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翎衛尷尬地點點頭:“他還有點挑食,屬下按您說的,隻要他要求的不過分,都答應他了。”
謝遮一樂:“他吃什麼了?”
長翎衛說:“鱸魚蒸蛋羹,蛋不能蒸老了,雞汁小米粥,雞汁不能熬太久,不要老母雞,味兒太厚,也不要小仔雞,太淡,豬肝瘦肉湯,豬肝要處理乾淨,不能有腥味,瘦肉要瘦而不硬,不能一絲一絲,要滑而軟,菠菜——”
“這叫有點挑食?”謝遮嘴角微微抽搐。
這吃得比皇帝還精細講究。
他都懷疑皇帝怎麼養媳婦兒的。
謝才卿大約是自暴自棄,想臨死前吃點好的。
“……”長翎衛擔憂說,“不過他好像是病了。”
謝遮一驚,馬上道:“要緊嗎?”
長翎衛說:“好像腸胃不太舒服,吃了就吐,豬肝屬下已經叫廚子處理得很乾淨了,他聞著味兒估計還是覺得腥氣,乾嘔了好久,屬下說給他找個太醫看看,他也不肯,說都這樣了沒必要看,屬下也不敢逼他,怕他心情不好反倒加重病情了,不過應當不是很嚴重,因為吃得不算少。”
謝遮皺眉,這進牢裡第一天就這樣了,之後該如何是好?
“心情呢?”
“挺平和的,特彆乖,不吵不鬨,甚至還衝屬下笑了,”長翎衛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吃完就睡,還午睡了,睡醒了還問屬下要了書看。”
“什麼書?”
“就……四書五經。”
“……”謝遮無語了,以謝才卿的才華學識,需要看四書五經這種基礎又無聊的東西?
長翎衛一臉諱莫如深:“他上午說想見陛下。”
謝遮一驚:“你沒告訴陛下吧?”
長翎衛搖頭,壓低聲音道:“按照您的吩咐,沒傳出去。”
謝遮鬆了口氣。
長翎衛欲言又止道:“主子為何……”
一說這個就來氣。
“陛下本來就在氣頭上,早朝那群蠢貨還整那一出,我真是服了,嫌火還不夠大嗎?”
謝遮扶額頭疼,今兒下朝尹賢還叫住他,暗怪他不和他們同仇敵愾有點不夠意思,真是腦殘,眼下謝才卿見皇帝,那不是撞槍口上去了,皇帝正沒地方撒氣呢,眼下謝才卿就是伏低做小好話說儘,蕭昀剛被騙,也肯定不會再信他,說不定還當他又騙他,他又是那個脾氣。
總之情緒沒下去,說什麼都沒用,都是火上澆油。
這倆人眼下不見麵得好。
謝遮歎道:“謝才卿硬氣,我怕陛下糟蹋作賤人,以後後悔啊。”
長翎衛愣了愣,由衷道:“主子仁愛。”
謝遮坐下,喝了口謝才卿惦記著他給他在蕭昀小內藏庫找的頂尖雲霧茶,腦海裡浮現白日四方館裡江懷逸的怒容,終是歎了口氣,從衣襟裡摸出令牌,隨手扔給了長翎衛。
長翎衛接過,愕然道:“主子有何吩咐……”
謝遮道:“今日午夜一過,陛下沒徹查謝才卿、沒主動去見謝才卿、沒殺謝才卿,三者都沒有,你就私下把他放了。”
長翎衛聽前麵的聽得很認真,聽到後麵身形猛地一顫,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瞪大眼睛:“主子?”
“沒聽錯,午夜一過,帶著這令牌,把四方館那批長翎衛撤了,給江懷逸通風報信,讓他的人去接應謝才卿帶謝才卿走。”
“主子?!”
謝遮揉了揉眉心:“還不快去?”
長翎衛“撲通”一聲跪下了:“屬下恕難從命!主子這麼做了,謝才卿和南鄀皇帝是沒事了,可主子你……”
謝遮擺擺手,笑道:“你當我傻的?陛下若是沒順著謝才卿這根藤查下去,直到挖出根來,就是不想查清,因為查清了就得處置他,處置和他相關的所有人,給天下人一個交代,查清了陛下就和他沒有半點可能了,隻有殺這一條路,你懂嗎?”
長翎衛怔然,依然固執地立在原地不動。
他們雖直接效忠於陛下,卻是謝遮一手帶出來的,皇帝是天,謝遮則是兄長、師父一樣的存在,一個是責任,一個是情分。
謝遮說:“陛下若是不主動見他,就是沒想好怎麼對他。”
“若是不殺他,就是不想殺。”
長翎衛愕然抬頭。
謝遮笑道:“我認識陛下二十年,沒有任何一件事,他逃避超過了一天。”
“所以謝才卿昨日午夜被抓,今日午夜一過,就是一天,到時候三者都沒有,就是陛下否掉了殺這條路。”
謝遮幽幽說:“那就多半隻剩放、囚/禁或者迎娶這三條,等過些時日,他緩過勁兒了,氣消了,他總會走其中一條的。”
“他要是放,那我提前放了,他也不至於怪我到哪兒去,他要走迎娶那條,我放跑他媳婦兒,他還得感謝我呢,謝我讓他媳婦兒少記恨他一點兒,謝我沒讓他在不理智的時候犯下大錯,到時候說不定還要給我升官呢。”謝遮喝了口謝才卿的茶,笑說。
長翎衛瞠目結舌:“那如果是囚/禁呢?您把人放走了陛下……”
“也不能什麼事都第一考慮陛下啊,我也是人,”謝遮認真說,“謝才卿對我挺好的,我總不能叫陛下囚/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