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事情變成這樣,這人“功不可沒”,原悄盯著他看了一眼,心中十分鬱悶。
他話音一落,便有人應戰。
兩人立在廳中相互一拱手,便打了起來。
可惜原悄這會兒壓根沒心思看熱鬨。
他暗自琢磨,心道今日這比試若是個無關緊要的人贏了便罷,若是三皇子贏了呢?
這三皇子自幼習武,武藝定然不低。
哪怕這些人真的願意與他動手,但真打起來,隻怕多少還是會有顧忌。
這麼一盤算,隻怕最後這彩頭八成是三皇子的。
其實原悄就算真給他做一把弩也無妨,這大淵朝的皇帝不是個昏君,不至於因為一把弩,就胡亂懷疑什麼。
但他念及方才三皇子一口一個“三郎”地叫自己,便知這人的性子有點自來熟。就怕對方借著這把弩的契機,再生出旁的事端來。
人與人的交情不都是一來一往產生的嗎?
他今日讓原悄做一把弩,明日萬一又想要彆的呢?
哪怕原悄再有心避嫌,屆時能不能躲得過這三皇子都是未可知,畢竟這人態度好,身份又高,仔細一想比衛南辭那家夥還難拒絕。
而在京城這種地方,誰與誰交好,有時候都未必是看兩人實際的交情。
一旦一個人與另一個人走得近了,落在旁人眼裡,兩人來往甚密的口實就坐下了。
畢竟在原書裡,這位三皇子就是因為缺了這根弦,交朋友沒有忌諱,這才和太子起了齟齬,最後鬨得兄弟倆幾乎反目。
原悄可不希望原家和他沾上任何關係。
就在原悄心不在焉地看著他們比試時,原君恪正被煩得夠嗆。
衛南辭從宮宴上出來之後,便又去糾纏他了。
“三郎說了,就聽你的。”衛南辭道:“你要覺得我煩,何不乾脆答應了?”
“你叫誰三郎呢?”原君恪擰眉道:“我家與你家又不是世交,你與舍弟也沒有情分,這個三郎豈是你叫得的?”
他們大淵朝的規矩,一般隻有親朋或交好的摯友兄長才會用這樣親昵的稱呼,就連原君恪和原君懷,在家中都不這麼叫自己的弟弟。
“你也覺得這稱呼輕浮?”衛南辭道:“方才三殿下就是這麼叫三郎的。”
原君恪讓他這麼一噎,有些氣結,便聞他又道:“好在咱們家三郎意誌堅定,拒絕了三殿下的甜言蜜語。”
原君恪聞言稍稍鬆了口氣。
“其實今日的事情,你也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了吧?”衛南辭道:“那日在東郊時,三殿下說讓你引薦三郎,你避開了他的問題。陛下那樣的心思,豈會覺察不到你在有意避嫌,可他為何事後又提出讓三郎去參加宮宴呢?”
“你彆一口一個三郎的叫!”原君恪沒好氣道。
“滿京城都知道你是他最信任的人,但他還是隔三差五想試探你。”
“衛副統領,慎言。”
“我耳力好,放心吧,這裡沒人偷聽。”
“陛下自有他的考量,你我做臣子的,不該揣度君心。”
“我知道你不在意三殿下,就算真讓他和三郎來往,陛下也不至於因為這個懷疑你什麼。但是太子殿下呢?這次秋獵陛下帶了三殿下而沒有帶他,回來就把自己最信任的羽林衛統領的弟弟,送到了三殿下的生辰宴上……若你是太子殿下,你怎麼想?”
原君恪擰了擰眉,沒有吱聲。
衛南辭點出了事情的關鍵,也即是皇帝安排這一出的用意。
隻要原家和三皇子走得近了,就會和太子離得遠。
換句話說,皇帝根本不在意原家與三皇子交好,因為他自己的兒子自己清楚,三皇子沒有野心。
可太子不一樣。
他是皇帝最看重的兒子,同時也是最忌憚的。
“師兄,你心裡比誰都清楚,陛下最怕的是你與太子交好。”
“與各位殿下保持距離,這本就是羽林衛的職分。”
“你倒是忠心,可惜……”
可惜這天下的帝王,就沒有不算計的。
“陛下信任你,重用你,你待他忠心這沒錯,可你想過將來嗎?”衛南辭道:“你與太子之間毫無情分,等將來太子殿下……你這個羽林衛統領該如何自處?原家又會如何?”
連衛南辭都看出來了,以原君恪如今的身份,對各位皇子一碗水端平是最好的局麵。一旦厚此薄彼,且薄的是太子,就可能為原家的未來埋下隱患。
這也是為什麼原君懷會囑咐原悄不要親近三皇子的原因。
他不是怕原悄和三皇子交好引皇帝忌憚,而是不願太子看到原家親近三皇子。
隻可惜原悄年幼,並不懂這裡頭的利害。
“說完了嗎?”原君恪有些不耐煩地道。
“師兄,我與你打了這麼些年,但咱們到底是同門的情誼,這是抹殺不掉的。”衛南辭抬手在他肩上親昵地一拍,“說了這麼多心裡話,三郎的事情能不能……”
“滾!”
“……”
與此同時。
廳內的比試已經快接近尾聲了。
席間倒是有幾個真想與三殿下爭一爭的人,奈何他們技不如人,早早就被淘汰了。
而剩下的幾個能與三皇子一較高下的人,都是有分寸的,比試時明顯留了手,看起來是想把這頭彩“讓”給三皇子。
原悄哪怕不懂功夫,到了後來也明白了眼前的狀況。
他焦急地朝著門口的方向不斷張望,盼著自家二哥和金錠子趕緊來。
不然一會兒真決出了勝負,可就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然而他等了許久,遲遲沒見到原君恪和金錠子的影子。
廳中,三皇子一招鎖了與他對打那人的喉。
圍觀的眾人齊聲喝了個彩!
“承讓!”三皇子朝那人一拱手,而後轉過身看向眾人,“若是本王沒數錯的話,在場的人似乎沒有沒上過場的了吧?既然如此,比試是不是到此為止了?”
原悄緊張地看向旁人,卻見誰也沒有再站出來。
顯然,在場有心思的人,都已經打過一輪了,三皇子正如他所料,成了最後的贏家。
“原家三郎,方才可是講好了的,今晚我贏了比試……”
“且慢!”
三皇子一句話未說完,門口忽然傳來了一個不輕不重的聲音。
原悄循聲望去,便見衛南辭晃晃悠悠地走了進來。
衛南辭方才灰頭土臉地被原君恪攆走,剛拐過宮道,便撞上了匆匆而來的金錠子。
金錠子不經嚇唬,三兩句就將事情都交代了。
衛南辭聞言當即怒從心起,暗道自己好不容易在宮宴上蹲了半個晚上,還以為把那些癡心妄想的人都擋住了呢,沒想到自己一走,就出了變故,真是豈有此理!
隨後他便匆匆趕了過來,好在沒錯過,不然他得慪死。
“三殿下可真是不夠意思,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末將最喜歡湊這種熱鬨,殿下怎得先前不提此事,害末將險些錯過了。”衛南辭走到廳中,抬手朝三皇子行了個拱手禮。
三皇子一見他來,心就涼了半截。
他其實很清楚,今日若非有人故意放水,他這頭彩根本拿不到。
而衛南辭一來,彆說是他,就算是給他放水的那些人一起上,也未必是對手。
“殿下打了一晚上,定然累了,末將讓殿下兩隻手吧。”
他說罷,竟真的將兩隻手往身後一背,隻打算以腿和三皇子對打。
原悄怔怔看著他,心道這人好囂張。
不過……相較之下,他還是盼著此番衛南辭能贏。
畢竟大哥都說了,除了三皇子,旁人都行。
這個旁人,自然也包括衛南辭。
至於二哥,不高興就不高興吧。
若是換了從前,三皇子多半不會占衛南辭這個便宜,輸也得輸得堂堂正正。
但今日,他被那雙弩迷得“神魂顛倒”,竟欣然接受了衛南辭的退讓。
當然……
他這個決定,並沒有讓他得償所願。
因為衛南辭哪怕不用手,也隻給了他三招的機會。
一旁的原悄幾乎沒看明白怎麼回事,就見三皇子出拳一擊不中,二擊不中,三擊剛出了一半的手,就被衛南辭反身抬腿,一腳踹得後退了好幾步。
就……好快!
快得三皇子自己都沒反應過來。
這不像是比試,更像是衛南辭單方麵的炫技和碾壓。
三殿下被人保護了一晚上的麵子,被衛南辭一腳踹得稀碎。
廳內一時鴉雀無聲,誰也沒先發出聲音。
隻有原悄暗暗鬆了口氣,知道衛南辭算是替自己解了圍。
“衛副統領的武藝果然名不虛傳。”太子開口,打破了尷尬。
“多謝太子殿下誇獎。”衛南辭朝太子行了個禮,又朝三皇子一拱手,“三殿下,承讓了。”
三皇子雖然遺憾,卻也不是個輸不起的人。
他尷尬一笑,也朝衛南辭回了個禮。
衛南辭這會兒十分得意,大搖大擺走到原悄身邊坐下,就差把“老子贏了”幾個字寫在腦門上了。
“原小公子,沒什麼想對我說的嗎?”
原悄還處在方才的震驚中沒回過神來,聞言下意識開口道:“你……好快!”
“嘖!”衛南辭咬著後槽牙道:“沒人教過你,誇人不能用‘好快’這個詞嗎?”
原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