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詩詞吟罷,琴聲驟然而止,褚蒜子問:“慕容公子為何不撫曲了?”
“聞太後詩詞,倍感孤寂,人生苦短,紅顏匆匆,如此詩句,誰人不憐?”
“公子既有此感,何不也賦詩一首?”
慕容宇站起身來,仰望遠方,帶著對褚太後的一番惜憐,開口吟道:
“北疆有鳩鳥,舉目空四寥。南國尋棲木,空無可倚梢。
故土何其遠,天涯何其高?舍去高飛誌,願求鳳凰巢。”
褚蒜子笑道:“好個沒出息的鳩鳥,誌向不在九霄,卻想尋個鳳凰巢。”
慕容宇道:“孩兒久居宮內,見太後整日之中,或是獨望寒窗,或是夜守孤月,甚是寂寞,大好華年,白白消逝。”
“自哀家入宮,數易皇位,雖坐擁天下,卻隻能獨居宮中,又何嘗不曾孤悶,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
“有孩兒侍奉太後,撫琴吟詩,何愁苦悶?”
褚蒜子看著慕容宇笑了笑,說道:“在哀家眼裡,慕容公子與先帝一樣,終究是個孩子。”
慕容宇作揖道:“若太後不嫌,願為太後裙下之臣。”
一聽這話,著實讓褚蒜子心中一驚,兩眼驚異,臉色大變,疑問道:“裙下之臣?”
一旁太監靈感也趕忙說道:“公子失言了,太後母儀天下,至尊無上。這裙下之臣,宮廷大忌,那是能隨便亂說的麼?”
“慕容宇自幼寄養太後身側,身為質子,既不能燕國封王,亦不能晉國為官,日日仰望太後,久懷思慕之心,此生願侍奉太後身側,頤養天年,望太後恩準。”
聽了這番話,褚蒜子沉默良久,才說道:“普天之下,天子當朝,可坐擁天下女子;但太後當朝,誰也不敢說女主能坐擁天下男兒。”
“出言莽撞,望太後勿怪。”慕容宇伏地叩首,不敢抬頭。
褚蒜子道:“慕容公子,起來吧,恕你無罪,今日哀家累了,想早些歇著……”言罷,褚蒜子鐵青著臉色,便轉身離去。
……
這日早朝退罷,丞相司馬昱、侍中庾希兩人走在前麵,司馬昱眉生疑雲,邊走邊說道:“燕軍已起兵南下,今日早朝,奏請遣送質子,逼燕國退兵。陛下久久不語,好似心不在焉,毫無派遣質子之意,侍中可曾察覺?”
“皇上神色,確有心事,下官之見,並非陛下不想用質子,恐是太後不肯放那質子慕容宇?”
“太後還能舍不得,又不是親生的,隻不過陪讀而已。”
“啊?慕容宇充其量,不過太後養子而已,怎能......”
“正是,質子當養子,如今已是弱冠之年,這羊羔子早已養成狼崽子,可謂虎狼之心呐。”
司馬昱道:“太後受過佛家淫邪戒,若是犯戒,與這狼羔子私通,那還了得?”
“丞相莫忘,太後素來不信鬼神,當初受戒,是逢場作戲,使眾人信服。這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之事,何須多言。太後久處深宮,寡居十九載,定是耐不住寂寞了。”
司馬昱道:“十年之前,石琨之禍,猶在眼前,慕容宇一個鮮卑胡兒,若敢胡來,隻恐重蹈覆轍。”
庾希道:“若真如此,養個白麵小生,私歡左右,不無緣由。隻怕是崇德宮裡,廟小妖風大,池淺王八多,再惹下男女授受不清之事,太後便要威名掃地,那可是光著腚推磨,轉著圈丟人呀!”
司馬昱輩分畢竟還是褚太後的叔輩,雙手倒背,邊走邊想,心中愈加焦慮,遂說道:“你那裡可有燕國什麼消息?”
庾希道:“燕將呂護駐屯河陰,將犯洛陽,邊患久久不絕。”
“好!”司馬昱道:“就拿此事,再奏天子,請旨對燕國開戰,並斬質子,送首級於軍前,以鼓舞將士。”
“丞相高見,下官願與丞相一同進諫。”
丞相司馬昱親擬奏疏,與庾希等百官聯名,請旨增兵,抵抗燕軍,並斬首質子慕容宇,一封聯名急奏,次日便送到了新君司馬丕的龍案之上......