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1 / 2)

第60章

號舍便是考試的所在,左右兩側皆是磚牆,離地一二尺之高,上下放置了兩塊木板,考試時,上層木板用以做桌案,下層木板以做凳椅,書寫試卷,待到晚上休息時,則將上層木板取下來,與下層木板並在一處,用作躺臥之床。

謝翎坐在裡麵,將筆墨紙硯都擺好,所有的考生都耐心等待著,每個號舍前都立著一個號軍,以作監督之用。

及至深夜時候,第一場題才出來,題寫在一張紙上,由各號軍分發下來,考生們見了那題目明細,便紛紛拿起筆來,準備答卷了。

謝翎微微抬眼,隻見昏黃的燈光映照在對麵的青牆上,題紙上黑色的字十分顯眼,第一場考四書經義,第一題取自《論語》:子謂顏淵曰,用之則行,舍之則藏,惟我與爾有是乎。

他頓了頓,將紙鋪好,並不急著答題,而是慢慢地磨起墨來,低垂著眼,仿佛是在沉思著什麼。

直到將那墨磨得發亮,謝翎這才停了手,目光落在空白的宣紙上,然後拿起筆來,蘸了濃黑的墨,開始書寫起來,一個個清瘦俊逸的字出現在紙上:聖人行藏之宜,俟能者而始徽示之也。蓋聖人之行藏,正不易規,自顏子幾之……

第一場考了三日,待到八月初十午時,考場開始放頭牌,已經交卷的考生們聚集於貢院大門前等候,不多時,差人來開了門,眾考生魚貫而出,謝翎也在這一撥人中,隨著人群往前走著,忽聞有人喊了一聲:“謝師弟!謝師弟!”

是楊曄的聲音,在嘈嘈人聲中傳來,引起不少人的注意,紛紛將目光投過來,謝翎被他這一喊,隻好往邊上站了站,停下來等待,果然楊曄努力分開了人群,朝他走過來,興衝衝道:“你也答完了?”

謝翎笑著點點頭,楊曄高興地一捶手心,問道:“覺得如何?”

謝翎想了想,隻是道:“還不錯,師兄呢?”

楊曄擺了擺手,滿不在意地道:“我寫是寫完了,至於能不能中,那就隻有天知道了。”

他咧嘴笑道:“儘人事,聽天命,人事我是儘了,回頭家去給老祖宗們燒幾柱香也就完事了。”

端的是一派豁達坦然的態度,令路過的考生們不由側目,謝翎見他這般,不由含笑道:“那就先預祝楊師兄,今科高中了。”

楊曄卻笑著擺手道:“我能不能中,尚不知道,但是以師弟的才學,今科必中!”

他這話不是沒有由頭的,便是來考之前,董夫子便說過,以謝翎的本事,若是不出岔子,十有八九榜上題名。

楊曄這話也算是又拿來打趣謝翎,說著玩笑的,哪知旁邊傳來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譏諷道:“頭場才放牌,就大言不慚今科必中,想來貢院是你們家開的?”

這是有人來抬杠了,楊曄此生最恨的便是故意與自己作對之人,晏商枝也就罷了,才學和腦子都勝他一籌,又是師兄輩分的,兩人每每交手楊曄都討不了好,還被擠兌得慘不忍睹,因為他之前誤會過晏商枝,心中有愧,是以才忍了下去,忍著忍著就習慣了,但是這並不代表著是個人都能來抬他楊敬止的杠!

楊曄頭也沒回,反口就是一句:“哪隻狗來我跟前吠了?”

那人聞言,頓時憋住了,實在是沒想到楊曄竟然出口如此粗俗無禮!一時間竟沒有來得及接話。

楊曄與謝翎轉頭看去,卻見那是一個青年書生模樣的人,十有八九也是剛剛交卷出來的考生,此時正漲紅了臉,滿眼怒火地瞪著楊曄,他身旁的人,倒是叫謝翎不動聲色地挑了一下眉頭。

楊曄也認出來了,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笑道:“原來是蘇公子家的狗沒有拴好,跑出來了啊。”

以狗比人,那考生被氣個半死,張口欲罵:“你——”

他還沒說完,便被蘇晗拉了一下,道:“楊師弟,你方才這話說得太過了些,豐才兄也是無意之說,何以如此口出惡言?”

楊曄冷笑一聲,並不正眼看他,隻用晏商枝尋常最氣人的那種看法,斜斜睨了一眼,道:“他既是無意之說,我也是無意之說,我與我師弟說話,他來插哪門子的嘴?”

他說著,又不客氣地道:“還有,我的老師隻收了四個學生,上有兩位師兄,大師兄錢敏行,二師兄晏明修,下有一位師弟謝翎,何曾又多了一個什麼師兄出來?”

蘇晗臉一僵,楊曄哼笑一聲,道:“冒認老師這種事情,蘇公子就不要再做了,免得被當麵拆穿,臉上不好看。”

他說著,便對謝翎道:“師弟,我們走了,等兩位師兄出來,咱們就上秋珍樓吃飯去。”

聞言,蘇晗的眼睛就下意識移到謝翎身上,兩人四目相對,謝翎不避不讓,就這麼看著他,眼底的神色十分冷淡,就像是看到一個初次見麵的人一般。

然而不知道為什麼,蘇晗看著那雙眼睛,總覺得隱約有些不安,到底哪裡不安,他卻又說不上來,直到那兩人走遠了,他還怔在原地,仔細地思索著,謝翎,這個名字,仿佛是在哪裡聽過。

但是在哪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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