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妃這話,並不是在詢問,而是在鋪陳直敘,顯然,她早已篤定。
秦昭清攢著細眉,捏著雙拳,心頭有千頭萬緒。
這件事,自己府內瞞得極牢,除了貴媽媽他們幾個,連平兒都被瞞住了,並不知曉。府內眾人皆以為她得了時疫,那幾天清涼軒的人都避著她走。
那會是誰呢?
晉仰嶽?宣文宏?亦或是在抓捕吳青山的時候走漏了風聲?
文妃此時驟然提起,又是想做些什麼呢?
秦昭清心頭狂跳,脊背發涼,喉頭也是一陣陣的發緊。她將指甲深深的掐入了自己的掌心,密密的刺痛,讓她稍稍清醒了些。
“回文妃娘娘,頭幾日博陵郡的副將派人送信,說博陵郡出了些米糧上的事由。我胞兄身體不濟,不能前去,隻能我代勞了。因著家中都是些老幼婦孺,恐她們擔憂,便都瞞了。是而此事,並無幾人知曉。”
秦昭清微微抬頭,後脊在微微顫抖,她勉勵自持,儘力鎮定地應對著。
文妃好似有些擔憂,忙道“那現下都解決了吧?博陵郡是你們秦府的根基所在,可不能出差錯。”
秦昭清沉聲應下“謝娘娘關懷!事都已然解決,現下博陵郡軍心平定,百姓安樂,已是無虞。”
“這事,雖聽你寥寥數語,我也能知有多凶險,難為你一個閨閣女子,還要四處奔波。”
文妃溫言笑著,臉上似是讚許。
“一切都有賴聖恩浩蕩,昭清不敢居功!”
“聖恩浩蕩是一回事,你們秦府自己有本事是另一回事。”
文妃眼神定定,抬手撫了撫額前的繡珠抹額,道,“你們秦氏累世功勳才攢下博陵郡這份基業,這份基業實屬不易啊!你放眼整個京都,還有誰家有如此殊榮。這份殊榮屬於秦氏,自然也屬於聖上。不過秦大姑娘自也知道,樹大招風的道理。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我想這個道理,自不用我多說。那這棵秀木,要想累世不倒,必得給它找個可靠的倚仗不是?”
文妃這話,說的直白,就差直接和秦昭清說,你就得靠上我們文家這個倚仗,才能不被摧之。
原來這就是世人皆說的,人淡如菊嗎?
秦昭清不覺微微苦笑。
自己現在這困局,豈止是進退維穀,明明是八方來敵。
文妃到底是從哪裡得知此事,重要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如若知道那人是誰,自己就能重新審視博陵郡之事,因為很有可能此事,還有內情;不重要的是,因為現下這個局勢,她秦昭清,哪有盟友,她必須豎起所有的防備,防範周圍的每一個人,那麼那個人是誰,又沒有那麼重要了。
此刻秦昭清隻覺自己如坐針氈,這文妃說得如此直白,自己裝傻充愣又能應付多久,梧桐這傻姑娘,不知此刻找到那文三公子沒有。
“文妃娘娘所言,字字珠璣,昭清回去後,必逐字研習,銘記於心!”
秦昭清揚著晶亮的眼睛,一臉懇切的看著文妃。
隻見文妃那笑意融融的臉,一寸一寸的,一縷一縷的,黑了下去。
她的眼底一點點的覆上了一層薄冰,嘴角輕扯,冷冽如霜“秦大姑娘如此聰慧之人,此時,卻要在我麵前詐癡佯呆嗎?”
秦昭清忙低頭斂目,卻沒有開口言說。
“你此時三緘其口,是本宮為難你了嗎?那倒是奇了呢,我平日裡最不擅長的,就是為難人。你倒是和我細說說,是在何人何事之間,讓你為難了?”
文妃步步緊逼,寸步不讓,立時就要秦昭清作出抉擇。
“你莫不是以為,一個都不選,就能獨善其身了?”
文妃柔和的聲音中,確是噬骨冰冷的語調。
秦昭清閉了閉眼,心頭紛亂。
文妃坐在高位,俯身凝視著她,秦昭清坐在低位,垂著頭屏息不語,兩個人對峙著,誰也不肯就此妥協。
屋內的空氣仿佛凝結成了冰,秦昭清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聲,她掩蓋在衣袖下的手指,不住地細摳著,心也被越捏越緊。
“文妃娘娘,外頭有人求見!”門簾外,有宮人低聲回稟。
秦昭清低垂的眸子瞬間一亮,整個人瞬時鬆了下來,梧桐這丫頭,總算是搬來了救兵。
停頓了半晌,才聽到文妃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