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姝月自然意識到了馬姨娘的窘迫,其實在她的心中對琴姨娘的印象已經有些模糊了,平常的時候她都是和奶娘生活在一起,許是因為不是自己的孩子,琴姨娘雖然未曾虐待她,但也是不冷不熱。
但這麼多年來,謝姝月一直把她當做生母,這才會堅定不移地一直追查著她的死因,卻從未想過裡麵竟還有這麼一番故事,因此也是默默地轉移了話題。
“說起這個,我今日之前還不知恒弟竟有這般病症,倒是白白浪費了那粉娥嬌。”
“大小姐說笑了。”馬姨娘憐愛地看了一眼喝完湯藥的謝子恒,往他的手裡塞了個蜜餞,又讓奶娘帶著他出去玩一會,這才對謝姝月笑道∶“倒也算不得浪費,我去求了老太太,將那快乾的花瓣帶了回來,倒正好入藥,隻是去尋的郎中都不敢用此藥,如此倒是一拖再拖了。”
“那花瓣倒也算的上物儘其用。”謝姝月也歎了口氣,又交代道∶“尋常郎中未見過此藥,怕把握不住分量也正常,改日我去奏請一下皇後娘娘,派個禦醫過來給恒兒看一下吧。”
“妾身代恒兒謝過大小姐。”馬姨娘聞言麵上一喜,仿佛是絕望之處突然又看到了希望,連忙起身便欲給謝姝月跪下,引得謝姝月連忙製止住了她的動作。
“姨娘切莫多禮,當年姨娘肯幫母親從黑市將粉娥嬌帶回,我便應當感謝姨娘了,隻是我從未見過母親,不知姨娘可否與我講上一講?”
馬姨娘在府中一向沒有什麼存在感,但當初卻也算得上與蘇夫人關係不錯,不然蘇夫人也不會放心粉娥嬌經過她的手。但談起當年之事未免也是有些傷感。
“當年夫人待府上眾人都是極好的……”
謝姝月也不煩馬姨娘的絮絮叨叨,專心致誌地聽著,倒也是了解了不少有關蘇夫人的事跡,知道她性子雖軟但是卻是非分明,待人和善從不責罵下人,唯一一件錯事便是當初眼瞎,竟嫁給了宣平侯,反倒是讓自己卷入了深宅爭鬥。心中也是感觸頗深。
因著馬姨娘的盛情邀請,謝姝月也留下來用了晚膳,又和謝子恒玩上了一會,謝子恒很少與旁人接觸,一時間倒也有新鮮感,與謝姝月倒也熟稔了不少。
後知後覺間,謝姝月看了眼外麵的天色,這才發現時候已經了,隻得起身告辭,謝子恒還有些依依不舍,直到謝姝月答應他下次會接著陪他玩這才心滿意足地放謝姝月離開,倒是引得馬姨娘也有些哭笑不得。
“小姐今天起得早,又沒睡午覺,不如今日早些歇息吧。”
迎冬見謝姝月迎著月色從馬姨娘處回來,貼心又仔細地幫她鋪好了床,又點上了安神用的熏香,剛想問謝姝月何時就寢,回頭卻見謝姝月正坐在鏡前細細地描著眉。
“小姐,大晚上的,你這是乾什麼?”
謝姝月聞言抿唇一笑,頰側的梨渦若隱若現,頗為神秘道∶“自然是有旁的事要去乾了。”
“小姐,我已經安排好了,你從東側門出去便好。”話音未落,綠芍便推開門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拿著手上的令牌衝謝姝月晃了晃。
“小姐今晚要出去?”
迎冬詫異地轉頭看向謝姝月,又非常自覺地閉上了嘴,眼見著謝姝月今晚的打扮都要比往日精致三分,含羞帶怯的姝容上滿是期待,都不需要多問便知她又是去見太子殿下的。
“三更半夜的,小姐出去不太安全吧。”勉強讓自己的說辭委婉了一些,迎冬這才又道∶“不如改天再尋個時間?”
“這你放心就好了,京中治安良好,到時候我會讓薛掌櫃派人送我回來的。”
謝姝月衝二人眨了眨眼睛,這才又將衣衫仔細整理了一番,從東側門走出上了早就準備好的馬車。
————
上京城有河名為梁河,從東至西幾乎橫貫整個上京,平時在西街的河畔每逢十五晚上總會有廟會舉行,到了特殊的節日,往往還會有人在河裡放下蓮花燈來祈求平安,燭光照亮整個河麵,堪稱一片盛世繁華之景。
但是這並不代表每一個平平無奇的晚上這裡都會這麼熱鬨。
殷玄錚看了一眼麵前黑黢黢的小巷,除了遠遠的地方還有幾處人家亮著燈光,便隻剩月光勉強能照清周圍的環境。夏夜的風倒是涼爽,尤其是靠著湖畔,時不時還能嗅到陣陣隨風飄過來的荷花清香。
再三確認自己並沒有走錯地方,殷玄錚才鬆了一口氣,遠處似乎也傳來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飄蕩在寂靜的夜晚裡格外明顯,他下意識地回頭去看,卻隻見身後隻是空蕩蕩的一片。
不知想到了什麼,殷玄錚唇邊驀然浮現出無奈的笑容,又老老實實地轉過身去,聽著後麵傳來儘量放輕,但卻逐步靠近的腳步聲,卻假裝自己沒有聽見,任由輕柔的重量撲在自己身上。
“有嚇到你嗎?”謝姝月扯著殷玄錚的袖子問道,臉上儘是如同小狐狸一般詭計得逞的狡猾。
殷玄錚一本正經地點點頭,正色道∶“自然是嚇到了。”
謝姝月當然知道殷玄錚肯定沒有被嚇到,隻不過是隨聲附和她幾句,但也沒有拆穿,反倒是拉著人往漆黑的巷子裡又走了走。
“矜矜,為何選在這個地方?”殷玄錚任由謝姝月扯著,但心下仍有些不解。
謝姝月聞言挑了挑眉,展顏一笑,灼麗似芙蕖般的容顏在月光之下更是多了幾分空靈的聖潔感,讓殷玄錚忍不住呼吸一窒,腦中卻突然明白了為何文人都愛將心愛之人比作九天玄女,原以為是誇張之辭,如今看來,卻當真也有上幾分道理。
眼見著神女衝他輕輕勾了勾手,示意過來,殷玄錚似是被迷惑一般低下了頭,卻見剛剛還空靈如天上仙之人輕輕湊近了他的耳畔,吐氣如蘭道。
“我們現在這是在偷情,要偷偷的,明白嗎?”
殷玄錚聞言一怔,難以置信地看著一臉認真的謝姝月,倒是沒想到她竟然還記得這一茬,隻得無奈解釋道∶“矜矜,我們這不是……”
謝姝月才懶得聽他解釋,把人又往巷子裡麵拉了一下,外麵的月光雖然還算明亮,但也照不透這麼漆黑又曲折的巷子,綽綽約約的月光隻能讓殷玄錚勉強看清麵前之人的容顏。
“矜矜,莫要再往前走了……”
柔軟的觸感擦著左臉頰而過,殷玄錚愣愣的站在原地,看著那雙映著月光的桃花眸裡好似也如一汪晶瑩又剔透的湖泊,倒映著他的麵容,趁著他愣神的機會,那雙手也不閒著,又把他往巷子裡麵拉了拉。
“矜矜,這裡又沒有旁人,我們不需要這麼小……”
似是嫌他聒噪,還未等殷玄錚說完,謝姝月拉著他的衣襟,迫使他低下頭,柔軟的唇又輕輕印在了他的右頰之上,像是蜻蜓點水一般,卻透著濃濃的安撫意味。
“……”
眼前著麵前的巷子越來越深,殷玄錚不自然地輕咳了一聲,借著黑暗遮擋住了自己紅的快要滴血的耳朵,真誠發問道,
“不如我們再往裡麵走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