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晉·江·唯一正.版(1 / 2)

裴斯遠和餘舟並未多逗留,又叮囑了兩人幾句便打算告辭了。

他們二人在雲州有宅子,所以不需要在這裡留宿。

原悄起身想送客,卻被餘舟一把按住了,“不必那麼多虛禮,好生看信吧。”

“好,多謝餘先生。”原悄也沒堅持,待二人走後便打開了兩位兄長的家書。

原君懷一如既往地溫和耐心,信中寫了許多細碎的日常,朝原悄說了自己的近況,又叮囑他不必記掛。後頭又說了些京中趣事,以及家裡的事情。

原君恪則惜字如金,隻提醒他出門在外,好生珍重。

“看完了?”衛南辭將裴斯遠和餘舟送出府外,回來便見原悄正坐在軟塌上讀信。

“嗯。”原悄將信又看了一遍,眼底帶著點笑意。

衛南辭走到他身邊坐下,問道:“有什麼趣事嗎?”

“我大哥朝我說了許多京中的趣事,他現在能站起來了。雖然還是不能走路,但是扶著木杠能站好一會兒。”原悄道:“你還記得那個鬱鳴聲嗎?大哥說他春闈後選擇了去修書。”

“他不是太子的人嗎?怎麼討了這麼個差事?”

“修書有什麼問題嗎?”

“在我朝,這種職務隻有無心官場專愛讀書的文人才會去做,說好聽了叫清高,說難聽了叫胸無大誌。”衛南辭道:“鬱鳴聲此舉要麼是想隱藏鋒芒先蟄伏,要麼就是真的不願往上爬了,想踏踏實實做個修書匠。”

“那也挺好,他若是與太子不來往了,還能陪我大哥下棋呢。”原悄道。

他可是記得,原君懷難得能遇到個合心意的對弈之人。

“他當初那麼背叛大哥,你還願意他與大哥來往?”

“我當初是挺生氣的,但仔細想想太子殿下又不是壞人。他想拉攏我大哥,也算是有眼光,隻不過我們原家不想沾上他。至於鬱鳴聲……將來若是當真能坦誠相待,我大哥喜歡與他下棋就下唄,無傷大雅。”更何況原君懷的信裡隻說鬱鳴聲在修書,旁的話並未多說,所以原悄並不知大哥會不會再與對方來往。

衛南辭聞言一笑,又問:“二哥說什麼了?”

“隻說叫我珍重,旁的沒了。”原悄道。

“沒提我?”

“我二哥的信為何要提你?”

“嘿嘿。”衛南辭有些心虛地笑了笑,“隨口問問。”

“對了,前些日子你爹不也給你寄了家書嗎?”原悄問:“怎麼沒見你提過?”

“我爹給我的家書有什麼可提的?不過是從頭到尾將我罵得狗血淋頭,說白生養了我這個兒子,我丟了他們衛家的人……”

“你不會沒看過你爹的信吧?”原悄問。

“不用看也知道說的是什麼。”衛南辭道。

原悄有些驚訝,沒想到衛南辭竟會忍著沒看父親寄來的家書!

“既然你都知道他說的是什麼,看看又何妨?”

“我懶得看。”

“不會你爹的信裡又提了你和溫姑娘的婚事吧?所以你才不敢看!”

不久前溫小落來了一趟雲州,不過很快就離開了,除了和原悄相談甚歡之外,沒和衛南辭發生任何交集。但原悄估摸著,衛父隻怕不是這麼想的,說不定還盼著溫姑娘和衛南辭能有所發展呢。

“怎麼可能,你彆瞎猜。”衛南辭道:“再說了,就算他提我也不會依他。待回了京城之後我就告訴他,我衛南辭這輩子也不會喜歡女人,更不可能和女人成婚,讓他死了這條心。”

“你會把孩子的事情,告訴他嗎?”原悄問。

“也許吧,但是他這個人瘋得很,我得先確定他不會來找你晦氣再說。”

原悄從前就隱約聽說過,衛南辭與父親不和。

但這父子倆之間究竟關係僵到什麼程度,他並不清楚。

從前,原悄對於自己和衛南辭之間的事情沒想過太多,但事到如今,他早已知道對方的心意,也明白自己的心意,自是不可能不多想。

可他知道,無論是衛南辭的父親,還是自家兄長,隻怕都很難接受這件事。

好在如今他們遠在雲州,可以暫時不考慮這些。

等到孩子生下來之後,說不定就船到橋頭自然直了。

原悄這麼安慰著自己,強行將壓力拋到了腦後。

隨著月份越來越大,原悄的肚子也一天大過一天。

儘管他沒怎麼發胖,但因為懷的是雙胎,肚子依舊很顯眼。

這日餘敏行來替他診過脈之後,提醒他要多活動,不能老悶在府裡。

衛南辭一開始每日都會帶他在府中散步,後來怕他覺得無聊,就會在天黑後,帶著他在街上走一走。

雲州雖然到了夏天,早晚的氣溫卻頗為涼爽。

原悄入夜後穿上件深色外袍,稍稍遮掩一下肚子,倒也不是那麼引人注目。

“我聽小餘大夫說,前幾日被你救了的那個小女娃的父母去醫館和衙門都送了謝禮,是嗎?”

“他倒是什麼話都朝你說。”衛南辭道。

因為當時衛南辭處死的是個Alpha,再加上對方死得並不咱們好看,所以衛南辭有意沒再朝原悄提起過此事。沒想到餘敏行這大嘴巴,竟是什麼都朝原悄說了。

“謝禮你收了嗎?”

“分給衙門裡的弟兄了,是那孩子的娘親做的點心,味道一般,就沒拿給你嘗。”

原悄轉頭看了他一眼,“收了就好,我還以為你會給人退回去,自己提個想要的謝禮呢。”

衛南辭一怔,聽出來他這話是在揶揄自己,便伸手要去撓他癢癢。

“嘶……”原悄捂著肚子故作誇張地痛呼了一聲。

“怎麼了?”衛南辭緊張不已,不過很快便知道對方是裝的。

原悄怕他繼續作怪,撇了撇嘴道:“當初我去巡防營找你,是你自己非不要謝禮還找殷時冒充,害我好生失望。”

“我當初沒讓他冒充我,是他自作主張,我還踢了他呢。”

“哼。”原悄一手撫著小腹,又道:“若不是你,說不定咱們能更早認識呢!”

“我若知道會有今日,當日從湖裡將你撈上來,直接就帶回去,哪還會讓你回家?”衛南辭笑道。

“我可是記得金錠子說過,你把我救上來之後就扔在湖邊沒管……”

“那是知道你府上的人來了,我才走的。”

“那萬一來的不是我們家的人,萬一……”原悄腳步一頓,指了指前頭的巷口:“那是在乾什麼?”

衛南辭擰了擰眉,一手攬住他的肩膀道:“回去吧,怪晦氣的。”

“那是在……辦喪事?”原悄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怎麼看著不像?”

“誰知道呢,許是家裡窮,操辦不起。”

“看他們宅子可不像是家裡窮的。”

衛南辭攬著原悄折返回去,到了街角卻見有幾個人聚在那裡議論。

路過時,原悄隱約聽到他們在議論那辦喪事的人家,就忍不住放慢了腳步。

“死的是個小妾吧?可憐人都沒了,也就得了一口薄棺,什麼像樣的東西都沒有,可憐啊。”一個婦人感慨道。

“誰說不是呢,我聽說在屋裡喊了三天三夜呢,硬是把人熬死了。”又有一人道。

原悄一聽,下意識以為是家.暴,開口問道:“人是怎麼沒的?”

“難產啊,大的小的都沒留住。”有人道:“但凡留下個一兒半女,這喪事總歸要辦得再體麵些,哎……”

“難產這麼久,怎麼不找大夫?”原悄問。

“生孩子這種事情,哪個男人願意讓大夫插手?有產婆就夠了……”

“鬼門關這一遭,過了就過了,過不了有什麼法子?”

原悄聽了這話有些難受。

他原以為濟仁堂在雲州已經有了十數年的資曆,百姓都會比較信賴,遇到這樣的事情不會聽之任之。可沒想到,竟還有人家會為了所謂的體麵,不顧人的生死。

但轉念一想,他就明白了。

古往今來,無論科技如何發達,總會有迂腐自大之人。

再加上許多人手裡握著的不是自己的性命,而是旁人的性命,就更不知道珍惜了。

“餘先生若是知道這種事,定然會傷心吧?”原悄道。

“這麼多年,他早已看開了吧?”衛南辭道:“莫說是雲州,就是到了京城,也不是人人遇到性命垂危的光景,都願意去看大夫。濟仁堂再怎麼努力,也隻能救一部分人,救不了所有人。”

原悄點了點頭,沒再糾結什麼。

隻是如今有孕在身,得知那女子是死於難產,他不免有些物傷其類。

但原悄的心情更多的是惋惜,而非恐懼。

倒是衛南辭,回去這一路都沒再說話,顯得心事重重。

他沒告訴過原悄,自己其實一直都對原悄的安危很是在意。

他的母親,就是在生他的時候落下了病根,因此身子一直不大好。後來他大哥意外過世,又受了刺激,自那以後對方便一病不起,沒多久就走了。大哥和母親的離開,讓他和父親之間的關係越來越緊張,幾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正因如此,衛南辭自從得知原悄有孕後,就會時不時想起這個問題。

儘管他一直安慰自己,有餘敏行在,有濟仁堂的大夫在,三郎肯定能逢凶化吉。

可今夜偶遇這樣一場喪事,令他心情跌到了穀底。

當夜躺在原悄身邊時,他一手輕輕覆在對方小腹上,便覺無論如何也不能安枕。

後半夜實在睡不著,他索性起身去找了一趟餘敏行。

餘敏行正做著美夢呢,被他強行叫起來,殺人的心都有了。

“師弟。”衛南辭走到他榻邊坐下,“我睡不著。”

“你睡不著找我乾嘛?找我就能睡得著了?”餘敏行道:“我被蚊子煩得夠嗆,好不容易睡著,現在全完了,你賠我!”

衛南辭目光在屋裡一掃,隨後便見燭火上一陣劈裡啪啦,十數隻蚊子爭先恐後地撞到上頭燒死了。

“這樣也行?”餘敏行目睹這一幕,頓時精神了,氣也消了。

他甚至忍不住想著,為什麼自己不是個Alpha呢?

他也想擁有這樣的精神力!

“往後我可以每日來幫你捉蚊子。”

“為什麼?你閒得?”

“哎。”衛南辭重重歎了口氣,“我有點擔心三郎,你能不能跟我詳細說說生孩子是怎麼一回事?”

“我之前問過三哥,他們Omega體內有一個叫生.殖.腔的東西,平日裡看不見且處於閉合的狀態,一旦受到刺.激才會張開。而到了分娩之時,他們的盆骨會打開,生.殖.腔也會打開,待孩子出來後,就會再次合上。”

餘敏行說罷一挑眉,那意思問他夠不夠明白。

“萬一……我是說……你說得輕巧,真的那麼容易嗎?”衛南辭問。

“不容易啊,誰跟你說容易了?”餘敏行道:“骨頭都要打開,那得多疼啊?”

衛南辭:……

他原本是想來求點安慰,不是來求打擊的。

“我這麼跟你說吧,把三哥給巡防營製的所有弩機都搬過來,全裝滿矢,朝著你肚子上射,大概就是這麼疼吧。”餘敏行道:“而且分娩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隨時都有危險,且很多危險都是我們預料不到的。

衛南辭:……

接下來的數月,他可能更要睡不好了。

“你到底有沒有把握?”衛南辭問。

“當然,你和三哥的孩子,會成為我接生的第一個孩子。不過可惜,我想將來我遇到男Omega的概率不會太大,所以這可能也是我唯一一次給人接生的機會。”

餘敏行說得雲淡風輕,衛南辭卻一臉愁雲密布。

他現在恨不得去京城把整個太醫院都搬過來,但仔細一想,太醫院的人還真未必比餘敏行厲害。

當晚從餘敏行那裡離開後,衛南辭再也沒合過眼。

次日,他趁著原悄午睡的時候,去找了一趟裴斯遠。

裴斯遠親自炒了兩道小菜,又讓人弄了一壺酒。

“餘先生今日不在?”衛南辭問。

“他去餘府了,我這位嶽丈大人一直不喜歡我,我就沒跟著。”

衛南辭拿過酒壺給對方和自己都斟了酒。

裴斯遠一眼就看出他有心事,道:“彆繞彎子,有話直接說。”

“師父,您和餘先生的事情……徒兒已經知道了。不是三郎說的,我是自己猜的。”

“都說了讓你直說,還繞?”

“我是想問問師父,當初餘先生有孕時,您……不害怕嗎?”

“怕呀,怕死了,怕得整日吃不好,睡不好。”裴斯遠嘗了一口酒,“你這算好的了,原悄與普通男人不同,天生就適合有孕。但餘先生不是……他有孕兩個月時我得知此事,自那以後一直在找出救他的法子。當時根本就沒想過要把孩子生下來,隻想著能保住他的性命便可。”

“後來呢?”

“後來不是住在你家裡嗎?”

“啊……是師弟。”

“每個做父親的,都要經曆這一遭。當初若是給我選,我是絕不會選擇讓他陷入險境的。但很多事情不是你我能控製的,該來的躲不過。”

衛南辭此前也想過這個問題,若是早知道上元節那晚會讓原悄有孕,他說什麼也不會那麼衝動的。當然,他也想擁有他們的孩子,一想到那是他們的血脈相融後生出的骨肉,他便覺得滿足不已。

可這一切,都比不上原悄的安危。

儘管餘敏行說了他有把握,衛南辭依舊忍不住擔憂。

“直到孩子出生,他脫離險境,否則你這顆心是放不下的。”裴斯遠道。

“師父,你說為什麼生孩子要這麼麻煩?”衛南辭道:“就不能輕鬆一點嗎?哪怕讓我生呢?我勁兒大,也不怕疼。”

“天道如此,你我又有什麼辦法?”裴斯遠道:“孕育一個生命,本就不是容易的事情,從有孕到生產,再到將他撫養成人,哪一步都不容易。你若是心疼原悄,往後便該更加疼惜愛護他,擔負起為人夫、為人父的責任。”

衛南辭看著眼前的裴斯遠,不由便想到了餘敏行。

從前,他總覺得師父對自己這個師弟過於嚴苛,並不寵溺。

但如今想想,餘敏行之所以成為這樣的人,裴斯遠和餘舟定是都費了心思的。

而他這位師父看起來嚴厲,心中對獨子的愛,定然不亞於任何人。

“早些吃點東西回去,彆讓他一覺醒來看不到你。”裴斯遠道:“也彆叫他看出你的不安,這個時候,他肯定比你更害怕。”

衛南辭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起身朝師父行了一禮。

回家後,他那顆心雖然依舊沒放下來,卻不再像先前那般煩躁難安。

因為他知道,自己得在三郎麵前做一個可以被依靠和信賴的人。

不知不覺,原悄腹中的孩兒已近七個月了。

衛南辭不敢再帶著他去街上溜達,便決定帶他去城郊的彆苑養胎。

那彆苑是裴斯遠早些年購置的,一直有人打理,不僅清淨,景色也好。

而且裡頭比宅子裡更寬敞些,哪怕原悄不出門,隻是在院子裡散步也不至於覺得悶。

收拾好需用的東西之後,眾人便去了彆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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