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星彌隨賣梳郎回到拾春閣,在正廳見到了祖爺,他向祖爺深深施禮,說:“祖爺,是我無能,沒能了結姓付的,反而差點把自己折進去,望祖爺責罰。”
“起身,此事不能怪你。”祖爺坐在木輪椅中,閉著眼睛,嗅著茶香,似是在養神,他說話很慢,每個字的字頭字尾都念得清清楚楚:“這次是采秋堂給你設了個局,那受害女子的父母和付三爺原是同夥,都是采秋堂的人,我這才派人把你接回來,免得你中了他們的圈套。”
“祖爺如何得知?我竟沒看出來,還望祖爺指點迷津。”
祖爺緩緩抬眸,眼睛雖渾濁,卻透著一股悟透世事的精明:“因為他們做的局粗了,不用心。”
舒星彌一臉不解:“是嗎?”
“苦主來我拾春閣買付三爺的性命,緣由是他們的親生女兒被付三爺強行納為妾室,並虐待致死,他們東拚西湊了十兩銀子作為酬勞,我隻收了三兩,退回七兩銀子,留給他們安葬女兒,”祖爺解下錢袋,拿出一粒銀子,給舒星彌看:“我並沒有把他們的銀子原封不動地還回去,而是特意換了我們的銀子。”
舒星彌微微抬頭,他已經明白祖爺是什麼意思了。
但凡是從拾春閣流出去的銀子上都有記號,記號都是祖爺親自做的,不可能有一模一樣的記號,祖爺有時會在銀子上掐一個四瓣花,有時會掐一個五瓣的,花瓣的長短、刻痕的深淺都不同,因此每塊銀子都是特殊的。
由於拾春閣的銀塊表麵粗糙,即使刻上花瓣也不明顯,一般人根本看不出來。
這樣一來,銀子的去向就有了痕跡。
“我在那銀子上刻了七個花瓣,五長二短,後來,我聽說這幾塊帶有七片花瓣的銀塊落入了添香苑的錢笸籮裡。”祖爺垂眸無奈地笑了笑:“你知道的,添香苑裡有我們的人,他把持有這銀塊之人的容貌和身量說給了我,果然是那受害女子的父親,雖然他改易了容貌,但他的眸色比發色稍淺一些,這個是不會錯的。”
“女兒屍骨未寒,父親就進了窯子……好深的父女情誼。”舒星彌輕歎。
“而且,你剛進付宅,付三爺竟一刻也不願在自家宅裡多待,立即就跑去好友家借住,未免也太湊巧了。”祖爺望著自己的手指:“而且,我還聽說…采秋堂的五爺也參與在內。”
“又是采秋堂擺了我們一道,”舒星彌眉頭輕皺:“他們總是和我們過不去,如果不是祖爺救我,我恐怕性命不保。”
祖爺眼神一凝:“我處處忍讓,奈何他們卻處處為難。”
“一山不容二虎。”舒星彌幫祖爺拂去肩上的碎葉。
祖爺沉默了。
兩派相鬥的日子,何時才是個頭?
其實拾春閣和采秋堂早有恩怨,確切來說,從立派的那一刻起,兩派就是對頭。
拾春閣的祖爺和采秋堂的堂主原本是雙胞胎,親兄弟,哥哥叫林慈,弟弟叫林怒。林慈和林怒原本都是采秋堂的繼任堂主候選人,兩人的治人理念不同,林慈主張以德治人,林怒則主張輕罪重罰、殺一儆百。
當時派中擇選堂主的方式是武鬥,並不是誰是兄長誰就優先繼承。
林慈和林怒的身手不相上下,選拔堂主之時,兩人在所有人麵前一決高低,奈何每次都打成平手,根本分不出勝負,堂主之位一時定不下來。
林怒實在等不及了,直接給自己的親哥哥林慈下了毒,讓林慈永遠癱在了輪椅上。
采秋堂自然不可能讓癱瘓之人成為堂主,林怒登上了堂主之位,將自己的哥哥掃地出門,當時有幾十名殺手誓死追隨林慈左右,也跟著林慈離開了采秋堂,林慈沒過幾年就重立一個新門派,取名拾春閣。
林怒靠不光彩的手段贏得了堂主之位,其實他在采秋堂的威望已經受損,再加上其治人手段有些殘忍,堂中的兄弟隻要犯一點小錯,就棍棒伺候,鬨得人心惶惶,能逃的逃,能躲的躲,正如寒息所說,人口凋零。
拾春閣則不然,江湖中的人同情林慈的遭遇,許多人專程來投奔他,拾春閣迅速發展起來,與采秋堂平分秋色。
采秋堂的堂主林怒看在眼裡,恨在心上,一再設局陷害拾春閣,這次更是招惹到了林慈的心腹舒星彌身上。
“輕君,你說我一直不理會他們的挑釁,是不是做錯了?”祖爺望著舒星彌,他是真心想聽舒星彌的意見:“我一忍再忍,他們卻絲毫沒有收斂之意。”
舒星彌在拾春閣的名字叫輕君,這是祖爺給他取的名字,吳竹隻是他的化名。
舒星彌垂眸思索片刻,笑道:“祖爺敢不敢捅蜂窩?那蜜蜂可是會蜇人的,它就算是自己死了,也要狠狠蟄人一身大包,這樣下次人們看見蜂窩的時候,就會想起自己身上的疼,就不敢隨便招惹它們了。但如果欺負它們而不必付出任何代價的話,人們也就肆無忌憚了。”
“你的意思是,我們要以牙還牙。”
“是。”
祖爺慢慢牽起唇角,抬手拍了拍舒星彌的胳膊:“我明白了。”
“對了,”舒星彌突然想起一事,彆人可能不知道,但祖爺見多識廣,人脈又寬,興許知道,他問:“祖爺,您知道采秋堂的五爺是什麼來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