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晉永和十一年,公元355年,燕主慕容儁起兵十五萬,大舉南下,挺進中原腹地,連戰連捷。燕軍之所以勢如破竹,攻勢淩厲,皆因之前所講,晉國將領姚襄、姚萇兄弟二人倒戈投燕,姚襄轉戰中原,通曉地形,由冀州起兵,大舉南去,如入無人之境。
中原告急,飛報京師,太極殿上百官嘩然,坐立不安,丞相司馬昱端朝板奏道:“啟奏太後,洛陽奏報,永和十一年九月,燕王慕容儁造反,自稱大燕皇帝,起兵南下,以姚襄為先鋒官,舉兵十五萬,進犯許昌、洛陽。”
褚蒜子道:“姚襄反叛,引來燕軍,戰書已下至建康,哀家欲以謝尚為帥,北伐如何?”
司馬昱道:“回稟太後,謝尚染病,數日未起,能不能熬過歲末,尚未可知,還需另擇人選。”
“滿朝文武,何人可派?”褚蒜子道。
司馬昱道:“而今之計,唯有桓溫請旨北伐,桓溫奏請,調用江東諸路人馬,會合荊襄大軍,合力並進,大舉北伐。”
“此事不可,”庾希端朝板奏道:“桓溫坐鎮荊州,早已擁兵自重,此番又要調用江東人馬,天下精兵,儘歸桓溫之手,倘若謀反,何以擋之?”
“不用桓溫,又如何退敵?”司馬昱問。
庾希道:“微臣到有一計,可不戰而驅人之兵。”
一聽庾希口稱有計,眾人多是詫異,褚太後道:“卿家既有良策,不妨說來,卿等共議。”
庾希道:“燕主慕容儁其弟慕容宇,乃是質子,將人質押赴前敵,血肉至親,燕主必然不敢貿然開戰。”
這時,眾人這才想起質子慕容宇,幾乎都覺得利用人質脅迫燕國退兵,不失為良策。太後褚蒜子猶豫一番,說道:“慕容公子,做天子陪讀,已有十二載,乍讓他去,哀家還需三思而行。先暫定此策,待日後再議。”
慕容宇做了十幾年的質子,時至今日還是個孩子,因長相俊美,天資聰穎,無論是在太後眼中,還是宮人眼裡,都頗有人緣。
一連三日,遲遲不見褚太後回音,丞相司馬昱、侍中庾希隻得一起來到宮中,請旨押送人質慕容宇趕赴前敵。
崇德宮內,一首慢曲,綻出絲絲鉉音,褚蒜子單拳托腮,斜靠在長榻上,看著慕容宇撫琴納閒。司馬昱、庾希入殿拜見,褚蒜子道:“二位卿家,賜坐說話。”
司馬昱跪坐一旁,看著撫琴得慕容宇,心想今日就是衝著你來的,司馬昱說道:“慕容公子,授藝宮中,久經調教,大有長進。”
“是啊,”褚蒜子道:“禮樂詩書,無所不通,天資聰穎,難得難得。丞相急著入宮求見,有何事要奏?”
司馬昱作揖道:“洛陽又來急報,燕軍大舉南下,轉戰中原,連克數城,相持日久,已成大患。”
褚蒜子道:“晉、秦、燕三足鼎立,洛陽處於正中,戰事連綿,朝廷耗資巨大,諸位卿家有何良策,但講無妨”
庾希一聽,褚太後又問計策,前日上朝,押送質子慕容宇趕赴前敵之事,好似忘得九霄雲外一樣。庾希故意智激褚太後,他說道:“微臣以為,洛陽久經戰亂,早已凋零,隻為先祖陵寢,不值再守,不如棄之。”
“當年收複洛陽,何其不易,先祖陵寢,輕易棄之,哀家如何向皇室公侯交待?”褚蒜子無奈搖頭,不肯應允。
庾希暗想,我就等你這句話,這才話歸正題,說道:“前日上朝,臣奏請押送質子對峙,太後不語;如今奏請舍棄祖陵,太後亦不許,不知太後是何用意?”
正在一旁撫琴的慕容宇,弦音乍停,三人目光頓時轉向慕容宇,慕容宇兩手僵硬,呆望琴弦,崇德宮裡頓時死寂一般。隻聽司馬昱道:“臣以為此計可行,太後速遣慕容宇,趕赴軍前。”
褚蒜子沉思片刻開口問道:“慕容公子,意下如何?”
慕容宇趕忙起身,伏地跪倒:“孩兒得太後恩養,已是晉人,寧願侍奉太後,不願前往軍前。”
庾希道:“慕容公子,乃燕國質子,燕王背信棄義,起兵南下,質子怎可不去?”
“所言極是,公子乃質子,晉燕開戰,你難保自身,不得不去。”褚蒜子道。
慕容宇畢竟隻有十五歲,隱忍不住,淚流而下,又叩首道:“自三歲為人質,禦前伴駕,勤讀儒學,教習禮數,不通胡俗,送我軍前談判,燕國誰還認得孩兒,誰還會信我乃燕國王子?”
一席話說的褚蒜子略感心酸,說道:“自他記事之日,便在晉國教養,言談舉止,與漢人無二,說他是燕國質子,誰會相信。”
“太後,”司馬昱作揖道:“晉國善養質子,一十二載,優禮相待,事到如今,兩國開戰,不用人質,豈不可惜?”
“這......”司馬昱、庾希兩人猶豫起來。
褚蒜子道:“哀家飽讀史書,從未見過因質子停戰修和,反倒是爭霸天下,兄弟父子,自相殘殺,無所不用其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