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安領進來的是個十分秀氣纖瘦的姑娘, 瓜子臉,大眼睛,皮膚白, 眼神沉靜,瞧著像個安分守己的。
皇帝把衣袍穿上了,他不是色中惡鬼,不至於一見著人就往榻上帶,若瞧得上,他得叫人姑娘家崇拜仰慕他, 以他為天,天怎麼能跟青樓淫賊一樣呢,若是瞧不上, 自個兒也沒什麼身體損失。
他這會兒正坐在案上,手指邊敲桌案邊盯著人瞧, 心裡納悶, 模樣明明是頂好的,氣質也大同小異,卻全然沒有那人一點的驚豔感。
白裙白鬥篷, 形像了,神卻和夢裡完全不像, 皇帝暗歎了口氣,心說難道因為不是個孕婦?所以感覺完全不對。
可他宮裡好像找不著孕婦,找著了他也不可能下口啊,他沒給人當野爹的興趣,親生的都不要呢。
福安默不作聲地叫宮人都退下了, 寢殿裡一時隻剩下蕭昀和那位宮女兒。
月蓮垂著眼睛, 如今已農曆四月了, 饒是晚上,溫度也不低,她披著個白狐皮厚鬥篷,又一路跟著福安公公小跑過來,身上早就被汗了個半濕,額上也悶出了一層汗,鬢角微濕。
感受到頂上男子毫不避諱的打量目光,月蓮身前交疊的手攥得越發緊,羞紅著臉,緊張更甚,心砰砰直跳,汗出得越發快。
頂上是一國之君,是她大寧有史以來最俊的皇帝,不吝寵愛而且後宮無人,她若是得了陛下寵幸,就是後宮第一人,是陛下的第一個姑娘,意義非凡,若是能靠著手段維係些寵愛,僥幸懷上龍種,萬事可為。
前朝的朝臣有多急著叫陛下娶妻生子,天下皆之,到時候陛下就是玩玩不想給她名分,朝臣得知這大喜之事,也肯定會替她鬨的,不至於無名無姓下去。
月蓮越發激動緊張,柔聲道:“陛下……”
蕭昀收了視線,興致缺缺道:“叫什麼?”
頂上的聲音慵懶低沉,帶著一點模糊的啞,聽著就叫人不由自主地腿軟神迷,月蓮麵紅耳赤,聲如蚊呐:“月蓮,月亮的月,蓮花的蓮。”
蕭昀淡淡地“嗯”了一聲。
月蓮嬌滴滴地說:“奴婢可否過來?”
蕭昀猛地皺了下眉,夢裡是他強迫大嫂,她這一主動,更不像了。
沒等蕭昀應聲,月蓮已經大著膽子走到近前,蕭昀不再敲桌,抬眼定睛瞧她,心道一個姑娘家家的,怎麼沒懷孕腰比懷孕四個月的謝才卿還粗。
皇帝唇邊含著一兩分調笑審視著她,一言不發,也不動,隻是架著長腿,懶散又居高臨下地坐著,食指指節抵住下唇,眼睛漆黑,深不見底。
月蓮心裡有些沒底,以她對陛下的那點道聽途說,她原以為陛下會直接摟過她耳語親熱一番,強製地將她抱上榻,百般寵愛,卻未承想是這幅模棱兩可、捉摸不透的姿態。
“陛下——”
“你這腰,在姑娘裡算細的麼?”
月蓮一愣,臉紅了個徹底,低聲道:“……算的,月蓮是極瘦的了。”
蕭昀心想,那她一個姑娘家家的還不如個男人會長。
謝才卿抱著感覺起來,比她定是重上不少,腰卻比她細,屁股還翹。
“陛下……”
皇帝好半天一語不發,氣氛沉悶,月蓮想著陛下畢竟是九五至尊,總不可能一上來就紆尊降貴,咬咬牙,紅著臉就要投懷送抱,蕭昀眼疾手快地一把握住她手腕,把她拽起來,皺著眉,心道一個姑娘家家的怎麼在宮裡學了這麼多年的規矩,比個男人還主動。
謝才卿要是有她的一兩分覺悟就好了。
“這是做什麼?”蕭昀故作疑惑道。
“陛下……”月蓮看著握住自己手腕的那隻大手,眼送秋波,欲拒還迎,“陛下……唔,您捏疼月蓮了,疼……”
蕭昀立即甩了手,心道一個姑娘家家的,手還沒謝才卿握著軟,骨架卻比謝才卿還大。
撒個嬌居然還沒個男人頂用。
皇帝又緘默不語了,明明該是兩相情願你儂我儂鴛鴦交頸被翻紅浪的戲碼,偏偏變成了她一人的摸不著頭腦,皇帝先前甩的動作更是毫不憐香惜玉,月蓮心下尷尬挫敗,硬著頭皮,再接再厲道:“……陛下,這鬥篷穿著著實有些熱,月蓮能否解了?”
蕭昀擺擺手,也不高興看她穿了。
月蓮想著福安公公特地叫她穿上白裙,陛下應當是喜歡清清白白的,羞羞答答道:“陛下,月蓮身子乾淨,您是月蓮第一個男——”
眼前人解開鬥篷的刹那,一股熱汗熏味撲麵而來,蕭昀冷不丁滿臉不可思議。
一個姑娘家家,怎麼汗一股兵營大老爺們的臭腳丫子味兒?謝才卿的汗是香的,那才像個姑娘啊,他還以為姑娘家肯定要比謝才卿香多了,原來不是麼?
這麼看來,狀元郎唯一比不過姑娘家的,就是他不會生孩子了。
想到先前那個夢,蕭昀心下莫名有絲遺憾,又出離煩躁。
人要是自己的,還能哄他肚子上綁個布包,和他演著玩兒上一玩,要是謝才卿穿條白裙……
月蓮脫了鬥篷後,開始解外袍,露出窈窕的身姿來,見皇帝喉結微滾,眼神愈深,怕是有所意動,心下大喜,就要再次投懷送抱,蕭昀卻在她碰到自己之前一把推開她,和顏悅色道:“聊了幾句,朕心情舒暢了不少,你的功勞,早些回去休息吧。”
月蓮滿臉難以置信。
一頭霧水的月蓮被一頭霧水的福安領走後,蕭昀站起來,煩躁地踱了幾步,想起什麼似的:“尹——”
他想起尹賢被他調走了,自己翻箱倒櫃稀裡嘩啦找了一陣,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