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愛娣正看著學生們做訓練。
不管什麼項目,體能都是最基本的,在這大早上,隊員們就是在跑圈,她的助理桑翠煙小心的看了她一眼,然後狀似自然的道:“就是一些基本的訓練,我都能負責了,教練您不用天天都一大早過來的。”
“我也沒什麼事。”
桑翠煙點著頭:“主要是這早上有點太早了,食堂也還沒開,您跟著我們一起訓練,吃飯也要拖後……”
“我知道很多地方的訓練,暑假的時候都會往後排一點時間。”
“啊?”桑翠煙一怔。
“我也想過是不是也和彆人一樣,後來覺得,我們還是更辛苦一些吧。現在是講究科學鍛煉,說訓練太多的傷身體,但我總想著,等咱們成績上來了,再說科學。這些學生將來要是能去踢職業的,自然可以科學;到了大學裡,那些教授老師也會教她們科學,在咱們這裡……還是先練著吧。”說到這裡,她抿了下嘴,“總要先練出來再說。”
這話她聲音不大,卻透著一股決絕,桑翠煙胡亂的點著頭,不再說話。
十圈熱身,這個不是太要求速度,就是普通的勻速就可以。
再下麵就是衝刺跑,這就要求全力以赴了,桑翠煙在那裡打著拍子,給每一組的喊口號:“快、快快快快!”
全部跑過來,再全部跑回去,一開始還好,跑了幾組後,學生們就有些受不住了,徐愛娣也加入了進來:“再快!再快!再快!”
她這喊的作用要比桑翠煙大,隊員們的速度明顯快了一點。
六趟一組,六組之後,隊員們都幾乎站不起來了,桑翠煙趕著讓她們去放鬆,然後是一些柔韌拉伸。
剛才的衝刺不是一般的累人,到了這裡,隊員們或多或少動作都有些變形,要兩個教練一個個盯著才能做個差不多,桑翠煙恨鐵不成鋼:“你們給我上點心吧!啊,上點心吧!”
咬牙切齒,隊員們被訓的低著頭不敢說話。
這些都做完了,也差不多八點了,學校的食堂也開了。
暑假期間,食堂是七點半開的。
學生們當然不願和教練們一起吃,她們還會有意無意的落後一點。
“徐教練,我看這餌絲不錯,你要不要來一點?”
他們的食堂雖然很大,種類卻沒幾個,暑假期間,更少一點,桑翠煙溜達了兩步就都看完了。
聽她這麼說,徐愛娣道:“那我一會兒去盛一點。”
“我給您盛吧,你要辣椒嗎?醋呢?”
“都來一點吧。”
桑翠煙跑去盛了,又問她要不要吃雞蛋,是喝牛奶還是豆漿。
把她的全部都弄好後,這才去弄自己的。
“我看還有小燒餅,做的應該也不錯,您……”
徐愛娣搖搖頭,吃了兩口餌絲,就放下了筷子,桑翠煙有些疑惑的看向她。
“你是怎麼回事?”徐愛娣道。
“啊?”
“你有什麼事?直接說。”
桑翠煙一怔,然後就是飛快的搖頭:“我沒有事啊,真的。”
徐愛娣看著她。
“真沒有。
她說的肯定,徐愛娣雖然不信,也不再說什麼,敲開雞蛋,正要吃的時候,突然想到一件事:“你是不是,想離開?”
桑翠煙飛快搖頭:“不是不是,沒有沒有。”
“你想走的話……”
“我真沒有,徐教練!我、我甚至想一直呆在這裡!”
徐愛娣一笑,桑翠煙道:“我說真的。我雖然家是城市的,但老家其實也是鄉下的,小時候還經常回老家玩……我還喂過豬呢,不信我明天給你喂個。”
徐愛娣再次笑了,這一笑和剛才那個不一樣,先前那個帶了點失笑的意思,這個,就是真笑了。
桑翠煙也笑了:“我真可以喂。”
“你就彆給孩子們搶活了。”
桑翠煙嘿嘿笑著,不再說什麼。
兩人沉默的吃著東西。
徐愛娣性格偏內向,雖然不會不理人,沒事的時候,卻不會主動同人聊天,過去兩人在一起吃飯,都是桑翠煙隨便找話題,這一會兒桑翠煙心中有事,也不知道說什麼。一直到快吃完的時候,徐愛娣道:“你知道了?”
“沒有。”話一出口,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徐愛娣又笑了。
桑翠煙懊惱的抓著自己的頭,徹底不知道說什麼了。
“我這又不是什麼丟臉的事,你知道也沒什麼。”
桑翠煙飛快的點頭:“不丟臉不丟臉,還偉大,還……不對,反正……”
癌症絕對不是什麼好事,可現在她又不能說不好,一時間就不知道說什麼了,徐愛娣想了想道:“我當時發現的早,沒有轉移沒有擴散,國家還幫我找了最好的醫生來做手術,這兩年,也沒有複發。”
桑翠煙用力的點著頭。
“所以,你不用在意。”
桑翠煙再次點頭,徐愛娣笑了笑,她知道,雖然桑翠煙這麼表示了,其實,是不可能真把她當正常人看的,這也是為什麼,她當時不想讓報道太多的一個原因。
她不想彆人把她當癌症病人來看,不想彆人覺得她可憐。
是,她的確有那麼點可憐。
這一點,從她的名字就可以看出來,愛娣……在她很小的時候,就知道這代表著什麼,不過不隻是她,她們村的,幾乎都是這個狀態。
沒有男孩的家庭是可憐的,有一個還顯少,最好多幾個。
而他們這裡的男人呢,還是不乾活、不種地的。
女人穿披星戴月服,從家裡到家外,把所有的活兒都乾了。男人就是喝茶、玩鳥,同其他男人談文學、音樂。
徐愛娣是同王一靜她們接觸後才知道,其他地方的男人是要乾活的,重體力活兒默認就是男人乾的。
不不不,她也不是完全就不知道,她從課本上學到過,但她想象不到。
男人怎麼種地呢?他們豬都不喂。
——桑翠煙剛才為了表示自己能乾,說會喂豬,但在她們來看,喂豬是最輕鬆的了。
她到現在,都感謝自己從小生的高大強壯——他們家都是一般的雲省人的體型,她是那個特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