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允之道:“漢水之東,千裡荒蕪,一片餓殍,一看便知。”
庾懌、王允之當堂爭執,相持不下,這時吳王司馬嶽出列奏道:“啟奏皇上,此番開戰,臣弟身處前沿,遭遇趙兵,最知前情。”
成帝道:“就請吳王說來。”
司馬嶽道:“開戰之時,臣弟在桃花衝避暑,又退往邾城,幾位國舅參與戰事,邾城之戰,毛寶、樊峻不足萬人,殊死禦敵,國舅屢屢派兵增援。奈何今夏水大,長江波濤洶湧,幾度打翻渡船。難以救援,江北諸地,無不如此。邾城之戰,尚且如此,各地戰敗,皆因水患所致,罪不在人而在天,正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吳王司馬嶽這一辯解,為幾位國舅征戰失利甩掉了不小的包袱,畢竟每逢夏季長江水患,是眾所周知,朝中大臣多未親臨,隻能聽信吳王的奏述。
王允之等大臣,心中雖有不服,但畢竟沒有親臨前沿,難以辯駁吳王司馬嶽,便不再強辯了。成帝道:“國舅庾亮,此番督戰,雖有敗績,奈何天時不利,水患驟起,貽誤良機。但國舅儘心竭力,也有勝績,欽定無罪有功,改封庾亮大司徒,其餘將領論功行賞。”庾冰、庾懌、庾條、庾翼四位國舅等其他將領,見天子不追究,避過麻煩,便一起跪倒,山呼萬歲。
退朝之後,回到庾府,國舅庾亮病臥床榻,閉目養神,久久不語。二弟庾冰等人一起回來,庾冰坐到床前,庾亮微睜雙目,瞄了一眼說道:“皇上如何治罪?”
庾冰道:“兄長多慮,皇上欽定,國舅無罪有功,加封大司徒。”
“啊?”庾亮頓時睜大了雙眼,反問道:“此戰損兵折將,子民被掠,又有朝臣參劾,我庾家難逃其咎,如何成了無罪有功?”
庾冰道:“今日太極殿上,那王允之直言參劾,我等有口難辯,幸好吳王開口,仗義直言,戰敗皆因長江水患,援兵難以渡江,並非人為。皇上龍顏未怒,反而體諒兄長辛勞,加封司徒。”
“吳王?這孩子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庾亮感慨道。
三弟庾懌道:“說的極是,今日早朝,若不是吳王直言,咱庾家可就麻煩大了。那王允之步步逼人,一旦論罪,庾家江南第一大戶隻恐不保啊。”
庾冰也道:“朝中大族,庾氏一家獨大,王家、桓家等等多有不服之心,隻恐日後還會尋機參劾庾氏。”
“嗯......”國舅庾亮坐臥病榻,撚了撚胡須,說道:“今日因禍得福,隻恐百官之中,仍然難以信服。二弟代我擬奏一本,就說老夫心中有愧,萬不敢受司徒之職,辭謝天子。為了咱庾家富貴長久,不可太露鋒芒。”
“小弟明白,兄長深謀遠慮,我等不如。”
庾亮上奏,自稱有愧,拒不受司徒一職,閉門謝客,隱居家中。真可謂:
折兵眾憤怒豪門,病榻尤難受帝恩。
士族內訌參劾起,古來門閥儘爭喧。
散朝之後,百官散去,宮廷清冷,晉成帝司馬衍獨留二弟司馬嶽一人,兄弟二人,情同手足,許久未曾獨處,來到宮房之下,兩人對坐,品茶閒聊。
成帝道:“方才朝議,百官參劾,朕正欲問庾氏兵敗之罪,二弟為何處處袒護?”
吳王嶽道:“庾氏專權,世人皆知,臣弟以為,此次兵敗,即便罷免庾亮,庾氏眾臣,仍有大權在手,皇上依舊撼動不得。”
“如此說來,讓庾氏躲過此劫,繼續權傾朝野?”
“眼下之計,一場敗仗對五位國舅,不過傷及皮毛。”
“朕即位五載,整日形同傀儡,任由五位國舅擺布,外戚當權,何日才能出頭?”
兄弟二人,正在說話間,隻聽有人說道:“吳王真是有勾踐之風,能忍辱負重,待時而發。”
成帝、吳王一看,走過來的正是杜皇後,成帝道:“朝政之事,皇後能知多少,可有見解?”
杜後道:“吳王所言極是,庾氏權臣,皇上難以撼動,應臥薪嘗膽、韜光養晦,再尋良機。”
成帝道:“本以為二弟素來耿直,聽皇後所言,真當刮目相看。”
“臣弟哪有勾踐那般雄心,隻不過有蒜子在身邊,旁觀者清,屢屢規勸。”
一聽說褚蒜子,杜皇後道:“臣妾久聞褚蒜子之名,江南有名的佳人,百聞不如一見,改天不如請吳王夫妻入宮,一家人也歡聚一番。”
“皇後提議,正合朕心,二弟歇息兩天,三日之後你我兄弟宮廷赴宴,意下如何?”
吳王司馬嶽作揖道:“皇上皇後相邀,臣弟怎敢不從,定當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