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果然,第二日一早,崔娘子又來了,隻是這回她再提說媒的事情時,被施嫿婉拒了:“多謝嬸娘費心,隻是家弟年紀太小,尚未立業,我若成了親,他便無力支撐了,我的親事還是等一等再說,讓嬸娘白跑一趟了。”
那崔娘子張了張口,還想再勸,施嫿笑笑,道:“天色不早了,我還得趁早去醫館坐診,就不好留嬸娘了,希望嬸娘萬勿見怪。”
她說得輕輕柔柔,在情在理,崔娘子苦口婆心道:“姑娘也到年紀了,自己的事,也要早早上心才是啊。”
施嫿頷首表示知道,又道了謝,那崔娘子無法,隻能悻悻然離開了,施嫿送她到院門口,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口,這才回過身來,卻見謝翎正站在閣樓的窗前,她略微偏頭,彆開目光,然後將院門合上,轉身進了屋子。
時間轉眼便走到九月,鄉試發榜的時間終於要到了,九月初九一早,許多士子們從四麵八方趕來蘇陽城,等著看榜。
發榜日子大多選擇在寅、辰兩天,以寅屬龍,辰屬虎,取“龍虎榜”之意,又因正值桂花飄香的季節,所有又有“桂榜”之稱。
發榜的前一日晚上,正副主考官以及同考官都聚集在公堂,桌案上擺放著一摞朱卷,還有調過來查閱的原卷,比對一番,確認無誤之後,就要開始填榜了。
填榜是從最後一名開始填起,一書吏大聲唱中榜者的名字,一書吏填榜,正主考官嚴衝將三份朱卷放在正中,道:“經本官與張大人商榷,多次複審,已確認此人為本次鄉試的解元。”
那劉姓房官瞄著看了一眼,麵上浮現出些許抑製不住的喜色來,最上麵那一張試卷,果然是他當初極力推薦的那一份!他推出了一個解元!
張姓副主考官點點頭,表示無異議,嚴衝便擺擺手,道:“拆封。”
旁邊立即有人遞了小刀上來,嚴衝接了,把那墨卷上的彌封小心拆了下來,卻見下麵端端正正寫了一個名字:謝翎。
嚴衝眉頭一挑,他對這名字有些熟悉,一時卻想不起來,正在這時,旁邊傳來一個驚訝的聲音:“竟然是他!”
“嗯?”嚴衝轉眼去看那說話之人,卻是一個同考官。
那人見了,連忙告罪,嚴衝擺了擺手,好奇道:“你認得此人?”
那同考官拱手答道:“是,下官乃是蘇陽知縣,當初主持縣試時,謝翎便是案首,是以對他有些熟悉。”
嚴衝道:“能寫出此等文章的人,倒也難怪。”
那蘇陽知縣又道:“若是縣試案首也還罷了,大人有所不知,此人後來參加府試與院試,也都是案首,且在一年之內考過的。”
這下嚴衝確確實實被驚到了:“小三元?”
旁邊的幾位同考官也竊竊私語起來,蘇陽知縣道:“正是,不止如此,他通過童試時,年僅十三歲。”
眾人都抽了一口氣,驚歎聲四起,嚴衝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恍然道:“我想起來了,我見過此人,當時還問了他幾句,他十三歲就中了秀才,如今將將十六歲就能做出這等文章,真乃神童啊。”
他拈著胡須,又盯著謝翎的墨卷看了看,問那蘇陽知縣道:“你可知他師從何人?”
蘇陽知縣恭敬答道:“下官也問過他,他乃是董仲成先生的學生。”
這下所有人都愣住了,嚴衝反應過來,看向蘇陽知縣激動道:“你說仲成先生?他在蘇陽城裡?”
驚訝之意溢於言表,蘇陽知縣連忙道:“是,下官還曾經去拜訪過他老人家。”
嚴衝摸了摸胡子,道:“難怪了……原來是仲成先生的學生。”
這時,旁邊的張姓副主考官問道:“嚴大人,這榜還填麼?”
嚴衝回過神來,道:“填,怎麼不填?”
張姓副主考官猶疑:“還填此人?”
嚴衝看了他一眼,眼神銳利,語氣淡淡道:“張大人此話何解?解元我們早先便是商定好了,這才拆的彌封,朝廷有規製,怎麼事到臨頭還能改?”
聞言,那張姓副主考官連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此人年紀才十六歲,如此年輕的解元,恐不能服眾……”
嚴衝不鹹不淡地道:“那我們批閱試卷時,是拆了彌封閱的嗎?朝廷也沒有規定,十六歲不能做解元,你我是看重文章才取了此人,彆說十六歲,便是三歲小兒,如今也要取了,否則視朝廷規製為何物?”
那張姓副主考官不說話了,嚴衝揮了揮手,便有人開始唱名,從第五名開始唱:“趙文歡。”
鄉試前五名還有個名頭,叫做五魁首,此時已是夜深了,每唱一個名字,便有人捧出來一對紅燭來,放在選出了該“魁首”的房官案前,以示榮譽。
劉姓房官坐在最後一張書案旁,麵上帶著笑意,聽著那書吏高唱道:“解元,謝翎。”
立即有人捧了一對紅燭,向劉姓房官恭賀道:“劉大人,恭喜啊!得了一位好門生!”
劉姓房官樂嗬嗬的,滿臉皺紋都笑出了褶子,道:“同喜,同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