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最後施嫿還是出診了,不過林寒水實在不放心,讓來懸壺堂玩的許衛跟著去,許衛本就對行醫感興趣,聽了這事,高興得不行,拍著胸膛跟林寒水保證沒事,然後樂顛顛地替施嫿拎起藥箱,一路跟過去了。
請施嫿出診的是一家農戶,住在蘇陽城外,要走上五六裡路才能到,農戶的男主人原本赤著腳在地裡乾活,一時不防,一腳踩上了草叢中的釘耙,把腳掌給戳了個對穿,當場血流不止。
待到請施嫿來看時,已經過了兩天了,農人腳上的傷口還未愈合,皮肉翻卷,周圍泛著慘慘的白,像是血都要流儘了一般,上頭糊著黑灰,看上去簡直慘不忍睹。
原本興衝衝的許衛隻看了一眼,便立即彆過頭去,聲音有點震驚地對施嫿道:“嫿兒姐,這、這腳還能治麼?”
他不說還好,一說,那守著農人的妻子便抹起眼淚來,竹榻旁邊的兩個半大的小孩子也跟著一齊哭嚎起來,其情景之悲戚,不知情的人還以為這病人當場就去了。
施嫿立即細聲安撫了幾句,那婦人含著淚懇求道:“大夫求求你,可千萬要救救我男人啊……”
施嫿安慰道:“我一定儘力,這位大哥傷口上,是糊的草木灰麼?”
那婦人連聲答道:“是,是,原本血一直止不住,村頭的老二爺說燒些乾淨的草木灰能止血。”
施嫿點點頭,讓她燒些開水來,晾涼之後,將病人的傷口清洗了一番,又灑上了藥粉,仔細地包紮好,長舒了一口氣,對婦人叮囑道:“每日換兩次藥,等傷口結痂之後就差不多了,痂未硬之前不要穿鞋,不要下地走動。”
那婦人連連應是,施嫿又寫了一個方子,讓她照著抓藥來吃,婦人千恩萬謝地接了,待要付診金時,施嫿見她家裡實在不富裕,門窗和桌椅都像是壞了許多年的樣子,那兩個小孩兒原本哭嚎了一陣,現在已累得擠在榻上睡了,請施嫿來看診的那個大孩子正在照看他們。
施嫿隻收了一半診金,那婦人感激得滿眼含淚,一迭聲道謝,又叫那大孩子送他們回去,施嫿婉拒道:“天黑了,路不好走,彆叫小孩子忙了。”
推辭幾句,那婦人才作罷,一掃來時的愁雲慘淡,口中道著謝將施嫿兩人送到了村頭。
天色已經黑透了,許衛背著藥箱,跟在施嫿後麵,好奇道:“嫿兒姐,剛剛那人的傷,要幾天會好?”
施嫿一邊提著燈籠照路,一邊答道:“快則十數日,慢則一個多月,看病人如何養了。”
許衛嘀咕道:“我瞧著那人的腳腫得跟熊掌也似,還黑乎乎的,骨頭都快露出來了,嚇人得很,你見了不害怕麼?”
他的聲音聽起來還頗有餘悸的模樣,施嫿不由莞爾,淺笑道:“見多了就不害怕了,行醫治病就是這樣,還有更可怖的。”
許衛憋了一會,才呐呐道:“看起來當大夫也不容易啊。”
施嫿道:“各行有各行的難處,隻是有些事情外人看不到罷了。”
兩人說著話,一邊往蘇陽城的方向走去,等走了一半路程,許衛忽然道:“嫿兒姐,是不是有什麼東西跟著我們?”
聞言,施嫿下意識回頭看了看,果然有一道黑色的影子,矮矮的,擦過低伏的草葉,驚起一陣窸窣聲音,在寂靜的夜色中十分明顯。
許衛咽了咽口水,聲音有點乾澀:“是狼嗎?”
那黑影還在尾隨他們,施嫿腳步不停,口中低聲答道:“不是狼,有些像狗。”
她聲音一落,便聽見那黑影發出一聲:“汪!”
聲音短促,低沉而凶狠,聽在耳中頗具威脅之意,許衛反射性一把抓住施嫿的胳膊,想拉著她跑開。
結果還沒來得及動,被施嫿反手一把抓住,小聲警告道:“彆跑。”
許衛突然想起來,狗這種畜生發瘋的時候,你越跑它越追得凶。
於是兩人隻能在小徑上加快腳步,往前走去,而那狗似乎也發現了他們的意圖,一路緊追著不放,不是發出威脅的吠聲,仿佛隨時都要撲上來似的。
不多時,草葉的窸窣聲音漸漸大了起來,許衛低聲道:“嫿兒姐,它過來了。”
施嫿提著燈籠,頭也不回地道:“過橋。”
前麵是一座小橋,過了橋之後,沒多遠就是蘇陽城了,許衛稍微定了定神,就在他們要踏上木橋的時候,緊緊綴在身後的那條狗忽然發出一聲高吠:“汪汪!”
許衛一顆心幾乎要跳到喉嚨口了:“它來了!”
“走!”
施嫿一把抓住許衛,兩人拔腿就狂奔起來,木橋因此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仿佛下一刻就要崩塌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