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因為中了蛇毒, 舒星彌全身暖洋洋的, 血管裡的血液似乎在不安分地跳舞, 眼前明明應該是一片黑暗, 卻出現了綺美的色彩。
眼皮越來越沉,耳中所聽到的連岫的聲音也變得模糊了。
連岫意識到舒星彌沒了反應,腳步倏然停了下來。
“小彌?”
連岫心口突然湧上一陣酸楚, 他抬頭望著星空。
外麵的世界那樣美麗, 小彌還沒有看到呢。
明明隻差最後一步了……
他拔腿向山下快步走去,步履生風,哪裡是逃出生天的快意,分明是慌不擇路的狼狽。
好不容易挨到山下,天色陷入了最暗, 是黎明前那種令人望而生寒的暗色, 連星星的光華都隱沒了。
所幸連岫真的在河邊找到了小船,他背著舒星彌上了船, 一直往前劃著。
這是連岫第一次劃船, 他其實對水有種莫名的恐懼, 黑暗中的水麵更是令人驚駭,看似波瀾不驚的,實則仿佛掩藏著一個噩夢, 不知會有什麼奇怪的生物從水裡冒出, 或是把人吞下肚去, 或是把船掀翻。
“你不陪我說話, 有點寂寞。”連岫望了望側躺在船上的舒星彌。
舒星彌就像睡著了一樣。
連岫劃著劃著就會警惕地回頭看一眼, 怕有人來追他們。
奇怪的是,河麵上風平浪靜,沒有出現追捕者。
按照常理,他和舒星彌把控製室的電腦全毀了,研究所的職員從廁所回來之後應該會發現這個問題才對,來打印辭職信的連岫也不見了,難道他們就不覺得可疑嗎?
這次逃脫出乎意料地容易,有點過於順利了,一切都按計劃中完美展開,除了九號沒來之外。
連岫沒敢多想其中的原因,他拚命揮槳,總算在天亮前把船劃到了對岸。
河的彼岸是一座小村莊,大部分人家都熄燈了,隻有四五個窗口還亮著昏黃的燈光。
連岫把舒星彌從船裡抱出來背上,迅速朝村裡跑去,而後尋著光亮,敲開了離河岸最近的一戶人家的門扉。
“你是誰啊?”
一個農婦懷裡抱著衣裳,手上拿著針線,她把門打開一個小縫,隻露出半隻眼睛,語氣裡滿是狐疑。
“您好,我們是從外地來的,他在山上中了蛇毒,情況很嚴重,我想問問村裡有沒有診所?能不能注射抗毒血清?他已經昏迷了……”
連岫麵色如紙,神色焦急,由於下山和劃船,他臉上、頸上滿是汗水,衣裳也濕透了黏在身上。
“啊——!”
那農婦起初沒有看清舒星彌的麵孔,待她借著門裡透出來的光線看見舒星彌之後,她的眼神裡突然充滿了驚恐,仿佛活見鬼一般,她打了個哆嗦,失聲叫了出來。
“怎麼了怎麼了?”屋子裡的漢子叫嚷著,下地來到門前,看到舒星彌的臉也是一愣。
“你們……是從哪裡來的?”那漢子神情複雜。
“我們…我們是來旅遊的,不小心迷路了,他被蛇咬了,不注射血清的話要沒命的。”連岫一把抓住那男人的手腕:“大哥,我求您救救他,他是我弟弟——”
連岫見那男人仍舊滿臉懷疑,索性直接跪下:“我身上有幾千塊錢,如果能給他注射血清的話,這些錢都是你們的,隻要能給我留出過路錢就行。”
農婦心一軟,看向男人:“要不然…帶他們去診所吧,孩子怪可憐的。”她撫了撫自己的肚皮,她懷孕了,想為即將出世的孩子積點德。
“跟我來。”那男人轉身披了衣服,帶連岫去村裡的小診所。
村裡也有蛇,抗毒血清是必備品,連岫把毒蛇的品種告訴了大夫,大夫給舒星彌注射了血清,又讓他躺著休息,連岫這才鬆了一口氣,他癱在椅子上,全身酸軟無力,困極了,卻不敢睡。
這個村子還是離研究所太近了,萬一研究所的人找過來怎麼辦?
他得替舒星彌守夜。
大夫打完血清,一邊整理醫療用具一邊對連岫說:“你們從哪兒來的啊?”
“附近的小城市。”連岫的笑容裡滿是疲憊。
大夫瞟了眼舒星彌,若有所思的樣子,欲言又止。
“怎麼了?”連岫順口疑問,他喝了點水,想著舒星彌興許也渴了,他輕輕扶起舒星彌的上身,把水杯湊到舒星彌唇邊,想給他喂水喝。
“他不是你親弟弟吧?”大夫坐下來,好整以暇地問。
“不是。”
“他…挺危險的。”
“啊?他不是已經注射血清了嗎?”連岫一下子緊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