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猛道:“得知晉軍到此,已有數日,若使空城計,早應被桓溫識破,遲遲不取長安,桓溫必有他圖。”
“依先生之見,桓溫圖的什麼?”
“王某也難詳知,既然婆樓大人,親來邀我,為關西百姓之福,免去戰亂之禍,猛願親往晉營,一探究竟。”
“哦?果真如此?”
王猛道:“不過能否退晉軍,尚不敢斷言。”
“景略先生既敢孤身入晉營,必有退敵之策。”呂婆樓喜道。
華山居士王猛應呂婆樓之邀,喬裝下山,憑著關西盛名,去往晉軍大營,拜會桓溫。這才引出:
捫虱而言探俊雄,晉秦爭霸戰塵凶。
華年何歎仕途晚,亂象之中待真龍。
晉軍大營,每日皆有百姓造訪,捐糧捐酒,使得糧草不足的桓溫得以占據灞水,威懾長安,大有關西百姓迎晉軍入京的勢頭。
二弟桓雲匆匆進帳,作揖報道:“啟稟兄長,高士王猛,帳外求見。”
“捐贈之人多矣,本帥豈能挨個答謝,二弟代我致謝便是。”
桓雲道:“這位王猛,是北海人氏,壯遊天下,高臥華山,乃當世名士,並非捐糧的百姓。兄長愛才,豈可忽略?”
“北海王猛?莫不是關西傳聞的王景略?”
“正是此人。”
“既是當世高人,快帶我去迎!”大都督桓溫正好衣冠,大步流星,走出帳外,遠遠望見王猛,一身粗衣,滿身儒氣,風姿灑脫,氣度非凡。
桓溫觀之,如遇賢才,不禁大喜,張開雙臂,快步相迎,口中吟道:“景略先生...景略先生...”
兩人從未謀麵,卻一見如故,王猛躬身作揖,桓溫大喜道:“我等景略先生久矣,隻恨無緣,今日得見,似久旱逢雨,乾涸重潤,真天賜先生於我。”
“大都督威加海內,名震天下,誰人不知?小可王猛,得以相見,方知恨晚。”
“來來來,先生快往帳中請。”
桓溫拉著王猛,攜手入帳,兩人賓主各座,旁邊侍衛獻上茶點,王猛隱居山林,清貧慣了,身著粗衣,不免身上招了虱子,時不時抓著虱子。
桓溫看了絲毫不曾嘲笑,暗想古來名士,大隱於野,清貧高士,莫不如此,心中反生幾分敬意,桓溫說道:“我欲蕩平關西,收複二京,代天子統一天下,正需先生相助。”
“大都督誌存高遠,文韜武略,令人欽佩,小可隻是有一事不解,還望賜教?”
“景略先生過謙了,有何不解,但講無妨。”
王猛道:“晉軍神威,連秦主苻健也逃往西岐大營,不敢出戰。收複二京,長安近在咫尺,唾手可得,大都督何必停滯不前?”
桓溫道:“桓某受命天下,舉兵十萬,北伐關西,收複長安,揚大晉威名,驅除韃虜,為民所盼,儘得百姓擁戴。而關中名門望族,本可揭杆而起,響應大晉,如今隻有平民百姓慰勞,卻無豪門大戶來投,難道關西名門望族,真願投身秦主麾下麼?”
王猛一邊抓著身上的虱子,一邊說道:“大都督不遠千裡,直搗武關,威震長安,近在咫尺,竟駐紮灞水,按兵不動,威而不攻,是為何故?時至今日,莫說名門望族,就是在下,也猜不透大都督的心思用意。”
桓溫聽罷,哈哈大笑:“景略先生,直言不諱,一針見血,不妨猜測一二,本帥絕不怪罪。”
王猛笑了笑,說道:“恕猛鬥膽直言,大都督停滯不前,攻而不取,乃是養寇自重,留敵自壯,其誌不可測也。”話音未落,一把從懷中捏住一隻虱子,碾死指間。
桓溫聽罷,如劍紮心,無言以對,默然良久,才說道:“江東多才子,與先生相比,卻無一人可及先生之才。”
“既然大都督有此雄心,這長安是取,還是不取。”
“先生有所不知,晉國自遷都建康,士族林立,豪門紛爭。那些名門望族,不圖進取,養尊處優,似我等賣命之輩,常被罵做奸雄之人,桓某以戰功傲視群僚,方能鶴立雞群。”
“原來如此。”
桓溫道:“先生之言,推心置腹,願拜先生為行軍都護,一同班師,將來你我共謀大業,不知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