩子一樣。
這神情惹得太子心裡一疼, 看看, 都把人家孩子逼成啥樣了!他才多大, 才十六啊, 正是單純如白紙般的年紀, 這種話他肯定說不出來,都是父皇教的!
喪儘天良了簡直。
太子反握住舒星彌的手,把他領到床邊, 按倒在床上。
舒星彌背對著太子, 唇角掠過一絲笑意, 哈哈,太子啊太子原來你也不是個吃素的, 嘴上說著不要,身體卻非常誠實。
然後, 下一秒那隻手就從舒星彌肩上離開了。
太子並沒有撲上來對舒星彌狼吞虎咽為所欲為,而是轉身去屋角的銀盆處, 將一方佛青色的絲帕子放進盆內, 撈起帕子扭出多餘的水。
舒星彌感到背上一陣濕涼, 他轉頭一看,太子正給他擦著背上的朱砂字“任君享用”,手法很輕柔,像是在給小動物順毛,太輕擦不掉,得反複擦抹。
“殿下,我自己來。”舒星彌連忙受寵若驚狀。
“你自己來不了。”太子又去洗了洗那塊帕子,重新過來擦了一遍,這才擦乾淨,白皙的皮膚上還是留下了微紅的痕跡,卻不再有那侮辱人的字跡。
“多謝殿下。”舒星彌拉好衣襟,低頭施禮,不經意間,一把黑色的長發垂在太子手背上,倒也不紮人,柔軟如緞,他抬手將那縷頭發挽到耳後。
太子看著舒星彌,無聲地歎了口氣,這小內侍現在也不好回去了,天色已經太晚,各宮各院都巡邏打更,容易被侍衛抓住問話,何苦折騰他呢?再說了,父皇派他來“服侍”自己,若他半夜離開東宮,萬一父皇以“侍候不周”為由責罰他怎麼辦?
太子還是不忍心。
“你識字嗎?”他抬眼問。
“識字。”他問這個做什麼?舒星彌微微歪頭。
“好,”太子坐在床沿上,指了指書案上堆得如小丘一般的書籍:“你隨意挑一本,坐下念書給本宮聽,直到本宮睡著為止,之後你也不必坐更,洗漱後睡在塌上就好。”
太子怕舒星彌不敢用他寢宮裡的銅盆和巾帕,特意交代了一下。
寢殿內有一個長長的美人榻,一個單人床的大小,以舒星彌的身材睡上去是綽綽有餘了,塌上枕頭被子都有,太子每天中午喜歡在塌上小憩一會兒,這會兒空出來了,正好給舒星彌睡。
“是,殿下。”舒星彌走到太子的書案前,開始選書。
我精心打扮躺在你床上,你卻說想聽我念書哄睡覺,舒星彌心裡苦,太子永遠不按套路出牌。
舒星彌挑了本《說苑》第十一冊:“殿下,小的開始念啦……”
“恩。”
“……鄂君子皙曰:吾不知越歌,子試為我楚說之。於是乃召越譯,乃楚說之曰:今夕何夕搴中洲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心幾頑而不絕兮,知得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於是鄂君子皙乃脩袂,行而擁之,舉繡被而覆之……”
舒星彌特意讀了鄂君繡被的典故,如果太子也看過的話,必然能了解其中意味,舟子用一首情歌俘獲了鄂君的心,使鄂君能與他同眠共枕,他念這個故事,相當於在向太子求愛,四舍五入就是“殿下我愛你,請和我上床”的意思。
太子閉目,呼吸勻淨,一言不發。
沒反應是嗎?那再來一遍。舒星彌翻到前一頁,又把這個故事念了一次。
當他念到第三次的時候,雖然太子還是閉著眼睛裝睡,但臉上已經泛起了淡淡的一層紅暈,耳朵最紅,紅得要把枕頭燒著了。
但他並沒有出言阻止,而是任由舒星彌念了下去,任他一遍又一遍地講述著那個古老而又純美的斷袖愛情故事。
念完第五遍的時候,舒星彌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邊,蹲下認真看著太子英俊的麵龐,感受著他呼吸的節奏,判斷他究竟有沒有睡著,如果他睡著了,自己就不念了,洗漱一下上床睡覺。
太子其實根本沒有睡著,小內侍的聲音清越如泉,聽這樣的聲音著實是一種享受,完全沒有助眠效果。
而且他感覺到了,小內侍正蹲在床邊近距離看他,他的身上應該是戴了香囊,有淺淡蘭草香氣,香氣攜著他的體溫,熱熱地傳入床帳,太子心跳得更厲害了,這小內侍念完書不睡覺,在這兒看什麼呢?
過了半晌,舒星彌估摸著太子應該是睡著了,呼吸明顯沉穩了許多,他站起身去洗漱,而後又蹲在太子床邊看了看,確認一下是真的睡了。
太子快要受不了了,想哐哐撞大牆,這股香味再湊過來,他就要有生理反應了……
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身體對舒星彌有種本能的反應,隻要舒星彌靠近,就心如擂鼓,渾身不對勁。
舒星彌悄悄湊到太子那紅透了的耳邊,動了動口型,說了句無聲的“殿下晚安”,而後站起身回榻上睡了,其實雕床和木榻離得不遠,也就幾步路,舒星彌剛躺下,就聽見一聲長長的呼氣聲。
太子鬆了一口氣,小內侍可算是睡了,他再不睡我就要崩潰了。
剛才他給我念了五遍鄂君繡被的故事,他該不會是喜歡我吧?要不然怎麼會隻念那一篇還念了那麼多遍?還是說他隻是隨手翻到了這個故事?會這麼巧合嗎?
太子翻來覆去地想這個問題,在床上一個勁兒地烙餅,褥子都要糊了,舒星彌也輾轉難眠,腦子裡一直在想太子究竟對自己有沒有意思,也在床上烙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