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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你好, 伯爵。”來人是位身穿淺色西裝的銀發男子,頭發微卷,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

D伯爵眼神帶著一絲訝異,“歡迎光臨, 皇太子殿下。”

皇太子是名演員, 全名叫羅賓·亨德裡克斯, 十年前的出道作飾演外星人的皇太子一炮而紅, 這一角色如同是為他量身打造般受到當時全美的熱烈追捧, 以致於到現在都讓人記憶深刻。

“彆這樣叫嘛,連伯爵你也這樣稱呼我。”羅賓意外地笑得有些靦腆。

“失禮了,情不自禁就叫出了口。”D伯爵側過身示意羅賓進入店內,“今天也是來買飼料的嗎?”

“不是,來看看有沒有什麼稀有品種,想再養一隻。”羅賓熟練地走到放置爬行類動物展示區域,隔著玻璃挑選了起來。

“我記得您和您夫人約定好不再增加寵物數量了, 不是嗎?”

羅賓前前後後在D伯爵店裡購買了二十多種爬行動物,這是D伯爵難得見到的一位非常熱衷於飼養冷血動物的好顧客, 並且對方十分愛護善待它們就如同對待自己的家人一般, 因此他才會放心地把店裡的寵物售賣給羅賓, 不過比起能遇到好主人的寵物,羅賓自己的現實生活卻過得不是很如意。

羅兵聞言,有些沉默地轉過頭看了D伯爵一眼,接著露出了一個苦笑, “啊啊那位皇太子妃殿下, 離開了呢。”

“因為看到我把寵物的飼料放進冰箱裡跟我大吵了一架, 不過主要還是我太沒用了吧,自從拍了那部電影之後就接不到什麼好角色, 整天在家無所事事,所以她才會忍受不了,說讓我跟這些蜥蜴和蛇之類的結婚的話。”

“殿下”D伯爵的目光略微有些同情。

但羅賓好像看得很開,臉上露出了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那笑容純潔地如同長不大的小孩子一樣,“但是這樣一來,無論是起居室還是臥室,我都能隨意地養寵物了!”

眼睛一瞥,餘光中看到了沙發上正躺著一隻黑色的生物,羅賓好奇地走近一看,原來是隻黑貓,不過——

“好漂亮的黑貓,之前從來沒見過呢,是伯爵新購買的品種嗎?”沙發上的黑貓毛色光滑油亮,四肢修長有力,一對罕見的紅色眼瞳如同紅寶石一樣晶瑩剔透,爪子縮回藏在肉墊之中,隻是懶懶地臥在沙發上對他的靠近表現得十分平靜,讓羅賓忍不住想要伸手撫摸。

然而在D伯爵眼中,卻是羅賓伸手欲想撫摸沙發上男人那頭黑亮的長發,頓時有些詫異地想要阻止,但下一秒便又放下心來了,因為弦英秀樹也抬手抵住了羅賓的動作。

不過羅賓好像誤會了什麼。

“啊是想跟我玩耍嗎?”看著抵在手心上的軟軟還帶著冰涼觸感的肉墊,羅賓笑著握住了它,輕輕晃了晃,接著還是放開了,對黑貓露出一個有些歉疚的微笑,“我隻想飼養那種皮膚冰冰涼涼的寵物哦,貓咪的話跟家裡的那些寵物有些不好一起飼養,有點可惜呢。”

在他看來,既然養不了對方,那就不要隨意逗弄,這是他多年來飼養寵物一貫秉持的原則。

看得出來這位皇太子是真心喜愛著這些寵物,D伯爵的目光微微柔和了下來,他深深看了一眼羅賓,唇角輕輕上揚,心裡做出了某種決定。

“既然如此,那我就把前幾天剛進的珍品轉讓給你吧。”D伯爵走到櫃子旁拿起了一個精致的香爐,在羅賓疑惑的目光下伸手示意隨他進入內部一觀。

“這邊請”

看著兩人的身影消失在黑暗的入口裡,弦英秀樹懶懶地閉上了眼睛。

“吱吱——”小Q飛到弦英秀樹肩膀上。

“是絕望”弦英秀樹睜開眼,眼底複雜的情緒一閃而過,“像一隻困獸般,他的眼底充滿了絕望真是讓人感到幾分熟悉。”因為自己曾經就有過那種眼神。

嘶嘶——

類似蛇信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一條通體白玉約一米長的小蛇,在弦英秀樹有些古怪的眼神下順著沙發腿蜿蜒地爬了上來,弦英秀樹不自在地坐直了身體,看著小白蛇化成一個白色短發、四肢纖細妖嬈的蛇係少年。

“伊恩大人,晚上好啊~我叫阿儘。”趴窩在沙發上的白發少年笑眯眯地對男人揮了揮手。

弦英秀樹的眼神微微閃爍,朝阿儘點點頭,隻是對比店裡其他動物,態度微不可見地冷淡了一些。之前有說過,蛇是他比較討厭的生物之一,但這個世界有些不同,可以擬人化的動物降低了這份不喜。

不過少年敏銳地感覺到了什麼,倒不是很在意地笑了笑,有些慵懶地看著羅賓離開的方向,“那個男人身上有一股令我們感到非常舒服的氣息呢,我跟阿曜打賭美社莎姐姐最後會不會選擇他,所以出來看看。”

“其實我也挺想讓他當我的飼主的。”

“是嗎?”弦英秀樹瞥了少年一眼,唇角微勾,“其實我倒覺得他不是個適合當飼主的人至少現在不是。”

“哦?”阿儘不解地看向弦英秀樹。

但弦英秀樹隻是微微搖了搖頭。

很快D伯爵他們兩人就出來了,羅賓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個精致的銀色盒子,臉上滿是喜悅珍視,恐怕這次購買到非常心儀的寵物了。

“啊看來打賭輸了呢。”阿儘有些失望地吐了吐舌。

不過D伯爵為羅賓點燃的香薰作用還未消散,羅賓一出大廳便立馬見到了沙發上弦英秀樹和阿儘的人類姿態,頓時有些驚訝地看了D伯爵一眼,好似明白了什麼又看向D伯爵手裡的香爐,“這個香”

“噓——”D伯爵把食指放在唇邊笑得一臉神秘,“這裡是寵物店,不賣動物以外的東西哦,您今天在本店裡購買的是一隻品種珍貴的蜥蜴,契約上的內容請好好遵守。”

“啊我明白。”羅賓微微一愣,看了看坐在沙發上的人,又低頭看向手中裝著蜥蜴的盒子,臉上緩緩露出一個微笑,“謝謝你,伯爵。”

“您客氣了,是她自己選中了你,畢竟本店做的是‘愛’與‘夢想’的生意嘛那麼就請您好好對待她,祝你們永遠幸福。”

D伯爵雙手攏在袖口裡,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目送羅賓走出寵物店,就像目送每一個因為迷茫和欲望走近這個寵物店的客人,畢竟在這個世界上,人性和欲望一直以來都是亙古不變的話題。

“希望我的舉動能帶來好的結局。”D伯爵關上門,輕聲說道。

“這樣真的好嗎?那個男人的狀態你應該看得出來。”弦英秀樹淡然道。

D伯爵走到沙發上坐了下來,重新沏了一壺茶,臉上露出頗有深意的微笑,“我知道,不過命運無法改變,我隻能為人類與動物們提供最佳的相逢而已。”至於之後會發生什麼事情,那就與他沒有任何關係了。

人類與動物若能根據契約和平相處,那寵物店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因為就算是他擬定再簡單的契約,也很少有人能遵守到底,說到底還是人類這種充斥的各種欲望的生物太令人琢磨不透。

穿著祥雲圖案旗袍的妖豔男人悠哉地端起青瓷茶具,低頭抿了一口,眼底晦暗不清,那是一種不帶半分感情的眼神

今天是中秋節,中國陰曆的八月十五。

這天D伯爵難得早早就起床,但沒有開門營業,而是為了準備今晚賞月的各種必備材料和吃食帶著小Q小胖和阿徹出門了,知道今天的日子對D伯爵而言有特殊,店裡的動物們也開始活躍了起來。

等弦英秀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正值平日下午茶時間,難得放假的雷歐也在店裡一邊嫌棄地喝著齁甜的飲品,一邊跟D伯爵吵了起來,圍觀的動物們見怪不怪,甚至還有幾分興致勃勃。

“伊恩大人!”見到弦英秀樹,圍觀的動物紛紛圍向他。

弦英秀樹溫和一笑,抱起一直在扒拉他褲腿的布偶貓往沙發坐下。今天他勉強把長至大腿的頭發束起,穿著灰黑色襯衫外搭一件淺色小馬甲,褲子是同一色係的,簡單的裝扮讓他看起來格外精神,這是他在自己早已過時的衣櫃裡能找出的最簡單的衣服了。

“啊是你!之前那個留著長頭發的奇怪男人!”雷歐指著弦英秀樹喊道。

弦英秀樹抬眸看向他,隻是露出了一個淡淡的微笑,點了點頭,“你好雷歐,你可以叫我伊恩。”

雷歐看著男人蒼白得不似人類的膚色,有些好奇發問:“你看起來真不健康真的不是生病了嗎?而且長得好像混血的,你跟伯爵是什麼關係?前陣子怎麼都不見你在店裡?”

像審犯人的語氣讓弦英秀樹有些奇怪地看了雷歐一眼,但他隻是低頭為懷裡的貓咪順毛,淡笑不語。他們也沒那麼熟吧,這人情商真有夠低的。小胖蹭坐到弦英秀樹身旁,對他偷偷道:“伊恩你彆理他,雷歐他是個笨蛋。”

弦英秀樹也同樣低聲對她道:“我知道。”

“閉嘴吧你,問題那麼多,甜點都堵不住你的嘴。”D伯爵一臉沒好氣地把切好的蛋糕塞進雷歐手中,對某個總是來蹭吃蹭喝的人十分不耐。

“我不要這個,甜死了!也就你喜歡吃這麼甜的東西,不會膩嗎?”

D伯爵聞言腦門蹦出了一道青筋,投向金發男人的眼神冷颼颼的,“真是沒品的男人,怪不得老是被人甩。”

雷歐頓時漲紅了臉,無力反駁的樣子看起來有幾分滑稽,因為他真的一直在找對象,而且也一直被甩,所以隻能惡狠狠地咬了一口甜膩膩的蛋糕出氣。

“既然你今天沒什麼事,那吃完後請刑警先生幫幫忙把廚房裡的食物和桌子搬到二樓的樓閣中吧。”D伯爵無視某個人不情願的言語,變臉般轉向弦英秀樹時臉上已經如麵春風,“伊恩大人,今天是個重要的日子呢,我還為您準備了一些特殊的禮物。”

“哦?今天是什麼日子?”弦英秀樹疑惑道。

D伯爵笑著解釋道:“是中秋節,今天是中國的陰曆八月十五呢,中國將陰曆的八月稱為‘仲秋’,而八月十五又在‘仲秋’之中,所以稱‘中秋’,我們有著供奉秋天的花草和水果點心,然後觀賞滿月的習俗,也算是寄托著人們闔家團圓的美好願望。”

“真是無聊——月亮什麼的,什麼時候看都一樣的吧,滿月有什麼好看的。”雷歐撇了撇嘴,低頭點了一支煙。

D伯爵轉頭怒視煞風景的某人。

“八月十五啊‘十五夜’嗎?”弦英秀樹撫摸著貓咪的動作慢慢停了下來,仿佛想起了什麼抬手輕輕觸碰了一下耳邊的紫羅蘭耳墜。

“我為您訂做的一套中式服裝今天早上已經收到成品了,大人我們去試試好嗎?”D伯爵雙手緊握放在胸前,滿眼期待地望著男人。

弦英秀樹回過神,在D伯爵滿懷期待的眼神下根本說不出拒絕的話,隻好無奈一笑朝他點點頭。

D伯爵眼睛猛地一亮,握住弦英秀樹的手腕雀躍地帶著他到換衣服的房間裡去,隻留沙發上眼神古怪地望著兩人離去身影的雷歐。

“搞什麼鬼啊”

第67章

這是一套梅花圖案的斜襟長袍小馬褂, 長袍是白色的,采用的是優質的絲綢麵料,光滑而柔軟,穿在身上極為舒適。斜襟設計獨特, 以細致的線條和扣子裝飾, 而領子是傳統的立領設計, 高度適中, 既展現出穿著者的脖頸線條, 又不會過於緊繃。寬鬆的袖口呈現出優雅的波浪形狀,行走間猶如梅花飄落,詩意盎然。

小馬褂則是這套服飾的點睛之筆。馬褂采用同樣的紅色絲綢麵料,與長袍形成完美的搭配。其設計簡潔而精致,前襟和袖口都鑲有細膩的暗金色邊飾,既增加了華麗感,又與紅色形成鮮明對比。剪裁方麵非常合身, 凸顯出穿著者的身材線條,同時又保留了足夠的活動空間。

D伯爵看著眼前的男人暗地裡滿意地點點頭, 眼眸裡閃著愉悅的光芒。果然, 他的感覺不會出錯, 血族大人真的很適合穿這種傳統服飾呢。

整套服飾的設計充滿了中國古典韻味,其色彩、款式和細節的處理都體現了傳統與現代的完美結合。穿這套梅花斜襟小馬褂的男人,仿佛融入了梅花的優雅與清冷,給人一種獨特的魅力與氣質。

弦英秀樹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對上D伯爵的目光微微一笑, 不過頭發束起來搭配這身衣服有點不太般配, 便解下了頭上的發繩讓滿頭長發溫順地披散在背後,這下看上去更增添了幾分溫潤儒雅。

“這樣是否能達到伯爵想要的效果?”弦英秀樹用手指理了一下頭發, 眼神帶上幾分戲謔。

“完美,太完美了”D伯爵不禁感歎道,“很少有西方人能夠駕馭得了中國的傳統服飾呢。”

弦英秀樹輕輕一笑,低聲道:“伯爵的審美才是常人難以企及。”

“呼——怎麼這麼多東西啊!”雷歐吐槽道,眼前的精致的小桌上擺放了各種點心和水果,不僅如此還有許多他見都沒見過的奇特鮮花。

扒拉了兩下後便不感興趣地下樓了,還沒到大廳,遠遠便看到換完唐裝的長發男人跟D伯爵從房間裡走了出來,頓時被驚豔地微微睜大雙眼。

“你怎麼像個女人一樣。”雷歐上下打量著弦英秀樹,默默憋出了這麼一句話。

砰——

“嗷啊!你乾嘛?!”

D伯爵緊了緊自己的拳頭,滿臉冷漠,“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很快,夜幕降臨。

仿佛為了不辜負D伯爵今天這番準備,今晚的月亮又圓又亮,皎潔的月光灑在桌上嬌豔欲滴的鮮花上,像是給它披上了一層銀色的紗裳。二樓的樓閣空間很大,店裡的寵物們在空地上開心地打鬨著,氣氛歡快活躍。

“總算把準備工作提前做好了!”D伯爵滿意地看著滿桌美味又精致的點心,瞥見雷歐的動作,不滿道:“你怎麼還帶酒過來了?哪有賞月的時候喝紅酒的。”

“又不是給你喝的!而且既然現在是在美國過中秋,那喝一下紅酒也算是入鄉隨俗吧?”雷歐寶貝地掏出自己珍藏已久的兩瓶紅酒,對D伯爵翻了個白眼。

“哎,真是的為什麼你偏偏今天不值班呢?”

雷歐沒有理會D伯爵的吐槽,興奮地打開瓶塞給自己先倒了滿滿一杯,牛飲一樣大喝了一口,“好喝!”接著往另一個杯子倒入三分之一,遞到弦英秀樹麵前,臉上揚起一個帥氣的笑容,“喝喝看?你應該會喝酒吧。”

“當然。”弦英秀樹唇角微勾,接過了紅酒。猛然想起來自己現在是隻吸血鬼,有些遲疑了起來,倒是不知以吸血鬼的身體品嘗起來究竟是何種滋味。

“伊恩大人,您的味覺真的可以喝嗎?”D伯爵滿臉懷疑地小聲道。

杯子裡散發著濃厚的酒香,混合著果香和橡木桶的芬芳,挑逗著他的好奇心。弦英秀樹輕輕地傾斜酒杯,杯裡的紅酒在燈光下閃爍著寶石般的光澤,誘人而神秘,於是試著將那濃鬱的紅色液體湊到唇邊抿了一口。

下一秒,弦英秀樹整個人如遭雷劈般僵住了,總是淡淡的臉上罕見出現了一道裂紋,弦英秀樹放下手中的紅酒,皺著眉頭忍著嘔吐感把口中的酒水強咽了下去。

“咳咳咳”弦英秀樹捂著嘴連連咳嗽了起來。

從未見過弦英秀樹如此失態的一麵,這可嚇到了在場的人,D伯爵連忙靠近用手拍著男人的後背,豔麗的眉梢微蹙,“伊恩大人,您沒事吧?”

“吱!吱!”小Q也飛了過來。

“不,不是說會喝酒嗎?”雷歐撓了撓後腦勺,有些納悶。

“我沒事”弦英秀樹朝D伯爵安撫地笑笑,“果然不太行呢,喝起來就像灰塵拌著水混合在一起一樣。”

D伯爵聞言目光立馬帶上了一絲同情,順便遞上一杯清水,“那還真是糟糕的口感”

“喂喂——是你味覺壞了還是我壞了,這是酒怎麼可能是灰塵和水攪拌在一起的味道啊?”

弦英秀樹朝雷歐溫柔笑道:“不關你的事,是我自己的問題。”

男人這麼快速溫和地承認是自己的問題的樣子讓雷歐頓時噎住了,心裡對他升起了幾分好感,於是朝D伯爵感歎:“難得你的店裡有正常人存在。”

D伯爵回以一個怒視。

叮鈴鈴——

手機呼叫聲突然響了起來,雷歐一愣,從口袋了拿出了一個按鍵手機。

“雷歐!在3號街的雜貨店有男人亂槍射擊並據守在那裡,你馬上前往現場!”揚聲器裡傳出了一道嚴肅的中年男人聲音。

“了解!”雷歐抱歉地看向兩人,“有工作,我得先走了。果然我還是很討厭滿月之夜,總沒有什麼好事發生。”

看著刑警著急離去的身影,D伯爵捧著茶杯微微一歎,“刑警先生還真是忙綠啊不過月亮的話,在哪裡都能看見的。”

“對了,差點忘了最重要的事。”D伯爵仿佛突然想起什麼事情,放下了茶杯,對弦英秀樹笑道:“伊恩大人,我還特彆為您準備了特彆的禮物哦,我下樓一趟,去去就回~”

弦英秀樹垂眸看著坐在桌上啃點心的小Q,突然低低一笑,這笑聲帶著一種難以琢磨的玩味,“這般費儘心思的伯爵,倒令人覺得十分可愛”

小Q豎起耳朵,豆豆眼對上男人的目光,抱著點心的爪子微不可覺地停頓,男人那宛若洞察一切的眼神危險晦暗,足以讓見者心驚。

D伯爵很快便捧著一個白色的盒子上來了,密閉狀態看不出裡麵到底裝的什麼,不過外身漸漸滲出一層薄薄的水霧,應該是冷藏存放的。D伯爵也沒賣關子,直接放在前麵的桌子上輕輕打開,一陣淡淡的誘人香氣從盒子裡麵散發了出來,弦英秀樹瞳孔微縮——是熟悉的、屬於D伯爵身上的血的味道!

隻見盒子裡麵擺放著一個淡紅色的蛋糕,這個蛋糕外表十分精致,周圍的裱花是幾朵生動綻放的紅色薔薇花,頂部是一朵更大的薔薇,鮮豔得如同飲過血液般熱烈綻放。

但想到上麵散發著的是屬於D伯爵血液的味道,弦英秀樹的眼神也不得不帶上幾分錯愕,“這是什麼?”

“這是用我的血液作為原材料做的蛋糕哦,因為您品嘗不出普通蛋糕的味道,所以我就想著或許可以用我的血來代替某種材料,這樣您吃起來就能品嘗出甜美的味道了。”D伯爵慢條斯理地切了一塊,遞給男人,眼眸彎彎地笑得十分溫柔,“要把它像普通蛋糕那樣定型可費了我不少功夫,您嘗嘗看,有哪些不好的地方我下次也可以改進一下。”

弦英秀樹接過血糕,沉默片刻後定定地看向D伯爵,雖然知道這位美麗的男子如他祖父那般,對他所做的種種都是抱有某種目的,但內心還是不可避免的產生波瀾。成為吸血鬼並不好受,不僅要忍受如同屍體般停止生長的冰冷軀體、味蕾的消失、身體上的困倦,更甚者還被陽光排斥在外,需要忍受陰冷孤寂的漫長歲月,這種宛若被整個世界邊緣化的格格不入之感是致使吸血鬼整個種族如今數量稀少的重要原因。

D伯爵這般心細如發的人必然得以窺見吸血鬼麵對的種種困擾,但他沒有意料到他會選擇從這麼一件小事入手。

原本暗紅色的眼眸現在已經溢出鮮紅色的盈光,弦英秀樹對上D伯爵那如同計謀得逞的狡黠微笑,想了想便把血糕放在一邊,輕輕捋起他左手的袖子,同樣的位置再次添加了新鮮的傷痕,不過這次被D伯爵上了某種藥物掩蓋了血液的氣味。

弦英秀樹的眼神沉了沉,似無奈似歎息般輕聲道:“你還想著有下次?”

接著,把手環住D伯爵纖細的腰肢,稍微一用力,D伯爵整個人便不受控製地倒進長發男人冰冷的懷抱裡。

意料之外的發展令D伯爵有些愕然地瞪大了眼眸,愣愣地看著上方的男人,“您”

弦英秀樹掐住D伯爵白淨的下巴,兩張同樣美麗的臉湊得很近,兩鬢的發絲垂落輕觸著D伯爵的臉頰,傳來一絲癢意。長發男人唇角微勾,聲音低緩帶有磁性:“你這般大費周章,倒不如讓我生啃了你來得直接,也不枉我每天的苦苦忍耐。”

說完,便解開了D伯爵的扣子,唇邊伸出兩顆鋒利森白的尖牙,對準白皙脖頸上的動脈猛地刺入。

“等等唔”店裡的動物們還在。本想這麼說的D伯爵慢慢地便再也說不出了。

一種陌生的感覺開始騰升,腎上腺素飆升產生的快感令他克製不住的戰栗起來,熱意順著心臟深處蔓延到脖頸和臉頰,把瓷白的肌膚燒成粉色。

這時候D伯爵還能清楚的認識到自己身體所發生的變化,然而就像是大海退潮後席卷而至的海嘯一般,所有的血液轟然衝進了大腦,不給他任何思考的時間。心臟劇烈的跳動如鼓點般敲著耳膜,愉悅感像是一道道細密的電流般竄上脊背,攀爬至肩頸指尖,帶來陣陣酥麻感。

這種陌生的感覺令他感到惶恐,又產生了幾分新奇。慢慢地,D伯爵纖細的雙手環住了長發男人的後背,情不自禁地微微仰起頭,閉上了有些迷亂的異眸。

桌上的小Q隻是靜靜地看著兩人,黑豆豆的眼珠子好像閃過不知名的情緒。

隻是帶著懲罰心思的弦英秀樹並沒有吸多少血液,察覺到懷裡的人身子漸軟便收回了尖牙,溫柔地用唇舌替他舔舐脖頸上的傷口和溢出的血液,很快便恢複成潔白的肌膚。

弦英秀樹抬起頭,見D伯爵無力地癱在他懷裡的模樣輕輕一笑,輕柔地替他抹去眼尾上的生理性淚水,然後湊近他的耳邊緩緩道:“多謝款待。”

緩著氣息的D伯爵身體一恢複幾分力氣就立馬坐起身,遠離了男人的懷抱。臉上仍帶著幾分薄紅的他輕瞥了長發男人一眼,又仿佛被燙到了般猛地把頭轉向另一邊,又對上了動物們互相給對方捂眼又露出指縫的眼睛,不禁有些啞然無語。

“你們”

心煩意亂的他拿起桌上那杯被抿了一口的紅酒當茶水一飲而儘,品嘗到醇厚的酒味和溫潤如絲絨般的口感,他才反應過來自己拿錯了杯子,不過——這酒倒是意外的有些好喝。

血糕意外的味道很不錯,隻有淡淡甜美的血液味道。弦英秀樹一邊拿起餐具慢慢品嘗了起來,一邊眼帶笑意地看著D伯爵難得有些窘迫的模樣。不過慢慢地,就發現D伯爵的眼神漸漸渙散了起來。

弦英秀樹連忙放下血糕,起身扶住D伯爵,低頭端詳,“一杯紅酒,就喝醉了?”

D伯爵隻是眼神朦朧地看了弦英秀樹一眼,便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弦英秀樹皺了皺眉,心裡輕輕一歎,或許D伯爵今天確實累到了。想了想便把D伯爵橫抱了起來,送他回房休息。

在小Q的指引下,給D伯爵換成睡衣後把人平放在床上。

床上的人睡得十分安穩,隻是臉頰還有些薄紅未能散去,弦英秀樹垂眸看了片刻便替他壓好被角打算離開。不料,轉身的時候頭發傳來一陣輕扯感,是D伯爵握住了他一縷黑發。

弦英秀樹意外地揚眉,輕輕把頭發從那白淨的手中扯出,再把手放回被子裡。隻是這次走之前,俯身在熟睡的人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吻。

“晚安,伯爵”

啪嗒——

屋裡重新陷入一片黑暗,唯有窗台反射著銀輝。月光如水,靜謐而皎潔,卻平靜不了床上本該睡熟的人的心緒。

D伯爵睜開雙眼注視著黑暗的天花板,眼神並未全然醉去,他輕輕眨了眨眼,側過身把臉埋進了鬆軟的棉被裡。

不知過了多久,黑暗的房間內響起一道悶悶的聲音。

“大人真是的”

第68章

“澤維爾, 你回來啦!”

澤維爾收起雨傘,朝經常替母親換藥的中年女護士點點頭,“我媽媽還好嗎?”

“切爾曼夫人這幾天情況都有所好轉,不出意料的話這幾天就可以辦理出院手續了, 你快去看看吧, 看到你回來她應該會很高興的。”

澤維爾嗯了一聲, 淺淺笑道:“謝謝你。”

順著走廊向母親病房所在位置走去, 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撲鼻而來, 澤維爾走到門口,心裡卻有些緊張,低著頭深吸了一口氣,推開門進去。

切爾曼夫人是一位典型的金發碧眼美人,隻不過那頭漂亮的金發因為生病變得黯淡無光,她正躺在病床上,麵容有些蒼白疲憊但眼神很平靜, 見到來者後情緒明顯變得高興起來,“澤維爾, 你這麼快就回來了?怎麼先不在家裡休息一下。”

“我不累, 就是想來看看您。”澤維爾走過去在床邊坐下, 輕輕握住她的手。切爾曼夫人的手有些微涼,但輕輕回握了他,對於自己的兒子她還是有幾分了解的,眼尖地發現他情緒有些不對。

她忍不住問:“這次比賽結果如何了?”

澤維爾微微一頓, 隻是垂著頭不敢看切爾曼夫人那銳利的雙眼, “沒能進決賽。”

雖然在意料之中, 但切爾曼夫人還是忍不住生氣,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然後緩緩地呼出,她的聲音有些顫抖,語氣充滿不解和失望,“這是第幾次了?你怎麼還是畫得這麼差!那你師哥艾倫呢?”

聽到艾倫的名字,澤維爾隻能在心裡默默歎了一口氣,聽到結果的切爾曼夫人隻會更生氣,“他獲得了第二名”

果不其然,切爾曼夫人一臉怒容地抽回了手,從病床上坐了起來,劈頭蓋臉的就是對自己兒子一頓數落:“第二名?!他以前的水平可不比你高,怎麼他都拿了第二名了你卻連決賽都進不了?”

澤維爾默不作聲,隻餘尖銳而憤怒的聲音在病房裡回蕩。

切爾曼夫人的雙肩微微顫動,仿佛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她的眼神中充滿了不滿和憤怒,她質問兒子:“你到底有沒有努力?你有沒有花時間練習?”

澤維爾的眼眸低垂,他默默地點了點頭。他知道並非自己畫得不好,但他卻無法解釋原因,此刻心裡隻感到非常內疚和難過,因為他明白自從母親跟那個男人離婚後就對他寄予了很高的期望。

看到兒子這幅樣子,切爾曼夫人心中更加失望。她一直認為以前兒子的繪畫天賦是極高的,隻是他沒有儘力,也不肯努力,以致於現在的繪畫水平越來越差,甚至連一向頑劣的艾倫都比不上。

她不明白,但語氣變得更加嚴厲:“你必須更加努力,否則你會一事無成。你要是再不聽我的話再這樣頹廢下去,你就乾脆彆學畫畫了,給我滾去你父親那兒!”

澤維爾猛地抬起頭,知道母親是真的氣極了,不然她是不會提及那個男人的。於是連忙握住她的手安撫道:“媽媽彆生氣,您的身體不能情緒激動,我保證!我一定聽您的話好好練習,您彆氣了對不起。”

看著兒子滿臉驚慌不安的樣子,切爾曼夫人心裡也有些難受,她深深地吸了口氣,疲憊又悲傷地把另一隻手放在澤維爾的頭頂,聲音帶著一絲哽咽,“媽媽隻有你了,你也不要像那個男人一樣傷透媽媽的心,否則我不會原諒你的。”

澤維爾點點頭,拚命忍下心裡突然湧出的酸澀,在切爾曼夫人看不到的角度裡,那雙翠綠色的眼眸浮現的是深沉的迷茫與痛苦。

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醫院的,在澤維爾回過神的時候發現自己撐著傘正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雨下的比較大,裹挾著寒風淋濕了一側的衣服自己都沒有感覺到,澤維爾歎了口氣,把傘換到另一個方向遮住了無情的雨水。

澤維爾,他的全名為澤維爾·道森,母親切爾曼夫人是一位中學教師,父親是名氣頗大的某大學教授,原本家庭還算幸福美滿,但自從發生了那件事後,他們的家就分崩離析了。

——他的父親與大學裡的男學生偷情,並被母親當場抓奸。

這件事對深愛著他父親的切爾曼夫人造成的打擊是毀滅性的,從那以後她就極其厭惡同性戀,可她沒能想到自己的兒子也是個同性戀。因為父親那件事,澤維爾才會一直對切爾曼夫人隱瞞自己的性取向,不想給她造成二次傷害。

但在他十八歲那年,因為好奇同性之間的事情,他在宿舍觀看有關影片資料卻被過來找他的艾倫發現了,知道他家裡事情的艾倫便因此作為把柄,要挾他幫忙畫美術作業,結果嘗到甜頭的艾倫一發不可收拾,提及的要求越來越過分。

因為是在同個老師手下學習,怕被老師發現兩人作品繪畫風格的相似,艾倫便要求澤維爾藏拙不能展示自己的繪畫水平,這麼無理的要求澤維爾當然不會聽從,但偏偏發生了那件事。

艾倫的妹妹伊莎喜歡上了他,由於性取向不同他隻能拚命拒絕,但不顧一切地想當他女朋友的伊莎可聽不進去,為了討好他瘋狂為他做各種事情,以致於在有同性當著她的麵向他表白的時候,不堪其擾的澤維爾選擇假裝同意了男生的交往請求,可他沒料到,大受打擊的伊莎當晚就選擇割腕自殺。

這件事如同當頭一棒,打得澤維爾一個措手不及,麵對失去妹妹宛若憤怒的野獸般的艾倫,被罪惡感包圍的澤維爾再也提不起任何反抗的心思。

母親對同性戀深惡痛絕的眼神以及伊莎的死亡如同陰影般始終揮之不去。

就這樣,仿佛為了贖罪的澤維爾心甘情願地替艾倫畫了三年的畫。而他,在外人及母親眼中,從一個繪畫天賦極高的人逐漸失去靈氣,一步步走向平庸,艾倫卻像是突然開竅了一般不管哪幅作品都極具靈氣和天賦,漸漸得到老師們的誇讚和看重。

但他們不會知道,這一切都是澤維爾在背後為艾倫當槍手,連同這次得了國際繪畫比賽第二名的那副作品,也是澤維爾替艾倫畫的,甚至原本屬於他的進修名額也被艾倫一並搶了去。

他不知道該怎麼辦無人述說、無人理解的苦悶和壓抑沉沉壓在心頭,直至他在機場見到了那個長發男人。

他的存在就像一顆熠熠生輝的星星,吸引著被黑暗包圍的他。他癡迷於男人身上所表現出來的優雅舉止,那是一種內在的、從容不迫的優雅,更是對周遭一切毫不在意的強大內心,這唯獨是澤維爾所欠缺和追求的東西,因此才會深深吸引著他令他無法抗拒。

在法國第二次意外的眼神對視,更是讓澤維爾燃起了前所未有的繪畫激情。他是人,他也有欲望和理想,隻不過他的欲望和理想被現實死死掩埋著,但在法國與男人意外對視間,他心裡卻湧出了一股強烈的願望——他想為自己而畫,想為那個男人而畫。

可是現實往往會叫醒一個做夢的人,他又要到哪裡去尋找那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呢?更何況母親和艾倫他們,他都無力解決。

想到這裡,澤維爾微微垂眸,握著傘柄的手指漸漸泛白。

雨不知不覺中停了,仿佛受到強烈願望的指引,澤維爾也停在了一扇比較奇特的大門門口前。

澤維爾猛地回過神,抬頭望了一眼不再下雨的天空,然後把傘收了起來。這時才發現了眼前這扇被雨傘遮擋住的奇特大門。

“t.D ?”

淺棕色卷發的青年微微蹙起眉眼,心中帶著某種奇怪的預感,他選擇上前按了一下門鈴

店內,比起外麵的陰暗潮濕,店裡非常乾燥舒適,空氣中還慢悠悠地飄散著一股清甜的茶香。

弦英秀樹有些困倦地眨了眨眼,側著身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

D伯爵瞥了一眼慵懶地臥在沙發上隨時快要睡著的男人,輕輕撫平了一下手中的報紙。

“您這是在熬夜嗎?”

這語氣,跟之前有所不同,帶著幾分卸下心防的自然和隨性,不再如之前親切的外表下潛藏著距離感。

弦英秀樹看向D伯爵,暗紅色的眼眸中閃著溫柔的光芒,聲音柔柔地帶著幾分刻意的失落,“難道伯爵就這麼不想看到我嗎?按照原有作息的話恐怕每天隻能在晚上見到伯爵,這樣一來感覺每天想清醒的動力就蕩然無存了。”

還為昨晚的事感到不自在的伯爵頓時一噎,彆過頭不與之對視,“您就彆取笑我了,若是洛克斯先生知道您這樣的話一定會很不放心的吧。”

男人隻是輕輕一笑,眼眸裡閃過一絲笑意,不過——這個身體的狀況確實有些不對勁,“其實我也很困惑不管是白天還是黑夜我總會感到十分困倦,即使我已經保持充足的睡眠時間。”

“怎麼會這樣?”D伯爵聞言看向男人,擔憂地微微蹙眉,“自從您蘇醒後就一直如此嗎?您的身體”

“我想,大概是被迫提前蘇醒的原因吧。”正常情況下血族沉睡時間短則幾百年,長則上千年的都有,這具身體隻沉睡了一個世紀,時間太短,身體各項機能還未完全緩過來以提供日常所需的能量,才會讓他每天都感到困乏,但這並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見D伯爵還是一臉擔憂的模樣,弦英秀樹安撫般對他笑道:“沒事,我心裡有數。”

“伯爵——有客人來啦~”從大門樓道裡蹦蹦跳跳過來一隻小白兔,兔子蹬腿一躍跳上了D伯爵懷裡。

D伯爵連忙接住她,揉了揉她的腦袋,恰逢大門鈴響。

“歡迎光臨D伯爵寵物店——”大門一開,帶著完美笑容的D伯爵便有些訝異地挑了挑眉,隻見出現在眼前是一位滿身狼狽的二十歲左右的青年。

他穿著一件薄薄的白襯衫和牛仔褲,隻是半身已被雨水浸濕,凸顯出他瘦弱的身形,微卷的發尾也被水汽沾濕各自粘成一小縷。青年臉龐蒼白而消瘦,眼神中透露出一種脆弱和迷茫,那是一種失去了方向,不知該如何前進的迷茫。

哦呀,是個可憐又迷茫的小羔羊呢,被什麼東西吸引過來的嗎

“你好,這裡是寵物店?”

“是的。”D伯爵輕輕打量了一下青年,然後溫柔一笑,側身示意他進入店內,“看來剛剛的雨下得很大呢,您不嫌棄的話請先進店裡喝杯茶暖暖身子吧。”

對方的態度太溫和了,連同那副貌美的外表讓人有一種不真實感,澤維爾回過神,輕輕點了點頭,聲音內斂而細膩,“謝謝”

店裡十分明亮寬闊,澤維爾望著展示區各種各樣的動物,一臉驚奇。這時D伯爵給他遞過來一條乾燥的毛巾,“您先去沙發那坐著擦一擦吧。”

澤維爾猛然意識到自己現在這幅樣子非常狼狽,神情頓時有些靦腆起來,“麻煩你了。”

隻不過,順著D伯爵的手勢往沙發那一看,突然瞪大了眼睛,目光中閃爍著難以置信的光芒。

“是你——!”

弦英秀樹不明所以地睜開眼眸向聲源處輕輕一瞥,便看見一個陌生的青年正一臉驚喜地看著他,手裡的毛巾被揪得緊緊的。

倚靠在沙發上的男人輕輕皺眉,腦中思索片刻仍感到莫名。

“你是誰?”

第69章

“你是誰?”

以及——

弦英秀樹看向D伯爵, D伯爵給了他一個攤手的動作,示意自己並未點燃熏香。

跟羅德裡格·霍華德一樣,能在D伯爵的寵物店裡見到他的人類形態嗎?那麼他內心深處究竟藏了什麼渴望呢?暗紅色的眼眸流動著晦暗的幽光,他從青年身上看到了充沛的精神力, 是目前這具吸血鬼身體所需的精神力。

弦英秀樹不免有幾分好奇, 單手撐著自己的下巴, 唇角微微含笑地打量青年。

“您您忘記了嗎?”澤維爾不自覺地用上敬稱, 翠綠色的眼眸裡迸出欣喜, “在法國,我們見過一次,您當時坐在車上”當然,那對他而言是第二次相遇。

除非這個人有什麼令人深刻的記憶點,否則怎會有人能夠長久記住不經意間對視到的人,即便是記憶力強如弦英秀樹這種都做不到記住與他擦肩而過的每一位過客,但這並不妨礙他對青年產生了一種突如其來的興趣。

“那麼, 你有什麼事嗎?”

“我”

D伯爵左右看了兩人一眼,便指著沙發對因為緊張而陷入失語的澤維爾微微一笑, “看來先生心裡有很多話想說呢, 請坐吧, 我來為您沏壺茶。”

澤維爾回過神意識到自己這樣傻站著也不好,臉上浮現些許不好意思,便往弦英秀樹對麵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緊握在手中的毛巾已經變得皺巴巴了,澤維爾擦了擦自己的濕透的衣服, 根本不敢與對麵的人對視。他隻覺得自己的心跳如同鼓點般急促有力, 每一次跳動都讓他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激動。

“請慢用。”D伯爵把一杯冒著熱氣的紅茶放到澤維爾眼前桌上。

“謝謝”澤維爾低聲道。茶杯精致, 裡麵紅茶的溫度剛好得以溫暖因淋雨變得冰冷的手,不過他另一隻手還在緊緊地握成拳頭, 指節因為力度而變得發白。

“抱歉,也許我打擾了你們的下午茶時光,在來到這裡之前,我正從醫院裡出來,為了看望我的母親然而,因為航班時間我昨晚一夜沒睡”澤維爾停頓了一會,突然抹了一把臉,為自己的語無倫次感到幾分泄氣,“你們一定覺得我很奇怪吧,說了一些奇怪的話。”

“不,很遺憾聽到您這樣的遭遇,隻不過您看起來實在太累了,不僅是從眼神、身體還是精神狀態,我甚至還從您的內心深處聽到了隱隱傳來的哭泣聲。”

D伯爵緩慢而富有韻律的語調裡透露出一種深深的同情和關懷,讓人能感到被理解和被尊重。澤維爾同樣如此,他有些意外地看向D伯爵,臉上的表情跟每一個被D伯爵美麗外表和蠱惑般的聲音迷惑住的客人一樣。

“也許您需要一隻寵物陪伴,本店的寵物應有儘有,無論您想購買什麼寵物,想實現什麼願望,都一定能夠在這裡得到滿足哦。”D伯爵攏手端坐著,麵帶微笑地推銷著他的寵物。

“無論什麼願望?”澤維爾慢慢看向弦英秀樹,眼神透露出迷茫。見對方隻是靜靜看著他,仿佛能夠洞察人心的眼神令澤維爾有些不自在地收回自己的視線。

“謝謝你的好意我叫澤維爾·道森,是美術學院的學生,平常還得去兼職以及照顧我的媽媽,我想以我目前的狀況恐怕沒有精力能夠照顧好寵物。”澤維爾搖了搖頭,臉上輕輕展露出一個苦笑,或許是寵物店裡的氛圍太過平和美好,又或許是因為眼前這兩個男人的氣質讓人感到安心和平靜,澤維爾不由自主地想要訴說自己一直深埋在心中的苦悶。

他抬頭直視弦英秀樹,“其實這是我第三次遇見您,第一次是在機場,不過當時我隻在您身後遙遙看了一眼而已,我是為了參加繪畫比賽,不過沒想到的是在展覽外再次遇見了您。”

有句話說,人的一生會有三次相遇,第一次是偶然,第二次是必然,第三次是命中注定。澤維爾原本是不相信這種虛無縹緲的言論的,但現在故事已經有了開端,他由衷的希望自己能有站在彼此身邊的資格。他握了握手心,身體似乎僵硬了一般,隻有眼睛能夠不停地流盼,追隨著對麵那男人的一舉一動。

弦英秀樹略微歪了一下頭,展覽外?快速翻找大腦中的記憶,還真被他攫取了某個一閃而過的片段。那雙從車窗外一閃而過的翠綠色眼眸,清澈剔透,富有生機,卻又仿佛被束縛在黑暗的囚籠中,充滿著無儘的悲傷,正因如此矛盾才引得當時的他微微側目。

但是,這雙眼睛的主人現在好像快要崩潰了,眼底縈繞的黑暗在無聲訴說著某種掙紮和苦痛,仿佛在默默地承受著理想的破滅和希望的破滅。

這種將要墮落傾頹的氣息,最能深深吸引著存活於黑暗中的冷血生物。弦英秀樹嘴角微微上揚,眼眸裡流轉著興致的光芒,具有求生般的精神力卻同時有微弱的墮化意誌,為什麼呢?

在弦英秀樹刻意營造傾聽姿態的眼神下,澤維爾不知不覺把自己的遭遇和內心的傷痕緩緩揭開。他雙手捧著精致的瓷器茶杯,雖然裡邊的茶水已經變涼,但他仿佛能從中汲取微弱的暖意,正如今天他終於向他人袒露出自己的心聲,即使對麵隻是兩個陌生人。

“我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做了,媽媽的期望、艾倫的憤怒和伊莎的死亡我究竟該怎麼做,才能讓他們感到滿意?”澤維爾垂著頭怔怔地盯著倒映在茶杯裡的雙眼,眸中已經閃爍著淚花,但並沒有流下來,顫抖的聲線裡透露出一種無助的絕望。

“澤維爾先生”D伯爵看向青年的眼神有些憐憫,細心地為他重新遞上一杯溫熱的茶水,然後摸著懷裡的兔子有些感慨道:“人類真是非常貪欲又自我的生

物啊,並且那所謂的父母,也會把深愛夾雜著利刃一起加注到自己孩子身上。”

“您是否疑惑自己為何會來到這間素未聽聞的寵物店門口?”似是看出澤維爾的不解,D伯爵輕聲解釋道:“本店雖然是個寵物店,但做的可是‘愛’與‘夢’的生意,隻要踏進寵物店,不管是什麼人,壓抑在心底最深處的渴望以及潛意識裡的心魔都將無地遁形,正是您內心的渴望引導著您來到我的寵物店哦。”

“就如我先前所說,無論您想購買什麼寵物,想實現什麼願望,本店都能滿足您的需求,那麼您想實現自己的願望嗎?”D伯爵輕輕點了一下自己的臉頰,狹長的眼眸微微眯起,尖銳的指尖在光線照映下不經意間反射出森然的冷光,這一刻終於露出美貌外表下的潛藏的危險。

“我的願望?”

“沒錯,我看澤維爾先生頗有眼緣的,您不必擔心領養寵物的費用哦,隻需要用La.primaveil的草莓巧克力蛋糕作為報酬即可~”

“蛋糕?”澤維爾有些意外,不過——“我並沒有養過寵物,也沒有什麼特彆喜歡的寵物,恐怕也沒有時間去陪它,更何況我最大的願望,隻是想讓自己能夠自由的創作,能夠”

澤維爾清澈的眼睛看向弦英秀樹,抿著嘴淺淺一笑。

能夠親手為您畫一幅畫。

靜默已久的弦英秀樹這時突然輕笑出聲,“那麼,你有興趣養一隻吸血鬼嗎?”

“吸血鬼?”

“伊恩大人?”

澤維爾和D伯爵同時不解地看向長發男人,在他們微微睜大的眼神注視下,隻見男人的雙眼慢慢變成血紅色,皮膚似乎更白了一些,絳紅點綴的唇瓣微微張開,露出了兩顆森白的尖牙,那是他作為吸血鬼的標誌,如利刃般令人不寒而栗。

隨著男人站起身,原本長至大腿處的黑色發絲迅速生長直至拖到地麵,弦英秀樹緩緩靠近已經呆若木雞的澤維爾,每走一步,身上的唐裝也如火焰燃燒般慢慢消失直至被一件純黑色的風衣所籠罩。在他的背後,一雙巨大的類似蝙蝠的翅膀徐徐展開,黑色的羽毛在燈光下閃爍著奇異的幽光。

“嗒——”

“嗒——”

大廳裡響起了鞋跟與地麵接觸的清脆聲,那是男人的腳步聲。完全展示出吸血鬼姿態的弦英秀樹在青年身邊坐下,顯露著黑色長指甲的手指輕輕抬起青年秀氣的下巴,俯身靠近。

“你想養一隻吸血鬼嗎?”弦英秀樹再次發問,吐露的聲音平緩而低沉,“一隻不需要你陪伴,也不需要你花時間照顧,還能幫助你實現願望的吸血鬼。”

“吸,吸吸吸血鬼?!”冰冷的氣息凍得澤維爾立馬回神,頓時驚恐地身子往後仰拉開了與吸血鬼的距離,澤維爾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看眼前顛覆認知的吸血鬼,又看了看同樣一臉震驚盯著吸血鬼的D伯爵,“我我不是在做夢吧?”

“伊恩大人這就是您原本的模樣嗎?”D伯爵很快就收拾好自己外露的情緒,笑盈盈地欣賞起男人邪性黑暗的一麵,“不過——真令人傷心呀,能夠見到您這幅模樣的我隻能是在這種時候。”

這句話是真傷心還是假傷心,恐怕連本人都說不清楚。

“您真的是吸血鬼?”除了一開始被顛覆認知嚇到,現在細看男人這幅模樣,澤維爾突然發現男人即使作為吸血鬼,也給人一種獨特而神秘的美麗。

不,應該說男人是吸血鬼這件事,好像也很容易令人接受,畢竟除了傳說中優雅的黑暗生物,澤維爾想不明白還能有哪些生物能夠配得上男人那一身的氣度。

“若你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也可以用身體感受一下。”弦英秀樹低笑一聲,血紅色的眼眸裡閃過嗜血的光芒,上唇裡的尖牙似乎更加鋒利了,“願意與我簽訂契約嗎?”

“澤維爾·道森。”

這幾個字眼從男人唇間綣繾地流出,帶著優雅的韻律,澤維爾從未覺得自己的名字這麼好聽過。

隻是真的有種不真實感,意外地來到這家奇怪的寵物店,意外的見到一直想見到的人,甚至對方還是一隻想要與他簽訂契約的吸血鬼,他這是把一生的幸運提前預支了嗎?

澤維爾想到這裡突然覺得有幾分好笑,心情倒也放鬆了下來。他抬眸看向靜靜等待他答複的吸血鬼,心中抱著不可言說的目的,澤維爾輕輕點了點頭。

一旁的D伯爵見狀,眉頭不留痕跡地輕輕一皺,心中滕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緒令他感到幾分不舒服,這讓他不由自主地開口說道:“伊恩大人是覺得店裡太過無聊了嗎?”

這話一出,D伯爵立馬就後悔了,袖口中的手指輕輕一顫。

雖然D伯爵麵上情緒掩飾地很好,但弦英秀樹還是從他那雙異眸裡窺得幾分不高興的情緒。略微一想,便有些明白D伯爵此刻的心情,於是無奈地笑了笑,下一秒出現在了D伯爵身側。

弦英秀樹握住D伯爵的右手,用他的手背輕輕貼在自己的臉頰,注視著D伯爵的眼眸裡帶著幾分溫柔的笑意,“伯爵的血液可是無人能及,更何況隻有伯爵一人會為我做甜甜的蛋糕。那麼作為店裡的一員,我也該為伯爵照顧一下生意才是。”

耳邊輕柔的聲音令D伯爵抬眸對上男人的雙眼,這雙眼睛裡充滿了溫和與認真,D伯爵突然間就笑了,“我去擬定一下協議條款。”

“不必了,畢竟協議是為了真正尋找飼主的動物們準備的,不是嗎?”

弦英秀樹看向澤維爾,嘭的一聲化作一隻漂亮的黑貓躍進他的懷裡,沒有理會他的驚慌失措,自顧自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躺下。

“走吧澤維爾,記住我的名字,我是伊特納斯·L·德拉庫拉。”

第70章

店裡重新恢複了平靜, 隻是少了一個原本應該像平常一樣臥在沙發上的身影。自血族蘇醒至今也沒有過多久,但對方的離開卻給店裡大多數動物們一種不習慣感,氣氛也陷入低迷。

“伯爵,伊恩還會回來嗎?”小胖輕輕扯了一下D伯爵的衣角, 仰著頭小聲問道。

D伯爵收回視線, 把大門關好後, 抱起小胖返回沙發處。

“會的, 畢竟伊恩大人也會想念小胖的哦。”但願如此吧, 他隻是不明白為什麼伊恩大人會對一個人類感興趣。

我的祖父啊,您當時麵對這種情況,是否也與現在的我懷著同樣的心情呢?

D伯爵輕輕歎了一口氣,坐下來給自己切了一塊蛋糕,綿密的奶油混著果醬在舌尖上迸發出甜蜜的口感,但他卻眉頭微蹙,不解地看向手中的蛋糕, “買錯了嗎?甜度不夠。”

小胖歪了歪頭,偷偷抹了一塊奶油放進嘴裡, “會嗎?可伯爵你昨天分明還說這款蛋糕是你吃過最甜的呀。”

“是這樣嗎?”D伯爵微微一怔, 看向小胖那張天真無暇的小臉, 一金一紫的眼眸裡開始漫上複雜的情緒,他又挖了一小勺蛋糕放進嘴中,漫不經心地滾動自己的喉結。

確實很甜,或許剛剛是錯覺吧。

他驀然有些明白, 為什麼祖父會告誡他當一個置身事外的旁觀者。人心確實是一種很複雜的東西, 是他之前想岔了, 一貫理智冷靜的祖父,怎會產生與他相同的心情, 他才是那個做不到跟祖父一樣平等地對待每一個物種的人啊,包括他們一族的複仇對象——人類。

人類社會就是D伯爵的試驗溫室,人類的情感就好比試驗的素材。這位自稱學不會人類之間的愛的D伯爵,漸漸有些意識到自己早已深陷人類情感的漩渦當中了

而這邊,已經回到家的澤維爾小心翼翼地放下懷裡的黑貓,家裡幾天沒有人住,稍顯冷清,澤維爾連忙去開窗通風。

弦英秀樹則是變回人形,收回了背後那對巨大的黑色翅膀,慢慢打量四周。這裡明顯是出租式公寓,三房一廳,還有另外兩間不知道做什麼用的房間,大概是書房或畫室之類的吧。雖然整體上麵積不大,但卻整理得井井有條,看起來乾淨又舒適。

澤維爾看到男人恢複成人形十分自然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腳步微微一頓,心裡這個時候才真正意識到自己到底乾了什麼。他,一個普普通通的學生,竟然領養了一隻吸血鬼,等母親回來他又該怎麼解釋才好呢?

“抱歉,伊特納斯”對上男人投過來的目光,澤維爾依然沒有直視的勇氣,他咬了咬唇,臉上也浮現出幾分窘迫,“灰塵太多了,我需要先打掃一下,家裡還有一個客房,您不介意的話今晚先在客房休息吧。”

見青年拘謹得仿佛自己才是客人的樣子,弦英秀樹眉眼染上了幾分柔和的笑意,“你來安排就好。”

澤維爾突然想到什麼,眼睛一亮,“對了,或許您會對畫室稍微感興趣,裡麵有許多為了創作而收集的素材,我帶您去看看吧。”

“不必對我使用敬語,叫我伊恩便是。”

弦英秀樹走到澤維爾麵前,隻是垂眸看著他,鴉羽般的睫毛傾斜而下,眼眸裡透露著深沉的柔光,給人一種仿佛在注視著內心最重視的人的錯覺。

“伊恩?”澤維爾眼神微怔,在這樣的目光下,心裡又開始緊張了起來。

大概是空氣中的氛圍過於微妙,澤維爾發現自己的心跳不受控製地開始加速,突如其來的反應讓他感到莫名的慌亂,於是連忙轉移自己的視線,自己走在前麵帶著男人來到自己的畫室。

這間畫室充滿了創造力和藝術氣息,巨大的窗戶讓光線明亮的灑在不大的空間裡,營造出一種明快舒適的氛圍。

與外麵整潔的客廳相比,它顯得有些淩亂,牆角堆滿了各種顏料和畫筆,色彩斑斕,仿佛是一塊任人隨意塗抹的調色板,畫室另一邊的角落堆放著澤維爾口中的那些素材,紙張、木板、布料等等,弦英秀樹甚至還看到了幾個造型奇特的木偶。

澤維爾有些不好意思地咬了一下大拇指指甲,意識到不妥便把手放在了身後,微卷的淺棕色發尾俏皮地輕觸著白皙的臉頰,“畫室有點亂,那些都是很久之前收集的雖然現在已經用不上了。”大概是想起了什麼,澤維爾的情緒明顯低落了下來。

“那個,我先去打掃一下房間,您你有什麼需要,都可以隨時問我。”

弦英秀樹的視線落在對方無從安放的手上,雖然不明白澤維爾為什麼會如此拘謹,但也朝他點點頭,暫時分開一下給對方冷靜冷靜吧。

畫室安靜了下來。

靠近窗戶的空地擺放著幾個畫架,上麵蓋著白色防塵布。弦英秀樹有些好奇走上前緩緩掀開,底下露出了幾幅油畫,其中還有一副尚未完成,從顏料風乾的程度上可以看出作畫者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繼續畫下去了。

掀開畫布的手輕輕一頓,弦英秀樹的眼底閃過幾分訝異。繪畫作品通常能夠反映出一個畫家的個性和藝術風格,甚至可以更深入了解作畫者的內心世界,這幾幅油畫整體上色彩明豔奪目,初看令人驚豔,但仔細觀察便能發現畫風的詭異之處。

好比眼前這幅,雖然采用極其濃烈明豔的色彩去描繪出盛情綻放中的花卉,但細心體會便讓人產生一種這些花卉正在儘情燃燒自己的生命力,仿佛下一秒便會全部枯萎的錯覺。另一幅畫是一片靜止不動的湖泊,表麵澄澈明亮,風平浪靜,但湖底仿佛隱藏著某種怪物,正在凝視窺探著外界,作畫風格上透露出幾分神秘而恐怖的氛圍。

弦英秀樹狹長的眼睛微微眯起,果然從青年身上感受到的那種矛盾氣息不是錯覺,他現在無比好奇,青年那副柔弱無害的外表下,究竟潛藏著一隻什麼樣的怪物呢?

帶著幾分探究,弦英秀樹繼續觀察剩餘的油畫,不過其他幾幅整體風格大差不差,隻有那副尚未完成的油畫引起了他的注意。

這幅尚未完成的畫,畫的是一個小男孩趴在窗邊向外界窺探的畫麵,這幅畫的構圖簡潔明了,小男孩的動作和表情都顯得十分自然,與之前幾幅最大的不同是作畫者舍棄了明豔奪目的色彩,完全采用了冷色調,隻是目前窗外的景色一片空白,看不出作畫者具體想要表達哪些情感和思想。

“是在隱喻自己嗎?”弦英秀樹托著下巴沉吟片刻,還是放棄繼續探究下去,隨即目光在畫室中四處遊走,突然,他的視線被角落裡的一張畫紙吸引。

畫紙被壓在厚重的畫布下,隻露出一角。男人輕輕走過去,彎腰從地上撿起了那張畫紙。

下一刻,男人暗紅色的瞳孔收縮。這是一張廢稿,但上麵勾勒出一個雛形的人影,分明是他自己,畫紙上的自己隻露出背影和側臉,背景看上去好像在某個機場。

澤維爾先前說在機場見到我便是這個嗎?弦英秀樹微微皺眉,突然發覺有些不對勁。如果對方在寵物店的那番言論屬實,他去法國時在機場遇見了自己,今天返回美國的時候直接去探望了醫院裡的母親,那麼他應該是沒有回家的,覆蓋了一層灰塵的房子正好說明了這一點。

但是又該如何說明這幅畫的存在?

男人落在畫紙上的眼神頓時變得奇怪起來,眼底閃過一道晦澀難懂的精光。這個澤維爾,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弦英秀樹把畫紙重新放回原地,當作自己從未發現它的存在。這時,打掃好房間的澤維爾來到畫室,他換了一身衣服,淺咖色的家居服讓他看起來更加柔軟,看他麵上恢複了平靜,想必是有平複自己的心情。

“那個伊恩,你餓了嗎?”澤維爾有些靦腆地笑道:“不好意思,之前也忘記問了,你可以吃人類的食物嗎?還是隻能接受人類或者動物的血液?”

弦英秀樹目光帶著一絲審視地看了青年片刻,突然笑了起來,“都不需要,我隻需要你一點點血液即可。”

“我的血液?”澤維爾有些驚訝地睜大眼睛。對了,對方是吸血鬼來著,還是他自己選擇飼養的吸血鬼,睫毛便因為突如其來的緊張而微微顫抖了起來,“那我,我該怎麼做?”

弦英秀樹走上前,微微低下頭湊近他的耳朵,“彆緊張,我們還未簽訂契約呢,隻需我在你的脖子上咬上一口,通過我的尖牙往你體內注入某種特殊的毒素,我們便算是結契成功。”

“你現在還有時間考慮。”弦英秀樹對上青年有些遲疑的目光,微微一笑。

澤維爾微微張了張嘴,語氣有些不確定,“毒素?那我也會變成吸血鬼嗎?”

說完,便看見男人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一般,扶了一下自己的額頭悶笑出聲:“哪裡學來的野知識,你以為成為吸血鬼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嗎?”

青年臉上一紅,有些窘迫地低下頭,“電,電視上不就是這麼演的嗎?”

“那你考慮得如何?不能接受的話我也不會勉強你。”

“既然我先前已經答應了,那我也不可以食言吧,你也說不會讓我變成吸血鬼,那麼我也沒什麼好擔心的,隻是”澤維爾抬頭定定地注視男人,臉色無比認真了起來,“與我結契,是否會對你的身體造成影響?”

弦英秀樹聞言,眼神微微變得柔和起來,抬手撥了撥青年臉頰邊有些卷翹的發絲,“當然不會。”

“那,那我們結契吧。”

青年上衣的衣領很寬,露出白皙修長的脖頸,目光仿佛透過肌膚窺見了底下正在流動血液的血管,弦英秀樹的雙眸也漸漸泛起了紅光。

看出青年強裝鎮定下的緊張與不安,弦英秀樹安撫般把手放在對方的後腦勺上,唇邊噙著幾分溫柔的笑意,“放輕鬆,不會有事的。”

說完,便趁著青年沒注意,不帶一絲猶豫地把獠牙刺入了脖頸上的大動脈。

青年悶哼了一聲,脖子上冰冷的觸讓他顫栗,很快便感受不到脖頸上傳來的痛感了。一種奇怪的酥麻感從傷口處開始蔓延,他聞到了血液那種鐵鏽味,仿佛自己的生命力在慢慢流失的錯覺讓他有些恐懼地揪緊了男人的衣服。

弦英秀樹快速地把儲存在尖牙裡麵的毒素注入青年的血管,毒素與血液產生奇怪的化學反應,一種不可言喻的精神力猛然闖進腦海,身體上的困倦刹那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弦英秀樹的喉結滾動了幾下,喝了幾口青年的血液便收回自己的尖牙。

作為一隻有素質的吸血鬼,當然得把傷口一並恢複。弦英秀樹輕輕舔舐了幾下,見其愈合後便抬起了頭。

青年的雙頰已經泛起紅暈,翠綠色的雙眸如初春泛起波瀾的湖水般,盛滿晶瑩的水光。澤維爾微微喘了一口氣,摸向已經沒有任何感覺的脖子,有些感到不真實的低喃:“這樣就算結契成功了嗎?”

“這樣就算結契成功,以後不管你在哪裡,我都能感知到你的位置,若是你遇到危險,隻需在心裡默念我的名字,我便可立馬來到你的身邊。”

“我可愛的主人,以後請多多指教了。”

弦英秀樹放開了澤維爾的後腦勺,並笑著擦掉了自己唇邊沾染上的血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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