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渡我就敢喝,來。”舒星彌笑吟吟地握住寒息的手腕。
“……”
寒息渾身一哆嗦, 險些把粥碗摔了。
拾春閣的漢子都這麼奔放的嗎?
他隻是隨口說說, 想讓舒星彌把粥喝了, 結果人家絲毫不慫,迎男而上。
“怎麼, 有老婆了?”舒星彌借機打探一下寒息的感情狀況。
寒息怔怔地搖了搖頭:“沒有, 那也不能…嘴對嘴喝啊……”
他已經被舒星彌的態度搞懵了。
“你剛才自己說要渡的。”舒星彌一臉無辜,眼神乾淨得像從初春的溪水裡撈出來的一樣, 微微歪頭:“你怕啦?”
“我開玩笑的, 男男授受不親。”寒息是真怕了,他自出生以來, 被女子調戲得不少, 但被男子調戲還是頭一回, 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像一團白絨絨的柳絮在心房中輕蹭。
寒息默然垂頭,像隻耷拉耳朵夾著尾巴的大型犬,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生悶氣, 其實他是害羞, 但又不想讓舒星彌看出他害羞,於是隻能強裝鎮靜,掩飾情緒。
舒星彌看到寒息突然沒出息的樣子, 心中更加喜歡, 他也不多做糾纏, 拿過粥碗, 舀起一勺遞到寒息唇邊:“喝掉。”
寒息乖乖喝了,咽乾淨後說:“沒毒,喝吧。”
舒星彌又給他喝了好幾勺,這才自己喝下,喝完之後又從懷裡拿出一隻拇指大小的袖珍玉色瓷瓶,從瓶中倒出一顆褐色丹丸吃下。
“什麼啊?”寒息露出好奇的目光。
“解藥。”舒星彌索性告訴他了:“這藥能解百毒,就算你在粥裡下了料,我也不會中招。”
“祖爺果然疼你。”寒息了然一笑,舒星彌是拾春閣祖爺的得意弟子,也是他的心腹,這種藥丹珍稀無比,定然是祖爺所贈了。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藥該熬好了,我下去拿。”
“多謝。”
寒息端上藥來,照例自己試了兩口才給舒星彌喝。
“對了,你跟祖爺…是怎麼認識的?”寒息隨口問了一句。
舒星彌望著寒息:“想探我的底?”
“哪兒啊,閒的沒事隨便問問,”寒息含笑,“聊聊吧,我這人最愛聽故事了,放心,我絕不外傳。”
舒星彌遲疑片刻,還是決定告訴寒息,畢竟他想和寒息相好,一步步熟悉彼此、取得信任是必須的。
“我小時候是個叫花子,”舒星彌用勺子輕輕舀著墨色的藥湯,碗裡映出他的臉龐,當年沿街乞討的小乞丐如今已長成有模有樣的少年:“我在育嬰堂出生,不知道父母是誰,後來育嬰堂關門了,許多孩子被遺棄在路邊,我和其他孩子上街討飯為生,偶爾也有人雇我們去乾活。”
寒息胸口驟然一痛。
他小時候也是乞丐,舒星彌的話,勾起了他童年的回憶,那些回憶經常出現在他的噩夢裡。
“有一年冬天,祖爺的車轎經過,一群小乞丐就圍著轎子向祖爺乞討,我也去了,其他小乞丐都很會說話,一邊伸手要錢一邊說吉祥話,大爺行行好吧,大富大貴日進鬥金……我那時候什麼也不說,隻是伸著手站在那裡,其實我一直不怎麼會乞討,隻會撿彆人剩下的吃。祖爺心善,給每個小乞丐都買了一隻白乎乎的大饅頭,就是沒有買給我。”舒星彌說起這段回憶時,口中藥湯的味道仿佛都淡了許多。
“後來呢?”
“彆人都吃上了饅頭,我就默默坐在牆角發呆,我那時已經餓得有些發暈了,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舒星彌麵色平靜:“然後,祖爺走到我麵前,問我餓不餓,我說餓,他有些驚訝,原來他一直以為我是啞巴,他發現我會說話之後,就讓我跟他走,說給我買好吃的,我當時沒有多想,站起來就跟他走了,如果不跟他走的話,我多半是要餓死街頭的。”
那種絕望的感覺,寒息明白。
“祖爺把我帶回了拾春閣,把我從頭到腳洗乾淨之後才發現我是個男孩,祖爺說他有點後悔,”舒星彌垂眼一笑:“他以為我是個女孩才帶我回來的,他想多培養些美貌女殺手,既然我是個男孩,也隻能將錯就錯了。那天,我在拾春閣吃了此生第一頓飽飯,吃完我就哭了,我從來沒吃過那麼多那麼好的東西。飯後,祖爺問我要不要跟著他,我毫不猶豫拜了祖爺為師,從叫花子變成了殺手。我不知道究竟哪一個營生比較光彩,但當殺手我能吃上飽飯,雖然也是吃了上頓沒下頓,但起碼我不用跪著向人乞討。直到現在,我從來沒後悔過當年的選擇。”
“都不容易,”寒息倒了一杯茶,走到床邊和舒星彌的藥碗輕輕一碰:“乾了。”
舒星彌仰脖把藥喝光,眉頭輕皺,藥湯苦極,嗆得鼻根都酸了,連喉嚨都苦得發澀。
“說半天我了,你呢?你怎麼進的采秋堂?”舒星彌撂下碗,摸出手帕擦了擦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