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大花走了,桑翠煙坐在那裡半天沒有出聲,她知道自己這麼呆愣有些突兀,但她現在真有點回不過來神。
徐愛娣沒有管她,找到王一靜給她寄的茶包泡上。
王一靜常年在國外,但逢年過節都會給她寄東西。
“黑五,東西白撿!”
“買一送一,我吃不完啊!”
“這個東西我們隊醫都很推薦,說對骨骼有好處。”
……
吃的用的乃至保健品,王一靜都會一股腦的寄過來,而且她不僅光給她自己寄,還給整個球隊寄,乃至給她們整個學校都有讚助。
她們球隊為什麼有補貼?
是因為她們球隊有成績,更是因為王一靜和張盛都捐了錢。
她們球隊吃的是簡單,但過去最多有雞蛋,哪裡有牛奶?更不要說肉食了。
她早年踢球的時候,慣常吃的是各種土豆,了不起了,有一些骨頭湯。
王一靜張盛的捐助是她不能拒絕的,連帶的,這什麼西洋參啊椴樹蜜啊,也都收下了。
她泡好後,見桑翠煙還有些愣愣的,一笑:“我這裡還有普洱茶,你要不要?”
西洋參是給她補身體,就不和彆人分享了。
桑翠煙啊了一聲,有些僵硬的點點頭。
徐愛娣給她泡了杯普洱。
拿到杯子,桑翠煙終於回過了點神:“啊,這茶真好,聞著就香。”
徐愛娣笑了笑,桑翠煙覺得自己要說點什麼,又不知道要怎麼說,於是又說了一句真好。
“你是不是,覺得我不該同大花提錢?”
桑翠煙條件反射的要搖頭,不過到底沒有搖下去,她抱著茶杯,小小的喝了一口。
夏天,但他們這裡並不熱,哪怕外麵驕陽似火,屋內也是陰涼的,所以這茶喝的也不難受。
“她、她還小……”桑翠煙咬了下牙,“我知道這個社會是現實的,談錢也沒有什麼不好,但是、但是她還小!她……她還不到為了錢做事情的地步!“
“那她為什麼呢?”
桑翠煙張開了嘴,徐愛娣看著她。
雖然桑翠煙說自己家庭條件也一般,但這個一般,已經比她們這裡的大多數人都好了。
“我早年踢球,也不是因為喜歡,我那時候都不知道足球是乾什麼的……為國家爭光之類的,更是想都沒有想過……”太遙遠了,那是另外一個世界的東西。到帝都去看□□,最大的原因是到了那裡都要去看,是能回來說的。直到看到那些軍人那麼莊嚴肅穆的列隊、降旗,才有不太一樣的感覺。
“可、可……”桑翠煙還是不能接受徐愛娣早先的說辭,但一時又不知道怎麼說。
“我知道你的意思,不過,總要讓她先能說服自己的家人。”說到這裡,她一笑,“我並不是一個好例子。”
曾經有一段,她們整個地區很有點拿她做榜樣的意思。
有榮譽、有宣傳,但是當她生病回來後,雖然教育局、政府給的榮譽都沒有少,一般民眾的思想就不一樣了。
她上了大學踢了奧運會,現在不還是回來了?
什麼三八紅旗手,什麼優秀D員,不還就是當個老師嗎?
一個月工資還不到三千!
早兩年,他們還會覺得三千塊很多——他們這裡的大多數老師其實是拿不到這個數的。她是有學曆,還有一份津貼這才能到這個數。
可就是這樣,也隻是在他們這裡才顯得多,外麵的工資是要更高的!
在雲省省會可能還不顯,可要去了沿海城市,一個月少說也能拿到四五千,多了六七千、七八千的也比比皆是。
是,那要吃苦,但他們這裡的女孩子,哪個沒吃過苦?
上學兩三千,不上學七八千,那上學乾什麼?
起碼對這些女孩子的父母們來說。
至於女孩子們自己……一個人總要看到了,才會知道自己還有選擇。
聽她這話桑翠煙本來是要反駁的,可看著徐愛娣那平靜,而又仿佛什麼都知道的表情,又說不出來了。
她為什麼會知道徐愛娣生病?就是聽彆的老師議論的。
“真沒想到徐愛娣又回來了。”
“可不是,她早先不還去德國踢過球嗎?我還以為她起碼也要留在帝都呢。”
“她早先的婚也退了。”
“是她先退的,她說要來踢球,人家也沒反對。後來她要去上大學,就和人家退婚了,她過去那夫家真不錯,至始至終都沒難為她。”
“可惜了。”
“所以說,人要認命,誰能想到,她能得個癌症呢?他們都說她是拚的太厲害了,看看她和美國人撞那一下,那是個人都受不了啊,她要不踢球,說不定也沒事。”
“這話不對,她那也是為國爭光。”
“你願意爭這個光嗎?這要是侵略戰爭也就罷了,就一場足球,贏了能怎麼樣,輸了又能怎麼樣?那男足不天天輸嗎?”
……
那些人的話其實沒有什麼奚落嘲諷,相反,充滿了惋惜的感覺。
可那裡麵透露出的,就是對徐愛娣的否定,哪怕是肯定的,也是肯定的否定。
想到這些,桑翠煙更覺得鼻子有些發酸,她咬了下牙,放下茶杯:“教練,您是榜樣的!”
徐愛娣看著她,她目光堅定:“起碼,是我的榜樣!”
……
吃完飯,會有一個小時的休息時間,主要是為了讓學生們寫暑假作業,再之後就是各種分組練習。
到了下午的時候就是力量訓練,過去徐愛娣會把這一塊安排的很猛。
原因也很簡單,雖然她們現在條件比過去好的多,卻隻是一個縱向比較,是和她們自己的過去比,橫向的……還有差距。不說彆的,就是同鐵中都不是太比得過。
現在鐵中有專門的影音室,有電子模擬室,隊員們不僅能看錄像,還能以上帝視角看球的變化,雖然後者經常被吐槽說就是個遊戲,但徐愛娣覺得是有用的,對她這個教練都有用。而這些她們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