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血(2 / 2)

骨債 茶茶木 7178 字 10個月前

我這驚慌的一步沒退穩,腳下一滑,在岩壁上滾了幾遭,噗通就栽進了地麵的積水之中。忍著惡心沒去想這些水是什麼東西,四周倒是瞬間響起了起哄的笑聲。

聽那嘲笑之意分外直白,我霎時也明白過來——給人戲弄了。

我爬起身,尷尬的附和著眾鬼嗬嗬乾笑了兩聲,暗自腹誹的抬頭往方才跌下來的洞穴看去。入目處皆為黯黑朦朧,除卻旁近的幾個模糊的黑影,其他物事都湮滅在消散不開的黑霧之中。若是不是剛剛被他擺了一道,根本不知道這洞穴裡麵還有個人。

想了想,抹一把臉上的水,在透骨涼的水裡呆了一會,默默的抬腿往石窟內走去。

嘖,跟他硬抗我也沒什麼把握,他這番形容,可能就是在蠱惑人心上頗有建樹的豔鬼,我擺不平的。

一邊直歎息今個犯了太歲,沒遇著一件好事,一邊蔫蔫的往裡走。不想洞穴邊上突然跳下來具跟我有點像的漆黑骨頭,因著四周黯淡的光線,我一開始沒能看見他,隻聽見一聲水響之後,腦袋一震和他撞了個正著。他嶙峋扭曲的肋骨大刺刺的戳進我的眼眶裡,讓我傻眼了半晌。

呆呆卡著一陣,我將自己的眼眶從他的肋骨出□□,”這石窟逼仄得很,兄台下回這麼大動靜,能否也稍稍給人提個醒?”

我說這句,語氣是不帶一點衝的。可那黑骷髏卻似乎更是覺得我冒犯了他,冷豔高貴一聲招呼沒打,揚手就將我往旁邊一推。

我腳下踏著青苔,經不住他力道的一滑,跌坐在屍水灘中。又水灘底濕滑得很,沒法減緩衝力,直叫我撞了兩下岩壁,愣是被送出去了一丈多遠,才再度橫在洞口的方向停下。

暈暈沉沉間,我還沒來得及從屍水中爬起來,那雄偉的骷髏兄大模大樣一步步的就朝我走來。踩踏間沉積的屍

水卷起一陣陣的惡臭,直熏得人七暈八素。

我當時雖然是一動不動,任由他一手捏著我的頸骨將我提起來,尚且平靜說道著“我一沒招你,二沒惹你,你如此容不得我是為何?”的言語。實則,我有點惱火了。

他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哼哼,也不說清是個什麼意思,掌風剛勁朝我襲來,利落而乾脆。

其一手提溜著我,一手揮著手刀準頭頗好的對著我脖頸砍來的架勢,意欲十分明顯,是打算將我的頭給卸了,至少收去我半條小命。

然等那一記氣勢洶洶的手刀半點不含糊的落在我的脖頸處,嘎嘣的一聲脆響後。我側目所見,骷髏兄的手骨毫無意外的骨裂了半截,卡在我的肩胛骨處,叫我忍不住的嘖了一聲失望。

骷髏兄很不男人的發出一聲尖利的痛呼聲,掙紮時便要鬆了扼住著我脖子的左手。

不知是驚慌還是如何,他原是要後退的形容,卻因腳下打滑的一個踉蹌,很是狼狽的栽倒在了水裡,濺起積水一陣。

我因為肩上正卡著他的半個殘缺的手臂,他這麼一摔

,自然也被迫拉倒,再度入了一回水。

黑骷髏兄見我撲在他身邊,顯得很不平靜,驚恐的尖叫著不說,趴到水中還一直在掙紮,試圖將卡在我肩上的手奪回去。我在水中無言以對的待著,經由那四下揚起的水花濺到我的臉,透過我空蕩蕩的眼窟窿,再洗滌了一番我的內顱,怒氣值將要爆表。

等著他掙紮得累了之後,我應其所願的將他的手自肩胛骨上卸下來,握在手中。黑骷髏兄已經連哼哼的力道都沒有了,卻仍奮勇施展著最後一絲力道想要縮回自己的手。

我抹了把臉上的屍水,從水中爬起來,忍受不能的吐一口嘴中積攢的不明液體,晃悠悠的走到他麵前。

抬腳。

洞穴內突然乍起一聲,“慢著!”

黑骷髏趴在嶙峋岩壁上,喘著粗氣的聲音在石窟之中陣陣回蕩。

我動作稍微卡了卡,還是一腳踩了下去。

隻聽哢嚓斷裂的一聲,黑骷髏圓潤的頭骨沿著岩壁掉落,滾到水中。握在我手中掙紮著的手,瞬間也便沒了力

道。

有仇報仇,有怨報怨,總不至於他對我起了殺意在先,我還不能對他回饋一二。乾架這種事,就是有這種風險的。想那黑骷髏兄沒有個十來年的淬煉,是沒法將自己拚湊起來了。更有可能,被旁的惡鬼撿去喂了陰屍。

我丟了黑骷髏失力的手,退後兩步,也來不及細想方才那一聲慢著是從哪裡傳來的,眼下石窟可謂氣氛驟降。

剛開始還樂得旁觀的惡鬼們放鬆的姿態全然變作戒備,甚至有幾隻已經從洞穴上跳下來,趴在與我相去不遠的石壁上。沒有瞳孔的眼白無所謂焦距,不知是倒映著水麵粼粼的紅光還是如何,竟顯出幾分嗜血的妖異。

耳邊一時靜下來,是為突如其來的幾方對峙,我不動聲色的一一回望死死凝著我的惡鬼。

正是一片死寂,洞內深處突兀傳出兩聲磨合撕咬般的咀嚼,恍似一記重鼓敲擊在我的心頭,讓我禁不住微微側目。那略帶瘋狂聲音透過屍棺,亦有幾分沉悶,一聲一聲的清晰著,一陣之後卻又徹底淡了下去。我鬆了一口氣,看來一般小打小鬨,並不至於能驚動陰屍。

陰屍不予理會,惡鬼嘍囉們卻不打算輕易叫我討了好

,白砸了這個場。

我原以為憤而起身的惡鬼們是要給黑骷髏報仇的,沒想後來跳下來的那一隻整個就砸到了散做一堆的黑骷髏身上,生脆碎裂的骨頭霎時四下飛濺,磕到我的骨上,邦邦作響。

待得那落下的惡鬼一張被生生剜去眼的臉抬起,呈在我眼前,我才終算是反應過來…

自茉茉那待得久了,我竟至於忘了在冥界,本就是沒有所謂善惡的。

一場見血的鬥爭,也可以興起得毫無緣由,隻要氣氛合適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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