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清也顧不得這許多,隻用雙手輕撚住襦裙兩側,稍稍避之。
三人隻走得氣喘連連,才到了地方。
柳妃所在的居所,名喚永寧宮。
這永寧宮原是先帝嫻貴妃所居之所,嫻貴妃受寵多年,先後為先帝誕下了兩位皇子和一位公主,所以這宮殿的規製,雕梁畫棟,金碧輝煌,自是奢華無比。
這柳妃在誕下皇三子之後,聖上特下旨,讓其遷居此處,享一宮主位。
秦昭清在宮門前站定,脫下了身上的大氅、風帽,交與陳內官身旁的小太監“有勞公公了!”
小太監伸手接過,躬身頷首。
秦昭清微微回了禮,又抬手略略整理了下自己的發髻和衣衫,皆收拾妥當,才朝陳內官福了福身。
陳內官對著小太監使了個眼色,小太監得令便先行快步走了進去。
“秦大姑娘,請!”
陳內官為秦昭清在前頭引著路。
這永寧宮分主殿和東西配殿,麵闊連廊足有九間,屋簷各處皆是用黃琉璃瓦所裝飾。院落內,亭台水榭,假山奇石,不一而足。
秦昭清微低著頭,斂著雙目,亦步亦趨地跟著。
偶有從兩旁枝頭墜落的滴滴殘雪,潤濕了鬢角兩旁的發絲。
驀地,一直走在前頭引路的秦內官停住了。
秦昭清略略一驚,也是身形一頓,有些訝異,但又不好開口詢問,隻目不斜視地站在原地不動。
伴著瑟瑟寒風,耳邊鑽入了陣陣女子壓抑的哭聲。
“何事?”陳內官站在園中沉聲開口,聲量不高,卻有隱隱地怒意。
一個宮女打扮的女子從一側連廊內房處匆匆跑來,立時跪倒在了陳內官的腳邊,雙肩微顫著道“公公勿怪!是娘娘命奴婢在責罰羌吳和盛梅兩個。奴婢已經嚴令了她兩低聲些,不想還是驚擾了您。是奴婢的不是!”
陳內官扭頭朝那內房斜睨了一眼,眸色一沉。
“這兩個賤婢,何事惹惱了娘娘?”陳內官臉色陰測測的,甚為不悅。
匍匐在他腳邊的宮女也不敢抬頭,隻急急地解釋道“這兩人屬實是不識抬舉。因著聖上這幾日都在郊外大營犒賞三軍,娘娘就想著從身邊挑幾個得力的,送去給軍中有功的軍士,也漲漲軍隊的士氣,以表皇恩浩蕩。此等榮耀之事,不曾想這兩個賤婢竟然不肯,還鬨起來。這才……”
站在一旁的秦昭清將頭偏到一側,狀似沒有在聽,實則一句句都落入了耳中。
她藏在衣袖中的雙手,不覺握成了拳。
這宮女許配給軍士倒也曆來有之,但大多都是等宮女到了離宮的年齡,再由主子或者家裡做主,正兒八經地操辦的。像現下這般,直接無名無份的送去軍中,說白了,其實就是供軍中軍士享樂的玩物。宮女雖是奴,但好歹也是清白人家的孩子,如此之辱,也難怪會抵死不從了。
秦昭清心中實是憋悶,一時卻又發作不出。
“既如此,就拖出去處置了吧!彆臟了永寧宮的地界。”陳內官冷冽如寒冰地道。
那宮女聞言,點頭如搗蒜,忙不迭地起身小跑了回去。
內房門被猛力打開,四個小太監拖著兩具奄奄一息的身軀挪了出來。
那兩人身上,密布的鞭痕早已是千瘡百孔,麵孔上,更是腫脹不堪,無法辨其本來麵目。
“都是死人嗎?動作還不麻利些,快些收拾了!”陳內官在一旁厲聲斥責著。
那四個小太監得令,下手更重了,將那兩人挪至積雪處,也不抬起,直接在雪地上重重地拖行著。所過之處,皆留下了滿目的血紅。
這兩人被拖行至秦昭清腳邊的時候,其中一個宮女的眼竟還艱難地睜了開來,直勾勾地盯著她,有瀕死前的絕望和詭譎。
秦昭清心頭一驚,險些被嚇出聲。
她畢竟是個閨閣女子,饒是去過刑場,親手手刃過仇人,但那也是在嗜血仇恨之下。現下同為弱女子,看她們如此慘狀,秦昭清是又驚懼又心痛。
她側過頭,隻能強忍著,暗暗掐住自己的兩側,直掐得指間泛白。
“陳內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