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誤會(2 / 2)

退退退退下! 布丁琉璃 12503 字 5個月前

這日,蕭桓退朝後來洗碧宮看望蕭長寧。

蕭長寧坐在窗邊練字,望著一身繡金龍袍的少年帝王掀開珠簾走進來,不覺笑道:“不經意間,皇上竟然長得這麼高了。”

年前蕭桓還隻與蕭長寧一般高,僅僅是半年過後,竟然要比她高出兩寸來高了,身形更加挺拔俊逸。若是再過兩三年,定是豐神俊朗的美男子。

隻是,這俊逸的小少年眼底有一絲蓋不住的疲倦憂慮,坐在蕭長寧對麵道:“阿姐身子好些了麼?”

“托皇上的福,好多了。”說著,她筆下行楷不停,繼而問道,“皇上呢?”

“朕也挺好。”蕭桓命人呈了一個錦盒上來,打開一看,卻是兩罐小小的石色顏料。蕭桓道,“這兩罐黛藍送給阿姐,用其點染山水,可保畫卷千年不變色。”

蕭長寧筆一頓,抬首瞥過那兩罐珍貴的黛藍,“皇上怎麼知道,本宮正缺這一味石色作畫?”

蕭長寧隻在一個月前與沈玹提及過這種顏料。這種極為珍貴的黛藍色原產於波斯,乃是從青金石中提煉而出,極為珍貴,宮中雖然存過幾兩,但雜質頗多,遠不及蕭桓手裡的這兩罐純粹。

那樣鮮豔乾淨的藍,應是比黃金還珍貴的,且可遇而不可求。

蕭桓顯然被蕭長寧問住了,頓了頓,方笑道:“剛巧有使臣進貢了兩份,放在朕這兒也是浪費了,想起阿姐正巧擅長丹青,便送來此處。”說著,他軟聲央求道,“阿姐請收下罷。”

蕭長寧又看了眼那包裝精美的珍貴顏料,嘴角微不可察地揚起,‘嗯’了一聲道:“放在旁邊罷。”

蕭桓便將那顏料擺在案幾上,又聽見蕭長寧問道:“看皇上氣色不太好,眼底多有疲倦,可是遇到了什麼煩心事?”

自從搬回洗碧宮這幾日,蕭長寧便與沈玹斷了聯係,蔣射又是個不肯開口說話的悶葫蘆,她心裡記掛沈玹,卻不得方法。正巧蕭桓前來,她本想旁擊側敲打聽一番東廠的形勢,誰知蕭桓也是個嘴嚴的,隻道:“一切安穩。”

蕭長寧啪的一聲拍下毛筆,也不練字了,隻望著蕭桓道:“你莫要騙我了,你到底和沈玹說了什麼?”頓了頓,她又補充道,“或者說,你與他交易了什麼?”

“阿姐……”蕭桓有些委屈,弱聲道,“難道在阿姐眼中,朕就是如此不顧親情、攻於算計的人?”

蕭長寧望著他,沒有說話。

蕭桓解釋道:“沈提督假冒太監進宮,又霸占著阿姐不還,致使阿姐有了身孕,剛開始時,朕的確是很生氣的,生氣到恨不得……殺了他。”

蕭長寧倒吸一口氣。

蕭桓忙提高聲音道:“可是朕也知道阿姐很喜歡他。朕已經傷過你一次了,便是再恨沈玹,也不願因他而傷你第二次,況且北狄細作在京師大肆暗殺,試圖瓦解錦衣衛和東廠,正值用人之際,朕不會傻到在此時……”

說到這,蕭桓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聲音戛然而止,有些慌亂地看著蕭長寧。

蕭長寧已根據他的隻言片語推測出了前因後果:或許是因為東廠遭遇了危機,沈玹才決定在此時將她送入洗碧宮休養?

心跳有些快,蕭長寧竭力穩住心緒,對蕭桓道:“運籌帷幄的事也好,決勝千裡的事也罷,本宮不太懂。本宮隻知道,本宮的不能沒有丈夫,孩子也不能沒有父親。”

蕭長寧輕輕覆住蕭桓緊握的拳頭,堅定道:“所以,此番動亂結束後,不管勝算如何,都請你放過沈玹,也放過你自己罷。”

蕭桓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蕭長寧似乎早料到他想說什麼,打斷他道:“本宮知道你在害怕什麼。近來朝中流言頗盛,有人說東廠提督九千歲,加上長公主千歲,合起來便是萬歲之尊。宮裡隻會有一個萬歲,所以你害怕了,這次動亂,你既希望他活著回來,又不希望他活著回來,對麼?”

蕭桓微微失神,隨即自嘲一笑,握緊的拳頭指節發白,“阿姐,你是這麼想朕的麼?”

蕭長寧隻是微微一笑,放緩聲音道:“皇上現在該知道,被人誤解和懷疑是怎樣一種傷心的體會了罷?”

蕭桓一怔。

蕭長寧望著案幾上的黛藍,輕聲道:“本宮不管史書如何評判,也在乎千歲萬歲,隻想同他廝守百年。”

蕭長寧永遠都是如此,沒有苛刻的言論,也不曾哭喊大罵,但輕飄飄的一句話總能直擊蕭桓的內心,令他無從遁形。他早該知道的,這個姐姐隻是同他一樣表麵柔弱天真了些,其實內心比誰都敏感細膩。

“對不起。”蕭桓垂下頭道,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般小聲道,“這顏料,是沈提督讓朕轉交給你的。他雖然嘴上不說,但朕知道他很想你。”

蕭長寧微微一笑,淡然道:“本宮知道。”

蕭桓張了張嘴,話到嘴邊轉了一圈,又被儘數咽回腹中,隻讓蕭長寧好生養胎,便起身離去。

蕭桓一走,蕭長寧也沒心思練字了,目光總不自在地被案幾上的兩罐顏料吸引。她索性拿起一罐顏料,一手撐著下巴,一手打開蓋子,手指撚了撚黛藍的粉末,仿佛上頭殘留著沈玹的溫度,嘴角蕩開一抹笑來。

“傻子。”指尖的黛藍在陽光下閃著典雅的光澤,她低聲道,“若你親自送過來,本宮會更開心啊。”

蕭長寧發了會呆,直到敲門聲響起,蔣射清澈的嗓音在外頭響起,一個字一個字艱難道:“越、瑤。”

蔣射說話不便,蕭長寧便猜測道:“是越瑤來了嗎?”

門外,蔣射點了點頭,而後又怕她看不見,低低道:“嗯。”

蕭長寧忙將顏料收起,拍了拍指尖的粉末,喜道:“快讓她進來。”

越瑤穿著錦衣衛的官服,長發束入烏紗帽中,披著陽光進門時仍在嘀咕道:“哎,現在來洗碧宮看望殿下,還要被解刀了。”

蕭長寧知道越瑤身份特殊,先帝開了恩,準許她麵聖不必下跪,不必解刀,如今來洗碧宮還要搜去利刃刀劍,心中多半不太快樂。她道:“蔣役長也是奉命行事,看在本宮的麵子上,越姐姐就彆記恨他啦。”

越瑤行了禮,坐在蕭長寧對麵道,“你這個役長相貌堂堂,怎麼就是啞巴呢?”

“他不是啞巴,隻是天生不太會說話。”蕭長寧一把拉住越瑤的手,“你來的正好,我有事問你。”

越瑤大方道:“殿下請問。”

“你們錦衣衛和東廠到底是怎麼回事,沈玹將我放在洗碧宮,已有好幾日不曾露麵了。”蕭長寧問,“可是出了什麼事?”

越瑤笑道:“殿下放心,禍害遺千年,沈提督好得很呢。”

蕭長寧見她說沈玹是‘禍害’,佯怒般擰起眉,在越瑤小臂上輕輕一拍:“又胡說。”

越瑤‘嗷’地一聲,疼得眉毛都皺在一起。蕭長寧平時與她玩笑慣了,猝不及防被她嚇了一跳,忙道:“本宮沒用力!怎麼這麼疼的麼?”

“臣受傷了的。”越瑤解開護腕,露出小臂上的包紮的繃帶,皺眉苦巴巴道,“肩上還有一道口子,否則臣哪有時間休假來見你呀?”

蕭長寧道:“怎麼傷得這麼重?”

“還不是因為那群莫名出現的北狄刺客。”越瑤三言兩語概括了前些日子的遭遇。

話說那日,越瑤與溫陵音便衣跟蹤樂坊的那幾名北狄漢子,順藤摸瓜找出了接應他們的線人,竟是某位尚書家的管家,雙方交戰,北狄細作服毒自儘,線索就此中斷……本以為此事暫時告一段落,誰知當天夜裡,越瑤竟在錦衣衛總府述職時遇刺!若不是溫陵音及時趕到出手,她也許就難逃一劫了。

“後來我們才知道,錦衣衛裡頭有人通敵。”越瑤省略了樂坊中強吻溫指揮使的事,隻撿了些驚心動魄的細節說,又轉而道,“聽說東廠也不消停,被刺殺了好幾名番子呢。”

蕭長寧心裡一驚,案幾上的五指不自覺蜷在一起。

片刻,她稍稍定神,給越瑤泡了杯熱茶,視線不自覺地落在她臂上纏著的繃帶上,笑道:“誰給你包紮的傷口,這個結十分特殊,聽沈玹說好像是軍營中慣用的包紮方式。”

“是麼?”越瑤抬臂看了看傷處,笑道,“溫大人給我包紮的。”

“……”蕭長寧有些高深莫測地望著越瑤,“你覺不覺得溫陵音對你有些怪怪的?”

“有!”越瑤一拍大腿道,“他總是跟蹤監視臣呢!”

越瑤回想過去的幾日,自從樂坊一事過後,溫陵音在她麵前出現的次數便越來越多。她巡查歸來,溫陵音便站在北鎮撫司的門口清冷地喚她:“越撫使。”

她半夜翻牆喝酒回來,溫陵音便站在門口陰惻惻地喚她:“越撫使。”

她遇刺受傷,溫陵音一邊強勢地拉起她的手臂給她上藥包紮,一邊眼神複雜地喚她:“越撫使……”

燭影搖晃,越瑤終於忍不住了,小心翼翼地納悶道:“是不是卑職做錯了什麼啊溫大人?”

溫陵音淡色的唇張了張,而後才垂下清冷的眼睫,給她的繃帶打了個結實的結,低聲道:“沒,就叫叫你。”

越撫使、越撫使……

越瑤索性落荒而逃,到洗碧宮來尋個清淨。

聽完後,蕭長寧笑得肚疼。

越瑤一臉莫名地看著她笑,問道:“殿下笑什麼?”

蕭長寧道:“雙喜臨門,本宮不該笑?”

越瑤端起茶水抿了一口,一頭霧水道:“何為雙喜?”

“一是喜越姐姐終於覓得良人,二是喜……”她將手覆在小腹處,微笑道,“本宮有了身孕,你要做大姨了。”

“噗!”越瑤一口茶水險些噴出,簡直不知該從哪一點開始震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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