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江懷楚抵達北寧京郊。
前頭馭馬的親信貼上簾幕,輕聲道:“公子,還有小半個時辰就進城了。”
江懷楚的眼睛並未從書上挪開:“知道了——”
前頭親信忽然警覺:“誰!”
一道黑影一個飛身翻進簾幕,江懷楚甚至還未看清那人,那人已單膝跪在江懷楚腿邊:“少主,屬下如矢,負責北寧全境的情報網,一路關注您行蹤,特來接駕保護您,老莊主的消息我等已得知,北寧全境從此聽從少主指揮。”
“我不是少主。”
“少主有何吩咐?”
“我不是——”
“少主有何吩咐?”
“……”江懷楚心想算了,也不是不知道這人的性子,他看向跟前高大緘默的黑衣男子,笑道,“如矢,是我。”
如矢莫名覺得這聲耳熟,抬頭看去,向來沉穩堅毅的眼睛劇烈波動了一下。
“謝才卿?!”
眼前人和畫像上的端王截然不同,容貌比之端王……尤甚。
如矢道出這個名字後,才深覺有多冒犯,立即低下頭:“屬下冒犯,請少主降罪!”
“你我搭檔多年,無需拘謹,”江懷楚溫聲道,“起來吧。”
江懷楚見他不動,無奈道:“沒認錯,這張臉才是真的,是你認識謝才卿,端王那是人|皮麵具。”
如矢壓下心頭震悸。
南鄀情報網由謝才卿全權負責,謝才卿為了方便和北寧情報網總部溝通聯係,自己乾脆常年住在北寧邊境一帶。
謝才卿為人縝密、滴水不漏,三年來和他工作交接從未有過半分差池,深謀遠慮、低調內斂,一手毒術出神入化,溫厚待人,魄力辦事,聲望日隆,追隨者眾。
搭檔三年,他打心眼兒裡信任他佩服他,甚至無數次有退位讓賢的意思。
卻沒想到……他居然是小王爺。
難怪老莊主不顧幾乎所有人反對把北寧全境的情報網送給了小王爺,那些家夥見到是謝才卿,肯定就沒話說了。
馬車外,前頭城門守軍喝道:“下車下車,例行檢查,人都下來!”
馬車緩緩停下。
北寧京城百姓安居,白日本就繁忙,再加上快到三月半,各地舉子都進京等著參加春闈,城門口人來人往、車流不息。
外頭守軍抹了抹額上的熱汗,見眼前是輛樸素甚至算得上寒酸的馬車,不耐煩道:“磨磨蹭蹭乾什麼呢!還不快下來!”
一隻修長白皙的手掀簾。
罵罵咧咧的守軍突然噤聲了。
簾幕後彎腰鑽出來的男子一襲素衣,穿戴並不出挑,卻勝在精細乾淨,麵如冠玉,渾身上下透著涵養,說不出的光風霽月,施施然從馬車上跳下,明明未擲一語,卻叫人心生好感。
大寧民風開放,不少出遊的姑娘向這邊看過來,表情微微空白,立在原地走不動路,吵鬨的城門口竟難得安靜了一瞬。
大寧多的是高大威猛的錚錚男兒,卻鮮有眼前這樣風流俊雅、比姑娘還精細招人的美男子。
守軍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叫什麼名字?”
“謝才卿。”
“哪裡過來的?”
江懷楚將魚符出示:“峻州西城人。”
守軍接過掃了眼,熱絡的神色淡了淡。
峻州在北寧邊境就算了,西城在峻州都算最窮的一個地兒了。
他無比詫異那種窮山惡水是怎麼養出這樣的人的:“進京乾什麼?”
江懷楚從衣襟裡掏出官府公文,雙手遞上。
守軍揭開瞟了眼公文上的內容。
“原來是舉人老爺!小的多有怠慢!”
守軍怔了怔,忽然意識到什麼,震驚看向眼前人,又忙低頭看了眼魚符。
魚符上刻著這人的出生年月日,這人今年才十八歲。
十八歲的舉人老爺。
隻要能在會試上取得個好名次,又是這幅長相,幾乎可以說是前途無量。
守軍和顏悅色地奉承著,粗略檢查了下,見沒問題便恭敬地放人進去了。
不少人望著那輛馬車駛進去,交頭接耳。
有書生一拍腦袋驚道:“我說怎麼名字這麼耳熟,謝才卿,是謝才卿!那個峻州十五歲中舉的解元謝才卿!知州大人解腰帶相送奉為上賓的謝西城!”
“我想起來了!三年前大家都押他是狀元、結果他壓根沒來考試的那個?”
“對對對就是他!”
“十五歲的解元?!”
“他怎麼三年後才進京趕考?還來這麼晚……”
“西城那破地兒多遠多荒呐,能來都不錯了。”
“這回狀元花落誰家有意思了,今年牛人可不少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