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清幽幽開口,身形未動,眼底卻已然有了森森的冷意。
此言一出,音量雖輕,卻是震得堂上所有人都噤了聲。
秦氏是功勳人家,名聲官聲自是頂頂要緊的。私下裡肮臟事齷齪事不少,但是如若要擺上台麵,那麵子可是比天大的事情。
秦昭清現在這麼大一頂帽子扣下來,秦邵武和秦紹傑一時竟也不知該作何反應了。
“清妹妹,你若這樣說話,那可就要傷了兩位長輩的心了。”此時,坐在秦昭清對麵的年輕男子開口了。
隻見此人身穿白底團紋樣式的長衫,發髻高束,一副儒生打扮,這便是秦昭清的堂哥,二房的長子,秦聞炎。
他緩緩站起身,走到自己父親身側,說道“現下你們大房無人掌事,兄終弟及也是常事。我父親肩負著整個秦氏的榮辱,不忍看大房就此敗落,才有此一說。吃絕戶,這是下作人家才做得出來的醃咋事。清妹妹這麼大的一個汙名扣下來,我們二房是萬萬受不起的。”
秦紹武在一旁連連點頭稱是。
“我胞兄雖說有些愚笨,但終究是我們這一房名正言順的長子。炎哥哥說兄終弟及自是有理,但這長子就在這呢,自古以來,子承父業理應更合乎人倫道義吧。現下尚在熱孝,二叔便在這大肆安排起了我們大房的產業用度,這屬實有些於理不合。”
秦昭清端坐著,目光清冷,垂放於身側的雙手,卻早已沁出密密的汗珠,她暗暗吸了一口氣,接著道“再者,萬事還有我。我會輔助我胞兄,處理這一乾事宜,二叔三叔的好心,清兒心裡自是清楚的。如若以後,我們做晚輩的,有哪裡處理不當的,也還要勞煩長輩們給指點撥正呢。”
“你這姑娘家家的,怎好插手這家族產業。這些事,自是有爺們來打理。如若不是橫生出來的這許多枝節,你早已嫁作人婦,怎好對母家的這許多事情指指點點。”二房的秦盧氏在一旁搖著扇子,陰陽怪氣。
“就是!你是嫌自己在外的名聲還不夠難聽嗎?就是你引狼入室,才害得父兄慘死。你先是和吳家勾連,而後又親手弑夫,你這樣的毒蠍,外頭的人早已視你為蛇蠍猛獸。今天還要在這恬不知恥地爭當家之位,你......”
本端坐在末位的秦昭麗,現下卻突然對秦昭清發難。她的話,好似一根根毒針,猛地紮入秦昭清的胸膛,讓她窒息。
這秦昭麗生得妖豔,才情也好,從小便自視甚高。雖是妾室所生,卻心高氣傲,事事要與秦昭清這嫡女比肩。
站在一旁伺候的貼身丫頭梧桐忙擔憂地詢問“小姐?”
秦昭清的手狠狠地捏住了兩旁的扶手,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勉力撐住。
她仰起脖子,紅著雙目,厲聲道“二妹妹現下這話,我倒是有些聽不明白了。聖上明明已經金口玉言,蓋棺定論。此事是他吳家謀逆叛亂,我秦氏滿門忠烈護國。到了你的嘴裡,整件事倒變成了是我和吳家勾連了?這可是賣國謀逆的重罪!若此話傳揚出去,那要被斬首的,可不止我一人了!整個秦氏,都得跟著陪葬!”
秦昭清雙目嗜血,堂上的人聽後都不覺一陣膽寒。她親去牢城營將未婚夫梟首的事,早已傳遍整個京都。一個閨閣在室女,此番作為,自是有人敬,有人畏。
秦昭麗哪見過這陣仗,更是被嚇得整個人都抖了起來。坐在一側的吳小娘一把扯過她,將她摁在了座位上。
“依我說啊,這事咱們還是問問聞平。”
秦盧氏看堂上的人都被秦昭清給嗬住了,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轉,扭頭看向了坐在一旁的秦聞平。
此時的秦聞平,正忙著擺弄著手上的小紙鳶,對堂上發生的一切充耳不聞。
秦盧氏強忍著鄙夷,誘哄道“聞平啊,嬸娘問你,你說這個家,是讓你來管呢,還是讓你二伯伯來管呢?”
“你竟然問一個癡兒房的秦崔氏氣得跳腳,卻被秦紹傑一把拉住。
秦聞平眼睛也不抬,還是專心地玩著手上的紙鳶,好似壓根沒聽到秦盧氏的問話。
堂上眾人都不覺發出一陣嗤笑。
秦盧氏更是嘲弄地哼了一聲,扭頭欲走。
“讓清妹妹管。爹爹說過,清妹妹是我們家裡頂頂聰明的孩子。家裡有什麼事情,我們都要聽清妹妹的。”
就在眾人都在嗤笑不止的時候,秦聞平出人意料的開口了。
秦盧氏不可置信地回過神,瞪大了眼睛。
既而馬上扭頭瞪向秦昭清,訕笑道“清姐兒,好謀略啊。嬸娘以前還是小瞧你了。”
回過神來的秦昭麗聽了,更是惱怒,指著秦聞平怒道“平哥哥,你休要胡說!爹爹幾時說過這話,你莫不是被人教唆的,也開始學人胡謅了。”
“二妹妹,你現下這副做派,這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二叔的女兒呢。”秦昭清雙目淬冰,語帶警告地看向秦昭麗和吳小娘。
吳小娘是個多伶俐的人,縱是肚中有千百種計較,也知道現下該如何行事。她們畢竟是大房的人,此刻公然和秦昭清對立,明麵上也交代不過去。
她扭身給了秦昭麗一記眼神,秦昭麗這才憤憤不平地噤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