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息端詳著舒星彌的麵孔, 善意地笑了笑, 這個少年和畫像上並不相似, 比畫中還要俊俏十倍。
早在一個月前,寒息就接到了殺手組織采秋堂堂主的暗殺令, 派他做掉拾春閣的一個殺手。
根據采秋堂埋伏在拾春閣的內線透露,這個殺手將會對付三爺下手,他的畫像早就送到了寒息手中。
畫中的少年眉目冰冷, 如山巔終年不化的細雪,眼前的少年卻一臉純善,身上沒有一絲殺氣。
寒息並不知道堂主為什麼要除掉舒星彌,也不知道他們之間有什麼仇怨,但猜想一下, 可能是舒星彌動了他們堂中的兄弟, 或是和堂主結下了梁子也未可知。
拾春閣的暗殺布局, 寒息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先一步前往西域搭上了付三爺,返鄉途中“偶遇”舒星彌,自然也是計劃之中。
螳螂捕蟬, 黃雀在後。
舒星彌佯裝手足無措, 坐在駱駝上不敢動,也不敢回頭看寒息, 隻是輕聲囁喏:“你是誰…?”
“我叫寒息, 你剛才昏倒在地, 是我家主人救了你, 你又是什麼來曆?”
寒息自然是化名,舒星彌也知道,殺手幾乎每次出任務都換個名字,決不暴露真名。
和殺手這樣近距離接觸,寒息豎起了全部戒備心,眼睛更是一直盯著舒星彌,看著他如雲的長發,他會把武器藏在哪裡呢?聽說此人手法多變,曾經用一根發帶勒死了大鏢頭,對他而言,也許隻要能拿得上手的東西都能用來殺人吧?
舒星彌目光空茫,專心飾演著盲人,隻說自己和主人走散了,多謝好心人的搭救雲雲,又說自己患了眼疾,請求他將自己帶出大漠。
付三爺和寒息當然是樂意之至,隨口就答應了。
“你叫什麼名字?”寒息主動搭話,他坐在後麵,親近而又不失禮節地環著舒星彌。
“我姓吳名竹。”舒星彌的口音溫軟,糯糯的,讓寒息想起小時候吃過的蜜團子。
寒息一笑,本以為這次的目標是條白蛇,沒想到像個白兔。
不過,越是這樣的人,越是深不可測。
寒息暗殺舒星彌的手段和舒星彌暗殺富商是差不多的,都是先慢慢接近,混熟,成為對方信任的人,然後再出其不意地下手,背後捅刀子。
寒息和舒星彌同乘一隻駱駝,舒星彌眼角餘光看到寒息的食指和中指間似乎藏著一枚細針,常人也許注意不到,但他向來對殺器敏感,一眼就看到了。
這該不會是用來殺我的吧?
舒星彌伸手試圖去摸韁繩,摸空了幾次,才勉強把手搭在駱駝脖頸上,他有意挨近寒息的手,而後又突然彈開,裝作驚訝道:“啊,寒息公子,你手中藏著什麼尖銳之物?”
富商聞言回頭,狐疑地看了他們一眼:“怎麼了?”
寒息微微皺眉,好啊,這小殺手,才認識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開始拆我的台了?
難道他識破我的身份了?
果然同行冤家,才這麼會兒就耐不住了。
此人絕不可能是個瞎子,否則不可能這麼巧注意到我手上的針,他裝瞎。寒息斷定。
“這個啊,”寒息莞爾一笑,也不藏著掖著,索性將針捏在手中:“在下閒時有個小嗜好,就是刺繡。”
“刺繡?……”
寒息伸手從包袱裡拿出繡撐子,把一塊純白的手帕蒙在上頭,手指飛快動作起來。
舒星彌看得目瞪口呆。
隻見銀針穿梭如雨,寒息手法極快,不像是在刺繡,倒像是在變戲法,連針線的軌跡都看不清,各色絲線飛舞,連旁邊的仆從小廝都在叫好。
當初寒息就是用這門奇技博取了付三爺的關注,成為他門下的清客,其實銀針和絲線都是他殺人的器具。
片刻之間,寒息便將帕子從繡撐中取出,在舒星彌眼前抖開。
他繡的是舒星彌的側顏,隻剛才看了一眼就記住了,繡帕上,少年的靈秀清俊之色儘顯,眉如春山,目如秋水,雙唇微啟,似乎在念著詩句。
初次見麵就繡出這樣的畫卷,是為了更好地套近乎,伸手不打笑臉人,寒息把舒星彌繡得這麼好看,隻為博他一笑。
舒星彌假裝看不見,不作回應,寒息把帕子塞到他手裡:“你摸摸,我繡了個什麼?”
舒星彌隻得乖乖攤開手帕,用手指細細地摸著,清淺一笑:“公子好繡工。”
耳朵微紅。
忽然,舒星彌似乎摸到帕子背麵也繡了些什麼,他將帕子翻過來,竟是個雙麵繡,帕子背麵繡著一句詩:花間酒氣春風暖,竹裡棋聲暮雨寒。
看來是個文藝的殺手。
“送你了。”寒息收起繡撐和繡針。
“多謝公子。”舒星彌將手帕仔細疊好,收進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