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軍北伐,大得人心,十裡八村的關西百姓爭相擁戴,相繼犒勞。原本以為桓溫會因斷糧,而不戰而退。沒想到桓溫大軍反到駐紮長安城外,穩如泰山。
西岐大營等待消息的天王苻健,一連幾日,不見桓溫攻城動靜,麥子都搶先收割了,斷糧之計,卻未能奏效,反到心裡倍感不安,擔心長安失守。萬分詫異之時,軍師雷弱兒匆匆回到寶帳,等待消息的天王苻健開口問道:“軍師可有消息,桓溫可曾退兵?”
雷弱兒道:“世事無常,桓溫不敢輕易入長安,本當斷糧而退,誰曾想晉軍到來,大得人心,關西百姓,獻出家中存糧、牲畜犒賞晉軍,使得晉軍一連數日,相持不動。”
“哦?”苻健大感意外:“未曾想關西百姓,至今心在大晉,如何是好?”
淮南王苻生道:“兒臣之見,刁民獻糧,實不可忍,不如殺儘刁民,以泄此恨!”
隻見龍驤將軍苻堅道:“天王萬萬不可,古往今來,得人心者得天下,百姓犒勞晉師,乃是人心所致,再殺刁民,豈不逼得關西百姓,更思南去。”
苻堅雖是天王的侄兒,但有勇有謀,胸懷大略,不像苻生那般魯莽,頗得天王苻健賞識,苻健道:“是啊,得人心者得天下,還需另擇良策,即便有人暗助晉軍,也不可傷平民性命。”
事到如今,晉軍強勢,秦軍疲弱,萬難之時,右軍師呂婆樓一旁道:“華山之中,有一名士,名叫王猛,字景略,北海人氏,此人頗有威名,足智多謀,天王何不請他出山,想必會有破敵之策。”
王猛乃當地名士,苻健早有耳聞,他說道:“孤王重病難愈,還請軍師代勞,請那王猛出山,助一臂之力。”
“天王放心,微臣這就去請。”呂婆樓轉身離去,選了快馬一匹,趕去華山,緊要關頭,邀請山中隱士王猛出山相助,這才是:
北海名流隱華山,數年飽學待窗寒。
人逢亂世當謀跡,秦有良才配寶鑾。
此時長安城外,晉軍大營,綿延幾十裡,大片連營。隻因當地百姓紛紛犒勞兵馬,使得城外晉軍放鬆了戒備。右軍師呂婆樓換了一身平民打扮,混跡而去,前往華山。城外晉軍未加提防盤查,使得呂婆樓順利趕至華山腳下。
華山自古以來,隱士眾多,山中隱藏有竹園一處,清香靜幽,獨具洞天,周邊葉綠成叢,鳥飛鹿鳴,彆有一番新境。推開竹門,從竹舍之中飄出一陣熏香,漫步其中,如入佳境。隻聽竹房之中有人高聲吟道:“雲遮灞水華山開,貴客必是長安來。”
呂婆樓在屋外問道:“敢問可是景略先生吟誦。”
“何人來此?”
呂婆樓走到門口,作揖道:“天水呂婆樓,奉秦王之命,特來拜會景略先生。”
“原來是呂先生至此,”話音未落,隻見一人走到門口。
此人年紀不到三十歲,身材中等,發髻插著竹簪,眉若雙鋒插鬢,眼如流星含神,直鼻梁,薄嘴唇,幾縷細髯,內著灰土布長袍,外罩粗布鶴氅,寬如披風,走路飄曳,足蹬布鞋。麵前之人,便是大名鼎鼎的華山名士王猛。
粗布鶴氅在魏晉年間,是隱居名士必著服飾,雖然粗陋,但是鄉夫野老的扮裝,才更顯胸中丘壑,深藏不露。隻見王猛作揖還禮,說道“呂大人來我華山,有失遠迎,快請陋宅一坐。”
兩人共入房中,對坐氈上,呂婆樓道:“方才聞先生吟誦,雲遮灞水華山開,敢問是寄情山水,還是吟誦當下。”
王猛笑笑說道:“昨日打柴,得聞天王移駕西岐,想必是秦晉戰事,時局所逼,自然心係天下。”
呂婆樓暗想,一語中第,直言不諱,果然料事如神,正是自己所求之人,呂婆樓道:“先生足不出廬,先知戰事緊迫,婆樓此行,正想與先生細談此事。”
“王某乃鄉夫野老,秦晉之戰,豈是我一俗子所論。”
“景略先生,出生於晉,流亡於趙,隱居於秦。自北海,到華山,遊走列國,觀儘諸侯,坐看天下,飽讀詩書,能論天下大事者,唯有景略先生。”
“婆樓大人過獎,在下出身寒微,高臥華山,隱居山林,實乃為避亂世,豈有高攀諸侯之心,實不敢當。”
呂婆樓道:“時至眼下,風雲變幻,秦晉爭霸,亂世至極,先生再不出山,豈不辜負大好年華。”
王猛微微一笑,輕輕捋了一下頷下細髯,說道:“看來今日呂先生至此,必有秦王差遣?”
“實不相瞞,”呂婆樓道:“如今桓溫大軍,兵臨灞上,欲取長安,一步之遙,請先生出山,便是獻破敵之策,救秦國於危難之間。”
王猛道:“秦王想讓王某如何退敵?”
“天下奇計,計計皆可,或是排列奇陣,或是用水用火,或是奇謀險計,全仗先生。”
王猛這才明白,長安已經難以保全,頓時猶豫起來,半晌不語。呂婆樓看得奇怪,便問道:“先生久久不語,是為何故?”
“長安還有多少守軍?”
“婆樓暫施空城計,老弱兵卒不過數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