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沈七(2 / 2)

蕭長寧想了想,眯著眼睛道:“那本宮自罰一杯。”

有點意思,看來今夜非得是情到濃處,酒到酣處,不醉不罷休了。

沈玹了然一笑,做了個‘請’的手勢。

“你能完全取代沈七入宮而不被發現,定然是你們的相貌年紀十分相似,故而本宮猜測,他應該是你的親兄弟。”蕭長寧蹙了蹙眉,篤定道,“而且,很有可能是雙生子。”

說罷,她略微自信地抬起眼來,充滿期待地等待沈玹的裁決。

然而,沈玹卻微微搖首,道:“殿下隻猜對了一半。”

滿腔自信被泄了個乾淨,蕭長寧訝然道:“隻對了一半?”

“沈七的確是本督的兄弟。他比我小三個月,卻並非雙生。”提及沈七往事,沈玹眼中劃過一抹暗色,語氣也不由地低沉了些,道:“殿下猜得不對,該罰一杯。”

蕭長寧略有不甘,舉杯道:“本宮好歹答對了一半,算是平手,你我應各罰一杯才對。”

沈玹倒也不辯駁,舉杯與她對碰一聲,隨即同時仰首飲下。

沈玹一口悶,蕭長寧被辣得皺眉,吐著舌頭分好幾次才將酒水飲下,頓時一股熱烈從胃中湧向四肢百骸,渾身暖洋洋的,抵擋了夜風的寒意。

蕭長寧舔了舔唇上的酒漬,繼而猜測道:“沈七死在了太後手中,你和玉蔻都如此費心地為他報仇,想必他一定是個極好的人,才值得你們為他如此付出。”

“殿下又錯了。”沈玹的視線落在她泛著水光的唇上,眸色深了深,暗啞道,“沈七是個很傻的人,又傻又命苦,連一刻的好日子也不曾擁有過。”

那想必是一段沉重的往事,因為蕭長寧從沈玹眼中看到了少有的憐惜。

這樣糊塗死去的沈七,不該成為她用來賭酒的籌碼。如此想著,蕭長寧又給自己斟滿一杯,小口飲儘,方體貼地說:“本宮不猜了。沈玹,你將他的故事說給我聽罷,聽完後,本宮再自罰一杯。”

沈玹最心動的,就是蕭長寧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善解人意與適時的服輸。他眼中的陰霾消散了些許,自斟自飲了一杯,一隻手搭在酒壇上,銀鐵護腕在月光下閃著通透的寒光。

他問:“殿下可聽說過人鴨?”

人鴨?

“略有耳聞。”燈籠的光線朦朧,蕭長寧低聲道,“傳聞若是有人犯了死罪,罪人家中有權有勢的,便會買一個人鴨替自己送死,大約和替死鬼相似。隻不過人鴨都是自願的,大多是家中貧寒不得不以命換命。”

“不錯。”沈玹將酒盞倒扣在桌山,拇指摩挲著杯沿,良久方道,“沈七是家父養在外邊的私生子,也是替我受罪的人鴨。”

“私生子?替你受罪?”

真相就在眼前,隻有一層薄霧覆蓋。蕭長寧驀地緊張起來,聲音發緊道:“能用人鴨替罪的絕非普通人家……沈玹,你的真實身份究竟是誰?”

夜風襲來,燈影微顫,映在沈玹深邃冰冷的眸中,明滅可見。

不知過了多久,沈玹沉聲道:“我與沈七本姓周,家父青州周彥,乃是皇次子靜王的家臣。”

恍如驚雷劈下,一切疑團都迎刃而解。蕭長寧微微瞪大眼,下意識四顧一番,見四周夜色深沉,寂寥無人,她緊張的心才稍稍放鬆,道:“你是……青州周氏的後人?”

沈玹抬首道:“不錯,青州周氏。”

先帝育有三子三女,其中皇長子乃是太後梁氏所出,但約莫是梁太後所造殺孽太多,此子命薄,十四歲那年突發惡疾而亡;皇次子便是惠嬪所生的靜王,是個聰慧仁德的少年,蕭長寧兒時最喜歡的便是這位二皇兄。

後來先帝娶了餘貴妃,便不再踏足其他後宮,子嗣漸漸淡薄,隻生了蕭長寧和蕭桓一女一子。

靜王長到了十七八歲,在青州周氏的暗中支持下,漸漸地成為最有希望繼承大統的皇子。可惜就在快要被立為太子時,他終究沒能鬥得過太後的鐵腕手段。

靜王“意外”身死,連帶著青州周氏一同覆滅……

當初,周氏一族被滿門抄斬,女眷充為官伎,不足十三的男-丁被閹割為奴。

事到如今,一切都明了了:身為低賤私生子的沈七成了嫡子沈玹的替罪羊,代替他閹割進宮,卻在進宮四年後意外身亡,而沈玹又陰差陽錯地成了自己替身的替身……

“不,還是不對。”蕭長寧喃喃道,“一個私生子,怎會和你長得如此相像?這有悖常理。”

這是沈玹最不願觸及的一段記憶。

他沉吟了片刻,擰眉道:“他並非是生來就與我一般無二的。而是被人照著我的模樣整改眉眼,一刀一刀削骨奪肉,硬生生改成我的模樣,替我受了周家覆滅的閹割之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