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星彌回到自己的房間, 先去盥洗室洗了把臉, 又用梳子蘸水,把頭發梳整齊,鏡中的少年穿著純白色的製服, 左胸口印著一個碩大的黑色數字“5”, 他的麵色有些蒼白,身形消瘦,已經是最小號的衣服, 領口和袖口仍然寬鬆。
打起精神來吧,要給他一個好印象。
下午一點五十五分, 舒星彌收到了傳喚, 他走出房間,在管理員的帶領下來到了一樓的小型會客室。
會客室的布局有些像探監室, 房間分成左右兩邊,中間有一層玻璃阻隔, 兩邊的桌子上放著陳舊到有些發黃的電話機, 還有便利貼紙、圓珠筆、玻璃隔板的正下方有一個長方形的凹槽, 可以用來傳遞一些小物品。
屋子四角都有攝像頭,連寫在便利貼上的最小字跡都能看清,在這裡求救是不現實的。
舒星彌坐在椅子上靜靜等待著新輔導員的到來。
一點五十九分的時候, 門把手“哢”地一響,撥動了舒星彌的心弦。
一個大學生模樣的男子走了進來, 他穿著淺藍色襯衫, 黑色修身長褲, 脖子上掛著剛才領到的員工胸卡。
清爽帥氣的長相,眉毛不濃不淡,眼睛不大不小,嘴唇不厚不薄,一切都是恰到好處的樣子,獨有一種自然的樸實氣質,很老實的樣子,一看就不會說謊。
“你好。”他衝舒星彌笑了笑,走到玻璃的另一側,放下了白色背包,坐在椅上。
“你好。”舒星彌的眼神追逐著他的身影,直到他坐下來。
連岫拿起聽筒,舒星彌也拿起聽筒。
“我叫連岫,連是相連的連,岫是峰岫的岫,”連岫單手拉開背包,從前麵的口袋裡拿出一盒榛果巧克力,放在凹槽內推了過去,“這是見麵禮。”
“謝謝連先生。”舒星彌從凹槽中把巧克力拿出來,手感溫暖而柔軟。
“不好意思,天氣太熱,巧克力可能有點化掉了,我聽人說吃甜食會讓人心情變好,所以才買的。希望你不要介意。”
“不會。”舒星彌搖了搖頭,“我已經很久沒有吃過這個了。”
久遠到連舌頭都忘了巧克力是什麼味道。
“喜歡嗎?下次還可以買給你。”
好溫柔。
舒星彌覺得自己像手中的巧克力一樣,有些融化了。
“連先生不必為我破費。”舒星彌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沒關係的,很便宜,”連岫溫言道:“對了,你叫什麼名字?他們隻告訴我你是實驗體五號,我還不知道要怎麼稱呼你。”
舒星彌遲疑片刻。
名字嗎?
他靜靜想了一會兒,無論怎麼努力也想不起來,他來到這裡之後就被洗腦了,自己的名字、身世、以及家鄉都不記得了,如同被一層厚厚的塗改液蒙上了一般。
“我讓你覺得困擾了嗎?”連岫眨了眨眼。
“不,我不知道我的名字。”舒星彌垂眸道:“一時想不起來。”
“如果你可以自己取名,你會取什麼樣的名字呢?”
“小彌,是彌漫的彌,”舒星彌毫不猶豫道:“你可以這樣叫我。”
“為什麼叫這個名字?可以告訴我原因嗎?”連岫拿起手邊的圓珠筆,在便利貼上寫了個“彌”字。
“星光彌散在廣闊的天幕中……是很美的景象。”
“原來如此,”連岫點了點頭,他低笑道:“那以後小彌就是我們之間專屬的稱呼了,好嗎?小彌。”
話筒裡傳來連岫的笑聲,舒星彌不禁臉紅道:“恩。”
“你今年多大了?”連岫問。
“不知道,可能在十七至二十歲之間吧。”舒星彌身體前傾,湊近了玻璃,望著連岫:“連先生呢?”
“我嗎?”連岫不假思索道:“我二十歲了,應該比你大,你不用叫我先生,隻用最平常的稱呼就好。”
“這樣啊,那你應該還是學生吧?”
“恩,今年大二了。”
“讀的是什麼專業呢?”
“幼兒教育,第二主修是心理學,我以後想做幼兒園老師。”連岫的眼神裡充滿了憧憬。
“這樣啊,”舒星彌點了點頭:“那你是怎麼來到這裡打工的呢?這裡是山區,很偏遠,做什麼都不太方便,一般很少人來。”
“現在放暑假,我無意之中看到了研究中心招募輔導員的應聘廣告,聽說這裡有需要幫助的人,而且我也喜歡山區的自然環境,就來了。”
連岫其實有些意外,他剛來的時候,管理員對他說實驗體五號需要心理輔導,實驗體五號心情抑鬱,是不願意和人溝通的類型,非常難相處,但現在看來好像並不是這樣,玻璃對麵的少年雖然有些靦腆,但開朗熱情,對話也可以正常進行。
“對了,我養了一隻貓,要看它的照片嗎?”連岫拿出手機,點開相冊。
寵物類話題是輕鬆、簡單而安全的,在閒聊的任何時候都可以引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