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能殺人,也就是說他的精神力很高?”餘敏行問道。
“不好說。”原悄道:“用精神力殺死普通人,不算是一件難事。但衛南辭還活著,說明他的精神力還沒到恐怖的程度,至少……不會比衛南辭更高。”
餘敏行聞言眼睛一亮,“那讓衛師兄把他乾掉行嗎?”
“問題就出在這裡。”原悄道:“衛南辭不會使用精神力,他的精神力隻能在受到攻擊時自保,卻不會攻擊彆人。”
“那怎麼辦?”
“先治好他再說吧。”
原悄走到榻邊,一手握住了衛南辭的手。
他悄悄釋放出信息素,試圖喚醒衛南辭,然而對方卻絲毫沒有反應。
“三哥,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餘敏行道。
原悄看向他,目光帶著點詢問。
“那個人是不是在城中?我們如今也不知道他的蹤跡,甚至連他長什麼樣都不知道,如果他混在我們周圍,或者就守著醫館外頭,你這麼釋放信息素,會不會把他引來?”
原悄被他這番話嚇得夠嗆,一張臉頓時白了。
他關心則亂,倒是忘了這個細節,經對方一提醒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程度。
“那怎麼辦?”原悄道:“我隻能用信息素安撫他,把他喚醒,沒彆的辦法。”
“那……你有辦法不讓自己的信息素被其他Alpha嗅到嗎?”
原悄想了想,耳尖不由一點點變紅了。
Omega的體.液中,也含有大量的信息素。
“那你先出去吧。”原悄道。
餘敏行大概猜到了他要做什麼,提步出了房門。
衛南辭今晚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這個夢是從東城門口開始的。
先是一陣刺鼻難聞的硝石味,緊接著是劇烈的頭痛,像是要將他的腦袋劈開一般。他的身體也隨著那劇烈的痛感,慢慢失去了知覺。
衛南辭懷疑自己可能是要死了,因為腦袋裡的痛感一直沒有消失,就像是附骨之疽一般折磨著他。
混混沌沌中,他忍不住想著,三郎該怎麼辦呢?
知道他出事,對方肯定要傷心的……
還有他們的孩子,也不知道將來是更像他,還是更像對方?
又或者,這孩子能將他們的骨血揉到一起,既像自己又像三郎。
一想到原悄要獨自麵對這一切,衛南辭便覺心如刀絞。
他的三郎,那麼需要人疼惜,怎麼能一個人承擔這些呢?
衛南辭努力掙紮著,想要從劇痛和混沌中醒來。
然而他就像墜入了一個無底的深淵中,周圍儘是黑暗和虛空。
直到他鼻息間嗅到了一點熟悉的栗子香甜。
那味道很淡,卻很清晰,就像是虛空中的一點微光。
衛南辭努力將那栗子香吸進身體中,像是在汲取某種力量一般。
可惜那味道越來越淡,不多時便無跡可尋了。
衛南辭又著急又不安,然而緊接著,他便覺唇上一熱,碰觸到了一抹柔軟。對方一開始還帶著點試探,不過慢慢就大膽了起來。
熟悉的栗子香甜,伴隨著原悄溫熱的舌.尖,一點點被渡進衛南辭口中。
他像條涸澤之魚,努力吮.吸著唇齒間的溫.熱,心跳越來越快,呼吸也越來越急促,腦袋裡撕裂般的痛感,卻慢慢減少了許多。
“嘶……”
直到原悄悶哼一聲,將人推開,才察覺眼前這人不知何時早已醒了。
“三郎。”衛南辭意亂情迷地一把將人抱住,翻身便壓了上去。
原悄嚇了一跳,伸手在他肩膀上一推,“你壓著我肚子了。”
衛南辭漸漸恢複神智,目光恢複清明,這才嚇得趕忙退開。
“沒事吧?”他緊張地摸了摸原悄的肚子。
原悄紅著眼睛看向他,一把攬住了他的脖頸。
“怎麼了?”衛南辭小心翼翼地在他背上輕輕拍了拍,“方才弄.疼你了?”
“我都跟你說了不讓你出去,你非要出去。”原悄哽咽道。
他這話倒不是埋怨對方,純粹是後怕,在朝衛南辭撒嬌。
衛南辭慢慢冷靜下來,總算是明白了眼下的境況,他受了傷,三郎這是害怕了。
“沒事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嗎?”衛南辭將他攬在懷裡,安撫道:“往後都聽你的,你不讓我出去,我就哪兒也不去了。”
“喂!我聽到你們說話了,是不是醒了?”餘敏行在外頭敲門道。
原悄想起來餘敏行還在外頭,忙放開了衛南辭。
“總算是醒了。”餘敏行推門進來,在原悄略有些紅.腫的唇上掃了一眼,忙又避開了視線,“眼下不是膩歪的時候,我先替他診診脈。”
他說著上去搭住衛南辭的手腕,半晌後才道:“三哥,衛師兄這傷是不是還沒好利索啊?”
“嗯……他精神力受到攻擊,我隻是將他喚醒了,要想徹底恢複,還得將養些日子。”
衛南辭抬手捏了捏眉心,這才覺察自己腦袋裡的劇痛雖然減輕了,卻沒徹底消失。
“我到底是怎麼了?”衛南辭不解道。
“咱們現在可能遇到了很大的麻煩。”原悄朝衛南辭道。
衛南辭收斂起情緒,問道:“你知道什麼?”
“這件事情,得從你把我從長寧湖裡救上來的那一日說起。”
餘敏行知道原悄要說什麼,起身道:“我去外頭守著,免得有人偷聽。”
他說罷便去了門外,反正這些事情,他早已從餘舟那裡知道了,不必再聽一遍。
“你還記不記得當時我的頭發是短的。”屋內,原悄朝衛南辭問道。
“嗯。”衛南辭點了點頭,他還記得小年那日,師父特意提過此事,原悄當時還抓了他打掩護,“你這頭發,不是畫舫裡的姑娘幫你剃的?”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哪個姑娘開玩笑會這麼沒分寸?”原悄道。
衛南辭擰了擰眉,不由坐直了身體,意識到原悄要說的事情,或許比他想象中還要複雜。
“我的頭發根本就不是被人給剃了,而是本來就那麼短。”
“怎麼可能?”衛南辭驚訝道:“若你頭發一直那麼短,那你二哥為何要賴到我頭上?”
“因為……我根本不是原家的小公子。”原悄道。
衛南辭一臉震驚地看向他,問道:“你不是原悄?”
“我是原悄,但我不是你知道的那個原悄。”
“我不明白……那你是誰?”
“我是另一個世界的人。”
“!!!”
衛南辭盯著原悄看了半晌,好不容易才弄明白了對方這句話裡巨大的信息量。
門外,餘敏行立在廊下,踢著腳下的小石頭玩兒。
他忍不住想,衛師兄知道真相後會是什麼表現呢?
接受還是不相信?
他曾經問過裴斯遠為何不直接告訴衛南辭這個秘密,對方回答說,接受這種事情需要一個過程。同樣的一個秘密,若是麵對無關緊要的人,接受起來肯定不容易,但若是親近之人,就不會那麼難。
換句話說,若是衛南辭在剛認識原悄時得知這個秘密,很難說他會不會把人抓起來送到衙門裡去。但當原悄變得對他很重要時,他的選擇肯定是會不一樣的……
“所以你是從星際時代來的?你們那裡很多我這樣的人?”
“嗯,很多。”原悄道:“我所在的軍事學院,八成都是你這樣的人,他們都是帝國最優秀的。”
衛南辭撇了撇嘴,“都比我厲害嗎?”
“倒也不是……你精神力很強。”
衛南辭沉默了半晌沒有說話,表情看不出喜怒。
原悄有些拿不準他的心思,小聲問道:“你……相信我嗎?”
“我早就猜到你身上藏著秘密,畢竟你知道那麼多事情,我之前沒問你,隻是不想逼你。我知道總有一天,你會告訴我的。”
“那你……能接受嗎?”原悄問他。
“這有什麼不能接受的?”衛南辭在屋內踱了幾步,忽然問道:“餘先生也是你們那兒的人?”
“不是,但你應該猜對了一半。”原悄道。
“怪不得……”衛南辭是個聰明人,這裡頭的很多牽連,原悄不解釋他也能想明白。
如今想來,當初裴斯遠給他的那些話本,好像就能說得通了。
他這個師父是在幫他提前做好心裡準備呢,免得他到時候被嚇到。
“你選擇在這個時候朝我坦白這一切,是因為傷我的人,和這個有關?”衛南辭問。
“你受傷的時候聞到一股硝石味了嗎?”
“聞到了,很重,很嗆人。”
“那是一個和你一樣的人,硝石味是他的信息素。”
衛南辭一怔,“和我一樣的人?”
“嗯,他用精神力傷了你。”原悄道:“這個我晚些時候再朝你說,我想先讓小餘大夫解剖一個死者的腦袋看看,確認一下我的推斷,也看看那個人的精神力究竟有多強。”
“好,按你說的辦。”衛南辭說著出門,朝餘敏行吩咐了幾句。
原悄跟在他身後,有些不敢看他,衛南辭對於這個真相的態度過於平靜,這反倒讓他緊張。
他不知道對方此刻的心情究竟如何,對他是懷疑還是厭惡?亦或是害怕?
“你跟著我一起吧。”衛南辭道。
原悄點了點頭,跟在他身後。
衛南辭抬手幫他將身上披著的袍子解了下來,這會兒天已經大亮了,不像早晨那麼冷了。
眾人見衛南辭醒了都高興不已,衛南辭沒朝他們多說什麼,隻吩咐了要加強防衛,不可掉以輕心。
“先帶你吃點東西。”衛南辭朝原悄道。
“我不餓。”
“不餓也要吃,一會兒看了開瓢的腦袋就吃不下了。”衛南辭說著帶原悄上街,找了個吃早點的地方,“先隨便吃點,墊墊肚子。”
“小餘說,那個人說不定就潛伏在咱們周圍。”
“不會的。”衛南辭道:“他傷了我之後,肯定需要休息,不會那麼快動手。”
“你怎麼知道?”原悄問。
“直覺。”衛南辭道:“我猜測他昨晚並不是有意想跟我起衝突,說不定是我的出現刺激到了他,才逼得他出手了。”
“為什麼這麼說?”
“你說過他是和我一樣的人,所以我的直覺肯定沒錯。”衛南辭道:“他怕我。”
原悄聽他這麼說,忽然覺得鬆了口氣。
衛南辭是Alpha,而且是一個擁有著超強精神力的Alpha.
雖然他現在還不會控製自己的精神力,但那種骨子裡天生的敏銳和洞察力卻毫不遜色。
“給。”衛南辭將自己咬了一口的包子,夾給了原悄。
原悄不理解他為啥要咬一口再給自己,但還是乖乖吃了。
不知道為什麼,他現在忽然又有點怕衛南辭了。
兩人坐在一起,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對方身上的壓迫感。
或許那個陌生Alpha的攻擊,刺激到了衛南辭,激發了他的鬥誌。
“喝吧。”衛南辭又將自己喝過了一口的粥給了原悄。
原悄接過粥喝了兩口,眼圈又有些泛紅,他想衛南辭這是在欺負他嗎?
“彆吃太多了,一會兒萬一吐了又難受。”衛南辭道。
“哦。”原悄點了點頭,把那碗粥喝完就沒再吃彆的。
兩人離開吃早點的地方之後,又回到了醫館。
餘敏行正在裡頭給屍體開顱,衛南辭便帶著原悄在外頭等了一會兒。
“衛副統領,原司使,喝口熱茶吧。”衙門裡的同知大人讓人給他們上了茶。
衛南辭抬手接過,嘗了一小口,發覺那茶很淡,才遞給原悄。
原悄看著他,癟了癟嘴,卻沒接。
他想,衛南辭這就是在欺負他。
“喝吧,這茶沒問題。”衛南辭低聲道。
原悄一怔,這才恍然大悟,衛南辭這是不放心外頭的東西,所以才會先替他嘗一口。
方才對方那麼堅定地說那個人不會在附近,說不定也是為了安撫原悄。
因為怕原悄不安,所以擺出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態,但讓原悄入口的東西他卻絲毫不敢馬虎。
原悄心中一暖,接過茶盞,抿了一小口。
衛南辭目光四處瞟了一眼,見沒人注意,小聲問道:“你和原來那小子沒關係,那……從前畫舫裡那些姑娘,是不是也和你沒關係?”
原悄心道哪個小子?
從前的原悄嗎?
“嗯,我都不認識她們。”原悄道。
衛南辭聞言唇角不自覺地彎起了一個弧度。
至少,他往後要吃醋的人,又少了一畫舫。
不多時,餘敏行便從房間裡出來,招呼他們進去看看。
衛南辭到了門口,示意原悄等著,自己進去看了一眼。
“如何?”原悄問他。
“你就彆看了,你猜的肯定沒錯。”衛南辭道。
“什麼樣?”原悄問。
“就……碳烤腦花你吃過嗎?”
原悄:……
明白了。
“同知大人。”衛南辭將對方招呼過來,道:“勞煩您吩咐下去,義莊裡那些屍體都儘快埋了吧,天熱也不能一直放著。”
“衛副統領放心,本官已經讓人都登記了這些人的衣著和特征,以便回頭家屬來認領屍體。”同知大人道:“還有近幾個月失蹤的人口,也查到了一些眉目,您現在要過目嗎?”
“此事不急,午後我去衙門裡再議吧。”衛南辭道。
對方聞言便先帶著人走了,他們都忙了大半宿,這會兒也得歇息一二,不然案子沒破,人先垮了。
“此事頗為棘手,我們既不知道他們有多少人,也不知道他們的目的。最麻煩的是,他們這殺人的手法太防不勝防了。”衛南辭道:“小餘,今日便給你爹去一封信,算了……我親自寫吧,得知會他一聲,讓他有所防備。”
從雲州去京城,坐馬車要大半個月,快馬加鞭卻隻需數日。
“接下來做什麼?”原悄問他。
“先回去。”衛南辭抬手在他臉上一捏,語氣帶著點心疼,“瞧把你累的。”
殷時備好了馬車,眾人便先回了住處。
兩人一進門,原悄尚未反應過來,就被衛南辭一把攬在了懷裡。
原悄被他這突如其來的情緒嚇了一跳,隻能任由他抱著,一動也不敢動。
“三郎……你實話告訴我,若是你的族人來接你回去,你會不會拋下我?”
“你……很怕我會離開嗎?”
“你會離開嗎?”衛南辭退開些許看向他,眼底帶著濃濃的不安,“回答我。”
“他們不是為了來接我,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們是誰。”
“你回答我,如果能回去,你會拋下我嗎?”
“衛南辭……”原悄被他捏得肩膀痛,忙道:“不會。”
“你不會騙我的,對吧?”
“嗯。”原悄這才意識到,衛南辭此前的情緒波動,不是因為接受不了他的身份,而是害怕他會離開。
“三郎……”衛南辭因為不安,再加上剛受過傷的緣故,這會兒信息素正不自知地溢出。
原悄不禁有些擔心,怕他這麼下去很可能會再次受傷,或者失控。
“你剛受過傷,情緒太激動會影響你的精神力。”原悄看著他,安撫道:“我不會跟他們走,他們隨意傷害無辜之人,還弄傷了你,我怎會跟他們走?”
衛南辭聞言慢慢貼上他的額頭,仿佛在極力消化著自己的不安。
“將來你要是想走,也得帶著我。”衛南辭故作可憐地道。
作者有話要說:
衛南辭:撒嬌男人最好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