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朝為政異心存,社稷扶搖苦世塵。厚黑官場無善意,多施算計少含真。
今秋出馬謀姚襄,去歲宮爭殺石琨。半壁河山飄泊亂,儘觀皇貴逞凶人。
京城夜晚,含章殿燈火未熄,太後褚蒜子披著棉披風,依舊在看著一卷竹簡,月升時分,丞相司馬昱來到含章殿求見。司馬昱奏道:“右將軍王羲之從會稽郡呈奏一本,請旨朝廷,倘若今歲發兵討伐,務必使桓溫、殷浩和睦,同心出兵,共赴北伐,以便造成大業。”
褚蒜子聽了這話,放下手中竹簡,問道:“丞相覺得王羲之奏呈用意如何?”
司馬昱道:“臣以為王羲之所言極是,殷浩、桓溫若能同心同德,同仇敵愾,何愁五胡不定,中原不複?”
“人言皇叔是為太平丞相,哀家今日看來,果不其然。”
看著褚蒜子略帶幾分笑意,司馬昱問道:“太後何出此言,莫非王羲之所言有誤?”
“正是,”褚蒜子道:“庾、桓兩家雖然聯姻,看似一家,但桓溫遲遲不肯入京,可見桓溫對庾家仍舊心存芥蒂。”
司馬昱道:“臣以為王羲之所奏,深謀遠慮,顧忌今後,太後應大膽嘗用桓溫、殷浩,兩家將心比心,以德報怨,豈不更好。”
褚蒜子道:“皇叔可知,哀家今晚看的什麼書?”
“微臣不知。”
“戰國之時,有部史書,喚做《竹書紀年》,這竹簡什麼都寫了,就是沒寫德行,談什麼以德報怨,皇權之下,從未有德。”
司馬昱道:“太後何出此言?微臣糊塗。”
“都說堯舜禹,無德讓有德,禪讓皇位,千載美談。可是竹書寫的明白,堯、舜、禹絕非以德相讓,而是舜害堯、禹害舜,謀權篡位,同室操戈,被後世讀書人粉飾太平,美言成禪讓之德。”
“哦.....”司馬昱知道《竹書紀年》是戰國時的官方史書,西晉年間盛傳,但並未細致讀過,聽褚太後這麼一說,驚的瞠目結舌。
“大晉朝廷,自遷都建康以來,皇權儘失,你我皆是權臣手中玩物,丞相乃親王,難道還渾然不覺?”
褚蒜子一語驚人,目光犀利,司馬昱趕忙叩首:“太後明見,是臣愚昧了。”
“哀家身處至尊皇位,豈能輕信讀書之人,滿口大德大仁、金玉良言,遲早誤了社稷。王羲之縱然才華橫溢,在哀家看來,縱情山水之輩,窮酸儒生之流。為大晉江山,千秋萬代,哀家今後還要陪著百官玩下去。”
“那王羲之的奏章......”司馬昱道。
“哀家確要在今歲北伐,但指望庾、桓兩家,摒棄前嫌,合力出兵,未免異想天開,隻不過暫息舊仇恩怨罷了。”
“臣以為王羲之高瞻遠矚,聽得太後肺腑良言,方知太後才是深謀遠慮,佩服之至。”
褚太後道:“掐指算來,明日庾希就要回朝,到時哀家自會問他。”
......
回到京師太極殿上,百官朝拜,侍中庾希也回朝複命。太後褚蒜子道:“去歲北伐,大敗而回,眼看又是一年,北伐之事,不可拖延。卿家已至江北,殷浩軍中如何?”
“殷浩今春操演兵馬,糧草充足。北伐勢在必行,統一中原,隻在旦夕。”
“那以卿家之見,誰可為帥?”
庾希端朝板奏道:“前番殷浩統兵,先勝後敗,有負皇恩。如今間隔年逾,請太後再命殷浩為帥,令其將功折罪。”
褚太後故意試探問道:“昨日王羲之上奏一章,奏請殷浩、桓溫合力出兵,同心同德,傾力北伐,方可折桂,卿家之見,不知可否?”
庾希奏道:“啟奏太後,萬不可重用桓溫,桓溫至今不曾入朝,心存異念。大都督殷浩已有良策,今用羌將姚襄為先鋒,以胡治胡,又有庾、謝、荀、王等各家將領,合力出征,何必啟用桓溫?”
旁邊四國舅庾條奏道:“啟奏太後,庾侍中所言極是,那桓溫其人,生性猛鷙,桀驁不馴,不願久居人下,久懷犯上之心,不可任用。”
又見建威將軍庾統端朝板奏道:“侍中所言,桓溫隻可適用,不可重用。”這庾統便是已故三國舅庾懌之子,庾家眾將接連阻撓,朝堂之上,無一人敢為桓溫說話。
有了庾家眾臣的阻撓,其他大臣也紛紛附和,建議不用桓溫。
褚蒜子心中明白,庾家眾人為了荊州刺史的任命,至今耿耿於懷,而庾、桓兩大士族,隻可重用一家,方能確保三軍將士,上下一心,褚蒜子道:“如今看來,桓溫不得人心,哀家用人不疑,就全權命殷浩領兵,出師北伐。”
“太後聖明。”百官一起呼道。
褚蒜子道:“前番兵敗,軍心受損,哀家賦詩一首,賜予殷浩,令其奮勉圖功,克複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