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父皇去世後,您就以監管為由收回了本宮的六百食邑。如今我身在東廠,若是無權無勢,吃喝用度都要仰人鼻息,又如何助太後娘娘共謀大業?”
“所以?”
蕭長寧抬頭,帶著鼻音哭腔緩緩道:“所以,本宮想請求太後將食邑歸還於我,這樣,我也有底氣對抗沈玹。”
梁太後眯了眯眼,帶著涼意的目光審視著麵前柔弱的長公主,似是權衡利弊,久久不語。
“皇上駕到——”
屋外傳來一聲唱喏,驚破了屋內死一般的沉寂。
“往後一步,就是萬丈深淵。記住,你早已沒了退路了。”梁太後微微一笑,“你的請求,哀家允了!跪安吧。”
“阿姐!”
隨著小皇帝欣喜的聲音響起,蕭長寧將藥瓶藏入袖中,伏地跪拜,“兒臣……告退。”
慈寧宮的大門緩緩合上,一點一點的,隔絕了蕭長寧孤寂清瘦的背影。
而溫和的秋陽下,蕭長寧背對著慈寧宮緩緩抬起頭來。她抬袖抹去眼角殘留的淚漬,朱唇彎成一個自信的弧度,哪裡還有慈寧宮內那副弱小無助的模樣?
分明就是一隻披著兔皮的小狐狸!
“阿姐!”小皇帝蕭桓疾步走了過來,一邊匆匆揮退宮人,一邊拉著蕭長寧的袖子道,“你還能活著回宮真是太好了!擔心死朕了嗚嗚嗚……”
“行了小哭包!”蕭長寧屈指彈了彈小皇帝的腦袋。
蕭桓伸手去摸她濕紅的眼尾,“阿姐哭過了?”
“這兩滴眼淚,價值連城。”蕭長寧笑著躲開,又壓低聲音道,“此處不方便,我與你邊走邊說。”
姐弟倆屏退左右,沿著蜿蜒的青石小道一路散心。此時正值深秋,杏葉金黃,紅楓似火,藕池中唯有幾點殘荷兀立,道旁的金絲菊倒是開得燦爛,空氣中氤氳芬芳。
“太後與阿姐說了什麼?”蕭桓睜著清澈的眼睛,擔憂地望著蕭長寧。
蕭長寧並不打算瞞著親弟弟,歎道,“她給了我一瓶毒-藥。”
“她要殺你!”蕭桓大驚。
“比殺我更嚴重。”蕭長寧四下環顧,見無人,便低聲道,“她要我殺沈玹。”
“你答應了?”蕭桓急了,兩眼發紅道,“你可不能答應!沈玹是什麼人,太後和錦衣衛指揮使霍騭都殺不了的人,你怎麼可能……”
“噓。”蕭長寧道,“我一國公主嫁去東廠,既是太後的人,也是東廠的人;既不是太後的人,也不是東廠的人,仿佛站在懸崖上的一根橫木上,一頭係著太後,一頭係著沈玹,行為稍有偏差,都會墜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蕭桓撓撓頭,“阿姐怎麼說的跟繞口令似的,朕都糊塗了。”
“皇上隻需要知道,本宮現今舉步維艱。我猜不透沈玹,但知道太後一直擔心我叛變,對我諸多猜忌,所以我今日才來專程向太後哭訴委屈,以害怕沈玹為由,消除太後對我的防備之心。”
“那這毒豈不成了燙手山芋?用也不是,不用也不是……”
蕭長寧狡黠一笑,摸出袖中的藥瓶,朝空中一拋,又穩穩接住,“至於這毒嘛,雖拿在我手中,但用不用,全由我做決定。即便太後追責,我隻說自己找不到機會,她也無話可說。”
何況,她還趁機要回了自己被太後收繳的食邑呢!
“可是阿姐,太後和沈玹都不是好糊弄的人,你也不可能一輩子左右逢源、夾縫求生啊。”
“本宮明白。放心,我所求的不過是一個自保之道。”蕭長寧拍了拍小皇帝的肩膀,“比起我,皇上還是多擔心擔心自己吧。”
蕭桓張了張嘴,正要說什麼,他的臉色倏地變了,睜大眼望著蕭長寧身後的某處,嘴唇發白,微微哆嗦道:“阿姐,你、你身後……沈、沈……”
蕭長寧不明所以,順著他的視線望去,笑道:“我身後怎麼啦?”
話還未說完,她渾身一顫,僵在原地!
十步開外的拱門下,站著一人一狗。那人一身官袍,係玄色披風,高大如山,正是牽著大黑犬前來迎接嬌妻的沈提督。
沒料到他會來此,蕭長寧下意識地背過手去,攥緊了手中的藥瓶。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自會思量、DoubleL和二狗砸三位菇涼投喂的營養液~
謝謝百裡透著紅小可愛的地雷~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