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番慘烈的搏殺,承澤門的戰鬥平息下來。
拓跋儀坐在城門附近的一處石台上,慘烈的戰鬥使他的體力受到嚴重消耗,他那深邃而又嚴酷的眼神中閃出一絲憂鬱。寒山人並非嗜血的狂徒,他們往往對英勇的敵人懷有敬意,而西涼人顯然值得獲得尊敬。就在離他不遠的地方,寒山的士兵們正在緊張的清理成堆的屍骸。
一陣沉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拓跋儀並未抬頭,他覺得太累了,他的目光投向不遠處的一個蟻巢,那裡有一大群螞蟻正在搬家。
一雙精美的長筒龍紋戰靴很快進入了他的視野,拓跋儀這才緩緩的抬起頭來。
“寒山明義王拓跋儀,”大將慕容駿馳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俯看著拓跋儀,表情十分凝重。“已經結束了,幸運的是我們都還活著。”
拓跋儀和慕容駿馳威嚴的目光對視了片刻,又重新低下頭凝視著那個蟻巢。同時用一種及其渾厚的聲音說道:“生命如同螻蟻,過了今天,不知明日又當如何。”
慕容駿馳的表情發生了微妙的變化,看起來有些思慮重重,俊雅的濃眉微蹙著。“我父親被寒山人殺死於巨流河畔的長樂灘,我的家鄉曾經被寒山人的鐵蹄殘酷蹂躪。你我本該勢同水火,可如今卻在並肩戰鬥,世事之無常真令人不勝唏噓!”
拓跋儀重又抬起頭,看著慕容駿馳,但卻以沉默回應。
“但有一件事情我不得不提及,雖然在此時此地,顯得有些不合時宜。”慕容駿馳停頓了一下,似又麵帶悲戚之色。“十三年前,你是否曾經跟隨拓跋景穆突破拒門關南下,並且攻下了淩雪城?”
拓跋儀的表情變得極其冷峻,他的目光更加憂鬱,十三年前的往事湧上心頭。
那是一個凜冬的黃昏,刺骨的寒風呼嘯著穿過清州廣袤的雪野,枯木在如血的殘陽中成為猙獰的黑色剪影,寒鴉淒厲的叫聲回蕩在那個死寂的城市,街道上、院落裡、枯林中到處都是血淋淋的頭顱……
“整整一萬人,全是無辜的百姓。”慕容駿馳的臉由於憤怒而變得嚴峻。
慕容駿馳的的話打斷了拓跋儀的回憶,他馬上做出了回應:“我以長明山懸冰崖上的先祖聖靈的名義發誓,我,明義王拓跋儀,從未在淩雪城殺死過任何一個手無寸鐵的人!”拓跋儀變得情緒激動,“我當時隻是路過那裡,不想卻看到了那悲慘的一幕。”
“慕容將軍,”一個柔美的女人的聲音從慕容駿馳的身後傳來,“你可以不相信我們,但你不能懷疑我們在先祖聖靈麵前的誓言,真正的寒山人是不會對先祖聖靈有絲毫不敬的。”
“拓跋夫人,”慕容駿馳轉臉看著是雲亦月,“我可以相信你們,但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件事情本身,即明義王拓跋儀曾經到過那裡。”
“慕容將軍,你是如何知道這件事的,當年你還是個孩子。”是雲亦月走到了慕容駿馳的身邊,用一種含蓄深婉的眼神靜靜的看著慕容駿馳俊美儒雅的臉。“要知道,當年的明義王是秘密潛入清州的,連寒山人也沒幾個知情的。”
“淩雪屠城過去多年以後,我在整理家父遺物時,無意間發現了他寫給當時的清州節度使林征銘的一封信,那封信揭示了他所掌握的當時在淩雪城的所有敵方將領的名字,其中就包括明義王拓跋儀。並指出是由於在淩雪城郊外的一場小規模遭遇戰之後,檢視敵方士兵的屍體時發現了寒山明義王的徽記,才了解到你丈夫的行蹤。但家父寫完這封信後還沒來得及發出,就匆匆忙忙奔赴了長樂灘……所有的知情人都沒能在那場血戰中幸存,此事就此石沉大海,再也沒人提及。”
拓跋儀忽然麵無表情的回應道:“你為何要在此時揭開這些陳年往事?”
“不要誤會,拓跋將軍,”慕容駿馳肅然說道:“我彆無它意,隻是想告訴你,這件事情一定不能讓我們三個之外的任何人知曉,否則會在將來的某一天給司徒將軍和你本人帶來嚴重的傷害。這悠悠的過往,不堪回首,你的行跡必須被深深的埋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