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希與謝安、桓豁作揖見禮,如同故交,還未論政,已經侃侃而談聊起來,正在說話功夫,隻見三人止住話語,遠遠望見過來一人,一同作揖,庾希道:“逸少兄,多時不見,飄如遊雲,矯若驚龍,風雅不減,我等有失遠迎。”
江東四俊最後一位,也是四人之中,年齡最長,便是赫赫有名的王羲之。王羲之一對臥龍眉,瑞鳳眼,細鼻梁,大鼻頭,薄嘴唇,稀疏短須,身形微胖,束發長簪,內著長衫,外敞不係,不拘小節,穿戴含著幾分隨意。
江東四俊相繼到齊,眾人行禮,其他才子,也圍上來攀談,縱論天下事。真見得:
書院高賢樹下陰,詩文滿腹博談今。經綸濟世皆為醉,定國安邦總掛心。
舌刃論功指齊楚,話鋒講史若笙琴。江河浪滾多才子,煙雨風流笑翰林。
眼看半個時辰過去,褚蒜子悠閒在廂房,吃著茶點。正在這時,遠遠傳來幾聲鳴鑼,幾個差人開道,院子裡麵,眾人還未謀麵,便一起躬身作揖,深施大禮。
隻聽一聲招呼:“吳王駕到!”見一位王公,身著紅衫,外罩紅敞衣,年紀不過十六歲,身長七尺,雖顯瘦弱,但劍眉高挑,目光矍鑠,鼻梁通天,唇薄無須。方步入院,飄逸灑脫,此人便是司馬嶽,字世同,封爵吳王。
“諸位高士免禮,今逢良時,彙聚群英,在此論政,何樂不為?”司馬嶽道。
眾人恭請司馬嶽上座,庾希、王羲之、謝安、桓豁分彆跪坐氈墊上,其他才子或坐四俊身後,或站立一旁。也有來此的德高望重年長者,與蒜子一樣,跪坐兩側廂房。
吳王嶽道:“諸位高士,近日讀卷,有何心得,敬請賜教。”
庾希對吳王作揖,先言道:“昨日複讀《孟子.公孫醜下》,有雲:五百年必有王者興,其間必有名世者。”
“庾公子有何高見?”吳王嶽問。
庾希道:“今歲是鹹康四年,倒算五百年,正逢西漢文景之治,大漢盛世,盛極於此。而五百年後,眼下朝廷穩定,戰事平息,可謂王者興否?”
桓豁道:“《管子.治國》有雲:‘凡治國之道,必先富民。’回看當下,五胡進犯,晉民南渡,流離眾多,百姓疾苦,尚在民間,怎敢說是王者興,更難有名世之臣。”
謝安道:“雖不敢言王者興,但身逢亂世,必出英雄,名世之臣,必在當世。”
吳王嶽問道:“以安石公子之言,滿朝文武,誰為英雄?”
“鬥膽言之,前輩之中,祖逖、陶侃有英雄之氣。”謝安道。
桓豁道:“祖逖、陶侃皆已先逝,當前群英,可有英雄否?”
“風雨未至,英雄未出。”謝安道。
桓豁道:“前番朝廷品鑒才子,位列上者,皆在此列座,依小弟之見,未知英雄,必在你我之間。”
“好!”吳王嶽道:“本王聽論,要得就是這般,開門見山,一刀見血。”
謝安問道:“敢問桓公子,在座眾人,多未入仕,如何有英雄作為?”
桓豁道:“自八王之亂,中原戰事,連年不休,石勒雖統一中原,但石虎暴虐,必難長久,中原大勢,終究要亂,大亂之時,興兵北伐,收複二京,正是我等報國之日。”
謝安聽了這話,低頭不語,桓豁問道:“安石兄,素來善辯,為何不語?”
“安以為,北伐中原,收複二京,言之尚早。”謝安道。
桓豁道:“江東富庶之地,皆屬大晉,三年之內,若無天災,舉兵北伐,五胡必敗,大晉一統,有期可盼。”
庾希道:“桓豁所言,正合我意,隻要風調雨順,銀糧充裕,便能北伐,自古征戰,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兩人說的慷慨激昂,眾人興起,唯有謝安,頷首不語,口中低吟道:“淮南之地,雖有太平,卻藏暗湧。自身不強,隻靠趁人之危,也難複中原。”
桓豁道:“何為強?換得幾年太平,便可自強。像中原戰亂,窮兵黷武,民不聊生,失了人心,永無強邦之日。”
吳王司馬嶽對桓豁言辭,頗為讚同,說道:“四海九州,離亂多年,分久必合,大勢所趨。趙國窮兵黷武,不得人心,大晉安定數年,舉兵北伐,必可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