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裡傳出來的聲音超出了在場所有人的心理認知。
不可能吧?三十年前買走周以彤的人, 和二十年前教唆周父周母製造死亡證明的人, 是周以彤本人?
警員聽不出周以彤的聲音, 但他從舒星彌和連岫的表情中讀出, 這個女孩兒絕對不簡單。
舒星彌一句話也沒有說,直接掛斷了電話。
他不想打草驚蛇,如果這個時候開口, 就等同於告訴了周以彤, 他已經調查到她家裡來了。
難道周以彤是可以穿越時間的人嗎?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她這樣做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還是說……
舒星彌按著電話, 思索著更多的可能性,手指輕輕在按鍵上摩擦著, 他之前就懷疑周以彤被彆人俯身了,如果是俯身她的那個人做的呢?
“為什麼……”周父臉頰上的肌肉在輕輕抽搐, 他的臉上既不是對女兒的懷念, 也不是對女兒的歉疚,而隻剩一種情緒橫在眉間——恐懼。
那分明是女兒的聲音, 但又隱約覺得不是, 那種話語間的冷漠和沉穩實在太陌生了,仿佛從古井裡傳出的密語一般, 有種說不出的違和感和疏離感。
“怎麼掛了?”警員問舒星彌。
“因為接電話的人是周以彤, ”舒星彌捏了捏眉心,補充了一句:“起碼身體是。”
炎炎夏日, 警員和連岫卻覺得耳邊掠過一陣涼風。
“不可能。”警員下意識地否定:“周以彤怎麼可能是買走她自己的人?這不合邏輯。”
“也許是她拿到了那個電話號?”連岫猜測著, 抬眸問周父和周母:“你們在五年前接到這個電話的時候, 打電話的人是男是女?”
“是個男人,我記得很清楚,是個中年男人,聲音很沉靜,”周父一頭霧水,眼神裡充滿了迷茫:“我們真的什麼也不知道了,剛才那個電話裡的聲音應該不是我們的女兒……”
“我親耳聽過她的聲音,是她沒錯。”舒星彌肯定地說。
“我也可以證明,雖然難以置信,但這個聲音是她沒錯。”連岫覺得這個電話顛覆了自己先前全部的假設。
他不禁伸手輕輕摸了摸自己裡兜的那瓶紅色藥水。
周以彤在他心裡的可信度越來越低,她的身影仿佛漸漸隱入了一片照不清的霧色與深沼中。
她給的這瓶藥水,真如她所說,是拯救舒星彌的良藥麼?
還是說…她另有目的?
“如果那個號碼再打回來,不要接。”舒星彌對周父、周母說:“當一切事情都結束之後,我們會給你們一個解釋的,在此之前,請不要打草驚蛇。”
沒過多久,舒星彌、連岫和警員就回到了警局,剛才在周家打的電話使他們驚魂未定。
“周以彤現在是研究所的人,也就是說,是研究所的人教唆周家偽造死亡證明,”舒星彌在紙上點點畫畫:“這麼一來,就說明周以彤並沒有因車禍而死,死亡隻是假象。”
“她現在還活著的話……應該已經三十四歲了。”連岫皺眉:“可是我們見到的那個周以彤卻是十四歲的樣貌,難道她有容顏不老的異能?”
舒星彌搖了搖頭:“不能確定,我沒有看過研究所的檔案,不知道她的具體情況,如果能得到更多資料……”
連岫的手機鈴聲響起,他接起了電話:“……這麼快?是什麼?”
舒星彌靜靜聽著,好像是蟲鳴的聲音辨彆有了結果。
“金琵琶?噢……對,是有點低啞,原來如此,好的,謝謝,恩,下次請你吃飯。”
連岫掛斷電話,在手機瀏覽器輸入了金琵琶三個字,然後把手機轉過來給舒星彌看:“音頻裡的蟲鳴聲應該是金琵琶發出來的,也叫金鐘兒,據說如果空氣潮濕的話,它的叫聲就會變得悶啞,像音頻裡那樣。”
舒星彌腦中閃現出父親蜷縮在牆角,目光迷離、聲音沙啞的身影,不禁心頭一痛。
“我想再去一次研究所,”舒星彌望著連岫的眼睛,似乎是在懇求:“如果研究所附近也有這種蟲子,至少可以向警員證明我們說的話是真的……我想早點把父親救出來,他在地下密室裡一定很不好過。”
“我們即使要去,也要和幾個警員一起去調查。”
“我去,你彆去了,研究所的人估計很恨你。”
“我不放心。”連岫的語氣不容置疑:“你要是回去,我肯定去,幫人幫到底。”
麵前的少年是和他一起出生入死過的人,是他一步一個腳印背出大山的人,他怎麼可能放他自己回去?
舒星彌卻突然猶豫了。
自己救父心切,但又不想讓連岫再次參與到這件事裡來,萬一連岫出了什麼事,這是他承擔不起的。
“怎麼?嫌我沒用?覺得我會拖後腿?”連岫捧起舒星彌的臉,讓他看著自己。
舒星彌搖了搖頭:“如果不是你,我已經死在山裡了。我隻是擔心你的安全。”
“能不能換位思考一下啊,小同學,你擔心我,我不擔心你了?你要去,我就跟著。”
舒星彌深吸一口氣:“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解決。”
“你的意思是,我不是你的什麼人,所以沒資格參與?”連岫歪頭,眉毛微挑。
“……”
“那我接受你的表白,當你的男朋友,有資格陪你去了嗎?”連岫湊到舒星彌耳邊輕聲說,從彆的角度看,像在接吻。
舒星彌死也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接受表白。
這時機……真是不能再爛。
但是,如此動人心弦。
連岫接受表白的理由很簡單,當他知道舒星彌想離開他自己一個人去冒險的時候,他心裡猝然湧起的那種著急、憐護的心情,熱烈得超乎他的想象。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麵前的人已經在自己心裡占據著這樣重要的位置。
舒星彌推開連岫一臂的距離:“有人看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