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的意思是?”
“假使有朝一日,晉燕開戰,慕容宇這個質子又當如何?”
謝瑰道:“臣不敢言。”
“但講無妨,恕你無罪。”
謝瑰二眉一皺,作揖道:“微臣以為,萬難之時,質子當斬!”
褚蒜子聽了這話,頓時猶豫了少時,才點頭道:“真知灼見。”
燕國日益強盛,慕容宇這個質子,價值所在也越來越重,褚蒜子坐在寶光閣外殿,雖然心裡讚同人質不能輕饒,但是從三四歲看著慕容宇長大,真若處死,在一個女人心中,何其不忍。真可謂:
養子不如親子強,歲延月積育恩傷。親情尚有十幾載,戰事已燒數年荒。
群雄笑看烽火起,何辜斬首少年郎?蒼生頭頂無安泰,君主之心儘惋傷。
這時,天子早課已畢,帝師中書侍郎謝瑰告退,離開寶光閣,十四歲的慕容宇、十二歲的郡主司馬道福和十一歲的司馬聃,三人奉旨趕往煙雨亭。
亭下擺放一張桌幾,數碟茶點,微風拂麵,又有園林美景襯托,一派江南山水之韻,令人風氣高雅,逸致閒情。晉穆帝、郡主、慕容宇一起來到煙雨亭下,拜見太後。
眾人落座,太後褚蒜子道:“陛下、郡主、慕容公子,飽讀詩書,哀家想出題看看你三人詩詞如何?”
穆帝道:“兒臣恭聽太後出題。”。
褚蒜子道:“古人詩書頌揚家國情懷,哀家就以‘故國’為命題,你三人儘可作詩吟來。”
小皇帝司馬聃道:“兒臣先來。”
司馬聃從席前起身,右手端在身前,大有一副名士風範,有模有樣邁了兩步,望著殿外蒼穹,司馬聃吟道:
“中原落番胡,不聞漢絲竹。故土唯明月,南人北望鵠。
江水逐波去,久傳聖人書。星漢照天地,戰馬又征途。”
褚蒜子聽了點點頭,說道:“我兒詩詞,長進不淺,隻是江東一隅偏安慣了,未見魏晉士人的風骨之氣。”
第二個作詩的便是郡主司馬道福,道福眼神明爍,機靈言道:
“南國采紅薇,草長綠葉肥。風拂佳人麵,長河滿餘暉。
稀雨落白裳,鶴鳴少其悲。亭有煙雨過,人有思慕隨。”
褚蒜子道:“郡主詩詞,不遜男兒,哀家甚為賞識。”
道福言:“太後有所不知,小妹詩詞,還是跟著慕容公子學得,若論才華,還需公子獻詩。”
褚蒜子看得出,司馬道福對慕容宇是滿懷愛慕之心,這第三個作詩的,也就輪到了質子慕容宇,慕容宇年長幾歲,背著雙手思量一番,也吟道:
“未見朔北晨,長臥江南春。齊彆南飛雁,楚還北歸人。
越女水袖淺,吳曲佳韻深。牧笛悠千載,不枉受晉恩。”
褚蒜子道:“慕容公子所作詩詞已有魏晉風度,但火候尚欠,略感青澀稚嫩,多多教習,必有大才。”
“多謝太後褒獎。”
褚蒜子道:“不必言謝,哀家覺得你所吟《故國》,並非燕國,倒是吟得江南晉國,儼然沒有故土之情。”
慕容宇撩袍跪倒,說道:“孩兒三歲入晉,承蒙先帝、太後扶養,已十載有餘,早已不記得幽燕之地,隻知江南煙雨,大晉便是孩兒的故國。”
小皇帝司馬聃也道:“慕容公子雖是燕人,與我無異,想我司馬氏,也是從中原遷到江東,如此看來,公子與江東之緣,妙不可言。”
褚蒜子聽了欣然點頭,說道:“哀家心中,公子的故國也應是江東。”
明著說褚太後是考考三人詩詞,暗地裡褚太後還是在試探慕容宇,看著慕容宇究竟是思念燕國,還是晉國。一番考量,慕容宇的胸懷、心智、儀態儼然是個江南士子,使得褚太後更加不忍送慕容宇回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