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士坦丁王國的使者,初次拜見,便被朝廷抓捕,著實讓桓豁沮喪萬分,桓豁覺得抓捕使者,太過輕率。本來是件好事,竟被庾氏叔侄說成了惡人。
等在外麵的譙秀坐在車輦中,一看桓豁這般沮喪,笑著問道:“桓從事,這是何事煩心?”
“好心不成,反害了使者。”桓豁道。
譙秀道:“能怨何人,隻能怨那使者,褐發高鼻,番相異相,猶如五胡,人見人懼,自然不能順利。”
桓豁道:“此事辦成這般,如何交代?”
譙秀道:“這也不難,找京城顯貴,變通打點,兩國交兵,尚且不殺使者,好歹讓朝廷赦免使者。”
桓豁道:“若是彆人差遣,也好說話,你我都是桓大將軍屬下,京師大臣,對我兄長多有忌憚,尤其那庾家人,更是難以兩立,找誰為好?”
譙秀摸了摸花白的須髯,說道:“在京師之中,彆人老朽不認得,但有一位巴蜀老鄉,到可前去。”
“哪一位?”
“王彬之。”譙秀道:“王彬之,字道生,蜀中遂寧人氏,拜王彪之門下,在禦史府上任職,但與京城王氏,交往深厚,必能幫著引薦王彪之,解救使者。”
桓豁早就知道王彪之大名,隻不過自己不甚熟悉,桓豁道:“若能求助於王彪之,再好不過,事不宜遲,趁著天色未晚,你我現在就去。”
......
這位王彬之,在禦史中丞王彪之府上做開府校尉,一聽老家來人,王彬之趕忙來迎。
隻因三國時期,譙周的威名,使得巴蜀無人不敬譙家人。引到王家住所,譙秀、桓豁說明來意,王彬之道:“西域使者,無故被捕,晚生雖無能為力,但可為二位引薦我家禦史大人。”
桓豁道:“莫非就是禦史中丞王彪之?”
“正是。”王彬之道:“彪之大人,為人剛正,厲聲正色,決斷公正。當今琅琊王氏,唯有王彪之、王羲之最有威望。”
“那王禦史幾時回府?”
“日落之前。”彬之道。譙秀、桓豁互看一眼,覺得半日也能等得,便在府上候著。
等到日落之時,禦史中丞王彪之回府,王彬之趕忙跟了過來,作揖道:“啟稟大人,今日有征西大將軍桓溫兩個從吏,求見大人。”
王彪之一聽,問道:“桓溫從吏,找本官做甚?”
“隻因今日,西域使者入朝,當堂被捕,二人不好交差,登門求助。其中一人名叫譙秀,與下官同鄉,便來到府上,想求大人說情。”
“譙秀?就是桓溫在西川拜的軍師?”
王彬之道:“正是。”
王彪之道:“今日之事,我也知道,本與我禦史中丞無關,看在譙秀在巴蜀的威名,姑且命其來見。”
王彬之傳了話,桓豁、譙秀一起來到前堂,王彪之剛換了一身便服,見這兩人一老一少,老的眼花耳聵,少的俊美不凡。
二人久聞王彪之的大名,王彪之有個響當當的綽號“王白頭”,王彪之年輕之時,便早早白發,二眉插鬢,眼含宏光,鼻正唇厚,麵目剛嚴,一副短胡須,不苟言笑,生來一副鐵麵。
王彪之早年便知桓豁,先與譙秀行禮,又問道:“這位從事,其貌不凡,想必就是桓大將軍之弟,三郎桓豁吧?”
“正是在下。”
三人賓主各坐,王彪之道:“今日朝堂,太後口諭,緝拿使者,二位有何異議?”
桓豁道:“西域使者,本為通商,並無惡意,朝廷不該以貌取人,當堂緝拿。”
王彪之道:“那西域使者,相貌奇異,與羯部相像,這等胡兒,大晉視若仇家,豈能不抓?”
桓豁道:“家兄收複西蜀,大晉威名大增,西域諸胡,無不敬服,意欲邦交。這犁犍國,遠隔萬裡,西海之西,更應遠交近攻,才是良策。”
王彪之摸了摸胡須,說道:“遠交近攻,確實有理,可是太後不允,又能奈何?”
桓豁道:“我與庾希,總角之交,早年同窗,庾希在朝,以一言蔽之,可見難進忠言,不能廣開言路,如此朝廷,又怎能使太後集思廣益?”
王彪之聽了這話,不禁微微一笑,又看譙秀意見,譙秀話不多,隻說了一句:“海不辭滴水,故能成其大;山不辭土石,故能成其高。古人尚如此,何況如今呢?”
王彪之笑道:“二位所言,發自肺腑,出於公義,本官願邀二位一起,入宮進諫太後。”
譙秀道:“老朽年邁,跪也跪不下,跪下起不來,還是桓從事隨大人入朝吧。”
三人一番商議,決定待到明日,一起入朝進諫太後褚蒜子。真算得:
胡塵未儘蓋殘霞,五族中原鐵騎驊。
曾許二京遙守望,故鄉遠彆未曾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