狀元府上。
昨夜瓊林宴上發生的事並未傳出去一點風聲, 今日府上依舊是賓客不絕。
江懷楚實在是疲於應酬,好容易臨晚抽身了,剛呷了口雪霧茶, 太妃就風風火火衝進來, 一見著人,瞬間磨蹭:“老爺, 那個……送來的官、官服我給您洗、洗好了,你要不要……那個,先試試?明……明天要報報到了, 彆不合身。”
江懷楚慢條斯理地端著茶:“不就試個官服麼,怎麼話都說——”
茶盞裡的茶抖了兩抖。
太妃拎著一件墨色底,靛藍、碧青色袖口袍邊腰帶的官服,眨巴眼瞧著一身水墨詩意的江懷楚。
小王爺沉默了好久沒說話,攥著茶托, 另一隻手扶著桌沿, 悄悄後退了一步。
太妃知道他極度愛美,怕他臨陣脫逃,立馬上去逮住他:“呆著。”
江懷楚的手被她揪住,身子微微後仰,強顏歡笑:“……官服這種東西, 合不合身其實不打緊的。”
太妃目露不讚同:“給我試試, 萬一長度不合適絆著了怎麼辦?現在試有問題我還好給你改改。”
江懷楚細細的唇角抿了抿。
“快點!”太妃熊道。
江懷楚繳械投降, 放下茶托, 慢吞吞解了外袍, 像個木樁子一樣立著, 由太妃隨意擺弄。
“我說你, 人不能太要求完美要求細節處處到位!醜是醜了點兒, 料子還是蠻厚實的。”
江懷楚慢悠悠道:“事情沒法儘如人願,衣服還是可以的——”
“就你歪理多!”太妃瞪他一眼,“皇帝說了算,彆說像孔雀了,像個山雞你也得穿!”
江懷楚低頭:“知道了知道了。”
“你就敷衍我,”太妃給他扯著腰帶,比劃了下,蹙起了眉頭,“怎麼又瘦了!你是不是嫌難喝,又把我辛辛苦苦給你熬的補湯偷偷從窗戶倒掉了?”
“……沒有,全喝了的。”
“真的?”太妃狐疑地盯著他。
江懷楚臉不紅心不跳地點點頭。
“我下回盯著你喝。”太妃逼視他。
江懷楚嘴角微僵,乖巧點點頭。
門邊如矢進來:“老爺,長公——”
他的目光落到江懷楚的衣服上,聲音卡在了喉嚨裡。
江懷楚轉頭看他,微懨道:“……真的有這麼難看嗎?”
如矢:“……還好。”
江懷楚說:“那為什麼反應這麼大?”
如矢從不撒謊,脫口而出道:“鴿子變成烏骨雞的感覺。”
江懷楚:“……”
太妃瘋狂給如矢使眼色。
小王爺有點喜歡鑽牛角尖,大事上好得很,沒這毛病,細枝末節上尤其容易過不去,這再提,衣服的事他能難受一整天。
太妃轉移話題:“啊那個啊——如矢你進來乾嗎啊?”
江懷楚也看向他。
屋子裡並無旁人,事實上整個狀元府不少人明麵兒上是奴仆,其實是彌羅的人,如矢放心道:“長翎衛剛帶著不少賞賜去長公主府了。”
他瞥了眼江懷楚,繼續說:“……長公主問祁王到底是怎麼回事,長翎衛說,是您怕偷藏迷藥紮了他。”
江懷楚微微瞪大了眼睛。
腦海裡,一根銀針從身後擦過他臉頰、紮進祁王頸側的畫麵再度浮現。
他臉色悄然黑了下去,一聲不吭。
太妃又笑又氣:“他紮的他怎麼好意思說是你!他幾歲啊!一個皇帝,這點擔當都沒有,跟你皇兄比差遠了!”
“要不是長公主府有咱們的人,咱們都不知道!”太妃越想越氣,“長公主和祁王跟咱現在梁子現在結深了,他倒好,屁事兒沒有,怎麼會有這種人啊?”
如矢穩重道:“長公主和祁王估計會找老爺麻煩,老爺有何打算?”
江懷楚淡道:“就當不知道。蕭昀要的就是這個。”
太妃一驚:“他想害你?”
江懷楚搖頭,微微一笑:“他想悄無聲息利用我達到目的,然後還要欺負我不懂,賣我個好,讓我對他感恩戴德。”
太妃雖然聽不太懂權謀詭計,卻依舊氣得七竅生煙:“他怎麼好意思的啊!怎麼會有這種人啊!”
“怎麼會有這種人啊!”她心下不忿,又嘰嘰歪歪了一遍。
江懷楚眉眼一彎:“那我當然要成全他了。正好昨夜的事,我還沒找他謝恩呢。”
……
皇宮裡,謝遮和蕭昀坐在一道用晚膳。
蕭昀夾了塊八寶酥鴨:“明兒是不是小白兔就去翰林院報道了?”
謝遮筷子一頓:“……小白兔?”
“不像麼?”蕭昀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