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來赴宴的這群人,一個個都是“人物”,郝運該不會喜歡被人碾壓才對,可是看那樣子,他似乎來得很是心甘情願。
一直到散席,宋巍才明白郝運的用意。
先前說要給宋巍留缺的那位縣令,單獨把宋巍叫到一旁,說郝運是他們縣今年為數不多的舉人,又是考得最好的,這不跟著就要上京春闈嗎?郝運沒去過京城,縣令聽說宋巍在國子監念過一年書,所以想請他幫忙,多多照拂一下郝運,算是幫他們縣保住一個人才。
宋巍一聽,全明白了。
郝運自己不好出麵,想到了同窗聚會的法子,把他們縣的縣令給請到平江縣來,先給宋巍來個甜棗,說一旦考不上,可以去他衙門裡謀個差事,之後再理直氣壯地“求”上宋巍,讓他上京之後多多照拂一下郝運。
這麼一來,宋巍就算想拒絕,也得顧及一下同窗兼縣太爺的情麵,更要顧及自己的前程。
宋巍沒有往自己身上攬麻煩的習慣,客氣道:“在曹縣令之前,已經有無數個舉人找過我,都說頭一次去京城,想讓我照拂一下。
那麼多沒去過京城的舉人,我宋巍不過區區一個凡人,就算想照拂,總會分身乏術。
依我看,縣令大人倒不如把這種現象寫成折子往上奏,上麵一旦注意到,興許能成為大人你開年的第一筆政績。”
曹縣令:“……”
人家這拒絕的理由,一個字都反駁不回去。
因為,他確實是為了出政績才會想著幫郝運,如今有了彆的法子,幫不幫都無所謂。
郝運的計劃算是徹底落空。
離開酒樓,謝正心情舒暢,笑看了宋巍一眼,“我算是瞧明白了,除非郝運玩陰的,否則要明著來,在你麵前壓根不夠看。”
宋巍沒接腔,怕就怕這次沒成,郝運又要開始玩陰的了。
——
鎮學塾師把考卷弄好,宋元寶趁著還沒開學,一個人去把試給考了,他有念書的天賦,哪怕是在家裡自學,也把今年即將要學的內容弄懂了七七八八,考得不算太好,但也不算差,起碼達到了宋巍給的標準,意味著能跟當爹的一塊上京。
宋元寶興奮得一夜沒睡著覺。
第二天頂著黑眼圈扛著小包袱跟在宋巍身後。
開了春,積雪一化,村道上濕漉漉的,一腳下去全是泥。
宋元寶穿的是新靴子,宋老爹怕他踩臟了,親自抱著大孫子上的牛車,都沒讓他往外踩一步。
溫婉站在院門口望著男人的背影,微抿著唇瓣。
宋巍回頭,看向她的目光顯得輕柔,“婉婉安心在家養胎,等我歸來。”
聽到這話,溫婉鼻尖泛酸,人還沒走,已經先難受上。
成親這麼多年,他們倆從來沒分開過,然而這一次,一分就得幾個月。
牛車已經走出去好遠,溫婉終究是舍不得,追了一段路,剛換上的繡鞋都踩濕了也沒察覺到。
宋婆子怕她沒踩穩跌倒,跟了上來,見她一個勁地掉眼淚,也跟著難受起來,勸她,“外頭冷,快回去吧,等你把孩子生下來,三郎也該回家了。”
溫婉抬手抹眼淚,可好像怎麼都抹不完,眼睛一直水霧蒙蒙的。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讓自己平複情緒,跟著婆婆回了家。
這一天,她什麼都沒吃,把自己關在房裡,就那麼坐著發呆。
宋婆子敲了幾次門她都沒反應,最後沒轍,不得不踹門而入。
溫婉回過神來,見婆婆滿臉擔心,她垂下眼,搖搖頭表示自己沒事。
宋婆子見她實在沒精神,歎氣,“要不,我送你去縣城你爹那兒住一段日子,你看咋樣?”
三郎和元寶走了,他們做公婆的看不懂兒媳的手語,無法溝通就開解不了她,為今之計,隻能讓她先去溫父身邊待一段日子緩解緩解情緒,等緩過來了再回婆家來。
溫婉搖頭,相公不在,待在哪對她而言都是一樣的,她不想去彆的地方,也不想去麻煩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